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采藥小分隊四人集中，準備出發去祁連雪山。

因路途遙遠，劍宗特意拿出一艘飛舟供四人使用。

四人登舟，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按照飛舟的行駛速度，大約需得行駛兩個白日才能到達祁連雪山。

飛舟乃是依靠靈石驅自行駛，四人只需坐著即可，雖然輕松，但也確實是頗為無聊。

寧春月是個不得無聊的子，見人數整好，便組局要打麻將。

寧春月和許錦容因老家是東海郡府的，那一塊盛行棋牌，故而算得上牌局老手。而謝延珩與赫連羨風雖是新手，但學了規則后玩了兩局，便也上手了。

既是玩牌，沒有賭注就了幾分樂趣，眾人商議賭注定今晚的晚飯，輸的兩人從打獵到撿柴，從生火到做飯，得包圓一條龍服務。

寧春月在賭桌上既是老手亦是高手，憑著優秀的算牌能力，穩居贏家之列。

而謝延珩與赫連羨風因著頗有些玄學的新手運，倒也玩得有輸有贏。

反倒是許錦容流年不利，接連輸牌無法翻。

到了最后一局，第一和倒數第一都已經沒有疑問。謝延珩和赫連羨風則需以最后一手牌定誰同許錦容一道兒捕獵生火，誰和寧春月閑聊吹風。

赫連羨風的手氣確然是不錯，牌運極好，沒多久就胡牌了。

然而謝延珩手氣也同樣不錯，更兼提前算牌后組了副大的，故而最后還是了赫連羨風一籌。

赫連羨風：覺要被氣死，但還是要保持主優雅形象。

夜降臨，飛舟于一溪流邊停靠。

牌局輸家許錦容與赫連羨風各自進樹林打獵揀柴。而寧春月則下舟站在溪邊吹風懶腰。

謝延珩也一同下了舟，站在一邊看寧春月活筋骨。

夕西下，景風清。本是個舒服的時刻，可昨夜與謝延珩那段猶如分手的談話猶在眼前，寧春月到底是有幾分尷尬。

為了緩解這尷尬，便提議道：“謝道君可是無聊？我帶了瓜子，要不要一起嗑瓜子？”

謝延珩自然對瓜子毫無興趣，只問道：“你平日里口味這般挑剔，連劍宗的齋飯都不喜，能吃下野外陋的餐飯？”

寧春月一頓，笑道：“道君未免小看我。若能吃好的，我自然不吃差的，可若況不得已，我便是連樹皮草也能口。”

這話聽著仿佛確然在極糟糕的環境下生存過。

謝延珩想問經歷過什麼樣的“況不得已”，但想到昨夜對他的拒絕，想來不會愿意與他深談，便識趣地沒有開口。

兩人相顧無言地站了一會兒，謝延珩突然轉離開了。

寧春月看他離開背影一眼，猜測，他大約是要去給許錦容他們幫忙吧？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許錦容與赫連羨風一人提著柴火，一人抓著捕來的野兔子，碩果累累地回來開火。

寧春月沒看到謝延珩，有些奇怪：“謝道君呢？怎麼沒跟著回來？”

許錦容道：“他不是同你在一起嗎？”

“他方才離開了，我以為他同你們一起去捕獵了。”

赫連羨風本就不喜謝延珩，知道他走開了自然樂意得很，于是道：“謝道君自是有他的事兒，他修為高深，無需我們擔心，我們還是抓做飯吧。”

野外烹飪不易，許錦容與赫連羨風升了火堆理了兔進行燒烤，最后簡單撒了些鹽做調味。

赫連羨風風風火火烤好一塊，坐到寧春月邊，極殷勤地將塞到手中：“這一塊烤好了，你先吃著。”

許錦容見狀愣了一下，隨即對寧春月調笑道：“我還道你十指不沾春水，想著我今晚得一人干兩份廚子的活兒，沒想到原來這廚子的活兒還不上我。”

寧春月看了眼手里的，再看一眼許錦容，自然得調笑回去：“怎麼不上？我就等著你烤的呢。”

三人正說笑著，卻見謝延珩終于回來了。他左手拎了個包裹，也不知裝了什麼。

許錦容看見他，遠遠招呼：“我們正烤兔，謝道君快一起過來吃一些罷。”

謝延珩走到火堆旁，卻不急著坐下，他垂眼看著寧春月手中那塊。

是赫連羨風烤的，方才他回來時，遠遠便看見赫連羨風將兔遞給寧春月時的笑容。那是個含著親近示好之意的笑。

謝延珩眸微暗，抿了下，將手中的包裹遞給寧春月：“附近鎮上酒樓打包的菜，糖醋里脊、涼拌萵筍、豆腐羹。”

寧春月愣住。這三個菜，整好都是吃的。

許錦容驚訝：“最近的鎮子離這兒說有十里地，謝道君這就去了個來回……難不是用了地尺之？”

謝延珩沒有否認。

許錦容暗道，地尺之為高階法，看來謝延珩的修為比外界認為得還要更高深些……不過，謝延珩居然用地尺只為去買個飯？

寧春月看著遞到眼前的包裹，心說昨夜的話是白說了。

寧春月自是沒有接下謝延珩遞來的吃食，顧左右而言他，笑道：“這好菜，大家伙有口福了，我們三人便一起謝過道君了，許道君、赫連主，這些菜你們先吃。”

謝延珩角抿得更，寧春月只當沒看見，專心吃手里那塊烤得半不的兔。

赫連羨風見狀，心頗為舒坦，長手一拿走了謝延珩的包裹，將幾個菜一一打開，不客氣道：“既如此，那就謝謝道君千里迢迢跑一趟買的這些好菜咯。不過若還能有酒，那就更好了。”

謝延珩冷冷瞥他一眼，沒答話，漠然走開去不遠的樹下休息了。

許錦容在此刻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三人的氛圍不對勁，心不吐槽，竟然了一個詭異的三角，他是何等亮得發的大冤種……

待解決了晚餐，四人便各自尋了個地兒準備休息。

赫連羨風依舊殷勤，拿了塊靈皮給寧春月：“此乃九尾白狐的皮，既能保暖還能驅散蟲豸，此行我帶了兩條，宗主夜間休息若需要，不若就拿一條？”

寧春月看一眼遞到眼前的水皮，又抬頭看向不遠樹下。樹下影里，謝延珩正抱劍冷冷看著此。

赫連羨風在仙門的風流名聲與不相上下，修士本就逍遙，更是不排斥這般無需負責的示好。而如今謝延珩在場，便更加應得從善如流。

寧春月拿了狐皮，沖赫連羨風一笑：“那便多謝主了。”

赫連羨風被那笑晃了眼睛，角咧得恨天高。

謝延珩目更冷，簡直能在兩人上鑿出來。寧春月只當沒看見。

收了狐皮后，與赫連羨風閑聊兩句，待赫連羨風回去歇下，才重新看向謝延珩。

謝延珩見終于看向自己，先是與默不作聲地對視一會兒，最后終于不了，不聲地移開了目，隨即閉上了眼。

寧春月沉默一會兒，了上狐皮，也就此閉眼休息了。

月影西斜，到了后半夜，除了篝火燃燒的聲音，四人皆安靜下來，似都已進夢鄉。

然而沒多久，謝延珩卻緩緩睜開眼，是毫無倦意的模樣。

他無聲地走到寧春月邊，專注地看著的面容。

這是一張與記憶中那人截然不同的臉。即使他對丑并無清晰的概念，也知這張臉擁有攝人心魄的吸引力。

他明了，今日對赫連羨風來者不拒，多是存了想借機拒絕他的意思。

可……若能對他人不拒，為何獨要拒他？！

謝延珩安安靜靜看著，眼中存了幾分含而不發的怒意。他的心中養了一條蛇，而此刻，那條蛇正漸漸蘇醒。

想要將蓋在上的那塊礙眼狐毯扔進火里燒了。

心中那條蘇醒的蛇，想要纏上，繞住，將囚在只有他的天地，讓無法與其他人說話，無法對其他人笑。

想讓只有他，只看著他，只接他的一切。

謝延珩任憑心頭那些瘋狂的想法肆意生長，最后緩緩閉上了眼。

……

寧春月并未真正沉睡，這千年是從泊中存活下來的，早已養了淺眠的習慣。

知道謝延珩在看著。他不，亦不睜眼。

直到他轉離開，在這個靜謐詭譎的黑夜中不知去了何，才緩緩睜開眼。

寧春月仰頭看著滿天星辰，輕輕嘆了口氣。

……

第二日傍晚，經過了兩日的趕路，一行四人到達了祁連雪山下的一小村落。

彼時天空烏云布，是即將下雨的樣子。

四人正商議是否該找個地方躲雨，有個老伯從后面住他們。

“喲，四位打哪來？是要進雪山吧？”

四人轉頭看向老伯。這是個瘦黝黑的老頭，看打扮，是剛從田地里忙完農活要回家。

“三不五時的就有外鄉人來這兒要進雪山采藥，我一看你們的打扮就知道，你們也是要進雪山的。”老伯道，“不過你們可來得不巧，這天氣看著要下暴雨，估得下個一天一夜，你們啊，暫時進不了山。”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許錦容作為采藥小隊隊長，問那老伯：“那老伯可知這村落何可歇腳？”

老伯笑呵呵：“我家可以啊。”

他目掃過四人的穿著打扮，樂呵呵比了個手指：“一晚一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