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第一千零一章

春三月，萬芳盛,雜樹生花。賈環此時已任聯邦科技部長。這日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書送上一張帖子。賈環一看,竟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廬國重臣范誠。不有幾分唏噓：他倆初識時自己還沒追到媳婦,如今孩子都不小了。忙命請進來。

不多時范誠走近賈環辦公室，後赫然跟了一個人：正是賈環的小舅子廬王。賈環怔了三秒鐘,微笑向書招手道：「去把賈琮喊來。」

書遲疑道：「部長，王爺昨兒說了，世學校今天開運會，他要去參加親子跑步。」

「不管他。」賈環想了想道,「算了,預備車子，我要出門一趟。」

「部長去哪兒？」

「看侄跑步。」

「世參加的是跳高跳遠。」

「隨便隨便。」賈環揮手打書出去了。乃回向兩位客人道，「俗話說，自己麻煩不如別人麻煩。范兄、小六，你們見過建安沒有。」

范誠道：「尚未求見公主。」

賈環點頭：「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順手拍了拍廬王的肩膀。

三人走出辦公大樓，門口停著一輛新款汽車。范誠不贊道：「好漂亮！」廬王也睜大了眼。

賈環笑道：「男人果然天生車。」遂同了上車。

一路開到燕京市立第一小學,賈環領著他二人直奔育場。可巧遇上學生們在比賽跑步,加油聲四起。三人站在跑道旁，賈環指道：「喏,跑第四位的那個就是林衢,賈維斯的長子。」

范誠忙問：「可是穿藍的那位？」

「不是,穿橘黃的。」說話間林衢已衝到了第二位，終點也近了。加油聲驟然變大。雖說林衢力衝刺，終究還是慢了第一名兩步。賈環點頭道，「這小子力分配不錯，最後能衝過兩個人。」

「第一位是誰家公子？」

「不知道。隔壁班的同學唄。我方才問了問，跳高跳遠都還沒開始，親子跑步更晚。依著琮兒的子，大約躲在哪兒懶。」賈環下，「比較舒服的地方。」

廬王問道：「外甥和甥在這學校麼？」

「沒，他們倆在實驗小學。」賈環道，「全家兄弟姐妹在同一所學校也不是個事啊！孩子想要個私人空間都不容易。」他一面說一面環視，拍手道，「找到琮哥兒了。跟我來。」遂領著廬王范誠走近了跑道旁的一攤子。

這兒有對老夫妻在賣茶水零兒，撐著幾柄五六的大遮傘。傘下擺了些桌子條凳，賈琮正慢悠悠的嗑瓜子。抬頭見賈環他們來了，微怔片刻招手道：「大娘，再來一碟瓜子一壺茶。你們要什麼？」

賈環隨意拉開一張條凳坐下道：「一碟核桃糕、一碟松子。你們還添什麼？」

廬王莫名的不自在，道：「不用了。」遂坐在賈琮對面。范誠也坐下了。

賈琮笑向范誠拱手道：「范兄，好久不見。」范誠長嘆一聲沒言語。

賣零的大娘將吃食送上來，賈家兩兄弟齊聲喊「謝謝」。賈環道：「我覺得他倆大概想跟你說些正經事，就找來了。才剛看了衢兒跑步，四百米第二名。」

「八百米。小子不錯。」賈琮剝了顆松子丟進口裏，托著下看了廬王半日，慨然道：「你也這麼大了。真真人生如夢。」

廬王呆坐半日，苦笑道：「人生如夢。當年做夢也想不到會如今之勢。」他搖頭道，「廬國也算昌盛了那麼些年，衰敗起來不過轉瞬功夫。」

賈琮這才想起廬國的生意已被上海搶得差不多了，道：「說起來，你大概還不知道上海市長曾嫵就是你大表姐吧。」

廬王渾一震，失聲喊道：「是？！」賈琮點頭。廬王猶自不信。「不可能。怎麼是！」

范誠亦大驚：「賈王爺，可是弄錯了？」乃與廬王面面相覷。

賈琮低聲向賈環道：「他倆怎麼一副三觀崩塌的架勢，不至於吧。」

賈環抿了下：「委實三觀崩塌。我媳婦去年回娘家探親，聽小舅子羨慕你手氣好、總能遇上天才。」

賈琮聳肩，看他二人略緩了些，乃正道：「聽說這幾年你們也用了個把人做事。但我覺得你沒有辦法把人才用到我的份上。曾嫵在廬國只是個小小的武之妻，日日丈夫家暴。」

廬王仍搖頭道：「大表姐……實在不敢信是。」

「然而事實就是。」賈琮道，「自然，這也不完全是自己能力過人，運氣分很大。當年挑人去假扮衛若蘅的小老婆，除了綜合實力之外還有幾個外部指標：漂亮、獨、有兒子最好是一兒一。巧符合。而上海港的位置……額，也算是開了個歷史的小外掛吧。和香港一樣，誰先開誰得優勢。換做旁人或是你的其他幾位表姐，也一樣能得今日就。」

廬王想了半日：「這麼看衛若蘅那時候就與你是一夥的了。」

賈琮微笑道：「比那早得多。」

「你是怎麼收服衛若蘅的。」

「沒有收服，友罷了。」賈琮道，「我和王子騰先後順手救過他媳婦。衛若蘅是個妻如命之人。」

廬王頹然：「賈王爺竟有這種運氣。」

「到這時候還冤枉我是因為運氣得的天下，就不大合適了。」賈琮正道，「除了你大表姐，聯邦商務部長呂三姑也曾被燕王司徒磐重用、做了個掌柜。還有出貧微之人。依著我三姐夫的出，若放在廬國很難做到今日的位置。其實你也好、司徒磐也好，還有蜀王甚至先吳王，都擅用人才。但你們都做不到完全不別份的限制、讓人才肆意揮。因為你們都有一個固定難改的觀點：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人就是人，臣就是臣。下等人不能過上等人，人不能過男人，臣不能過君。」他攤手道，「放在林黛玉詹鯤等一群天才當中我就是個普通人。」

跑道旁學生們又喊起了加油。賈環張一眼道：「苗苗還沒比麼？」

「沒呢。」賈琮指了指跑道，「你們剛才也看了衢兒比賽。若在廬王你小時候，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敢跑得比大將軍和丞相的長子快麼？」

半晌，廬王才微嘆道：「什麼敢不敢，連見都見不著，談何賽跑。」

「這就是了。」賈琮道，「但別的方面，那個孩子多半比不過衢兒。比如衢兒自小是他外祖父教導念書的，書法比賽每年都拿第一。」

廬王看著跑道：「世呢？」

賈琮得意道：「我們家苗苗跳高跳遠都棒！去年拿了燕京市小學生圍棋比賽第六名。」

「第六？」

「一個四年級的拿第六名已經很了不得了。」

賈環咳嗽兩聲：「第一名才三年級。」

「那孩子日後可以做職業棋手。苗苗不用跟專業人才去比專業。」

廬王道：「你不怕旁人本事太大、日後把篡了？」

「不會。我兒足夠優秀。」賈琮道，「老子比旁人強的就是用人，這條已經學會了。」

半晌，廬王點點頭。「你們打算留西楚盟到什麼時候。」

賈琮看了他會子道：「跟你個底吧。我們正預備同你姐姐商議此事。除了廬國以外，其餘諸國今年年全部收攏。如果你姐姐希留著廬國獨立著也沒問題，只是廬國的經濟一定會到衝擊。百姓當年怎麼遷移進去的，日後還怎麼遷移出去。」

廬王苦笑道：「那與等死何異。」

賈琮攤手道：「或是你也學我們一樣變法。相信廬國肯定不止有一個曾嫵。你看蜀國，世司徒晏主持了變法，我們就沒王室。」

賈環道：「還是別了。如果軍方不使手段，五叔馮大哥他們必不會坐視不管。」

廬王怔怔的坐了一陣子嘆道：「孤王把鍾家叔侄派去北，也是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賈琮道：「這不能怪他們。王爺若得空去北走一走就知道，那地方實在太大、太空曠，世俗約束不知不覺便消散了。再說他們不是也給你送了不金子回去？」

廬王哼道：「你當他們送了很多？不過是抵了我送過去的兵餉軍械錢罷了。」

「算不錯了。至沒讓你吃虧。」

廬王閉口吃茶。半晌，范誠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賈王爺，你可知道西楚盟有一套傳令語？」

「知道啊。」賈琮隨口道，「好麻煩，直到舊年臘月才剛剛破譯出來。」

范誠面上有幾分僵，眼睛看茶壺道：「不知是如何破譯的。」

賈琮道：「是苗苗領著一群小朋友破譯的。廬王，你外甥也在其中。」

廬王一驚：「孤王的外甥？」

「嗯。」賈琮指了指跑道，「那個穿橘黃運服、正在系鞋帶的小子亦有份參與。」

廬王回頭張了一眼，賈維斯之長子已系好鞋帶站起來，在跑道上蹦了幾下。他皺眉道：「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林公子若有個閃失如何是好。」

賈琮微笑道：「放心，燕京一小的安保工作比你們能想像的強得多。我媳婦乃是大衛出，最專業不過。」范誠神驟變。賈家兄弟互視了一眼。

良久，廬王長嘆道：「想當年，孤王和各位王叔都把三位賈先生當人才拉攏。」

耳聽哨音一響，加油聲驟起。林衢與一組孩子小鹿似的跑開了。賈琮悠悠的道：「二十年之後，這跑道上跑道下的，全部都是人才。人才雖不易得，但也沒那麼難得。」

林衢這次跑了第一。賈環道：「衢兒領先第二名好多。」

「這是小組賽，第一名出線。」賈琮抬手看了看錶，「我家苗苗的跳高預賽馬上開始了。」

「你過去看麼？」

「預賽看什麼？決賽再看。」

看范兄與小舅子皆有些懨懨的，賈環吃罷跟前的點心便問他兩個可要去建安理工見建安公主。范誠忙說：「既是公主尚未下衙，我與王爺回頭去你們府上相見便好。」

賈環道：「那你們的行李在何？先送回我們家去？」

范誠看了看廬王，遲疑道：「王爺說……想看看京城百姓的日子。我們暫住……」

話未說完，廬王道：「既來了京城，還是住姐姐家的好。」

賈環點頭道：「那好。我先回去收拾院子如何？」

「好好。」

賈環遂領著他們二人離開了。

賈琮著三人的背影喃喃道：「范兄還真沒變，還是個老實人。」

出了燕京一小的校門，范誠執意不用賈環的汽車送、要自己回客棧。可巧有輛拉客的馬車在校門口下客。那客人掏出個件遞給門衛道：「我是二年級四班李雄同學的父親，來參加親子賽跑。」門衛讓他進去了。范誠看那馬車空閑，忙上前雇了下來。賈環見狀只得作罷。馬車拉著廬王范誠咕嚕嚕的跑了。

這馬車跑到京城城西一座極小的宅子前停下。范誠與廬王下車，庭中二人對坐在兩把杌上，正是楚王和孟昌甫。見他二人回來，皆立起來相迎。孟昌甫拱手問道：「王爺、范大人，如何？」

范誠長嘆一聲：「我本以為，廬國之學校已是極好的。今兒才知道，連人家的小學都不如。孟大人，你那語乃是世和一群孩子破譯的。」

楚王忽覺有點子不自在，道：「去裏頭說話吧。」

眾人遂進了屋子，范誠將方才見賈環賈琮之經過細述一回。

楚王皺眉道：「是了，陳瑞錦本出自大衛，比旁人在行。孟大人，此事怕是難。依孤王看還是作罷的好。」

孟昌甫也皺眉道：「他們竟然把敵軍語予孩做耍。」

范誠看看楚王又看看孟昌甫，道：「可知他們並未將西楚盟當做要的敵手。二位王爺，孟大人。大勢已去。」

孟昌甫咬牙道：「難不縱著就讓他們這般無法無天自在逍遙了？」

楚王道：「橫豎孤王以為，不可犯險。」

廬王自打進門便一言不，這會子可算開了口：「孤王也以為不可。」

孟昌甫長嘆道：「罷了，既是二位王爺都不肯，微臣豈能一意孤行？」乃搖頭，「微臣……去外頭走走。」遂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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