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簡士去買菜，南知禮去補課，家里就剩南懷璟和鹿笙。

鹿笙已經不像上次那樣尷尬了,沒去收拾碗筷,等南懷璟把碗筷端去廚房的時候，像上次一樣,了桌子,擺好椅子,然后就站在餐桌前等他。

這一等就等了十幾分鐘,南懷璟是洗完碗會順帶把油煙機和灶臺都抹一遍的人,但今天簡士沒開火,他就只了灶臺，不然,鹿笙等的就不是十幾分鐘了。

大概是知道在外面都搭把手了哪些事，南懷璟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只簡單掃了眼餐廳。

“走吧。”他說。

鹿笙跟在他側出去。

門帶上的時候，鹿笙問他：“你周末會待在家嗎？”

他腳下作沒停,往樓上去：“不會。”

樓梯不窄,他走在最左邊,袖子布料會到樓梯扶手,鹿笙走在最右面，一低頭，就能看見他右手手背上的青筋。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連他手背上的管青筋都覺得好看呢？

到了三樓,他也沒跟打招呼就左拐往走廊去。

“昨晚——”

他腳步頓住，回頭看。

鹿笙站在平階上，抿了抿：“謝謝你的熱巧。”

“你之前不是也給我買過？”他說的風輕云淡，讓人聽著覺得就是一個簡單回禮。

鹿笙沒有說話,漂亮的一雙眼睛細細凝著他。

然后聽見他說：“走了。”

又冷又淡又短的兩個字，一點都聽不出來。

鹿笙兩手揪著側綿綿又茸茸的布料，目定在已經沒人的半空。

他真的好難接近啊！

十點，鹿笙聽見樓下的關門聲，放下手里的筆，起去了門口。

厚實的門簾有一塊長方形的，能看見外面的明塑料，不過有臺隔著，看不見樓下。

但是能聽見簡士的聲音：“中午又不回來了？”

“嗯，不回來了。”

“大冬天的，這麼冷，在家待著多好。”以前簡士不得他周末不沾家，現在不得他周末定在家。

南懷璟沒有說話。

簡士問：“你不是周末都要備課的嗎？”

他說明天備。

周末，他也就只放松周六一天。

接著，鹿笙聽見了院門落鎖的聲音。

想著半個月前白薇薇說他去的那家網球館，鹿笙在想，要不要再制造一場偶遇。

為了不想讓南懷璟覺得這場偶遇是的刻意為之，鹿笙是一點到的網球館，白薇薇晚半個小時才到。

“以前我可就差八抬大轎去抬你了吧！”

白薇薇這話倒是說的一點都不夸張，白薇薇的網球還是在鹿笙的影響下才開始學的，大學的時候，鹿笙是學校網球室的常客，網球打的好，卻沒進學校的網球社，倒也不止一個網球社，所有的社團，一個都沒進。白薇薇問過原因，倒是說的輕描淡寫：興趣而已，進了社團就不一樣了，會有比賽，有比賽就有力。

鹿笙是一個很灑的人，喜歡自由自在，可的這種不爭不搶與灑在別人眼里就是不合群，可長的漂亮，所以不合群又變了清高。

追的男生一波又一波，拒絕的多了，就懶得拒絕，改了不搭理，所以那‘清高’二字前，又被一群看不慣的生加了一個‘假’。

打網球很耗力，鹿笙這些年有些懶，很鍛煉，若不是晚上節食，哪里還能保持的住現在這樣的材，再加上還吃巧克力一些高熱量的東西。

幾下來，鹿笙就氣吁吁了，朝對面的白薇薇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滿頭大汗地去了休息區的椅子上坐著。

白薇薇是個吃貨，但是鍛煉，瑜伽網球還有健房，一個不落。

“你這素質大不如前啊！”白薇薇把手里的巾扔給，然后去墻邊的包里去拿水。

等拿了兩瓶水，還沒走到鹿笙邊，就見一個男人先兩步跑了過來。

是剛剛也在隔壁打球的一個男人。

男人看著二十多歲，長的不賴，一白運裝，婉上的手表表盤是扎眼的綠，價格不低。

白薇薇看了眼他遞給鹿笙的水。

嗯，喝的水也不便宜。

男人站著，手上遞著水，卻沒說話，可那垂著眼看鹿笙的眼神，卻很直接。

鹿笙坐著，只抬頭，沒手，然后給了對方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說：“謝謝，我不。”

打了好半天的球，說不，誰信？

男人笑了笑，把水放到邊的椅子上，轉走了。

嗯，很灑，是現下比較含蓄的人技。

含蓄嗎？

才不含蓄。

白薇薇來多了這些運場合，見過了男人勾搭人的各種手段。

現在是灑，待會兒，只要鹿笙走出這大門，對方絕對追出來……

白薇薇走過去，把手里的水給。

鹿笙擰開蓋子，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瓶。

白薇薇哎喲一聲，逗：“不是說不的嘛？”

鹿笙嗔了一眼。

白薇薇低頭看了眼時間：“都快四點了，你家南教授還沒來呢！”上次來的時候是兩點，當時南懷璟已經在這了。

鹿笙緩緩擰上水瓶蓋子，沒有說話。

四點四十，鹿笙和白薇薇出了網球館。

剛走到一樓接待廳，之前給鹿笙水的那個男人追出來。

“嗨！”

鹿笙停腳側，白薇薇角勾笑，跟著側頭看過去。

男人已經換上便裝，五六度的天，穿著一件黑立領夾克，里面是一旦很單薄的黑t，夾克沒拉拉鏈，一條墜著方形金屬的銀項鏈垂至口下方。

打扮的很朋克。

不是鹿笙喜歡的款。

白薇薇以前也不知道鹿笙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現在知道了。

就是南懷璟那種，長著一張勾人臉，卻拒絕所有異靠近的木訥方丈。

鹿笙禮貌地問：“你在喊我嗎？”

男人目里只有，笑著走過來：“不然呢？”

白薇薇在心里哇哦一聲。

鹿笙不傻，看得出男人的目的，笑笑，明知故問：“有事嗎？”

男人拿出手機：“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白薇薇原本在送水那個環節給他打了八十分，雖然梗很老，但他禮貌有涵養，不給人力，也沒死纏爛打，更沒有直接說出訴求。

結果臉一轉，就這麼直接。

這就像做卷子，前面的選擇填空做的都不錯，到得分大題，思路卻走反了。

倒也能勉強及格。

可惜，在鹿笙這，及格線有點高。

鹿笙給了他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

人家的梗又老又土又直接，也一點都不差，半點新鮮的拒絕方式都懶得想。

男人不再像之前那樣含蓄了，角掀一抹帥，以為很勾人的笑：“不用這麼小氣吧？”

鹿笙沒再說話，角的笑平下去，沒說再見，子側過來，拉著白薇薇走了。

上午還不錯的天，這會兒，突然來了一場雨。

一場雨，來得急、下得兇，淋了不沒帶傘的行人。

鹿笙從裝著運的袋子里拿出兩把黑折疊傘，給了白薇薇一把。

白薇薇笑著接到手里，里不忘揶揄：“但凡你能把出門就看天氣預報的習慣用到運這事上，剛剛也不會的那麼厲害！”

鹿笙把傘撐開：“那以后我就多來。”

“得了吧你，”白薇薇還不知道：“來干嘛，打球還是等你家的南教授啊？”

鹿笙彎起角，眉眼有：“兩者都不耽誤啊。”

白薇薇邊嘖邊搖頭。

“等下我打車回去，”鹿笙問：“你呢？”

白薇薇想了想：“前面路口拐個彎有個寵店，我得去給哈寶買個能磨牙的東西，”說到這就來氣：“你都不知道，他現在會自己開鞋柜了，昨晚不知是不是發癔了，含走我一雙剛買的靴子，磨了一夜的牙！”

說的聲并茂的，惹得鹿笙掩笑個不停。

下了雨的路上，人越來越，車越來越多。

和白薇薇分了道后，鹿笙撐傘往南邊的斑馬線那兒走。

剛站住腳，就聽見一句稚的聲，“，我好冷。”嘩嘩雨聲，蓋不住話里的音。

“等下過馬路的時候不要跑，不然淋著雨就更冷了。”老人半頭白發，上的服解了扣，掀起一邊，給只到腰的孩子擋雨。

這時，一把黑傘舉在了老人的頭頂。

頭頂沒了砸下來的涼意，老回頭，見是一個模樣俊俏的姑娘，忙笑著說：“謝謝你啊姑娘。”

“不客氣。”撐傘的人穿著一件黑的中長款大，傘直立卻又往前傾斜，出了一張溫似水的臉，可眉梢卻也能看出幾分清冷。

傘布不夠大，遮不下三個人，雨順風斜打著的后背，黑的大上，能清楚看見細的雨珠攀附在上面。

隔得不遠，卻也不近，雨刮來來回回地刮著擋風玻璃，一陣模糊一陣清晰。

南懷璟盯著那只握著傘柄的手，風把的指尖吹的通紅。

他近視度數不深，這會兒還戴著眼鏡，幾乎能清楚看見的手在清冷的空氣里微微栗。

左轉綠燈亮，斑馬線依舊是紅燈，原本該左轉駛向停車場的車子，卻調了頭。

繞了一圈回來又是紅燈，南懷璟的車依舊停在第一位，只不過是在直行車道里。

剛剛那個位置已經沒有人了，南懷璟往前面右側路邊掃了兩眼，看見鹿笙站在出租車站牌下，隔了兩人的距離，剛剛那位老人和孩也在躲雨。

四十秒的直行紅燈過完，還要等二十秒的左轉綠燈，南懷璟看著紅燈秒數，余時不時帶向右前方，指尖一下又一下地點在方向盤上。

綠燈亮，他踩了油門，過了馬路，他打了右轉向燈，車子在鹿笙前停下，隨之落下的還有副駕駛的車場玻璃。

斜在肩上的傘稍稍旋了點方向，鹿笙淡淡掃過一眼，默了兩秒，視線又拉回來。

“南懷、南教授？”差點就喊他的名字了，“你怎麼在這？”

南懷璟傾著一只肩膀，在眼睛看進來之前一直在看著窗外。

其實他完全可以喊的，可他沒有。

為什麼不喊呢？

不知道，就是下意識想等自己發現他。

終于發現了，所以在他子回正坐好之前，對著窗外說了一句：“上車。”不是征詢的語氣，是肯定句，甚至還能聽出點命令。

鹿笙抿遲疑了兩秒后，收了傘，拉開車門上了副駕。

南懷璟看了眼的肩膀，不僅肩膀，還有發梢，都了，“儲箱里有巾。”說完，他看了眼后視鏡，打了左轉向燈，油門下，車子緩緩前行。

不過鹿笙只用巾了袖子，完，就把巾折好放在了膝蓋上。

余能看見把手進大口袋里的作，南懷璟把空調溫度調高，然后問：“冷不冷？”

鹿笙怔了一下：“還、還好。”

好像喜歡用‘還好’這個詞。

南懷璟給開了座椅加熱。

這個地方，離鹿笙以前住的房子不遠，但離知南街不近。

空調靜音，能聽見外面的雨聲，但也被車窗玻璃阻隔了大半，沉默了會兒，南懷璟扭頭看了一眼，問：“你經常來這兒？”

鹿笙回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因為在想他話里‘經常’的意思。

在網球館等了他一下午沒等到，倒是這會兒見了。

像上次一樣，還真有點‘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柳柳蔭’。

反正上次遇到他也不是在網球館里遇到的，鹿笙說：“這兒不是有家網球館嗎，下午跟朋友在這打了會兒網球。”

這個理由應該不會讓他生疑。

南懷璟沒再繼續問什麼，目視前方開他的車。

鹿笙用眼尾往他那兒瞥了眼，是第一次見他戴眼鏡，和平日里有點兒不用，別人戴眼鏡會添幾分儒雅，他戴眼鏡倒顯得有點斯文敗類。

想到自己竟會用‘斯文敗類’這個詞來形容他，鹿笙不垂眸笑了。

路上行人三兩，有小販借著這場雨在賣一些明雨傘，只可惜，這場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還沒到知南街，雨就停了。

南懷璟把車停在車位里，解安全帶的時候，他突然問了句：“我之前借給你的那把雨傘呢？”

剛準備開門下車的鹿笙一愣，把頭轉過來看他。

南懷璟也偏頭與對視，默了兩秒，他突然角勾笑，笑的很不像他：“你該不會把我的傘扔了吧？”

鹿笙怎麼可能舍得扔了那把傘，當寶貝似的放在臥室呢。

可上次那場通意外到現在，他半句沒提那次巷子里的事，而且當時他也一副不認得的模樣。

“你記得我？”眉心鎖著。

他記這麼好，只念了一遍的電話號碼，他都能記到現在，何況那張臉。

南懷璟點頭，但卻說：“記不記得有什麼關系嗎？”

這話問的，讓鹿笙覺得‘斯文敗類’真的好配他。

然后他又問：“我那把傘呢”

裝門簾的錢不要，現在倒糾結著那把傘了，難道那把傘比門簾還要貴？

鹿笙噘了點：“扔了。”

南懷璟：“……”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知南街的路上，一場雨，把銀杏樹的葉子打落了不。

鹿笙在樹下走，一陣風刮過，抖落了樹上的水珠，把鹿笙好不容易在車里吹干了的頭發又打了，拂掉頭上的水，抬頭看了眼頭頂的金黃。

走在斜后方的南懷璟看見那怪嗔的表，輕笑出聲。

結果被鹿笙瞧了個正著，把剛剛的小眼神也扔了一個給他，然后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拿出鑰匙開了院門，鹿笙扭頭看了眼，剛剛也沒走的有多快，怎麼就不見人了呢？

站在門口等了分把鐘，見他還沒出現，鹿笙干脆不等了，進了院門，把門鎖上了。

一樓的門關著，窗戶也不見，鹿笙上了樓。

南懷璟是在十五分鐘后接到鹿笙電話的。

他手機里沒存的號碼，但是屏幕亮的時候，他只掃了一眼就知道是誰了。

他放下手里的馬克杯，拿起電話接了：“喂？”

電話那頭，鹿笙問他：“你回來了嗎？”

聲音聽著悄咪咪的，南懷璟皺了皺眉：“沒有，怎麼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小會兒，聲音比之前更低了：“沒事，我就問問。”

南懷璟聽出了點不對勁：“有什麼事，你就說，”他看了眼窗外：“我在門口的咖啡店。”

雖說鹿笙平時說話聲音不大，但也鮮像現在這樣支支吾吾，好像難以啟齒。

“不說我掛——”

“等等，”聲音立馬急了，“你別掛”又支吾了一下，才說：“我在洗澡可是突然沒熱水了。”

以前有租客不知道從哪知道他的電話，直接越過簡士，用這個理由找過他，當時他一聽，直接就掛了電話。

簡士說的對，他才不是一個紳士，起碼，他不是對誰都紳士，他也不是對誰都有禮貌，分人。

所以，南懷璟笑了聲：“你是簡士的租客，不是我的租客。”

這話很明顯了，要找找簡士，別找他。

鹿笙說：“可是簡阿姨不在家，我剛剛也打了的電話，沒有接。”

所以就打到他這兒了？

南懷璟端起馬克杯，喝了一口微微發燙的熱巧，聲音里噙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那你想要我怎麼辦呢？”

隔著電話，鹿笙看不見他戲謔的表，問：“我可以借用你一下你的衛生間嗎？”主要是一頭泡沫，還沒來及沖洗。

電話那頭在沉默。

鹿笙臉已經窘的通紅，泡沫順著眉骨和眼皮流下來，沾到眼睛里，灼的眼淚都下來了。

用巾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又問一次：“可以嗎？”

剛剛還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變得煩躁：“等著。”他掛了電話，起出了咖啡店。

站在四樓門口的時候，南懷璟的右手抬了很久才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鹿笙拂開門簾。

一薰草的濃郁涌進了他鼻腔。

鹿笙看了他一眼后就垂下頭說了聲抱歉。

敲門之前，南懷璟一直在想，會穿一件什麼樣的服給他開門，吊帶，又或者是抹？或者著，或者著整條手臂……

誰曾想，倒是把自己包裹的嚴實，白的v型浴袍領口，被地撮在一起，只了半個脖子，浴袍下面，穿了一條長到腳后跟的針織長。

本來該鹿笙尷尬的，這會兒，南懷璟的臉上倒是了幾分不知所措，他別開視線，往旁邊站了點：“走吧。”

鹿笙手里還拿了條巾帶著，低著頭跟在他后去了三樓。

三樓的門開開后，南懷璟走在前，鹿笙低著頭，跟在后。

把領到衛生間門口，南懷璟停住腳：“沐浴之類的東西都在浴室的架子上。”

鹿笙垂著的眼睫立馬掀了起來：“我不洗澡，我、我把頭上的泡沫洗掉就行了。”

這麼一說，南懷璟愈發到無地自容了，他表別別扭扭，聲音卻冷冷淡淡，他說：“隨你。”說完，他去了廚房。

衛生間傳來的不是花灑的水聲，倒像是洗手臺水龍頭的水流聲。

南懷璟端著一杯熱水，在衛生間門口駐足了一會兒后，出門去了臺。

雨后的風很涼，能把眼里的朦朧吹的清明，也能把發熱的耳朵吹涼。

鹿笙只是洗了頭，所以很快就出來了，之前拿在手里的巾被包在漉漉的頭發上，而手里著的是之前包著滿頭泡沫的白巾，走到他后，又說了聲謝謝。

南懷璟沒有轉，對著空氣，回了句：“不客氣。”

等到鹿笙越過他后往走廊那頭走，南懷璟才轉看的背影。

腦海里突然就想到許洲遠說過的一句話：是不是喜歡你人太多，你看誰都覺得人家對你有意思？

他收回視線，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在這之前，他真以為對他有意思的。

現在看來，好像是他自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