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舟還是決定去見一見，不管怎麼樣不能讓人在這兒干等。

黃哥抄過桌上的廣告單，擺擺手讓安心地去，本不給反駁的機會：“剩下的事我來安排就行了。你覺得這家店很有可疑是吧？鈺啊，你跟小新一起去一趟A大，查一下店主跟店員的份信息。看最近誰跟劉昱接過。小新是不是還懷疑買^兇^殺人？也查也查。一頓飯的功夫耽誤不了什麼，正好你還沒吃晚飯，趕去吧。”

就算真是買^兇^殺人，這種地下易也肯定不會使用線上轉賬。黃哥主要是想查查劉昱的經濟況跟消費習慣。近期是否有大額貸款，是否有急切的資金需求。

徐鈺說：“也可能是為復仇。”

據劉昱幾位同事的敘述，劉昱雖然不擅長人際往，但從未表現出任何的暴力傾向。平時工作能吃苦，不是個耍的人。跟陶先勇兩個圈子，沒有惡的可能。一般來講不應該會卷這起兇殺案。

他的出現簡直令人始料不及。如果不是監控拍取到他的畫面，單靠走訪排，警方很難將他列作嫌疑人。

徐鈺有而發：“唉，年輕人啊。”

黃哥說：“，這句臺詞按年齡分配應該是給我說的。”

說著轉頭看向另外一位，懷著一顆不完的心，催促道：“還有那邊那個，別磨磨蹭蹭的了，仙就可以不吃飯嗎？”

何川舟拿了手機，已經準備往外走了：“你們想吃什麼？待會兒給你們一起帶上來。”

“好嘞好嘞。”黃哥笑瞇了眼，著手道，“十斤小龍蝦謝謝。”

何川舟：“做夢。”

·

一整天不見人影，得知周拓行還在分局，陳蔚然放不下心，特意過來接人。

他陪著周拓行等了一會兒，不到十分鐘就耐心告罄了，打算過去找人問問，卻被周拓行攔了下來。

陳蔚然看著拽住自己的那雙手，眼神里滿是荒謬。

這雙手，這個時候，應該出現在何川舟的上，而不是牢牢扼住他的手臂。

“大哥，你怎麼回事兒？我跟你說從古至今就不流行背后默默付出這一套，我是去給你做僚機啊！”

周拓行干等了一下午，也出了一下午的神，臉上不見焦躁的緒，只有過于反常的平靜。他眼睫半闔，思忖片刻，淡淡說：“算了，走吧。”

“別走啊！”陳蔚然急得吐了真心，“你有病啊？”

周拓行拎過外套，不顧陳蔚然怒瞪的目，從他邊上側而過。走到樓梯間時，被陳蔚然輕拽了下，順勢停下腳步。

陳蔚然苦口婆心地勸告，自認為分析得有理有據，大師來也挑不出一錯誤：“見到人之后，你就賣個慘嘛，多麼難得的機會，有什麼好彎不了腰的？像何隊這種看起來不講面的人，實際上更容易心。本質還是關心你的，是你自己上次非得嗆人家。”

周拓行儼然是個不聽講的學生，不僅不領，還不識好歹地回了句：“你在教我做事？”

陳蔚然：“你大爺的！你不看僧面，也要看看司機的面。還有，你那手到底什麼時候好？你一日不好，我得一日給你當司機，再這樣你自己找代駕啊！”

何川舟走進樓梯間，約約聽見下面有人在低嗓子說話。細聽又覺得那聲音有點耳。

往下走了一段臺階，對方似乎沒察覺到的腳步聲，跟著就聽見周拓行語氣生地糾正：“你搞清楚主語，是先跟我生氣的。是讓我滾。”

陳蔚然驚了下，半信半疑地問：“直接說讓你‘滾’？”

周拓行沒出聲，何川舟猜他應該是默認了。

陳蔚然有點不大相信：“不可能吧。”

一陣寂靜。

何川舟單手搭在護欄上，前傾朝下觀。

陳蔚然問：“還說了什麼？”

周拓行語速平緩地復述：“我就算死在外面也跟沒有關系。”

陳蔚然：“……”

他問：“還有什麼？”

周拓行的聲音冷冰冰的，像那麼回事：“眼不見為凈。讓我別再纏著。”

陳蔚然現在覺得他就是在胡扯，或者是多年不見，做了太多七八糟的夢，在這里時空維權。

他木著張臉，剛想聽聽周拓行還能列舉點什麼出來，上方憑空進一人的聲音：“還說了什麼？”

兩人一起抬頭。周拓行余掃見的臉，就淡淡開了視線，過來時也不看。

還點著點兒脾氣：“你不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嗎？”

“我不記得了。”何川舟角掛著一淺淡又不怎麼真切的笑，“但我肯定沒說這麼過分的話。”

周拓行安靜下來，目落在地上，角輕輕抿一線，垂放著的手指蜷了一下，又很無力地松開。雖然表沒有明顯的變化，但以陳蔚然對他的了解，似乎被這句話傷得很深。

何川舟的禮貌在這種時候顯得極為無。再和沐的風里卷著沙，刮著也人發疼。

“不好意思，本來說忙完請你吃飯，但是事有點多，沒想到你還在。”

陳蔚然兩邊掃了眼，問：“現在還吃嗎？”

何川舟說：“吃的。”

陳蔚然笑道：“我能蹭個飯吧？”

“當然。”

空曠的樓梯間里只有兩人談的聲響，空中回著的余音聽起來竟有些冷清。

陳蔚然說：“你今天應該很忙，我能暫時保留這個機會，等下次吃個大餐嗎？”

何川舟說：“可以。”

氣氛凝滯，陳蔚然也笑得有些不自在：“那今天你們先吃吧，我下次再叨擾。”

他回頭看了周拓行一眼，對方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正在神游天外。無奈與何川舟笑了笑，稍許猶豫后還是先離開了。

何川舟站了會兒，走到周拓行對面。

周拓行的眼神有點晦暗生冷，視線被占據時，闔上眼皮，退了下去，可與何川舟四目相對，仍舊帶著幾分分明的怨怒。

何川舟拉了下他的手，說：“別生氣了，請你吃飯。”

何川舟帶他去的是街對面不遠的一家小面館。

這條街上有不蒼蠅館子，人群來來往往，許多都是在附近工作的工人。

兩人在角落找了個座，何川舟出筷子，想想用紙巾了一遍，遞到周拓行手上。

空氣中飄著的醬香以及四面環繞著的嘈雜，都帶著一濃烈的煙火氣。

周拓行其中，心神卻飄在外，怎麼也拉不回來，盯著墻上的藍菜單看了許久，最后是何川舟幫他點了碗牛面，說是這里的特，還可以。又點了幾盤小炒，過去付了錢。

等老板上菜的時間里，兩人就跟陌生人一樣沉默對坐著。

何川舟低頭查閱手機里的信息，周拓行一聲不吭地看著。

在那有些虛幻的喧囂里，周拓行不由地想，何川舟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覺得他的心并不重要，或是甚至不用三言兩句就能解決好，所以不必在意。

何川舟回完同事的信息，將手機屏幕蓋到桌上，見周拓行面沉，說：“這次將就一下，下次再請你吃飯。”

周拓行這時才冷冷吐出一句話：“你還欠我一頓飯。”

何川舟說：“什麼時候？”

“看來你現在很健忘。”周拓行平視著，“以前何叔給我五塊錢，雇我陪你一天。你直接把錢搶走了，后來沒還我。”

那時候學校在放暑假，不用每天上課，周拓行白天在街上游，沒了去。

他想去賺錢，可又找不到機會，問了好幾家店，即便只要不到一半的酬勞，老板也不敢招他做兼職。謊報年齡，對方本不信。

最后何旭給了他五塊錢，說何川舟今天不高興，也沒有朋友說話，讓他陪一天。

他很需要錢，知道這樣有哪里不好，但還是同意了。

他陪著何川舟坐了40分鐘的城鄉公車，抵達郊區，又走了接近半個多小時，才知道何川舟是過來給媽媽掃墓的。

周拓行知道心應該確實不好，一路上都忍著沒說話。臨近目的地時，路過一家花店，何川舟忽然停下腳步，返問他：“我爸是不是給了你五塊錢？”

周拓行有點慌。

七月的太灼熱毒辣，他一路上沒喝過一口水，臉上皮被曬得發紅，也干得起皮，開口的聲音混著嘶啞：“……有。”

何川舟出手：“給我。”

周拓行愣了下，不敢置信道：“何川舟你是個人嗎？我怎麼說也陪你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何川舟本不講道理，直接手要去掏他的口袋。

周拓行躲了下，有點委屈，又很失，最后還是站在原地，把錢給了。

他當時穿著校服，A中的校一般有兩層，里面是一種紗網的材質，在酷暑的季節穿有點太厚了。一張陳舊的紙幣被他的汗打得涔涔的，在手里只有一小團。

何川舟跑進花店，挑了幾支鮮艷的花。

周拓行獨自蹲在路邊拔著高長的野草，手臂跟手心被葉片鋒利的側面割得發紅也沒在意，只將下搭在膝蓋上悶悶地生氣，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

可何川舟拿著花出來時，他實在忍不住吐槽：“誰掃墓會買玫瑰啊？”

何川舟說：“好看，我媽喜歡就行。”

此時服務員將面端了上來，撲騰而起的熱氣不及當年夏天的萬分之一。

濃油赤醬的紅上飄著氤氳的白霧，何川舟隔著朦朧的煙氣出他的名字：“周拓行同志。”

何川舟兩手搭在桌上，認真且嚴謹地替他補充了這段悲慘回憶的后半截：“下山的時候我不是請你吃冰了嗎？還給你買瓶水了。回到家后又請你吃了碗面。不止五塊錢。”

周拓行腔里憋著的一口氣陡然就泄了。他掀開眼皮，挑了挑左側眉梢，繃的五線條化了點，小聲地道：“你還記得啊？”

何川舟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了：“這就是你造謠的資本嗎？以為我什麼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