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寫得比較匆忙，熱心的讀者若發現和前文有什麼矛盾的地方，還及時反應，我也好回頭來修改。

激不盡！

12/21/2006修改錯別字

07/12/2008補丁版大青河之戰。其實重要的改變之一，自然是雙方兵力的減。不好意思，我實在不知道輒幾十萬人的戰爭在冷兵時代是怎麼打的，所以兵力全部減。然後，原版中岑遠基本屬於炮灰人，新版給他加了戲，相應的，趙酋的戲份被減（趙酋啊，你就恨我……）夜幕的降臨就像一隻潛伏的野決定出擊，經過了長時間的醞釀之後，行只在一剎那——眨眼的工夫，天地間已是漆黑一片，寒風穿過松林，沙沙響，如鬼魅在談。

猴老三搭著涼棚，朝山路上觀再三，不見妻子的影，急得抓耳撓腮，真的像只大馬猴。管不著咕嚕咕嚕吸著水煙，笑話他道：「瞧你那丟了魂的熊樣兒！你到底是擔心老五被樾軍抓了去，還是怕跟老四扮夫妻扮得戲假真，回頭把你甩了？」

「去！有你這樣的兄弟麼！」猴老三啐道，「這關頭，不擔心自己弟兄的安危，卻說風涼話！」

管不著看他經不起打趣，更要拿他開心了，笑道：「嘻，我這哪說風涼話呢？當年你和老四同時追求老五，大哥力你，而我就支持老四。後來老五選了你，我雖沒話說，但還是替老四不平。現在好不容易他倆扮一回假夫妻，我就不能高興高興？」

猴老三被激得一蹦三丈高，指著管不著的鼻子：「你……你……」氣得太厲害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下文。

管不著笑得前仰後合。一直沒發話的邱震霆咳了兩聲，道：「老二，你別逗他了，也不看看是什麼形。老四老五去了也有大半天了，這會兒該有信回來了。」

管不著笑道：「大哥，你也有擔心的時候？咱們殺鹿幫在鹿鳴山縱橫這許多年，唯一遇到過的敵手就是程大人。將軍咱也不是沒見過——那冷千山，不就是草包一個？樾人派過來的不曉得是什麼人，但是總強不過程大人去。有咱的鹿陣，再加上老五的毒煙，還不手到擒來？」

邱震霆道：「話是這樣說，俺是嚇大的，能怕樾人？不過，這是程大人第一次求咱們幫他辦事，咱一定得辦得漂漂亮亮才行。」

管不著道：「那是，那是——哎，你們看——」漆黑的林海之中，升起一雙碧熒熒的鬼火，像一隻蒼狼自樹叢中一躍而出。

「是娘子是信號！」猴老三立刻來了神。

「老四老五開始放煙了。」邱震霆道，「讓這伙樾人先吃點苦頭，咱們去切斷他們的後路！」

「好！」猴老三一躍而起，就去招呼其他弟兄了。管不著跟后道：「唉，可惜，可惜，我的妙手空空沒有用武之地，只好造幾把好鎖，讓老三把老婆鎖住，哈哈！」

猴老三沒心兒理他。邱震霆也不干涉他們嬉鬧——這些兄弟相多年，彼此的脾早得清楚，玩笑歸玩笑，傷不了，更耽誤不了正事。

三位當家招集齊了人馬，在黑暗中迅速前進，百多名好漢仗著悉地形，連抄近路，又是爬慣了山的，腳程比常人快了數倍，沒得一個時辰，已經攀到了白鹿峰頂。

有人在邱震霆面前一指：「大哥，那就是樾人造的鐵橋。」

邱震霆瞇著眼睛，五座鐵索橋在呼嘯的寒風裏靜默不，像五條沉睡的黑龍一般，利爪牢牢地抓在懸崖兩邊。「狗兒，你說他們就花三天功夫就造了這些橋？」

「是啊。」那被喚作狗兒的道，「統共也沒幾個工匠。」

「的！」邱震霆低聲罵，「這幫蠻子還真有點兒本事！」

狗兒道：「大哥，要不要想法毀了那橋？」

「俺倒想。」邱震霆抓著下，「不過，那公孫先生傳了程大人的意思，是要咱們兄弟盡量把樾人的兵力困在鹿鳴山。現在樾人才過來一萬，這麼早毀了橋，不就像釣魚拉斷了魚線，後面的大魚釣不著了麼？」

狗兒吐了吐舌頭：「大哥，一萬人哪——可不是一百人！咱才一百多弟兄，一個要打人家一百個——一百個人就有兩百條，看的多，就相當於五十頭鹿——每人上來踹一腳，咱們哪還有命在？你還要再多引些過來？到時候滿山的樾人比松樹還多，那……」

「去！」邱震霆拍了他一掌，「誰要你一個打一百多個了。俺只要你們一次打一個，每人殺滿一百個樾人，今晚就算大功告了——老三，你剛才猴急的樣兒，這時怎的不辦正事？」

遙遙聽見「呦呦」兩聲——夜深了，鹿早已休息，這必是猴老三模仿的無疑。既而又傳來「嗷嗷」兩聲狼嚎，像有尾著人的脊梁骨掃過去一般，人人都起了一皮疙瘩。沒多時，樹林中就傳出稀稀落落的蹄聲，漸行漸響了，隆隆地好像連山都震。

殺鹿幫幫眾皆屏息靜默。等了一會兒，聽前方樹林中一陣，有人道：「不好了，楚軍夜襲了！」接著亮起零星的火，照出許多的影子，兵刃的寒在其間閃閃。

殺鹿幫幫眾依然不。那持續了一會兒，聽人咒罵道：「的，哪兒來這麼多畜生？」又糟糟地命令熄火。火把便相繼滅去。鹿蹄聲漸遠，林中除了風聲即是死寂。

「他的！」邱震霆低聲罵道，「這伙樾國蠻夷靼子倒機警，比冷千山那草包的隊伍強得多了，有點兒難對付——老三！老三呢？」

「在這兒！大哥！」猴老三在旁邊應聲。

「再多嚇他們幾次。」邱震霆吩咐，「不怕他們不累垮了！」

猴老三點點頭貓腰去了。眾人靜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另一邊的樹林里一陣山響，鹿鳴狼嚎混雜，間或也有虎嘯——不過殺鹿幫眾人在這山裏呆久了，知道此間沒有老虎出沒，必是猴老三的傑作。

倉皇的鹿群再次朝著樾軍的營地闖去。照樣引起了一陣混。有人點起了火把，有人大罵這山古怪，連畜生都古怪，接著火把熄滅，人聲消失，只剩下梅花鹿狂奔的蹄聲。

「他的！這幫老小子還真厲害！」邱震霆罵，「老三，再接著嚇他們！」

猴老三何用吩咐，早已去了。管不著湊到跟前來道：「大哥，樾人猾，咱們得比他更猾，何不——」附耳竊竊了一番。

邱震霆道：「這行得通麼？都扮一個模樣，不怕自己人殺自己人？」

管不著道：「那哪兒能？咱們統共帶了一百二十個弟兄來，大家長得啥模樣閉上眼睛都曉得。到時候混了進去，見了生人就殺，又有老三的鹿群掩護，怕什麼？」

邱震霆一想，倒也不假，便道：「好，給你辦。」

管不著嘖嘖一笑，迅速地消失在黑暗裏。

猴老三對付百就像吆喝自家孩子一般，讓朝東就東，讓朝西就西。鹿群才闖過樾軍營地沒多久，又被他驅了回來，呦呦著在軍營里踐踏了一番。但這一回，樾軍幾乎無人點起火把來，偶爾有幾聲埋怨，也迅速地安靜下去。待他第四次、第五次驅趕鹿群時，樾軍大營就彷彿無人駐紮一般，悄然無聲。猴老三不心中駭然：這是什麼軍隊，難怪連程亦風都頭疼！

而就在這當兒，管不著也起起落落又回到了邱震霆邊，他被上背了一大捆樾軍的戰，但手利索，頭髮也沒一。到得跟前，他就低聲道：「鼠兒，牛兒，虎兒……」每一個，就丟一件戰過去，一直了十二個人，「你們十二小魔星穿上樾人的裳跟我來——聽你們三哥一趕鹿，就混到營里去，揀離你們最近的樾人殺了兩三個，剝了服帶回來給弟兄們。懂了沒？」

那「十二小魔星」乃是按照十二生肖排的名，是幫里手第二僅次於五大當家的，在旁邊乾等了這半天，早就手了，全都點頭不止。三下五除二換上了樾軍的戰，正好聽到猴老三趕著鹿群再次闖過，便都隨著管不著混進那中。

他們揀著靠軍營邊緣歇息的士兵手，乾淨利落，又有鹿蹄聲掩護，轉眼就結果了不樾軍。拖到林子深剝下戰來，竟似神不知鬼不覺。

每多一件戰就多一個殺鹿幫的弟兄加到襲的行列。其效仿似滾雪球，雪球越變越大，增大的速度也就越來越快，沒一頓飯的景，殺鹿幫已全加了襲的隊伍——邱震霆自己不願意穿樾人的「牢什子」服，仗著驍勇，手起刀落，毫不含糊。

樾軍也發覺有些不妥：山上若沒有古怪，何以梅花鹿要狂奔個不停？有人又亮火褶子看個究竟——這一看不要，正見一把大刀照著自己頭頂斬落，不由大一聲：「哎呀！」後面的還沒出口，已經一命嗚呼。

這聲慘引來了同伴的注意，剎那又多亮起了幾點火。驚起的樾軍士兵瞪大了眼睛搜尋敵人的下落，可除了鹿群之外，並看不出什麼異常。正面面相覷，突然後頸一疼，腦袋都搬了家。

這營地駐紮的是羅滿所率的五千人馬。羅滿雖然是征討馘國時才分到玉旈雲帳下，但之前刀林箭雨里爬滾打了十來年，並非等閑人。這時他也點起了火把來，看四周——黑暗時分明聽見兵刃劃空之聲，可火中並見不到楚軍的蹤影。

怎麼如此詭異？他皺起眉頭，猛聽見腦後一陣勁風，忙側閃開，就見一個我方裝束的兵丁手持鋼刀朝自己砍過來。羅滿大驚，出配刀將敵手的兇盪開了，跟著反手一揮，直劈那人膛。那人一愕，翻一個筋斗朝後縱去，混進鹿群與人叢中，頃刻就沒了蹤影。

是敵人混軍中！羅滿「唰」地出腰刀，瞪圓眼睛注意這四周——可是這五千人多是從死去的趙臨川那裏收編來的，和羅滿並不悉。就算是原來自己的部下，也不可能都認得。黑暗之中，如何分辨誰是敵，誰是有？加之奔跑的梅花鹿，奔跑的兵士，影晃，看不分明。

倒不如先殺了這些畜生，好歹落個視野清凈，也敵人失了掩護。他想，反正已經被發覺了，也不怕鬧得更大些。要是再有楚軍來，大不了拼了——就不知石將軍那邊形如何？

境況不容他多想，揮刀大喝一聲：「將士們聽令，殺鹿！統統殺！」

樾軍本了陣腳，驟然聽到統帥號令，神都為之一振，紛紛拔刀斬鹿，一時間，哀鳴滿耳，梅花鹿的堆了滿地，腥味濃得人幾作嘔。

殺鹿幫的人土匪出，並不像樾軍那般紀律嚴明，對統帥言聽計從。況且，他們只按邱震霆和管不著的指示混進營中來殺人，完全沒考慮樾軍會有什麼應對之策，是以對羅滿的命令充耳不聞，有些還趁揮刀朝樾軍襲去，被羅滿一眼看見。

「好細！」他怒喝一聲，手起刀落，直將那殺鹿幫幫眾劈兩半。

邱震霆恰在不遠的地方，看到兄弟犧牲，怎不痛心疾首。把刀一揚，跳出來找羅滿拚命。羅滿看此人裝束古怪，並不像是楚軍，但又吃不準是否楚人假扮，一邊橫刀應對，一邊喝問：「你是什麼人？」

邱震霆刀劈連環：「樾國的蠻夷狗韃子，你管爺爺是誰？敢到爺爺的地盤上來撒野，就你們有來無回！」

說話如此野，不像是軍中之人！羅滿又閃開他幾招去，也進手還擊。與邱震霆兵刃相，虎口被振得生疼，他心中不驚道：這人好大的力氣！

邱震霆略佔了上風，手上招式愈快，直得羅滿不過氣來。

而羅滿知道自己是一軍統帥，不能只顧著和一個敵人纏鬥，要時刻把握大局，發號施令才行。因此他也就不急著還手，且戰且退，一瞅到的時機，就將左手火把照著邱震霆的面門投擲過去，趁邱震霆閃避之時，連連朝後縱開丈許，離了戰團。

邱震霆待要追上，旁邊卻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回看，原來是管不著。「大哥，再這樣下去，咱們的弟兄就要陷了，閃撤出去為上！」

邱震霆並不是莽夫，聽他一講，再看看四周——不殺鹿幫幫眾只顧著襲樾軍，難免被樾軍發現。即使頭一個被他們襲功，他們自己的行藏也暴，旁邊的樾軍一擁而上，他們便陷苦鬥之中。

這樣下去難免全軍覆沒。邱震霆當機立斷，打了個呼哨，砍倒兩名樾軍，救下了危急之中的狗兒，率先撲進漆黑的樹林里。管不著和其他幫眾也都跟著，殺開一條路，撤出樾軍營地。

樾軍被戲弄了大半夜，傷亡甚眾，怎能就此罷休？不兵士都怒喝著朝林中追去。但羅滿呼道：「站住！不許離開營地！小心有埋伏！」眾人這才從盛怒里漸漸冷靜下來。

「羅副將，現在要如何是好？」

羅滿拄著刀，從層層的松林里，看不清山谷中的遠平城，但城頭的點點火並沒有一的：莫非石將軍還沒有攻城麼？莫非石將軍也遭了暗算麼？心裏無數不祥的猜測，但為了穩定軍心，他一句也不能出口。

「哎呀！」人群中一聲慘，「賊人敢襲？」

話音未落，「嗆嗆」幾聲兵刃相之聲，既而又是一聲慘，顯然是有人命喪當場。

才剛剛安靜下來沒一刻的樾軍營地又陷混。聽一人道：「都站住了，誰拿刀砍人的，誰就是楚國細。」

此話一出，果然有點效用，眾人都僵住子不。但才眨眼的工夫，某個角落裏又響起了爭鬥之聲，士兵們你撞了我，我撞了你，互相疑是楚國細，頃刻一鍋粥——本來樾軍編為一路一路，路下又分為許多小隊。每個隊中才二十人，自能互相識。可經方才鹿陣一攪和，早就了隊列，周圍的面孔或是全然陌生，或是似曾相識，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敵是友。

羅滿不愧久經沙場，這時候也不方寸，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就得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第一路，第二路，第三路，第四路——」他指著東西南北四個不同的方位，「全部給我收起武，立刻列隊！」

兵士們本來混戰爭鬥。但軍令如山，便陸續收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這時許多人才發現，方才與之拚命的是隔壁路的戰友，甚至還有同一路的弟兄，心裏又是愧疚又是駭異：楚軍如此狡猾，竟讓人自相殘殺！

羅滿下令各營清點人數，讓百夫長、十夫長負責，見到面生的，立刻拖出來。那些百夫長、十夫長朗聲答應，士兵們全都一個盯著一個的後腦勺站好，等著驗明正。這時候，毫的靜都十分明顯——羅滿依稀看到條黑影在第三路的後面閃過，便厲喝道：「什麼人？」同時自己揮刀直撲了上去。

「哎呀，是老四！」林中埋伏著的管不著沉聲驚道。

「我去救他！」邱震霆起去。

「不行！」管不著拉住他，「大哥殺得了那一個指揮的，還能擋得住幾千樾人？出去就活靶子了！」

「可是……」邱震霆怎能眼睜睜看著兄弟送命？

正焦急時，忽然見另一條人影一閃，跟著「砰」地一聲巨響，滾滾濃煙騰起，十幾丈之都不可見。待煙霧散去了，便見辣仙姑拽著大四朝眾人奔來。

邱震霆沒得又驚又喜。猴老三看妻子無恙也開心異常：「你們的事辦妥了麼？沒出岔子？」

辣仙姑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麼？辦這點兒小事也會出岔子——大哥，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咱們先撤再說。」

邱震霆點點頭，將這命令低聲傳了下去。殺鹿幫的一眾好漢就又沿著來路向山坳里走。

約莫一里地，確信羅滿不可能追來，才又問辣仙姑半山襲的經過，以及他和大四何以不按約定回山寨等待，而是跑到山頂來會合了。

辣仙姑道：「我和四哥遭遇那個姓石的將軍，這小子模樣看起來老實，中卻其實不簡單。居然能把鹿群給化解了，還利用鹿群的掩護埋伏到金鼎峰上去——其實我和四哥都被他識穿了——連人計都不頂用……」

「你……你向那小子施人計？」猴老三一蹦老高。

辣仙姑道：「怎麼？老娘就不是人了麼？人的計策當然就是人計了——這小子的心像石頭似的，真難怪他姓石了。開始竟連正眼也不看老娘，就把老娘的堵上。後來四哥也被抓了。不過好在咱們就是去放毒煙，他抓不抓咱們都一樣。」

大四接上：「他們打算天黑攻城，咱們就在天要黑沒黑的時候把煙給放了——不過只能顧著他這一邊。他派去金鼎峰那邊的人，咱就實在熏不著了。也夠本啦，那邊的人真的打到遠平城，還怕遠平的守軍不收拾他們？」

管不著聽了笑道：「不錯，不錯。當兵的有軍餉，當的吃俸祿，打仗殺敵是天經地義的事。咱兄弟們幫他們這麼多已經夠對得住天地良心了，他們好歹也該做點兒事。」

但邱震霆卻著臉：「程大人拜託咱們做的事，咱們怎能馬虎。有個什麼差池，俺也沒臉面在江湖上混下去啦。」

辣仙姑道：「大哥別急。程大人對咱們有恩，咱們當然不能敷衍了事。只不過金鼎峰那邊，實在是鞭長莫及。這些樾人很是厲害，我也是擔心會出子，所以才和四哥到上面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大四道：「正是！我和老五上來時，正見你們把這些混帳耍得團團轉。你們殺了他們總有快五百人？那他們還剩四千五百多呢！他們人多，咱們人，殺到刀鈍了也殺不掉多。我想，還不如他們手忙腳，自己殺自己，所以就混到隊伍里……」

「混到隊伍里，差點兒沒了命！」猴老三打斷他的滔滔不絕——對這箇舊日敵，他多還有點兒介懷。

大四了脖子——人家講事實，他也不好反駁。

邱震霆道：「好啦。廢話也不用多說。先回去看看那個什麼石將軍被你們毒得怎麼樣了。要是半死不活，咱就正好見一個殺一個，送他們上西天。接著咱再上金鼎峰那邊去查探查探，看看有什麼法子把那邊的樾人也消滅掉。總是不能程大人失。」

眾人都稱「是」，便繼續朝山腰石夢泉的營地潛行。

那裏是黑黢黢的一片，老遠就聞到毒煙刺鼻的味道。殺鹿幫眾人自是不懼，個個從上取出塊帕子來，又打開個小皮囊倒些早已準備好的鹿溺浸了，蒙在口鼻之上，繼續前進。

又走得不遠，已經快進營地了，辣仙姑卻一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來。

猴老三道：「娘子，做什麼？」

辣仙姑低聲：「不對呀，我這次放的毒煙足要有兩個時辰才會散。怎麼連咳嗽聲也聽不見？」

管不著道：「難不這些樾人子虛，經不起熏，全翹辮子了？」

辣仙姑搖了搖頭。邱震霆也沒心思玩笑，他剛才跟羅滿手，已經領教了樾人的功夫。「大夥兒警醒些，端好傢夥——見人殺人，見鬼殺鬼！」

眾好漢自然也都不敢怠慢，架著兵，躡手躡腳地繼續前進。片刻，進了營地里，大家在黑暗中勉強四下看，卻不見半個樾兵的人影。

怪了！人人心裏都犯嘀咕。

便豁出去了！辣仙姑打著火褶子。只有一星兒亮，照著掌大一塊地方，沒有樾人。邱震霆點著火把，照著四周圍一圈兒——

「難道還能飛了？」

石夢泉當然不會飛，實際上，他被辣仙姑的毒煙熏慘了。

那種刺鼻的酸臭味讓他兩眼流淚不止，中疼痛，幾乎窒息。他聽到周遭都是士兵痛苦的咳嗽聲，知道中了敵人的計，心裏便浮起一絕：我也許真的不能活著回去見玉將軍了！

但這種想法只控制了他一剎那。玉旒雲給他的任務，不拼到最後一口氣，不能停歇。他屏住呼吸，握長槍勉強站立著，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對策。

記起前年有一次和玉旒雲在慶王府的藏里看書，突然周圍濃煙滾滾，失了火——時逢仁宗皇帝立儲，仁宗無子，屬意養母全太妃的兒子慶王。但宜太妃的兒子泰王也覬覦儲位。看到仁宗一天天定下心意，便起歹念，派人到慶王府行兇。未料慶王夫婦出門理佛去了，一把火只困住了玉旒雲和石夢泉。當時火苗從一竄上來，濃煙嗆得他們無發呼吸，更睜不開眼睛。急之中，石夢泉將罩放在魚缸里浸了，披在兩人上，這才將煙火隔開去，得以安然逃出。

用水，用帕子蓋著臉？他想起這一個法子。可是應該行不通，此煙不同於彼煙，若是毒吸到水中，用以覆面，豈不是自己毒殺自己？

那該如何？中一陣噁心，腦海也開始混。記憶里，他拉著玉旒雲跑下化為火海的梯——那以後，他還拉過玉旒雲的手嗎？

跑下梯。

下——是了，煙霧輕飄無力，都是上升的，只要朝低洼的地方走，就可以離毒煙的控制！

想通了這一點，他的神也為之一振，高聲令道：「快，往山谷里撤。傳令下去，往山谷里撤！」

士兵們這時雖然了陣腳，但依然嚴格聽令，但有小卒聽到的，立刻就朝山谷里去，但有十夫長、百夫長、督尉聽到的，便去傳令。前後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三千人都撤到了山谷里。眾人雖然都還有些頭暈噁心，但眼鼻刺痛都減輕了，呼吸亦順暢了許多。

有人來向石夢泉報告：「是中午抓的那對男在作怪，他倆已經逃走了。將軍，要不要派人追？」

石夢泉抬手，示意不必。敵人使用毒煙，無非是想擾我軍進攻計劃。他們大概滿以為今夜的夜襲將就此泡湯，但石夢泉偏偏就要按原計劃行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他不可以再回到白鹿峰上進攻。為今之計，只有從正面攻城了。

願上天保佑！他心裏默禱一句，令整肅隊伍，朝遠平城進發。行至距離城下約一里地時，令擂響戰鼓，布開陣勢，向遠平守將戰。

遠平守軍日日把眼盯著河對岸的鎖月城，生怕有不怕死的樾人會渡河而來，卻哪裏料到敵人從天而降？城的哨兵屁滾尿流地跑去把狀況報告給火爐旁的游擊將軍，後者著急忙慌地從城北把人馬調到城南來，弓箭手拉弓放箭——而樾軍都在強弩之末，箭矢傷不得他們分毫。天如此昏暗，城的燈照不了多遠，因此也看不清樾軍究竟有多人，所見只有他們嚴陣以待的樣子，游擊將軍可慌了神：樾軍的意圖，莫非是要將城困死，直到糧絕麼？

石夢泉就是要他們。他吩咐靠近山坡的士兵砍伐松樹，就地製造攻城梯，同時留心尋找特別壯的樹木用作撞擊城門之用。

這些兵士被毒煙侵害，都憋了一窩囊氣在中。味著石夢泉的一系列命令，覺著大約是要地打一仗了，都有種要出口惡氣的願，幹勁十足。松樹一排排倒下去，好像有把大刀在將白鹿峰和金鼎峰的山坡切蘿蔔一般一片片切下來一般。看得那城上的遠平守將一個哆嗦接一個哆嗦，彷彿自己也被刀削了似的。

石夢泉指揮手下忙碌了大半個時辰，看遠平守軍越來越多地聚集到南邊的城牆上來，個個都帶著草木皆兵的神，他估時機了，即令信號兵道：「向天發火箭，讓趙酋帶隊攻城。」

士兵得令，立即照辦。一點艷紅劃破夜空。石夢泉同時也命令部下：「盾牌開道，準備攻城。」

山谷里並不寬敞，樾軍一字排開只得二十人。於是站四百人方陣，以盾牌保護依次向遠平城門進。遠平守將只依稀看到下面黑的一片，兩直發，虧得嗓子裏還能哼哼出聲音來：「放箭！還不放箭？」

城上的士兵都傻愣愣的：遠平這自古的險關，多次讓強敵葬大青河中，可還從來沒有在屁後頭人攻打過。臨河的那一面，懸崖峭壁，城牆又有九丈高，敵人縱有攻城梯也休想爬上來。而南面山谷因是後方，城牆只有五丈高。樾軍來勢洶洶，彷彿單憑整齊的腳步就能將城牆震塌一般。守軍的心裏只一個聲音：完了！

半晌，才有一個人反應過來，該全力一拼，拉弓朝樾軍猛。其他人也就陸續驚醒，紛紛彎弓去。然而，樾軍用盾牌保護得嚴實，箭矢只能減慢他們前進的速度，卻不能阻止他們。沒斗得一頓飯的功夫，樾軍已到了近前。

石夢泉讓把砍下的松樹抬來，架到城牆之上。鹿鳴山裏因為居住著梅花鹿這楚太祖親封的「山神」，幾百年來，既不準刀耕火種，也不準開山伐木。這些古松都有七、八丈高，一靠到城牆上，立刻就搭上城頭了。加上樹冠枝葉茂，頂到了遠平守軍們的面前，就像是一張大網，不僅視野被遮蔽，連箭也不出去了。守將急得大：「快，快拿刀砍！快把這樹給我推下去！」

城一團忙。而下面樾軍戰士卻拳掌，當先的已經等不及就要攀樹而上。

「等……」石夢泉想住他們——這樣正面進攻，看局勢雖然不會失利，但必定會造不傷亡，其實他們只要吸引了楚軍注意力，等趙酋的人馬從邊上攻進，就可輕易地取下此城。不過，趙酋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得手，能不能得手，還要多時間？

境況不容他多想，看到一支箭飛來，年輕的士兵犧牲在他的眼前。他只一個選擇——將長槍朝背後一，把自己的那面大旗也從旗手的手中奪了過來，負在背上，先士卒，朝城上攀去。

遠平守軍本看不清下面的狀況，直是揮刀砍。石夢泉甫一翻上城頭，就見一道白亮的寒朝自己頭上斬來。他側閃過，反手出兵來，槍尖一抖，一搠，就結果了敵人的命。跟著將大旗揮舞數下，在城頭住，樾軍兵士見到，自然更加振，力殺敵。

石夢泉使的是「大槍」。一般騎兵用大槍，步兵用小花槍。大槍丈余長，用整白蠟樹榦製，十分沉重，需有好腰力才使得開。人說「月，年刀，一輩子的槍」，似玉旒雲那種運籌帷幄的自然用不著，而衝鋒陷陣的，槍是兵之王。走馬踏連營，槍似游龍，抖出來萬朵梅花，朵朵都致命，不知防哪裏好。

可今日石夢泉卻總有點兒力不從心，接連殺退十數個敵人後，他只覺得手中的槍桿越來越重，幾乎連端也端不住了。

他的眼前有點兒模糊。這是怎麼了？槍又退一個敵人。

更多樾軍殺上城來，個個英勇。然而楚軍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人人都豁出去了，拿出了拚命的打法，全然「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抄著兵一通胡劈砍，樾軍稍有疏忽，立刻輕則斷了胳膊，重則掉了腦袋，占不得什麼便宜。

石夢泉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太慢了，太長了……他覺得世界在漸漸變暗，彷彿城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似的。

該死的！他狠命晃了晃腦袋。

「將軍當心！」邊一人道。

是我？反應過來時已遲了，手臂上一涼，跟著是火辣辣地疼，他踉踉蹌蹌朝邊上閃開幾步。傷口流如注。不過，這一疼，頭腦反而清醒了些，視野也不那麼模糊了——看清了那個砍傷自己的楚兵，橫槍掃了過去，力道之猛，立刻將那人拂下了城。

便這樣又戰得片刻，中忽如翻江倒海般地難，一腥甜直衝上頭。他只覺眼前猛一黑，險些栽倒下去，但心底一個聲音道：不能死，還沒到死的時候！又強自支持著，起來。

恰此時，聽到楚軍中有人慌地大：「不好了，樾軍又從河邊上攻來了！」

楚軍自然是驚聲一片，但石夢泉也好是奇怪：莫非聽錯了？河邊？不是金鼎峰麼？他又再細辨，卻只有楚人的嚎：「爺爺的，今天就跟這些蠻夷兒子們拼了！」「對，反正他們一時半刻也爬不上北面的城，先殺這些兒子再說！」一時喊殺更甚。

不對！不對！石夢泉覺得耳邊隆隆轟鳴：怎麼會是河邊？

「不好了！不好了！」這時又是一陣嚷嚷，「樾軍又從金鼎峰那邊……」話音還未落，已經轉為一聲慘呼。

「將軍！卑職來了！」正是趙酋的聲音。前鋒營的將士飛撲而來，有如巨浪拍岸。

「開……開城門！」石夢泉凝集著最後一力氣。

「已經開了，將軍。」趙酋回答，「咱們的人已經進來了，這城已是咱們的了！」

「哦——」石夢泉一笑。

——是的，就在羅滿被鹿群折騰得苦不堪言時，遠平城已經落了樾軍之手。只是他們沒有慶功，連歡呼都沒有——

石夢泉只這麼一笑，就「咕咚」倒了下去。

到醒來的時候床邊只有醫和趙酋等一幹將士。

「將軍連日勞過度，已染風寒，又被毒煙侵害，以致肺氣壅塞，脈瘀滯，心不振。下已落了方子，請將軍靜心調養……」

石夢泉哪有這個心，撐起子就要下床，可兩臂虛無力，還沒坐起來，又倒了下去。趙酋撲到跟前來扶住了，道：「將軍當心。不用憂煩軍務，遠平城已全然在我軍掌控之中。卑職也依將軍的吩咐，令全軍換上楚軍服飾，不事聲張，萬一楚國有援軍來到，也不曉得實如何。」

石夢泉勉強點了點頭：「報告給玉將軍了麼？」

「沒有。」趙酋道，「軍報已寫好了，等將軍過目用印。」

「拿來我看。」

趙酋把信舉到石夢泉的眼前。他大略地掃了掃，看到自己病那一段，即道：「不要說我的事，刪了這段。」

「但是將軍——」趙酋本來想爭辯，但一想到與石夢泉理論，就是耗費石夢泉的力——病人如何經得起折騰。他便轉口應道：「是。」

石夢泉又接著往下看，有請示「羅滿後援軍如何部署」的。他就道：「這事不要麻煩玉將軍。人在鎖月，怎麼可能曉得這邊形勢？你給我另外修書一封，傳與羅副將，讓他下山來，埋伏到西行的道路上。如楚軍來援，必經此路。」

趙酋又應「是」。

再接下去，石夢泉見提到「鎖月總兵岑遠及時援手」，吃了一驚：「他不是回石坪城解圍去了麼？怎麼在這裏？」

趙酋道：「岑總兵沒回去。他帶著人馬夜渡大青河。昨天夜裏咱們在城南和城西同楚軍周旋時，他從城北進攻，楚軍陣腳大。咱們就徹底將他們殲滅了。」

石夢泉的面由蒼白變得鐵青。趙酋知道出了岔子，但並不曉得錯在何。

「岑遠在哪裏？」石夢泉啞聲問道，「立刻帶他來見我！」

不時，一個青年軍就走了進來，雖然臉上有昨夜戰鬥的傷痕，但已經換了乾淨的便服，在滿屋塵灰煙火的戰里，他顯得無比清爽，有種貴胄子弟的氣度——這就是岑遠了，石夢泉想起，這人是原來馘國地方現在西方六省的總督岑廣的侄子。岑家人丁單薄，岑廣無子，這個岑遠就是岑家將來的繼承人，難怪與其他軍不同。

岑遠走到石夢泉床前，方要問安，石夢泉卻沉聲喝道：「岑總兵，你為何不守玉將軍的命令？」

岑遠愣了愣，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就是說將領行軍在外要據形勢靈活判斷——既然君令都可以不，何況玉將軍的命令呢？我覺得玉將軍讓我回師石坪完全是個錯誤。」

石夢泉皺眉盯著他。

岑遠頗為得意地說下去：「楚軍只派一千民兵佔領石坪，明擺著就是等我軍回去救援時，他們主力大舉渡河包圍我軍。我五千人如此前去，等於是自己走進楚人的圈套。相反，遠平是楚國重鎮，我助石將軍把他攻下，這樣我軍和楚軍就扯平了。楚人陣腳大，哪裏還有功夫進攻許縣？」

這人倒是有幾分小聰明。石夢泉想，不過他卻並不明白玉旈雲的全盤計劃——玉旈雲需要藉助劉子飛和呂異的兵力，才可能一舉攻下楚國。在和劉、呂二人周旋妥當之前，必須確保遠平不失，所以最好就是不讓楚軍知道遠平易主的消息——如此以來，本談不上拿遠平來楚軍的陣腳。如今岑遠不照計劃去收復石坪，等於是幫助楚人樾軍的陣腳——石坪了在後心上的烙鐵，隨時會給玉旈雲帶來麻煩。

岑遠見石夢泉不說話，還以為他同意自己的說法，愈加得意：「石將軍有病在，不必太勞了。其實軍中的事給我暫時理也行。我十歲起就跟著叔父學習兵法了呢。」

「不必了。」石夢泉冷冷道，「我的病沒有什麼大礙。遠平城的軍務玉將軍給我負責，我就是這裏的統帥。我的軍階品級皆高於你，所以你要服從我的命令。」

岑遠自持出將門，在軍中無論到了何遇到何人都會給他幾分面子——玉旈雲乃是皇親國戚又壞脾氣出了名，毫不客氣地發號施令，岑遠也就忍了。如今這個石夢泉，無非玉旈雲的跟班而已，竟敢這樣和自己說話，怎不讓人發怒？

不過岑遠還沒來得及發作，石夢泉又接著道：「我雖然從不要求部下對我自稱『卑職』，不過對於擅做主張視軍令於無的，我也決不姑息——岑總兵過去沒有和我共事過，如今既然來到我的軍中，就要習慣我的規矩。」

「你——」岑遠的臉漲得通紅。其實他不知道，要是換了別人違抗軍令，也許石夢泉早就軍法置了，這還是因為顧念岑廣是幾位老將中唯一未和玉旈雲惡的人，恐怕壞了這關係，則格外法外開恩。

「趙督尉，」石夢泉道，「遠平城的防務與巡查暫時你負責——這封給玉將軍的戰報，就按照我方才說的重寫。待我用了印，就火速傳給玉將軍，也好讓對石坪的事有所安排。」

趙酋早也看著岑遠那囂張的態度不順眼，聽石夢泉下了這個命令，立刻答應，還向岑遠做了個「請」的姿勢，直把他趕出了門去，然後才去完戰報。

可想而知，河對面的玉旈雲接到這份戰報，氣得恨不得將岑遠碎萬段然後丟下飛龍峽去餵魚——楚國的土地，良田千頃，魚米之鄉，還有那錯落的屋宇，綿延的宮殿，以及……仇人……都在手可及的地方，偏偏岑遠這混帳……

刺骨的寒風冷卻盛怒的頭腦。這隻不過是一著棋失利罷了，玉旒雲想，悔之無用，倒不如想想補救的法子——而最簡單最直接的，就是親自帶領士兵打閃電戰收復遠平，並且按照原計劃邀請劉子飛和呂異聯兵伐楚——只要遠平牢牢握在手中，劉子飛和呂異兩個貪功小人絕對不會放棄大好機會……

石夢泉為拿下的遠平城，要好好利用！

角不出一笑容。夢泉，你說是不是？朝邊，雖然這個生死相隨的夥伴不在肩側，但覺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

你就幫我好好守著遠平城！我現在就去寫信給那兩個該死的老傢伙！他們雖然可惡，但借他們的手，我們就可以一舉攻下楚國……的笑意更深了，反下城去。

正有個小兵在先面侯著。

「將軍，出大事了。」

還能有什麼大事？玉旒雲定了決心，就有與天斗的豪氣，再出什麼事，也驚不倒。

小兵神古怪，結結：「是……是……」

話還沒說出口，後面一聲不耐煩地喝：「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石夢泉上哪裏去了？」竟是愉郡主這磨人的災星！

玉旒雲皺起眉頭，怒視著小兵：「關防重地，怎容閑雜人等出？」

小兵不待答，愉郡主先開了口：「玉旒雲，你別胡罵人。本郡主是奉了太后的懿旨來送東西給石夢泉的，不是閑雜人等。不信你看——」還真的拿出一封懿旨來了，顯然是上回「奉口諭」吃了虧，這次特地帶文字為憑。

玉旒雲本懶得理，自然也不看那懿旨。愉郡主就把頭一揚，腳一跺，招呼後一如往常跟著的荇道：「你念給聽。」

「夠了！」玉旒雲喝止。「你——」令那小兵，「立刻帶幾個手好的，護送郡主回京。」

「遵——」

小兵才說了一個字，又被愉郡主打斷：「玉旒雲，你敢抗旨？」

玉旒雲冷冷地瞇起眼睛，一披風，出了腰間明黃的腰帶——這顯示了在此的地位，一切有關軍務，不用和任何人討論。

愉郡主已經領教過幾次玉旒雲的「專橫」了，雖然有心發作，但一想，遠道來此，真被玉旒就這麼趕了回去，實在不值，倒不如忍一時之氣，先留下來站穩腳跟再說！

於是換了口吻，小心翼翼道：「其實……我也沒打算呆多久。這是石夢泉的娘給他做的新棉，我見了他，給他就走。」

哦？玉旒雲瞥了一眼，果然，荇手裏抱了個大包袱。

「那就請郡主就放在這裏。」冷冷道，「夢泉帶兵出去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見到了他，我自然替郡主給他。」

「帶兵出去？到哪裏？是不是很危險哪？」愉郡主急急問。

玉旒雲蹙眉不答。荇也連忙捅捅的胳膊，示意別失態。愉郡主反應過來了，臉微紅，道：「不就問問嘛，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穿不上這棉，我……我也就不好差啦！」

「郡主！」荇這次急得小聲嚷道，「前線戰場，說不得這不吉利的話！」

「哎呀——」愉郡主慌忙捂。

可玉旒雲連看也不願多看一眼，只吩咐那小兵道：「留下棉，送郡主回京。」便徑自去了。

小兵就戰戰兢兢地來請郡主「移駕」。愉郡主只顧撅著沖玉旒雲的背影做鬼臉，發泄夠了，才朝那小兵嘿嘿一笑，滿是威脅地道：「石夢泉上哪裏去了，快說出來，不然，小心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