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妹》第 26 章

()石夢泉不知道是自己心太急,還是悅敏的車子走得太慢,又或者一路上愉郡主老是要停下來欣賞這樹林那小溪的,搞得他很煩。眾人到了四月底才回到西京。這時,正時正是暮春時節,應春樹盛開著紅白相間的花朵。

應春樹又旱蓮,樹冠如華蓋,花朵似睡蓮,每年都在春將盡時開放,花期極短,只有六七日。知道是玉旒雲喜歡的花,那剎那的輝煌。在他們開始東征西討之前,每年此時都到街頭來看應春樹——在花極盛也將敗時,和風微送,片片花瓣飄落,玉旒雲一襲白,花瓣雨中悄然獨立,彷彿是畫中人。

每此時,石夢泉願意用一生來換,讓時間多停留一刻。

而今日,邊是嘰嘰喳喳的愉郡主,這姑娘不住口地說,離家久了想念王府小廚房裡的玫瑰點心,也不知道廚娘知不知道今天到,有沒有準備這點心。悅敏聽了,在一邊笑道:「你這丫頭都要嫁人了還長不大,豈不知夫為妻綱麼?你該先問問石兄弟喜歡吃什麼才對——哎,你追人家都追到前線去了,竟然連人家吃什麼都不曉得,這統?」

愉郡主臉一紅,跟著反駁道:「有什麼奇怪的?他是玉旒雲的應聲蟲,玉旒雲喜歡吃什麼,他就得跟著吃什麼啦。我才不樂打聽玉旒雲喜歡吃什麼呢!」

悅敏知道這個妹妹死鴨子,笑了笑,不跟爭。果然沒得一眨眼的功夫,愉郡主就自己覺察出「不統」了,輕聲問石夢泉:「你喜不喜歡玫瑰點心?」

石夢泉滿心只有玉旒雲的安危,本不在意邊。

愉郡主扭扭,又問了一聲:「你喜歡吃什麼呀?」結果依然得不到回答。大小姐的面子便掛不住了,氣乎乎地把手一甩:「好啊,那個誰,你死算了!」

悅敏看著直搖頭嘆氣,輕輕拍了拍石夢泉的肩膀,玩笑道:「石兄弟,我這個妹妹實在三從四德一樣都沒有。我們趙王府萬分愧疚,將來就苦了你了。」

石夢泉沒笑,反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來了一句:「卑職想先回家去看一看。」

悅敏一愣:「按理是該這樣,不過,父王急著想見你。我早已差人通知了府里,這會兒恐怕筵席也備好了。」

趙王三朝元老,戰功卓著。尤其難得的是,經歷了太宗末年和仁宗年的爭權奪利腥風雨,許多與他同時的權貴都已經喪命或者失勢,只有他還屹立不倒。他在朝廷中就像一支始終中立的力量,任何明爭暗鬥,當僵持不下時,誰能夠得到趙王的支持,誰就能為最後的勝利者。

若能趙王青眼有加,設宴等候,那是莫大的榮幸。

可石夢泉毫也不在意,堅持己見:「卑職長久沒有回去了,實在是不放心家裡。」

「這樣……」悅敏著下,似乎很是為難。

「郡主,你看——」荇坐在車的前面,手往街邊一指,「那不是……」

愉郡主循所指過去,只見幾十個軍森嚴把守,那府邸大門閉,正是玉旒雲的公爵府。

石夢泉也看到了,心陡然一沉:「停車!」喊時,也不待那車子停穩,已經躍了下去,直奔那隊軍。

領頭的校尉竟然是玉旒雲當侍衛時的舊部,他也認得的,名蔣文。見了他,就迎上來:「石將軍!」

石夢泉皺著眉頭,無心寒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蔣文四下里看看:「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奉了聖旨,不讓玉將軍離開府邸一步。實在是非得已。」

石夢泉道:「聖旨?皇上因何下這樣的旨?玉將軍被足多久了?」

蔣文道:「這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玉將軍回來面見了皇上,就被罰在家閉門思過了。究竟思的什麼過,我們也不知道。」

石夢泉一刻也不能等了:「我要見玉將軍——」

「那不——」蔣文差點兒就沒攔住,「將軍你別為難卑職。聖旨里說了,玉將軍足期間,任何人都不能見。上次皇後娘娘親自來,都沒進得去。」

石夢泉知道事態嚴重,只恨不能殺進府去向玉旒雲問個究竟,若是有危險,就立刻帶了……怎麼樣呢?一時的衝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他覺自己握的拳頭在微微抖。

蔣文也大約可以猜出他的心,低聲道:「石將軍,你要是有什麼話想帶給玉將軍,卑職或者可以想法子幫幫忙。」

什麼話?就是赴湯蹈火也不讓出事。石夢泉想,不過這樣的話不說也罷,只要去做就行了。

他因搖了搖頭:「目下倒沒什麼要話。等我想到了,再來麻煩你。」

蔣文自然答應。此時悅敏也到了跟前,皺了皺眉頭道:「我離京時還沒弄這樣。如此大干戈,不也知是為了什麼。」

石夢泉心裡極了——恐怕連皇後娘娘也不曉得,這時卻要去問誰?

悅敏拍了拍他,道:「石兄弟,我看你還是先上我們王府來。父王人面廣,這一個月也在朝中走,說不定有些消息。」

石夢泉無奈,只好點了點頭:「多謝。」

馬車到趙王府,先行的侍從早就去通報了,下人們已打開了大門迎候。一見悅敏等到了,立刻都跑了上來——愉郡主的丫鬟婆子們尤其殷勤,看到了主子,即噓寒問暖,年紀大的都開始淌眼抹淚,弄得愉郡主也紅了眼圈:「我這不好好兒的麼?」

幾人下了車,看府又出來一批人,乃是丫鬟們簇擁著趙王妃來了。王妃已有五十多歲的年紀,愉郡主是,寶貝得不的了,遠遠了聲:「小愉——」也就哭開了。愉郡主自然要上去撒一番。王妃道:「都是荇這死蹄子,正經主子都教壞了。這丫頭人呢?看我不打折了的狗!」荇早曉得自己不了責罰,垂頭遠遠躲在悅敏和石夢泉的後。

王妃抬眼尋,就看到石夢泉了,目停住。

悅敏哈哈一笑:「母妃,荇雖然無狀,卻好比那戲里的紅娘。兒子把石將軍給您帶回來了,您看如何?」

王妃上下打量著石夢泉,自然是越看越滿意,道:「都進來,你父王也等著呢。」

於是就進了王府。愉郡主自然由王妃領著到後面去梳洗打扮。悅敏便同石夢泉上大廳里拜見趙王。

石夢泉是第一次見這位兩朝重臣。太宗的眾兄弟中,趙王是最年輕的一個,這年還不到花甲,康健,滿面紅,見到兒子和未來婿一同進門,即朗聲大笑:「可見到了!江山代有英雄出,老夫不服老都不!」

石夢全恭敬地上前行禮。趙王一把就托住了:「免了免了,老夫聽人講你在南方了傷,可好了麼?這裡也都不是外人,繁文縟節都省了。坐!」他指著自己邊的位子,石夢泉猶豫了一下——若如此,悅敏豈不落了下首?

悅敏笑笑:「我就不明白為什麼男人都不喜歡做上門婿。人說丈母娘看婿,越看越中意。我瞧著老丈人看婿,也比兒子親。石兄弟你就不要推辭啦,我這親兒子只怕得快點兒找個人家倒門去,這王府就快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趙王常年征戰,兒子跟著他出生死,父子關係親,有時竟和兄弟一般。他瞪了兒子一眼道:「你倒會說,怎麼也不見你去找?

悅敏立刻閉口不言,在石夢泉下首坐了。有下人奉上茶來,他就搭訕評價茶葉的好壞,把話題從自己上引開去。

賓主自要說些無關痛的寒暄話。趙王主要是問石夢泉可好了,而石夢泉含混地答著,猛然見一人在門前閃過,看著有些面,仔細一回憶,可不就是當時的南方七郡總督康申亭麼?被押解上京后在趙王府做了書記

石夢泉看一眼趙王,正微笑著說起什麼葯調理子最有效。他覺得有些蹊蹺:趙王一家上下顯然是對他和愉郡主的關係有極大的誤會,殷勤招待本在理之中,趙王待他真如自家小輩也算不得過分。只是,自己親手懲治了康申亭。若按玉旒雲的分析,康申亭是有趙王授意才敢做如此大膽之事,而趙王很可能是起了反心——且不論玉旒雲的猜測在不在理,石夢泉終究是狠狠掃了趙王面子的人,再怎麼也不會立刻親無間至斯?

他不由心裡就存了幾分戒備。

這時趙王道:「你們這次在南方失利,我也看到戰報了。玉將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實從飛龍峽襲遠平城乃是一條絕妙之計,可惜沒有後援……唉,但無論如何,這可算不得你們的過錯。年輕人第一要有膽識,第二要有見識,再多磨練磨練,以後自然不可限量。」

石夢泉不語,看他下面說什麼。

悅敏就□來道:「父王,兒子和石兄弟路上經過玉將軍的府邸,發現被軍圍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趙王皺著眉頭,捋了捋鬍鬚,道:「這事……我覺得是皇上也很難辦。」

石夢泉轉頭凝視著他,揣測這話的深意。

悅敏也問道:「怎麼講?」

趙王道:「玉將軍這次出兵,雖然老夫看來是頗有遠見的,但朝中反對的人可不,認為隆冬時節,又是落雁谷之戰方過,士兵和補給的力量都未完全恢復。不過,玉將軍還說服皇上遠征大青河。這一戰若是勝了,自然立下奇功,如今卻未能在楚國拿下一座城池,我方還折損了許多將士……」

「可是這勝敗……」石夢泉忍不住要為玉旒雲辯白。

趙王示意他稍安勿躁聽自己說下去:「勝敗乃兵家常事,凡我帶兵打仗的人,哪有不曉得的?壞就壞在,第一,驚雷大將軍自領兵以來是個常勝將軍,有些小人們是非常喜歡看常勝將軍打敗仗的,別人摔得越厲害,他們就越高興,好像自己能長二兩似的。這次,戰報一傳回來,雖然應該算是打和了,但是朝中『戰敗』之聲一片,誇大其辭,添油加醋,老夫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第二,玉將軍遠征是皇上親自出面支持才能行的,如今失利,皇上的面子下不來。第三,那個戶部侍郎顧長風參了玉將軍一本,說征民夫,第四,又不曉得哪裡突然冒出來西瑤的使者,說侵吞貢品……總之,全都攪和在一塊兒了,所以皇上就……」

石夢泉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玉旒雲的個使在朝中樹敵如林,自己要是早些勸著,和人衝突,恐怕今日也不會如此。

趙王道:「老夫覺得皇上雖然為難,但這事做的實在很不妥當。劉子飛和呂異那些人,論智謀,論膽,哪一個比得上玉旒雲?距離大青河那麼近,卻偏偏不肯支援玉旈雲。事後又來說長道短——無非是嫉妒小輩罷了。這些人的言論,大可以當是耳旁風。顧侍郎腐儒之言,將領在外,要是連民夫徵調也要回朝請示,那仗還怎麼打?還有什麼侵吞貢品,這都不曉得哪裡造謠造出來的!皇上是天之驕子,一國之君,怎麼能耳子這麼?再有,用人不疑,疑人勿用。皇上既然信任玉旒雲,支持出征,就應該榮辱與共。哪有說勝利了,就是皇上英明,失利了,就全怪罪到玉旒雲一個人頭上的?這樣下去,將來誰還敢替皇上帶兵?」

話是沒錯,不過趙王是慶瀾帝的長輩,當然可以這麼說,石夢泉只能默坐著不出聲。

悅敏道:「父王,那您看皇上究竟要把玉將軍怎麼樣?」

趙王拈著鬍鬚:「這個我可說不準了。我起先覺得皇上不過就是要下個臺階,做做姿態,現在的架勢……」

怎樣?石夢泉憂心如焚:他雖然直覺慶瀾帝寵玉朝霧皇后,對玉旒的過失一向都很包容,小懲大戒便算,可這一次,實在所有的舉都太反常了。

趙王搖搖頭道:「不曉得。不過,我看玉將軍是個人才。如果為了一點兒小錯就嚴加懲罰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尤其,還都是因為小人作祟。我老夫在一天,可不準這樣的事發生。」

趙王願意相助?石夢泉暗自驚訝:莫非還真是為著欣賞玉旒雲,所以不計前嫌?總覺得牽強。若是為了自己和愉郡主的「關係」,也不太說得通……他雖懷疑,可還是不得不倒拜謝,

趙王扶他道:「何必跟老夫客氣?聽說你曾經跟顧長風在南方七郡治蝗,大約同他還能說上幾句話,不妨去跟他聊聊,勸他別再同玉旒云為難。老夫就去尋那個西瑤人問個明白,哪裡就冒出侵吞貢品這種無稽之談來!」

的確,石夢泉想,玉旒雲對珍寶古玩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本不可能做侵吞貢品的事……趙王爺連提起顧長風的名字這樣輕描淡寫,難道是我們對康申亭的事懷疑錯了?

三人說著話,下人來報筵席備好了。賓主便相攜到花廳去。

趙王的幾名側妃小妾早已經等著,花枝招展,都上來見了禮。大約早聽說了石夢泉是何許人,今日方才見到廬山真面目,不免有些竊竊的議論。一時,王妃也來了,直說「抱歉,抱歉,久等,久等」,但優雅地朝邊上略略讓開,大家看到「遲到」的原因——愉郡主穿著一煙紫,上面金線挑綉著牡丹花王,竟似全然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見了的活潑稚氣,石夢泉差點兒就沒認出來。

悅敏也略愕了愕,笑道:「這是我妹妹麼?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仙。」

愉郡主窘迫地一跺腳:「母妃,你看哥哥他又欺負我!」

王妃笑著,還沒發話,悅敏又道:「你這時還求母妃做主麼?人說『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我看你這水已經潑了一半了。你還不如求石兄弟幫你出頭呢——不過石兄弟,我可真心想和你較量一下槍法,不知你何時有雅興?」

石夢泉敷衍:「自然是看永澤公何時有雅興,卑職定當奉陪。」

「什麼『永澤公』『卑職』的?」趙王道,「這麼見外——來,坐下喝酒!」

這頓飯石夢泉吃得可一點兒也不舒坦。趙王全家把他和愉郡主的事看「你我願」,順理章——趙王甚至知道他母親在皇後跟前當差,早就讓王妃進宮去說過了。只是王氏因為知道兒子的想法,就推說「高攀不起」。但經不住王妃一再苦勸,王氏只有說等兒子回來再看。

於是,這天飯吃到最後,趙王就明白地問石夢泉:你看如何?

愉郡主當時就紅著臉跑到裡間去了。

石夢泉只是愣愣的:這世上,除了那個他真正永遠也攀不起的人,他心裡還能容下誰?可這景,要得罪了趙王,那可……

悅敏還以為他也靦腆,哈哈笑道:「我妹妹臉皮薄,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如此。你們兩個到真是有趣的一對!」

側妃和小妾們也都吃吃笑著在一旁打趣。趙王夫婦瞧這事是鐵板定釘了,只要長輩出來拍個板,徹底捅破這窗戶紙,小輩們也就沒什麼好扭的。趙王當下人斟了杯酒,舉到石夢泉面前:「來,老夫覺得年輕人就要乾乾脆脆,幹了這一杯,咱們就……」

「王爺!」石夢泉突兀地站起來,抱拳深深一禮,「玉將軍於卑職有恩,現在在困境之中,卑職實在無心兒之事,請王爺見諒。能否容卑職先將玉將軍的事理完?畢竟大青河一戰,前線直接失利的人,是卑職。」

席間的氣氛陡然一變,趙王一時竟呆住了,連悅敏這說笑的人也想不出打圓場的話來。愉郡主本來就一直躲在裡間聽,看到父親要將婚事最後敲定下來時,一刻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兒。不想石夢泉突然冷冰冰來了這麼一句。一團興的心陡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卻沒有冷下來,而是轉了憤怒。氣沖沖從裡間跑了出來,嚷道:「又是玉旒雲!是不是你做什麼都要玉旒雲點頭,不在,你就沒主意了?玉旒雲到底是什麼東西嘛?死掉算啦!」

一通吵吵,眼淚就流了下來。

趙王喝道:「小愉,怎麼說話的?」

愉郡主卻是不理,跺腳朝外跑。因為穿了這麼華貴累贅的服,在過門檻兒時還絆了一下。荇好心來扶,卻被一把推開。眨眼的工夫,這姑娘就跑得沒了影兒。

趙王夫婦多有些尷尬。石夢泉亦有點後悔自己這話說得不夠婉轉,但這樣的景,他實在沒有其他的選擇。

「說得也不錯……」趙王勉強笑道,「你對玉旒雲實在是忠心耿耿。其實論軍職,你並不在之下。似你這般知恩圖報的年輕人現在可不多見。老夫欣賞得。」

石夢泉垂頭不語。

趙王道:「你放心。玉旒雲也是老夫欣賞的人,這事,老夫攬下來了!」

雖然趙王有此承諾,可石夢泉心裡仍然放不下。按照規矩,武將回京要拜見天子,次日一早他就去書房求見慶瀾帝,打算把戰敗之責攬到自己上,讓皇上減輕對玉旒雲的罰——或者,找著了臺階下,就不罰玉旒雲了。可是,在門前立等了一個上午,居然太監出來道:「皇上政務繁忙,說今兒不見石將軍了。石將軍也不必拘泥於這些禮數,左右沒有要的事,回家養病為上。」

竟然吃了一個閉門羹!

石夢泉覺慶瀾帝是有心迴避——這就太奇怪了,如果是單為了大青河的事,沒理由只罰玉旒雲一個,如果是為了什麼征民夫、侵吞貢品的事,實在是小題大做,無中生有。除非是存心要針對玉旒雲一個人?但慶瀾帝為什麼要針對玉旒雲一人?完全沒有道理!

他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其中或有苦衷,那麼玉朝霧皇后可能知道些。只是,自己作為外臣,不能隨便進後宮。斟酌再三,只好按照趙王的提議先去尋顧長風。

但正當他要退出書房的宮們時,忽然聽見翼王在背後笑道:「哎呀,石將軍,我聽說你病得厲害,原來已經好了?」

石夢泉匆匆行了個禮,不打算糾纏,繼續朝外走。

翼王偏偏不放:「石將軍回了京,見完皇上就該去見玉將軍了?見到了幫小王問一聲,我昨天送去的那盒茶葉覺得怎樣。」

明知我進不了玉府偏偏來說這樣的話,石夢泉著怒火:不過,翼王送茶葉去?莫非他倒能進去?

翼王就是存心想他問這個問題,看他沉,等不及自己先說了:「呵呵,我前天下棋贏了皇兄,就特請皇兄準我去給玉將軍送點東西。玉將軍清靜,閉門休養,我自然不好去打擾,所以送了茶葉也不知合不合的心意,呵呵,特請石將軍幫問一問……」說時,又好像突然想起似的,道:「哎喲,我倒忘了,石將軍進不了玉府的門……算了算了,還是我改日再去一趟。」

石夢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敷衍地又行一禮,便即告退。翼王卻還沒說夠,又道:「說不準今天小王跟皇兄下棋又能略勝一兩子,到時候我請特旨到玉府去,石將軍可有什麼話要帶麼?」石夢泉只是不理,自己出了書房來。

偏也巧,才走出沒多遠,便見他母親王氏在轉角等著。因趕上前拜見。

王氏大約先也聽話所了兒子病兇險,擔心得食不下咽,寢不安,這時見他無甚大事,才放下了心來,不過,面上依然憂鬱,甚至有些責備:「我自聽說趙王府的小王爺親去南方尋你,就日日託人在這邊幫我候消息。今日聽說你來了,我就立刻來見你——你是怎麼保護玉將軍的,現在竟出這樣的事?」

若不是在皇宮的通要道上,石夢泉便要給母親下跪了。他垂首道:「都是兒子的過錯。」

王氏嘆了口氣,道:「不是為娘的偏心,特特要責怪你。實在是最近發生的事也太多了。你知道麼?咱們在人在北疆大勝蠻人。蠻人的那個什麼可汗送了一位公主給皇上。才來是封了貴人,眨眼倒又封了貴妃。皇上已經很久沒有上藻宮來了。」

啊,原來是這樣!石夢泉心裡的疑團稍稍解開,但是憂慮更甚。「娘,到底皇上是為了什麼事在責備玉將軍?」

王氏道:「還有什麼?無非是你們在南方打仗的事。打仗的勝敗娘是不明白,你又是傷又是病的,娘知道你盡了力了。唉,可是——皇後娘娘對咱們家有多大的恩典?就玉將軍這一個親人啊!要你陪在玉將軍的邊,你不是不知道用意。除了要你保護的安全外,更重要的,是因為玉將軍總是看著遠方,看著高,往往留心不到腳邊的障礙。你就是要替看著邊危險,不讓掉進陷阱。可你卻……貢品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不攔著呢?」

石夢泉一愕:「玉將軍真是了朝廷的貢品?」不是遭人污衊麼?

王氏道:「玉將軍被足之前,和皇後娘娘見過一面。貢品的事,親口承認的。」

「是什麼貢品?」石夢泉焦急地問道,「玉將軍怎麼會用朝廷的貢品呢?」

「說是一株靈芝。」王氏道,「皇後娘娘也奇怪玉將軍為什麼會拿西瑤進貢的靈芝。不過玉將軍不肯說。唉!」

石夢泉無比的困,更還有痛苦。十六年來跟隨在玉旒雲的邊,他了解格。的許多舉為外人所誤會,唯有他懂得背後的因由。可是這件事,他一點兒也不明白。畢竟,心裡還有他無法到的角落。

那麼現在究竟要怎麼辦?

想再跟母親說幾句話,卻見小巷裡一個太監在慌慌張張地招手了。王氏見了,道:「我要回去了。要是宮裡有消息,我就想法人傳給你。你要儘快把玉將軍救出來。皇後娘娘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了。」

石夢泉何用母親吩咐?點了點頭。

王氏自朝回走,幾步,又停下轉道:「趙王爺家的郡主,跟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煩心的事總是一樁接著一樁。石夢泉道:「是王爺和郡主都誤會了。娘請放心。」

王氏仔細端詳著兒子的臉,幽幽嘆道:「其實郡主是個好心眼兒的小姐,我們無論如何也高攀不起。你若是為著這個理由拒絕王爺,娘當然也支持你。但你要是心裡還有那非分之想……」

石夢泉忙道:「娘,你說到哪裡去了?當務之急是讓皇上不要再怪罪玉將軍,其他的事兒子一概都管不著。娘就回去,請皇後娘娘好好休養,等兒子的好消息。」

王氏微微地搖了搖頭:「你這孩子……」但終究沒再說下去,同那小太監匆匆走了。

石夢泉目送母親離去,便自出皇宮,一肚子的心事,連把原本去見顧長風的打算都忘記了,走出很遠才發現到了「四海閣」,正是樾國接待各地使節的場館。在楚國「夷館」。但因為樾國本不是中原人出,忌諱「蠻夷」的說法,因此改了這麼個名字。

石夢泉暗想,既然到了這裡不如就去見見那個西瑤的使者,看看貢品到底的怎麼一回事。因下了馬,通報了份,進了四海閣去。

那西瑤使者不多久就出來相見了,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儒生,自我介紹名藍滄,在西瑤任禮部侍郎之職。他後面還跟了個隨從模樣的年輕人。石夢泉無意中看了一眼,見此人的眼睛竟是冰綠的,不一愕。那隨從趕忙低下了頭去。

藍滄說到自己此來目的是為了給慶瀾帝祝壽。西瑤地偏遠,仰慕中原地方地大博,中原文化深無比,所以才不遠千里來到西京。

石夢泉只覺這條理由有些奇怪:仰慕中原文化,那應該到楚國去才對。西瑤原本向楚國稱臣,在三十年前,才丟掉了「鎮南王」的封號,離楚國而獨立。那時楚樾之爭已然開始,楚國忙著遏止北境樾國的擴張,本沒心思管南方小國的事。不過,西瑤離楚國也只是形式,據說歲貢還是從來不,楚國後來也就懶得計較這些了。

現在不是關心他們真實來意的時候,石夢泉只想知道關於那靈芝的事。

藍滄大約做使臣也久了,最懂得察言觀揣測別人的意圖,看石夢泉一直沉默不語,即輕輕一笑,道:「石將軍突然造訪,藍某怎會不知你的來意?這萬年靈芝乃是我西瑤皇帝送給你們樾國皇帝的禮,而驚雷大將軍不問自取,分明就是沒把我們西瑤皇帝放在眼裡,也沒把你們樾國皇帝放在眼裡。這種事,豈能容忍?」

石夢泉也沒有天真地指過事可迎刃而解,道:「藍大人誤會了。在下前來並不是為玉將軍辯解求的。在下只是想知道玉將軍怎麼會不問自取了貴國的貢品。」

藍滄愣了愣。他後面年輕的隨從答道:「既然是不問自取,我們怎會知道來龍去脈?我們大人將此靈芝暫時寄放在一間商鋪中,本來是想若國另送一支更好的靈芝來,這株就可不用。誰知因為貴國和楚國在大青河戰,水上通路封鎖,我們國的靈芝沒能送得來,這一支又被玉將軍強行拿走。我聽說玉將軍在你們樾國境就是橫行霸道的一個人,不過,那畢竟是貴國的政,外人管不著。如今欺到了我們西瑤人的頭上,我們可不會忍氣吞聲!你休要來白費力氣了!」

石夢泉覺那冰冷的綠刺在自己上:奇怪,一個隨從,竟然這樣說話!他自跟玉旒雲在皇宮裡長大,各國的使節見得也多了。雖然並不是人人都來自楚國這樣的禮儀之邦,但外之道,總是先禮後兵。更何況樾國日漸強大,各鄰國使者無不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了話,引得兵戎相見。這兩個西瑤人,既是進貢來的,應當是稱臣才對,怎麼……

不過石夢泉知道是上門求人,不能發怒,好言道:「玉將軍若真有得罪尊使之,在下是的部屬,先替賠個不是。不知藍大人所託哪間商號?玉將軍取走靈芝時何人在場?在下只是很想知道當時的形而已。」

藍滄道:「怎麼?你怕人家睜著眼睛說瞎話冤枉了你們玉將軍?哼!我所託的是瑞津縣的泰和商號。他們南來北往的生意多得很,在我們西瑤境有十來家分號。這樣大的買賣首先講的就是信譽。玉將軍取走靈芝時,泰和號的掌柜還同據理力爭,瑞津其他幾間商號的掌柜恰巧也在場,他們總不會聯合起來顛倒黑白?」

石夢泉不能放過每一個可能的突破口:「未知那掌柜可來到京中了麼?」

「自然來了。」藍滄道,「就在……」

才說了一半,忽聽外面報道:「永澤公靖遠將軍到。」話音未落,已見悅敏走了進來,看到了石夢泉,訝道:「石兄弟,你也在這裡?」

石夢泉自然行禮拜見。藍滄和隨從也問了安。悅敏道:「尊使想必已經接到了家父的帖子,不知肯不肯賞這個臉呢?」

藍滄和那綠眸隨從對視一眼,似乎換了什麼意見,既而拱手道:「趙王爺是樾國乃至天下數一數二的英雄,我等有幸一見,回去說給敝國皇帝聽,也算不虛此行。」

悅敏道:「如此甚好。在下已備齊車駕,尊使請——」說時,將藍滄讓出了門外,又和石夢泉低聲匆匆地道:「石兄弟也是為貢品之事來的?這就給父王和我來理。石兄弟還是先去勸顧侍郎的好。」

石夢泉知道自己來到四海閣有違前夜趙王的計劃囑託,彷彿是不信任人家似的——不錯,他是有懷疑,但是,另結梁子總不好。因道:「我本也是要去,恰巧路過,就來看看。」

「哦?」悅敏笑著,「是這樣?我還以為石兄弟你能未卜先知呢——曉得我那磨人的妹妹要去找你,就故意不上顧侍郎家去。」

石夢泉一愕:愉郡主去找他?

悅敏笑道:「我這妹妹的脾氣就像是西京夏日的天氣,一時是晴空萬里,一時又打雷閃電。昨天晚上發了火,還沒到二更天就後悔啦,說自己不該明知道你對驚雷大將軍忠心,還說人家的壞話,非要來跟你道歉哩。我母妃可是直念阿彌陀佛,教了這麼多年三從四德,終於記住了一樣。」

石夢泉真不知要如何解釋才好。

悅敏道:「這丫頭估計真上顧侍郎家守株待兔去了。要是撞不見你,誰知會不會在人家家裡翻天?這倒還是其次……」悅敏又低了聲音:「聽說顧侍郎聯合了青窯、瑞津等地的地方,要聯名參玉將軍征民夫,強用商船。要是這份摺子遞了上去,玉將軍就更麻煩了。」

可不是!石夢泉焦急萬分:顧長風是個心繫百姓疾苦的人,玉旒雲是個為了奪取勝利不惜犧牲眼前利益的人,兩人政見不同,是難免。然而顧長風一向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似這樣找了同僚聯名上疏,完全要整垮玉旒雲的架勢,似乎不是他的作風啊!

悅敏拍拍他:「不必過慮。驚雷將軍這次一定有驚無險——若有事,你肯定又『無心兒之事』,那我妹妹可就嫁不出了。就為這個,我們趙王府也會全力以赴。」說罷,不待石夢泉回答,出門去了。

要去見泰和號的掌柜。但現在必須去見顧長風,石夢泉想,不過,若單單登門請人諒解玉旒雲在前線的種種非常措施,只會無功而返。他要讓顧長風知道,玉旒雲的心裡並非沒有百姓。兩人的齟齬從「治蝗」一事開始。那麼,就讓顧長風知道南方七郡治蝗的真相!

當時玉旒雲翻遍典籍,對古代蝗蝻之害作了一篇札記,讓石夢泉帶去南方,若見到可補充的,就請他批註在旁。石夢泉北歸之後,先是為了楚國細作之事,接著又準備遠征,這篇札記還一直未給玉旒雲,此時倒正可拿出來給顧長風看看。

他打定主意,就先策馬回府去取這本小冊子。不料才一進門,就撞到了林樞,面無表地專等著他呢!

「將軍,是把脈吃藥的時間了。」

石夢泉哪兒有那個工夫,含混地應了一聲,徑自往書房去。豈料林樞的作快如鬼魅,一把就朝他的脈門抓來。

在瑞津吃夠了被點扎針的苦頭,石夢泉趕忙閃避讓。

不料林樞竟然也是會家子,一招不中,又出第二招。變抓為削,掌緣如刀,勁風幾乎刺得石夢泉睜不開眼睛。

好傢夥!他心裡暗驚,這大夫怎如此厲害?是了,聽說他是「百草門」的傳人,江湖綠林中人,會些武功也不稀奇。他們的招式變化多端,果然和我們行伍中的不同。

思念間,雙方又攻守了幾個回合。

林樞凌厲,石夢泉穩重,本來也不見得就能分出高下。不過,石夢泉急著去找顧長風,何有功夫在此糾纏。不由惱怒道:「林大夫,你究竟要怎樣?」

林樞道:「不要怎樣。我方才已說了,該是把脈吃藥的時間了。我人之託,忠人之事。」

石夢泉從未見過做事這樣一板一眼不知變通的人:「我若是病沒好,怎麼和大夫拆了這麼些招?」

林樞冷冷:「醫家言『聞問切』。非得把過了脈才能確認。將軍若有急事,還是先讓在下把脈。莫要自己浪費時間。」

「你——」石夢泉惱火異常,但如此下去,總不是辦法。因道:「好,就讓你把脈——」

他才收了招,林樞已「呼」起欺上前,搭上了他的脈門,出手之準,甚至可以用毒辣來形容。

石夢泉憤憤地瞪著他。

林樞依然面無表,站了片刻,自語道:「看脈象倒是全好了。」

石夢泉被這大夫擺布的也久了,實在沒有好語氣:「既然全好了,請大夫不要阻攔我辦正事。」

林樞道:「將軍豈不知『磨刀不誤砍柴功』麼?將軍在府里有什麼事要辦,儘管去辦。出門前不要忘記在下還有一帖靈芝茶,喝完了再走。這是最後一帖了。將軍喝過,在下也該告辭了。」

雖然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但這種焦頭爛額的時刻,石夢泉還真有點「忘恩負義」地希這大夫早走早好。他當下並不理會,只自顧自到書房尋找玉旒雲的札記。未花多大功夫便得著了,一本百多頁的冊子,其實只有前邊十數頁是玉旒雲的筆記,後面都是石夢泉從顧長風那裡聽來的方略,有許多都是對前文玉旒雲所提問題的解答。如此呼應著,越發顯出當初南下是玉旒雲布置了任務,石夢泉按照命令執行——顧長風應該會因此改變對玉旒雲的見!

他拿著復要出門,見下人已端了葯碗來,謂林大夫吩咐,請務必喝完再走。

石夢泉接過來,倒有些擔心這是林樞為了把他留在家裡繼續休養而炮製的什麼讓人彈不得的葯,因此並不喝。看托盤上另有一個小盒,便問:「這是什麼?」

下人道:「林大夫說,玉將軍當時給了一株千年人蔘一棵萬年靈芝,都未用完。他如今使命已完,不貪圖小利,剩下的依舊奉還玉將軍。」

石夢泉「恩」了一聲,把碗放下:「你且跟林大夫講,我喝過了。」說時,仍舊出門去,可才過門檻,心裡便如電火石般一閃:萬年靈芝!

他豁地轉看著那下人:「你說什麼?萬年靈芝?」

那下人一怔:「啊,啊,是。林大夫是這麼說的。」

見鬼!見鬼!他心裡咒罵著。

「林大夫人呢?」

「正……正要走……」

石夢泉不待他說完,一把抓起那盒子,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去。林樞才剛剛走到門廳里,背著包袱,挎著藥箱子,正是要離去的架勢。

「大夫留步!」石夢泉喚道,「這靈芝……這靈芝可是從西瑤來的貢品?」

林樞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在下怎麼曉得?在下當時只不過是玉將軍拿千年人蔘萬年靈芝來保住將軍的命。至於玉將軍從何得來,這就不是在下可過問的了。」

石夢泉覺得自己心裡彷彿剎那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把千般緒、萬種齊齊激發在一:這事……這事……這事……

他朝外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轉了個,又轉回去。真真痛恨自己——到頭來原是我累了

不過,既然是這樣,那就更好向皇上解釋了!

當即對林樞道:「林大夫,你且不要走。要用靈芝來治我的病,這事,我想請你作的見證。」

林樞道:「怎講?」

石夢泉想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要向皇上解釋,首先得要得到皇上的召見才是。樾國制度,每月初五、十五、廿五上朝。如今四月廿五已過,五月初五尚早,皇上有心迴避他,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這當兒,不如先抓功夫,把顧長風那頭說通。即道:「總之,請林大夫稍住幾日,事後一定重謝。」

說完,他將那札記往懷裡一揣,一壁吩咐下人們好生招待林樞,一壁大步朝門外走。不過還沒出門口,又轉了回來——那送葯的下人恰好追到門廳來了。石夢泉便走上前去,端起葯碗一飲而盡——靈芝茶麼?這是玉旒雲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得來的?他向林樞一亮碗底:「大夫妙手回春,大恩不言謝。請大夫務必留下!」說罷走出門,打馬朝顧長風家去。

途中又經過玉旒雲的府邸,和前日一樣,衛森嚴,他忍不住勒馬。深吸了一口氣,又要上路。這時,就聽人喚道:「將軍稍等!」見蔣文一徑跑了上來。

「什麼事?」他問。

蔣文四下里張了張,道:「卑職昨天悄悄進去見了玉將軍,把你回京的消息跟說了。」

「啊!」石夢泉連忙躍下馬來,湊近了問道:「玉將軍有什麼指示?」

蔣文道:「玉將軍問,你怎樣。我回說你看起來氣很好。玉將軍就說『那很好』。」

……」只說了這三個字?石夢泉心裡先是一熱,彷彿又回到病重時的夢境,玉旒雲將手放在自己的口。一種難以言語的歡喜——不不合時宜的?他隨即收拾起心緒來,問道:「玉將軍未說有什麼事要代我辦麼?」

蔣文搖搖頭,又點點頭:「玉將軍你替好好看看應春花,自己保重,別的什麼也不用擔心。」

「這……」石夢泉知道玉旒雲是一個眼裡從來看不到失敗看不到危險的人,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贏面,也只看到勝利,只想著去取得那勝利——攻打梁城時是如此,被困落雁谷時亦是如此。無論怎樣的困難,都躊躇滿志地去面對,最終那些艱難險阻也都會被擊潰。可這一次,形不必以往——手裡並沒有重兵,甚至失去了自由,一向可為說話的皇後娘娘似乎失去了寵,更不要說皇上改變了袒護的態度……在這種時候,是真的依舊看到勝利,還是只用這話來寬石夢泉呢?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石夢泉握了馬韁繩,玉旒雲不能輸,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請你轉告玉將軍。」他對蔣文道,「我一定會替看應春花的。」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已然翻上馬,鞭子一揚,疾馳而去。

這時候,街道兩旁的應春花已有了凋零之勢,紅玉白,零星散落。他的馬跑得急了,有幾片花瓣就撞到了他的懷裡。他順手攥住一片,押在口——

如果可以,他想,如果可以,我不要替你看花,我想和你一起看花。不,若能換得你平安無事,哪怕我看不到這花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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