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妹》第 25 章

()石夢泉迷迷糊糊的,覺得長久以來自己實在是太累了,真想就這樣睡下去,不再醒來。可是朦朧中,彷彿有誰有把手在他的前,大聲地說道:「石夢泉你聽著,我不許你死!這是命令!我不許你比我先死!要是你敢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先死了,就是到曹地府,到下輩子,我也不會原諒你的!聽見沒有?我不許你死!」

他知道這說話的人是玉旒雲,只有玉旒雲才有這種命令別人不許死的霸氣,閻王到了面前也要靠邊站。

他覺得一種暖意,一力量從玉旒雲的手上傳到了自己的心裏。

我不能死!我不能丟下一個人死!

他攥了拳頭,使出渾的力氣——他要醒過來。

然而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一個兩眼哭得桃子一般的愉郡主。

「哇——」這姑娘一撇,又哭出了聲,「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石夢泉愣愣的:莫非是做夢了?口還留著那份溫暖:「這是……」

荇打外面進來了,托盤上熱氣騰騰,立刻有滿室的甜香:「哎呀,石將軍可終於醒了。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們郡主眼睛就哭瞎了。」走到了床邊,端著碗糯銀耳粥,愉郡主就上來搶勺子要喂。荇笑了笑,由著主子,自己就拿靠墊幫石夢泉坐起來:「不過石將軍這一病,我們郡主可什麼都學會了——打手巾把子,煎藥,喂粥……呵,王妃原來拿藤條打學沏茶,都不肯哩!」

愉郡主掛著眼淚笑起來,任由奴婢打趣自己,只把那糯粥舀了一勺,仔細地吹了半天,才送到石夢泉的口邊,地眼神也跟著遞了過去。石夢泉疑心自己還在夢裏,看由看,喂由喂。大半碗粥落了肚,漸漸恢復了力氣,才發現手裏一直握著件東西,拿出來看看,不過是豆粒大小的一枚玉珠罷了。不過,那著明黃的白玉,正是玉旒雲用來傳遞軍令的信

記憶的碎片串起來了——遠平失守,鷹眼崖的戰,然後驍騎營來了……「玉將軍呢?」大青河的急流里,是怎麼逃生的?

愉郡主撇了撇:「差點害死你,提幹什麼?」

石夢泉翻就要下床。愉郡主連忙按住:「好嘛好嘛,告訴你就是了。玉旒雲被萬歲爺招回西京去了。」

「什麼時候的事?」石夢泉問。

「有……有好幾天了……」愉郡主扳著手指,「咱們來了有兩天了,之前在路上花了兩天……」

「有七天了。」荇替算出來,「消息傳到青窯用了兩天時間,咱們在青窯耽擱了一天,趕過來又是兩天,就……」

「都是玉旒雲這霸道的傢伙!」愉郡主打斷,「算什麼呀?竟然把本郡主囚在青窯那爛地方!又又冷,人也沒禮貌。全都沒大沒小的——究竟是我這個郡主大,還是玉旒雲大?要不是被皇上招回去了,我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才能……「

本想說「才能趕來相見」之類的話,不過猛然想起自己是姑娘家,應該矜持,就剎住了口。而石夢泉本可沒心思聽絮叨,直接問道:「皇上招將軍回去,是為了……」大青河之戰失利,不會是要降罪?

愉郡主「哼」了一聲:「肯定沒的好果子吃啦。一兵一卒也不要帶,快馬加鞭趕回去。我看呢,如果又是封又是賞的,青窯那邊的人肯定還牢牢地把本郡主看著,準備討好。現在青窯的人哈狗兒似的陪笑臉把本郡主放了,肯定玉旒雲這次要倒霉。我看……」

話還沒說完,石夢泉一掀被子,就跳下床來。愉郡主不防備,手裏的碗被打翻了,不「哎呀」了一聲:「你……你幹什麼?」

石夢泉久病新愈,依然虛弱,只不過了兩步,就失去了平衡。荇眼看著他要撞到燈臺上了,連忙搶上來攙扶,結果兩人一齊摔倒在地。荇自己額頭撞了桌子,「哎喲」直喊疼。

石夢泉還掙扎著要起。愉郡主跺著腳道:「你傻了呀?回去沒好果子吃,你還要追去陪麼?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就是你的主帥而已,又不是什麼人,犯得著你水裏火里跟著去送死麼……」

「你住口!」石夢泉怒喝——什麼「又不是什麼人」?也許在心裏,他不過是一個部下,而在他的心裏,就是一切。沒有,一切都是枉然。

愉郡主眼中,石夢泉是個大度隨和的人,雖然在戰場上果斷驍勇,但對邊的人一般不會大呼小——自這個人在心中甜地紮下了,當初在安平城裏威脅說出私糧之事時那小小的冒犯,也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如今自己歷經千難萬險,只為了照顧他,卻被這麼一吼,立刻就呆了,跟著淚水滾滾而下:「我……我又沒說錯……又沒說錯……」

石夢泉是因為一時急暈了頭,發之後就後悔了——對這個小郡主發火能有什麼用?他嘆了口氣,道:「下無狀,請郡主恕罪。」扶著桌子強自站起來,踉踉蹌蹌要朝外走。

愉郡主得了道歉,非但不用,反而哭得更兇了,撲上去拉住石夢泉的袖子道:「我不恕你的罪,就不恕你的罪!你不許走。你要是走了,就是追著玉旒雲去送死。我就要怪罪你!就把你關在這裏!不許走!」

石夢泉滿心都是焦慮,哪有功夫跟糾纏。而這姑娘撒起賴來,是死拖著不放,他也全無辦法。正沒擺佈,卻見門外進一個眉心有硃砂印記的青年來,正是石夢泉的主治大夫林樞了。

石夢泉多日來纏綿病榻,對他的模樣只朦朧地有這麼一個印象,不過這杏仁大小的硃砂胎記卻記得清楚。每當自己苦痛難忍的時候,只要這個大夫往床邊一坐,稍稍施以針石,就又能安穩地睡過去。該算得自己的救命恩人,石夢泉因要行禮拜見。

不料,林樞沉著臉,冷冰冰地道:「誰讓你下床來的?」石夢泉一愕,還不及解釋,這大夫又道:「既然病人自己不想好,我再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此告辭了。」竟轉便走。

「林大夫!」愉郡主連忙追了上去,一壁又荇把石夢泉往床上扶。「大夫,千萬別走。治好了他,我父王重重賞你。」

林樞冷冷的:「治不治是我的事,好不好就不是我的事了。」

愉郡主趕點頭:「曉得曉得,本郡主會好好看著他,一步也不讓他下床來。大夫你一定要好好治他。」

林樞斜睨了一眼,毫也沒有把這個金枝玉葉放在眼中:「好。我治他。不過第一條,請郡主和你的丫鬟立刻出去。」愉郡主一訝,林樞又接著道:「你們在病人房中又哭又鬧大聲喧嘩,如果這病人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林某人自然命不保,估計你們二位也免不了麻煩。」

愉郡主擔心石夢泉的安危勝過其他,雖然撅著,還是和荇一起不捨地離開了。林樞走到石夢泉的邊,搭上他的腕子——石夢泉第一次清醒地覺這人的手,雖然很穩定,但是也像他的表一樣冰涼。

「大夫……」

才說了兩個字,就被林樞打斷了:「加深呼吸,鼻吸口出,中可有濁悶之?」

石夢泉何有心思味這個?隨便吸了一口氣,道:「我已全好了,大夫。我急著要回京去,若有什麼調養子緩解疲勞的葯,煩你抓幾副——若有藥丸讓我帶上路就更好了。」

「何必那麼麻煩?」林樞毫無表,「你只帶一副棺材就是。走之前還請砍下我林某人的腦袋,反正你進了棺材,玉將軍也不會留下我林某人的命。」

玉旒雲現在有了麻煩,他必須要回去!石夢泉不知怎麼跟這郎中解釋:假如玉旒雲有什麼短長,才沒人會來取林樞的腦袋呢!

林樞坐到桌邊去,在一本小冊子上記錄脈案,邊寫,邊淡淡地說道:「也不知你們這些行軍打仗的人都是怎樣算帳的,有些事分明做多大犧牲也使不上力,卻偏偏還要去做那些犧牲——玉將軍要真被皇上怪罪,你能怎樣?無非搭上自己的命,還牽連上我林某人而已。」

你不懂,石夢泉想解釋,不過覺得解釋不清楚,也實在不足以為外人道。

林樞話鋒卻忽然一轉:「何況,皇上怎麼會為難玉將軍呢?」

石夢泉愕了愕,這是他所希,不過林樞怎說得如此篤定?

林樞頭也不抬,彷彿沒有比那脈案更重要的東西,但口裏接著道:「我看玉將軍上有種戾氣和煞氣,這兩者一個堅不可摧,一個銳不可擋,只有玉將軍去傷別人,別人還傷不了。」

這是什麼歪理?石夢泉猜想,玉旒雲定是得罪了此郎中,所以他說起風涼話來了。「我自覺已沒什麼大礙。大夫不必替我心。待回了京城,我自然向玉將軍說明一切,必不連累大夫。」

林樞彷彿沒聽見,理也不理。

石夢泉也不計較,只盤算自己若立刻起程何日能趕回西京,且想到他自己病了多時,玉旒雲又被召回京,不知軍心如何,假若他也走了,出了子羅滿等人可不一定能得住,這就要給玉旒雲忙裏添了。一切還是早做打算,善為代為好。因道:「大夫,我的副將羅滿,不知他現在何,你能幫我請他來麼?」

林樞這才抬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將軍連去一個副將的力氣都沒有,還想趕回西京麼?」

石夢泉何嘗不知道此行十分勉強,不過回想起夢境中朦朦朧朧聽到玉旒雲命令他的話——不許丟下一個人,不許死——他就堅信,哪怕是到了鬼門關,他也能回頭,也能回去找神不由為之一振,便自己起尋羅滿。

這時,林樞卻走到了他的跟前,笑道:「石將軍還真執著,讓我這個大夫好生為難。」

出了手來,石夢泉以為是要扶自己一把,不想,林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前一,他便彈不得了。

「大夫……」

「我不管你有什麼天大的事。」林樞道,「我是大夫,我只曉得接了一個病人就要把他治好。否則就對不起我們百草門的招牌。」

「可是……」向來「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未料今天卻反了過來,任石夢泉焦急萬分,林樞卻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去。

這以後有好幾天,林樞不是點就是施針,把石夢泉弄得除了服服帖帖躺著養病,什麼也不能做。最絕的是,這大夫竟還曉得利用愉郡主那點心思,讓荇在旁照料,並充當自己的「眼線」,只要石夢泉稍稍有恢復行的跡象,兩個姑娘立刻會飛跑報信,林樞就再來上一指或紮上一針——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石夢泉雖然能到自己的正漸漸恢復,但心中的焦慮卻煎熬愈甚,只恨不能元神離,飛回西京去看個究竟。

時間已經是四月了,大青河的北岸也春意盎然,推開窗戶看到滿樹繁花,燕子歸來,在檐下啁啾不已。愉郡主嘬著逗鳥兒,一邊正做針線的荇見了,就笑道:「郡主,奴婢想起一首歌來,唱給你和石將軍解悶。」

愉郡主「恩」了一聲,表示答應,正好。石夢泉則是憂慮煩悶,沒心思理會。荇只當他也默許了,就細聲唱道:「風流俊雅,看筆下,掃雲煙。正困倚書窗,慵拈針線,懶詠詩篇。紅葉未知誰寄,慢躊躇、無語小窗前。燕子知人有意,雙雙飛度花邊……」

愉郡主並不是喜歌舞的姑娘,石夢泉也不好詩文,但聽到這句「燕子知人有意,雙雙飛度花邊」,傻瓜也知道是在打趣他們了。愉郡主臉一紅,撲上去住住荇:「死蹄子,看我撕爛了你的!」嚷是這樣嚷,實際卻眼看石夢泉的反應。後者把頭轉向牆裏,哪裏有心煩惱這個。

不過,那「燕子知人有意」猛地又在他心頭閃了一下:這愉郡主對我……林大夫能利用這點,看住我,我為什麼不能幫著尋羅滿前來商議?

念頭才起,他即暗罵自己卑鄙:人家天真無邪的一個,對你照顧有加,你怎能做出此等事來?

可是,不如此,要耽擱到何時才能回西京?

兩個主意鬥爭來鬥爭去,終於還是玉旒雲的安危佔了上風。便道:「郡主千歲,能不能勞您替下把羅滿羅副將請來?」

荇平常要對主人察言觀,揣測人心的本領非同一般,立刻就猜到石夢泉有什麼打算了。可是,愉郡主聽到石夢泉跟自己說話,求自己辦事,喜得連姓什麼都忘了,怔了大半晌,即連聲答應,支使荇:「還不去?」

荇直嘆氣,不得上主子耳邊道:「我的好祖宗,你糊塗了麼?你給他了羅副將來,他跑了怎麼辦?」

愉郡主眨了眨眼睛:「他……為什麼要……」說了幾個字,反應了過來,瞪著石夢泉:「那個誰,你敢耍本郡主?」

石夢泉連忙否認:「大軍駐紮在此,玉將軍不在,下就是最高統帥。也不知玉將軍此去西京究竟要多時日,微臣還是儘早整頓軍務,作好長期駐軍的打算。」

聽到「長期駐軍」愉郡主立刻樂了,心想,要是永遠不走,那才好!忙不迭地推荇出門,就看著石夢泉傻笑。

石夢泉自覺欺騙利用了這個姑娘,心中愧疚,只得假裝閉目養神不看。愉郡主就在房裏走來走去,低聲喃喃自語道:「要是長住,還得佈置佈置呢……」一時花瓶,一時拽拽窗簾,自得其樂。

才過沒多久,荇回來了,一頭撞進門裏,氣吁吁,直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愉郡主和石夢泉都是一驚:「怎麼?」

「王爺的人來了!」荇一下坐倒,「這下我可沒命了!」

石夢泉一早被林樞下了針,本來一直彈不得,這時似乎效力過了,他「呼」地起了:「什麼?趙王爺的人來了?」

愉郡主也是下掉在了口上:「父王……父王知道我在瑞津?」

荇上氣不接下氣:「那可不是……要不然怎麼會特地派小王爺來找你呀……我的好祖宗,這下我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是哥哥!」愉郡主這回下再也合不上了,滿臉就寫著一句話:死定了!

正這時候,聽到外面一人道:「小愉,是你在裏面麼?不要躲了!荇那丫頭見了我像見了鬼似的,我知道你在裏面!」說時,就走進一個青年來,錦冠紫袍,雖然個子不高,又和愉郡主一樣生了一張圓臉,可一雙虎目不怒自威,果然是有「小王爺」的架勢。

石夢泉曉得,這必然就是趙王的兒子「永澤公」悅敏了。他一直隨著父親在北疆和蠻族作戰,在貴胄子弟中算有戰功赫赫的。實際上,在慶瀾元年,玉旒雲以勝多取得落雁谷的勝利之前,皇室子弟中的第一等年英雄就是悅敏。小王爺駕到,不得不拜見。他連忙下了床來:「臣,驚雷將軍帳下石夢泉參見小王爺。」

悅敏往桌前坐下,也不來扶他,只招了招手,示意他起說話,道:「你就是石夢泉?我常在北疆過去也沒和你還有玉將軍打過照面。你們倆在落雁古的一戰,我早就聽說了,佩服得。當時就想請你們來幫父王和我打蠻人——怎樣,你願意不願意?」

石夢泉一愣,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敢貿然回答。

愉郡主在一邊戰戰兢兢地看著哥哥的臉,不出聲。荇則是想將功折罪,立刻奉上茶來。悅敏接過,卻不喝,瞪了這侍一眼,道:「好奴才,攛掇著郡主跑到這地方來,你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荇嚇得「撲通」跪下,連連磕頭:「小王爺饒命!小王爺饒命!」

愉郡主跟這個丫鬟如姐妹一般,看哥哥發了火,也急忙跟著跪下:「別罰荇,是我非要陪著來的。」

悅敏指著妹妹:「你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還有閑功夫心別人?你知不知道父王剛打了一場大勝仗,本來還心大好,給你帶了好些草原的孔雀石回來,哪曉得到了京城,母妃已經病在家中多時了,都是因為不見了你,日日以淚洗面而致。父王看到你留下的那封書信,就差我來尋你,說帶你回去,鎖在府里永遠不準出來。至於這個死丫頭,在這裏就地打死!」

荇聽到「就地打死」,連哭也不會了,愣愣地跪著。愉郡主則是撲上來把丫鬟抱住:「我不準,我不準,要打打我,不能打荇!要是打,我就不認你這個大哥了!」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悅敏似乎鐵石心腸,毫不為之所,反而向著石夢泉道:「石將軍,我從西京趕來,可不曾帶得什麼人,也沒有帶著軍,煩你幫我找兩個人來,先把這可恨的奴才打死了。我先行謝過。」

石夢泉初聽他要打死荇,只道是嚇唬人的,未料這時竟真找自己來行刑了。小姑娘家一時貪玩,何至於就真打死呢?他忙道:「永澤公息怒。荇姑娘服侍郡主忠心耿耿,郡主既來到臣的軍中,的安危就是臣的責任,如果永澤公覺得郡主了委屈,那就是臣的過錯。請小王爺責罰臣,不要怪罪荇姑娘。」

悅敏盯著他,上上下打量,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石將軍,我們小愉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對敵人是毫不留,在戰場上勇猛無敵,不過對邊的人又是關懷備至,下了戰場的確是個可以託付終的好男人。妹妹給你,我可放心了!」

石夢泉只覺腦袋「嗡」地一下。旁邊愉郡主跳了起來:「大哥,你……你胡說八道!我……我可不理你了!」

悅敏依然哈哈而笑:「你這丫頭,我要打你的丫鬟,你就不認我,我說要把你嫁給你的心上人,你又不理我。你們小姑娘的心事怎麼這麼胡七倒八難以猜測?」

愉郡主紅著臉,兩手在哥哥捶:「你討厭!你討厭!胡說八道什麼!我真不理你了。」而悅敏只是笑,由著打。

荇跪在那裏獃獃了:敢是嚇唬的?是開玩笑的?是拿的事兒來激石夢泉的?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鬧了一刻,悅敏道:「石將軍,你還跪在那裏做什麼?小愉,你也是,就顧著瞎鬧。我聽說石將軍這次大青河之戰了重傷,你還不把人家扶回床上去?」

愉郡主連脖子也紅了,瞥了一眼石夢泉,看後者呆若木的樣子,心裏想道:莫非他也是太吃驚了麼?無限甜,實在是想要上去相扶,可又是站著不

悅敏喝了口茶,對荇擺擺手:「傻跪著做什麼?你主子不好意思去扶人家,你做奴才的也學小姐矜持?將來你主子嫁過去,你還能不陪著?」

荇急忙磕頭謝不殺之恩,又去扶石夢泉。石夢泉才也從震驚中緩過勁來,道:「永澤公,下實在……」

「還什麼『永澤公』這麼見外?」悅敏打斷,「就要做我妹夫的人了,以後就是我兄弟,你也跟小愉一般,我大哥就好。」他呵呵地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跟父王回了京城,母妃好端端地在家裏,康健得很,不過就是發了很大的火,說小愉留了封信就追到前線去了,哪有孩子家追小夥子追這樣的,實在丟王府的人。父王聽了,就問追的是誰。母妃一說『石夢泉』,父王就哈哈大笑,道:『就是那個在落雁谷跟驚雷大將軍一起立了功,一下從副將提升到將軍的麼?我聽說他是驚雷大將軍的好副手,為人忠誠又驍勇善戰。小愉看上了他,可真是眼不錯。』」

愉郡主得捂起了臉。

悅敏接著道:「母妃聽了,說:『我只見過他一次,人是很俊俏。但不管怎麼說,要咱們家堂堂一個郡主追他追上前線去,這可不行。』父王就笑得更大聲了:『人也長得漂亮?那可好了,上哪裏找這麼好的婿?京城裏皇室子這麼多,加上宦小姐,那可是無千無萬,這樣好的人一不小心就被別人搶了去。咱們小愉可是當機立斷,敢作敢為,這才虎父無犬吶!』」

「大哥!」愉郡主一跺腳,擰跑出房去了。

悅敏指著的背影,笑道:「這丫頭,敢做又不敢承認。唉,石兄弟,反正我父王聽到妹妹追你上了前線,只有歡喜,一點兒也不惱火。他此番我前來,自然是要把妹妹帶回去。他老人家也很想將見未來的婿,所以也想請石兄弟你跟我們一起回西京。」

回西京。石夢泉自然是很不得上翅膀,飛到西京去。不過,被這樣點鴛鴦譜——悅敏連稱呼都改了,他可得解釋清楚才行。

「臣承蒙王爺和郡主的錯,這……實在不敢高攀。」

「什麼話!」悅敏道,「你堂堂一品武將,還妄自菲薄?再說了,我們大樾王朝本是豪放之人,不要學楚人那些扭扭的規矩。他們就是規矩太多了,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高攀不高攀的,只要我們趙王府說配得上,那就是配得上了,除非是石兄弟你覺得是咱們小愉高攀不上你。」

「不,不,不……」石夢泉連忙否認,「郡主……」

「那不就結了?」悅敏兩手一灘,走到石夢泉的床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早聽說你的槍法很厲害。我原也是使槍的,心想要是咱倆比較起來,輸給了你豈不是很沒面子?不過,你做了我妹夫,做了我兄弟,那不管誰技高一籌,都是趙王府的面子。哈哈!」

石夢泉暗暗苦:這可不是越描越黑了麼?

正此時,林樞從外面進來了,滿面寒霜:「怎麼回事?誰讓你進這間房的?」

悅敏自然不認識他,又幾時見人跟堂堂趙王府的小王爺如此說話,眉一挑道:「怎麼,我乃永澤公靖遠將軍悅敏,出皇宮也不需要通報,偏偏這裏來不得麼?你是什麼人?」

林樞不卑不:「皇宮是皇宮,病房是病房。皇宮裏是皇帝做主,病房裏就是我這個大夫做主。我要把脈施針了,請你出去。」

要是再被他紮上一針,豈不又有半天不能彈?石夢泉忙道:「林大夫,永澤公跟我有重要軍商議,遲一些再把脈也可。至於針灸,我看我已全好了,不須再施針了。」

林樞毫無表:「好沒好不是將軍說了算,要看我這大夫怎麼診斷。玉將軍只讓我治好你,沒讓我準許你商議軍。」

「混帳!」悅敏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玉旒雲怎麼找上你這個木腦瓜子?一點兒也不曉得變通?你知道驚雷將軍現在在西京是什麼個狀況?你以為現在還會給你下同樣的命令麼?」

林樞沒有回答,石夢泉大驚道:「玉將軍在西京怎麼了?」

悅敏看他這樣大的反應,怔了怔,才道:「我啟程離京的時候,皇上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也剛好發出。我的行程比較慢,在途中並沒有遇上玉將軍。不過……皇上的旨意,照我猜想,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然!果然!石夢泉的心裏又煎熬了起來。

悅敏道:「你們大青河一戰失利的消息傳回京里,文武百一條聲指責主帥指揮不當,造士卒傷亡,糧草浪費,更有損我朝威嚴。他們可全然是要把玉將軍軍法治的架勢啊……不過,我想皇上也不至於這麼糊塗,看不出他們是為嫉賢妒能……」

但是皇上卻玉旒雲不帶一兵一卒孤回西京去,這不是要罰,又是什麼?去年攻打梁城,趙臨川不服玉旒雲的戰,上慶瀾帝跟前參了一本,致使慶瀾帝連發三道聖旨將玉旒雲招回問罪降職。即便是那次,也允許玉旒雲帶了石夢泉和親隨的小隊一起上路,這一次……他是非趕回西京不可的。

正想著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羅滿的聲音:「拉著我!我要見石將軍!」話音落時,已闖了進來:「將軍,你好些了麼?外面出大事了!」

石夢泉驚道:「怎麼了?」

跟著羅滿後面,趙酋也進來了,兩人都是一臉的激憤。

羅滿道:「定西將軍和威遠將軍來了,要接管咱們的隊伍。世上哪有這種事?別說將軍你現在好了,就算你病著,也沒有讓他們接管的道理。」

石夢泉皺起了眉頭:看來形很不樂觀。

才說著,門外又進來了幾個親兵模樣的人,並不面生,以前石夢泉和玉旒雲跟劉子飛打郢城時都見過。由他們開道,聽到有人「咳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便見呂異和劉子飛走了進來:「石將軍,還好?」

石夢泉站起來,行了個禮:「很好,多謝兩位將軍關心。未知兩位到來,所為何事?」

兩個老將相視「嘿嘿」一笑:「石夢泉,你坐到將軍的位子上也不過才不到一年的功夫,架子倒是有了麼?不過小孩子還是不要太張狂的好,像玉旒雲這樣,不是摔倒了麼?」

劉子飛和呂異,玉旈雲找他們聯兵攻楚,他們故意拖延,想來早就計劃好了要對玉旈雲不利的。現在來坐收漁人之利了。石夢泉心中氣氛,強使自己鎮定下來:「勝敗乃兵家常事,大青河一戰失利,也不是玉將軍一個人的過錯。」

劉子飛笑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還有你們大家的過錯。所以皇上才派我和呂將軍前來,好好整頓整頓你們的隊伍。打仗畢竟不是你們小孩子玩玩的。皇上也後悔啦,為著寵皇後娘娘,又寵玉旒雲,把軍隊當兒戲。現在也算是玩得過火了,該到我們這些正經將軍們出來收拾殘局了。」

「放屁!」羅滿低聲罵著,拳頭,骨節咯咯作響。

「來,石夢泉,」呂異輕蔑地,「把服穿穿好,到營里來聽候發落。」

「你說什麼!」悅敏被親兵們擋住了,方才一直沉默不語,呂、劉二人都未發現的存在。「你們要發落石兄弟?是皇上的聖旨麼?」

呂、劉二人俱是一愣:「哎呀,永澤公!下等參見永澤公!」

雖然悅敏與他們同是將軍,按樾國制都是從一品武。不過,悅敏是皇親,有公爵的封號,那就是超品的。他們見了,得行大禮。

悅敏冷冷一笑:「參見就免了。你們還沒答我的話呢——你們要發落石兄弟,是有皇上的聖旨麼?」

呂異頭腦比較簡單,答道:「回小王爺的話,皇上讓我等來全權接管玉旒軍的部隊,直到分完玉旒云為止。既然是全權接管,那當然就可以發落了。」

劉子飛就明些,一聽悅敏對石夢泉的稱呼,就覺其中另有奧妙。他老婆常在眷中張長李短,眾小姐們背地裏笑話荒唐的愉郡主很久了,說好不要臉,追著男人不放,大白天在石夢泉家門口撒賴,生怕整個西京的人看不到。這時一想:莫非趙王準了兒和石夢泉的婚事,那這小子豈不一夜之間也了皇親國戚?說話可得小心點兒!因此他就低頭不語。

悅敏道:「你要發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可不可以先等我辦完了私事?石將軍是我悅敏未來的妹夫。我此行是特地請他回西京見我父王的。北疆戰事隨時有變,我父王在西京可耽擱不了多時日,所以我得立刻帶石兄弟返程,才能趕在父王離京之前見上一面,雙方家長把婚期定下來。到這件事辦完了,你怎麼發落就怎麼發落。不過,我想我們趙王府的婿,好歹也是做個伯爵。」

呂異一怔:這是擺明了在袒護石夢泉了!心中痛罵:他娘的,玉旒雲有個好姐姐,的應聲蟲石夢泉現在也發達了,找了個好老婆。真他娘的!

劉子飛慶幸自己收口早,這時見風轉舵還來得及:「既然如此,永澤公打算何時啟程回京?」

悅敏道:「我才來,雖然著急,也不能凳子沒坐熱就走?何況石兄弟還未大好,總要多打點打點。」因吩咐荇道:「你還不去追上郡主,把東西收拾收拾?再問問這位大夫,路上該帶哪些葯,」

林樞大概也知道這形他無法堅持讓石夢泉留下了,面無表地跟著荇一起出門去。

悅敏又對呂、劉二人道:「皇上下了聖旨讓你們接管玉將軍的隊伍,我不好手。不過,你們心裏轉了些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你們敢公報私仇,有你們好果子吃!」

呂、劉二人都低著頭,不敢反駁。

悅敏即向石夢泉道:「石兄弟,我想明日總要了。你有什麼要代部下的?」

這樣,呂、劉二人顯然沒安好心,要如何才能讓他們無法加害玉旒雲?石夢泉苦苦思索,良久,對羅滿道:「給我把書記來,把將士名冊,細、輜重、糧草的登記冊,都拿來。」

羅滿雖不明就裏,不過,對於石夢泉的命令,他越來越覺得應該絕對服從。因得令而去,不多時,和書記抱著一大疊名冊帳簿回來了。

石夢泉道:「拿上幾本空冊子,帶了筆墨,跟我上軍營里去。呂將軍、劉將軍,你們可願同去麼?」

呂、劉二人可不知他玩什麼花樣,生怕被耍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都點頭。

石夢泉道:「永澤公,下想請你也一起去,好做個見證。」

悅敏盯著他,微微一笑:「好!」

石夢泉來到大軍駐紮的營地,讓趙酋領了前鋒營的名冊,盧進領了健銳營的名冊,陳灝令了驍騎營的名冊,韓夜領了神弩營的名冊,慕容齊領了步軍營的名冊,還有一位工兵營的督尉許昌也領了他工兵營的名冊,各自找了自己的千夫長、百夫長來,按照名冊,核對手下人員,就是隨軍的郎中,做飯的伙夫,喂馬的馬夫和其他打雜的也不放過,但有陣亡的,就勾掉名字,傷殘的,就註上「傷殘」,疾病的就註上「疾病」,被俘或下落不明的一律寫「俘虜」。每核對完一冊就謄寫一冊,大約有兩個時辰,全部人員就核對完畢。

石夢泉又讓眾人一起到軍需庫來,清點細、輜重和糧草,末了還清點了馬匹車輛。同樣,每核對完一冊就謄寫一冊,又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做完。這時天都已經快黑了。呂異和劉子飛兩人風塵僕僕趕來,本想逞一回威風,然後就好好吃喝一頓,不想先撞上了悅敏了一鼻子灰,又被石夢泉拖出來做了三四個時辰的事,實在肚子咕嚕直

倉庫里已經昏暗,但是煙火。石夢泉讓眾人退了出來,才掌燈,將原先的名冊帳簿和新謄寫的分開兩邊,道:「永澤公你是見證,現在玉將軍麾下所有將士都記錄在冊,我軍所有資也都點算完畢。呂將軍,劉將軍如果沒有異議,請和我一起簽字畫押,將來皇上要查問玉將軍是將怎樣的一支隊伍到你們二位的手中,也好有個憑證。」

呂異恨恨地抓過筆來:「怎麼,還怕我和劉將軍貪你們的糧草輜重不?真是小人之心!」

石夢泉不跟他爭論。他簽一冊蓋一個印,石夢泉也簽一冊蓋一個印。劉子飛咬牙切齒,跟著簽字蓋章。好半天才把新謄寫的冊子都理完了,石夢泉又請他們把原先的名冊帳簿也畫上押。

呂異怒道:「哪來這麼多麻煩?你還怕我們燒了這些破紙不?」

石夢泉並不怒,靜靜道:「謄寫的這一套名冊帳簿是我給兩位將軍的,算是我替玉將軍給二位一個接憑證。原來的這一套,我要帶回西京去。那是我要給玉將軍的一份憑證。」

呂異冷哼了一聲:「有什麼用?」言下之意,玉旒雲這一次摔倒恐怕是難以爬起來了。

石夢泉心裏雖然焦急憂慮,但是仍舊保持著鎮定:他所能做的每一件事,必要做好,不可給玉旒雲忙裏添

悅敏呵呵一笑,也上前來抓了筆道:「我是見證,也要簽字畫押?來來來,三位將軍接著簽那一沓,我來把這邊先簽完。」說著,真的拿出印來,且簽且印。

他生在宮廷之中,而趙王家又是經歷過太宗末年和仁宗朝的爭權奪利,對謀看得十分清楚。本來仁宗即位「真假詔」事件中的另一位皇子,就是後來謚號王的,生前也深得太宗的喜。太宗駕崩之後,朝中不乏擁護王之人,甚至有人謀刺殺仁宗,擁立王登基。事后,王畏罪自殺,所有參與其事著若不是自行了斷了,都被以極刑。當年有一位手握重兵的鎮南將軍曹墅,在「真假詔」事件中一直沒有表態。王和同黨死後,他上書仁宗,認為兄弟鬩牆,這事理得太不妥當。仁宗是個懦弱的人,凡事都聽太宗託孤的幾位輔政大臣的話。接到這摺子自然問幾位大臣要如何是好。這幾位輔政大臣心裏都各有打算——黨的時候,實際借故殺了不異己,生怕曹墅把他們揭穿,於是就誣陷曹墅必是王一夥。仁宗雖然膽小,但並不糊塗,知道曹墅也是太宗信任的重臣,便並不聽信輔政大臣的話。幾位大臣越發擔心了,一商議,就定了一條計,乘著南方和楚軍的戰事剛好失利,就藉機將曹墅招回朝來,給他扣上一頂「貪污軍資,殘害士卒」的罪名。仁宗怎能相信?而幾位輔政大臣證據確鑿,曹墅因而被判了斬立決。趙王是仁宗之叔,當時已在駐守北疆抵抗蠻族,太祖皇帝打江山時,他和太宗、曹墅都是並肩作戰的夥伴。當時以他年紀最,曹墅待他既像主子,又像親兄弟一樣。趙王聞聽此噩耗,怒不可遏,立刻人明查暗訪,終於發現幾位輔政大臣在暗中做的手腳。他即親自趕回西京,將輔政大臣的謀揭,替老友平反。不過,那時已經人死而不能復生了。

這些事發生時,悅敏也才不過十三四歲,並不十分明白。但趙王時時嘆息,沒能救下老友命,實乃終憾事!現在悅敏看石夢泉面對兩位來者不善的將軍,竟然不方寸,把一切理得井井有條,不留下任何破綻讓人有可乘之機,這樣的縝鎮定,實在人不得不佩服。他不暗嘆:難怪玉旒雲僅一年的時間就從默默無名的親貴子弟躍升為盡人皆知的驚雷大將軍,這位副手的功勞實在不可小覷。若沒有他,不知玉旒雲能怎樣!

總過了半個時辰,兩沓名冊帳簿才全部簽字畫押完畢。石夢泉把原本的那一份自己捧著,謄寫的留給呂異和劉子飛。兩人都是氣呼呼的樣子,本不去那些冊子,石夢泉就對羅滿道:「羅副將,你和書記兩個把這些都裝箱鎖好,我不在的期間有什麼人事變,請示過兩位將軍,你們就記錄在冊。不過,必須你們兩個和威遠、忠義將軍四人一同記錄,也只能你們四人一起記錄。凡要修改的,必須註明日期,簽你們四個的名字,加蓋你們四人的印章,否則無效。你可清楚?」

羅滿看他真要回京,這話代得彷彿「後事」一般,忍不住低聲問:「將軍,真就把我們都到這兩個老傢伙手裏?」

石夢泉一笑,道:「你說呢?」忽然就提高了聲音:「你要好好把將士們都照顧周到了,訓練也不能懶,等著玉將軍和我回來。」

羅滿心中一,眼眶不由一熱:「將軍……」

而趙酋、盧進、陳灝、韓夜、慕容齊和許昌也都心。自玉旒雲突然被招回京,林樞並不向外泄石夢泉的病,軍中盛傳石夢泉藥石無靈,士氣低落。如今,見他神抖擻地指揮眾人,又親口承諾必和玉旒雲一起回到戰友中來,守衛軍需庫的士兵中不由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幾位督尉都紛紛表態道:「將軍放心,等你和玉將軍回來的時候,咱們的將士們又像過去一向所向披靡,只要你們一聲領下,你和玉將軍的旗子指到哪裏,咱們就把哪裏打下來!」

「哼!」呂異只是冷笑。不過眾將士並沒有一個把他放在眼裏的,只在那裏表著自己的忠心與豪

劉子飛皺起了眉頭。

悅敏看在眼中,想道:這兩個人想來接收了玉旒雲的部眾,揀個大便宜,卻其實是把自己送到了玉旒雲的掌握之中,以他們的本事,怎麼可能震得住這些猛士們?一旦玉旒雲和石夢泉在西京有什麼三長兩短,恐怕……

石夢泉拍了拍羅滿的肩膀:「羅副將……」兩人離得極近,他又低了聲音道:「羅大哥,戰場上出生死,你比我經驗多,我心裏真是把你當了兄長一般。這些將士,也都是我的兄弟。我去西京看看玉將軍有什麼事,這裏就給你了。」

羅滿激直打:「將……軍……」

石夢泉又道:「千萬小心行事,不要被別人抓到了把柄,現在不是爭強鬥氣的時候,凡事忍耐三分。」

羅滿點頭道:「是。卑職記下了。」

石夢泉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替玉將軍謝謝你了。」說完,轉向呂、劉二人,道:「部隊接,兩位將軍還有什麼需要問的?」

呂異「哼」了一聲,覺得這個平民出的小子,這個玉旒雲的應聲蟲,實在有點拿著當令箭。

劉子飛畢竟忌諱面前這是趙王府未來的婿,不好惡言相向,道:「忙了這麼半天,還沒把聖旨給你。且他們擺了香案來,你把聖旨接了,也算正式接。」

石夢泉點點頭。羅滿即吩咐士兵去辦了。禮數齊備,焚香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接過聖旨來。他企圖從中尋找出一些皇上的意思:是真的震怒了嗎?可是,完全樣文章,無非是說看他病了,招他回京養病,等等。

他心裏的憂慮更甚。卻不能在士卒面前表現出來。反而一笑,朗聲對眾士兵道:「大家好生休養,好生練,我去西京一趟,不日就和玉將軍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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