86_86438這日迎春探春正在屋裡下棋，綉橘忽從外頭進來，笑道：「姑娘，三爺又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迎春忙站起來，只見賈琮指揮著兩個五大三的婆子抬了一架綠檀木棋盤進來笑道：「這是我前些日子得來的，使人做好架子才給姐姐送來。」又打量了一眼屋子，皺眉道：「姐姐這屋子太小了。」

迎春嗔道：「何嘗小了？誰讓你日日送東西過來的。從前可不曾小過。」

賈琮撇：「能怪我麼？那些太太們送來的都是那麼些琳琳瑯瑯的東西，我又不那個。」又鬱悶道，「怎麼就沒人送我一副弓箭呢？」

說的迎春探春都笑了：「你給人家送子方子、人家送你那個作回禮算什麼呢？」

迎春邊的許媽媽在旁奉承道：「如今闔府唯有三爺最是大方，二姑娘腰桿子都直了呢。」

賈琮笑道：「你都說我大方了，不賞你點子什麼彷彿說不過去。」乃讓紅.袖給了一個荷包。如今賈琮缺什麼都不缺錢，只要心好，打賞人極大方。紅.袖自己早已是財主了，也知道們爺有錢，故此倒是不攔著了。

許媽媽笑的如一朵老花似的，道：「又破費三爺賞了。」喜滋滋接了荷包藏進袖子里。

待那許媽媽出去，賈琮叮囑迎春道：「姐姐也大方些，咱們府里本來都是勢利眼，如今姐姐也不缺錢了，趁勢多賞們幾個何妨？讓人笑臉相迎總比日日對著黑臉子舒坦些。說句不厚道的話，除了親生的骨，有幾個人打心眼子里對旁人好呢、管他真心假意。」賈赦和親兵叔叔們一直不曾斷了流工作，賈琮因粘著賈赦的日子多、去城南大宅的次數也多，故此愈發富裕了，走私給迎春的錢自然水漲船高。

迎春橫了他一眼：「罷了，才多得了幾個錢，日日只想著糟蹋。」

賈琮哼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探春在旁瞧著極羨慕。賈琮如今已能替迎春支撐起檯面來了。但凡他過來看他姐姐，下人都想著往裡頭個臉。他們早知道了，琮三爺在二姑娘屋裡的時候，凡奉承二姑娘的都有賞錢拿。迎春自己也時常打賞人，可知賈琮背地裡還不定塞給他姐姐多呢。還不算隔三岔五的送東西來。賈環分明還大著一歲，卻是半分上不得檯面。

賈琮在旁覷見立時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他是開了外掛的，賈環如何比的？因扭頭向紅.袖並司琪使了個眼。二人會意，忙趕著屋裡的小丫頭子出去了，又掩上門，兩個在外頭守著。

賈琮因低聲對探春說：「若是環哥哥習字不便，讓他時常背著二老爺溜來我屋裡學武可好？二老爺心裡兒瞧不上武人、盡人皆知。若是他過來跟幺兒學武、幺兒只是個保鏢還是個孩子，二太太或許不會攔著。」說著沖探春眼。

探春何等聰明，立時明白了。站起來含淚向他行了一個禮：「若真能如此，你哥哥、就託付給你了。」

賈琮連連擺手：「三姐姐莫這樣子，我也不好。大家都是姨娘養的，不靠自己，卻又靠誰去呢？」

說的探春淚珠子登時下來了。

他又道：「只是趙姨娘碎，又極面子。三姐姐跟來的指定不的。三姐姐聰明，自去設法哄，為了環哥哥來日等得個功名，須得把住了。忍得一時、快活後半輩子。」

探春點點頭：「這個我知道。環兒是的心尖子，旁人還罷了，為了環兒還有什麼做不來的？」言語中倒是不掩許酸意。

賈琮想起後世無數對探春的分析評論，不放心，又多囑咐了幾句：「我知道三姐姐的日子過的怕是比我姐姐從前好不到哪兒去，也知道在二太太眼皮子底下熬日子艱難。如今只多兩句罷，討了三姐姐的嫌還請三姐姐恕罪。」

探春見他說的正經，忙道：「你只管說來。」

賈琮理了理思路，方說：「如今且不論二太太是真的疼三姐姐還是假的，就當是真的好了。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不過是個宅子。三姐姐想靠，就別做夢了。趙姨娘也是一樣的。雖得了二叔的寵，也不過那樣子罷了，真真到了要事跟前算個什麼呢？三姐姐來日想得好夫婿、出了閣想有個依靠，除了環哥哥，再沒有旁人的。我不是說寶玉哥哥會對三姐姐不好，只是他太慈善了些：遇見好人還罷了，遇見壞人他一點法子都沒有，別指他為你打架或是爭個什麼——他自己還手無縛之力呢。三姐姐是聰明人，我還是方才那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三姐姐自去想想。」言罷，作了一個揖，立時扭頭向迎春撒兒道，「姐姐，我要新裳。」

迎春方才讓他說愣了，還在想呢，聽了這話忙說：「我給你做！」

賈琮笑嘻嘻道：「我姐姐最好了。」

賈琮素日在稱呼上分得極清楚。賈璉就是二哥哥，賈寶玉就是寶玉哥哥。迎春有時二姐姐、近日越來越多的單姐姐。探春惜春前頭是必然加上三、四兩個字的。

探春思忖半日，道：「既然琮兄弟說到這份上，我如今也顧不得臊了。總有一日我要出了這府里的門，偏我的大事，姨娘怕是一句都多不得；唯有我們太太做主罷了。不是我不向著姨娘環兒，你也知道，他們何嘗上得去檯面？我能指什麼呢？」言罷淚珠子早了綉帕。

賈琮連連搖頭，嘆道：「我只當三姐姐是個有抱負，難道我看錯了？若你真這般沒志氣倒是罷了。」

探春忙說：「琮兒你雖年紀小，卻比我們都聰明，人都說你是善財子下世。你且說說，我本愚鈍，不甚明白。」

賈琮道：「三姐姐，而今之世道，本男權天下，子不論才華高低一律只在宅。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三姐姐縱有一萬個不服氣，近些年恐怕也變不了許多。」

說的探春眼淚又下來了。

「故此，來日姐姐們議親的時候，多半不是看的才貌品德——那是哄人的；而是看家族、父親、兄弟。如今，三姐姐的家族、父親都已經定下了，無從改變。唯有兄弟還是個變數。不論二太太多疼你，哪怕把你記在名下，你仍是姨娘養的、娶了你去你能幫婆家的有限。能做到的，至多是在一眾才貌配不上三姐姐的人裡頭挑最好的罷了。只是，這個『最好』與『最差』差距也未必能有多大。這個『最好』依然配不上三姐姐的才貌品格。總歸只得那麼大的能耐罷了，還能怎樣？能替三姐姐帶來大變數、這個變數大到能使來日的三姐夫實實在在配得上三姐姐這般人的，唯有你一母同胞的環哥哥。」於賈探春而言，王夫人趙姨娘最多是銀行，存多是多，利息高一點低一點也都那樣；賈環卻是創業板，運氣好的話連拉n個漲停板，整個價都不同了。

他因看了迎春一眼，傲然道：「我就敢說，來日我姐姐出閣子，不比隨意哪個大家嫡差，管保有一長溜的才俊任憑挑！乃因我自己過冷眼之故，才肯努力、才肯去搏。」又看回探春道，「三姐姐覺得，以寶玉哥哥這般寵、這般一日日舒服日子養大，有幾分可能會去朝堂拼功名？他自己尚且不爭、又何以替三姐姐爭份？」

說的探春悚然。是了，寶玉待姐妹們是極好的。只是，他的子探春也清楚，如何肯去朝堂拼功名呢？能保住這家裡的富貴就不錯了。

賈琮又道：「我與環哥哥不甚悉、並不敢確定他來日必然有出息。只不過，如今他是唯一有可能改變三姐姐命運的人。除了他，旁人悉數能力有限，不論是寶玉哥哥或二太太。將心比心、以心換心、人心都是長的。你二人終歸是親骨，旁人再也比不了，他也只大我一歲而已。」

言盡於此，他不再多說，沒事人似的轉纏著迎春要帕子要荷包。迎春早讓他說了兩行淚下來，自然是要什麼給什麼。他姐弟二人鬧了半日，扭頭瞧探春仍在發愣，不嘆道：「姐姐們可惜生錯了日子。」

迎春忙問：「什麼生錯了日子？」

賈琮苦笑道：「沒什麼。只是我覺得……可惜。若有一日我能在朝廷說了算，就請三姐姐去做戶部尚書。」

說的探春破涕而笑：「怎麼不是丞相呢？」

賈琮道：「不怕三姐姐惱我，你還算不得丞相之才。」

探春忙問：「那依著你看，誰算得丞相之才？」

賈琮道：「自然是我林先生了。橫豎已然拜了師，再拜個相何妨？」

「原來是。」探春點頭道，「林姐姐倒是拜得相的。」因又笑問，「二姐姐呢？」

賈琮笑道：「姐姐這子，還是與我做幕僚的好。」

迎春笑道：「做幕僚也沒什麼不好，安生些，不若戶部尚書有那許多賬目要算，眼睛都花了。」

賈琮兩手一攤：「我說什麼來著？」

探春才要說話，偏這會子外頭聽外頭紅.袖大聲說：「林姑娘好！」又打起簾子來。

只見黛玉穿著緋紅的新裳含笑走了進來。原來送信的小子剛從蘇州返回，除了家信，還替林如海給捎來一小匣子頑並兩匹時新的料子。

迎春探春都笑：「這乍一看委實像是袍了。林相爺來了！恭迎林相。」

黛玉不解，問們笑什麼呢。

探春上前作了個揖，笑道：「琮兒說，來日他能主持朝堂，只給我一個戶部尚書，卻是要拜林姐姐你為相呢。」

林黛玉這會子心好的很，乍聽了這話，一時壯志凌雲，口而諾：「你若當真拜我為相，我必保你萬里河山！」

探春忙連連擺手：「莫要胡說，低聲。」

賈琮煩道：「三姐姐真掃興，不過是些頑笑話，誰會當真呢？」乃迎著林黛玉出一隻乎乎的小掌來，「林先生，咱們擊掌為約：君子一言既出——」

林黛玉見他一本正經的，玩心頓起，也出手掌來一擊：「駟馬難追！」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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