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奇人異事’，莫磐三歲之前癡傻的事，莫青鸞只當是一件‘異事’看，有時候還做過兒子‘將來必定不凡’的夢。當然，就現在來看，莫磐也不是一個一般的小孩。

但是，莫青鸞從來沒有朝‘胎里弱癥’方面去想過。

畢竟，兒子只是從尤其笨變的尤其聰明，在此之前，都是心智方面的變化，是從來沒出過大病的。此時，聽惠慈大師說的這般嚴重，讓怎麼相信和接？

莫磐見他娘被駭的站不住腳，臉青白的模樣，著急的就要下炕去扶。惠慈大師搖搖頭，按住莫青鸞的肩井用勁一點，順勢扶在莫磐邊坐好。

莫磐擔心的抱住他娘，問道：“娘你還好吧？”

莫青鸞看著兒子雪白的小臉，一把抱住痛哭出聲：“我可憐的磐兒，是娘害了你，娘沒有懷好你，讓你現下遭這般罪。娘沒本事好好養你，讓你這般為咱們家殫竭慮！”

莫磐滿心無奈，安道：“娘你別聽大師危言聳聽，我好著呢，這次就是了點風寒，不也很快就好了嗎？”

莫青鸞搖頭哭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大師說的是真的！”

莫磐疑問道：“什麼真的假的？”

莫青鸞只搖頭痛哭，并不再繼續說。

莫磐不由疑問更甚。

惠慈大師看不下去，在一旁敲邊鼓：“老衲觀磐兒這病癥，并不是因你之故，可是跟他父親有關？莫施主，治病求因，老衲只有知道了病理源頭，才能治此癥。”

莫磐看了眼惠慈大師，心想這老和尚又在忽悠人了，只不過他也很想知道就是了。

莫青鸞見莫磐和惠慈大師都拿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等解釋，又擔心兒子的，心下計較一番，便說：“磐兒，你也知道你生父的事了。之前，之前在他家里的時候，我也影影綽綽的聽過一耳朵，只不過并沒有當真，如今想來，竟是真的了？”

莫磐好奇道：“娘，什麼真的假的？你聽到了什麼？”

莫青鸞苦笑道：“就是他們家代代單傳的事，而且都壽數不長。他們都說這是林家祖上傳下來的弱癥，所以每一代都只有一個孩子出生。可是，我雖沒見過林老爺，但林如海看上去還是很好的，況且，我一連生了你們兄弟三個，就更沒往這方面想了。”

莫磐一時無語，惠慈大師輕咳一聲，道：“若是他家的話，事倒有些棘手。”

‘林如海’三個字一出口，惠慈大師就知道莫磐的來歷了。

見母子二人抱在一起，一大一小用一模一樣的眼睛看向自己，惠慈大師不由訕笑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不瞞你們，老衲曾經給林侯爺診過脈，卻如莫施主所說，他家是祖傳的弱，這種病無藥可醫，但卻可以調養，再輔以道家養調和佛家強健筋骨之法，子孫滿堂壽終正寢也不是不可能。”

又道：“當年也是老衲為曾應林老爺的要求，為林如海調養過一段時間，所以，林如海能有磐兒他們兄弟三個很正常。可能是他用功太過的緣故，所以磐兒的不大康健。”

莫磐急道：“那我弟弟們呢？”都是一個父親，沒道理只有他弱吧？

莫磐大師看了眼莫青鸞，不由心下嘆：真是親母子，一人一句話就把自家老底抖干凈了。

看來，雙胞胎也是林如海的種。

他咳了一聲道：“到了雙胞胎的時候，林如海已中探花，正值春風得意，氣強健，而且，他們在胎里的時候，有老衲為莫施主調養，雙胞胎自然也更好些。”

莫磐心下放輕松了些：“那也不能放著不管，還要請大師診脈開方，從小治了才好。”

他完全忘了林如海到現在還沒有一兒半的事，倒是莫青鸞若有所思。

惠慈大師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道：“那許多的心！你先跟著我養好病再說。”

莫青鸞因為莫磐的病自責不已，覺著都是因為以兒子為排序立牌位招了忌諱，才讓兒子大病一場，差點害了他。

將這話試探著跟惠慈大師說了，想請惠慈大師給兒子化解一番。

惠慈大師沉了一會，對道:“小孩子魂輕，確時有些經不住，這樣，我留他在寺里住上些時日，一為調養，二來我帶著他多讀些經書，給他定定魂，也是一樣的，并不用大費周章。”

莫磐聽的一臉茫然，不知道怎麼就扯到給他‘定魂’的上去。倒是莫青鸞，一臉激的將兒子留下來，還叮囑他：“我每日白天里都會過來一趟，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盡可跟我說，要聽大師的話，”想了下，又道：“沒有功名也沒什麼，還有你弟弟他們呢。讀書畢竟太過耗神，你如今也掙下這般家業，我們母子生活盡夠了，以后就好好養子，旁的就不要再想了。”

此時，莫磐只當他娘到了驚嚇，在他好起來之前都不再允許他讀書了，誰知，莫青鸞居然到學里跟宋夫子說，他以后都不去讀書了，要跟著惠慈大師學佛法，調養。

這可驚著了宋夫子，還以為莫青鸞打算送莫磐到寺里出家了！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想要一副病歪歪的，更何況，他以后還要科考，他可不想死在考場里。所以，為了以后著想，莫磐決定老老實實的跟著惠慈大師學習吐息調養之法，為打基。

只是，你一個和尚，怎麼會道家的功法？

惠慈大師以‘你真是大驚小怪’的語氣道：“佛法原本是西域之法，傳到中土自然要帶幾分中原的脾。現在的佛家講究兼容并蓄，我不僅會道家的功法，還懂易經八卦看風水呢。這些以后都教給你，省的你心思沒使，凈想些腌臜俗。”

莫磐對惠慈大師的財大氣又有了新的認識，想著自己既然已經背靠大樹了，自然要好好乘涼一番，便將那些山下的心思收起來，一心跟著惠慈大師修行。

說是修行，其實就是早晚呼吸吐納打坐，養蓄神，上午隨著寺里的師兄們打打拳，上上課，說些周易八卦，讀寫四書五經，中午雷打不的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下午排棋作畫，吹簫彈琴，晚上再溫習功課，聽惠慈大師講些藥理知識。這樣的生活忙碌之余，又清閑自在的很，真妾的讓他會了一番何為歲月靜好，何為事安然。

直到這日，宋夫子來訪。

宋夫子在莫青鸞去給莫磐退學的時候，就想來寺里拜訪了。只不過冬日里寒冷，他老邁的不住，小病了一場，再加年關日，諸事繁多，直到今日，才出時間來看看自己看好的學生。

有知客僧帶領著宋夫子到了一寬敞幽深的禪院。方轉過一拐角，就聽見了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像是初學者所為。又見到一樹開得正盛的臘梅，梅枝上還堆著未化的積雪，吸一口氣就有冷香襲來。宋夫子忍不住贊嘆：“好梅花！”

等隨著知客僧進了一院門，抬眼就看到有一玲瓏可的小，正裹著皮裘穿著棉跪坐在窗下案邊練琴。案上有一香一琴，窗邊有一瓶開的正好的臘梅瓶，正是清香裊裊，琴韻悠然。

宋夫子心下了然，剛剛聽到的叮叮咚咚的聲音，想必就是這個小的練琴聲了。

宋夫子正在疑這個小是誰？就見那小抬起頭，出一張雪白的小臉，正是他曾經的學生：莫磐。

莫磐今天下午的課業是練琴，除了有些凍手指，莫磐還是很喜歡對梅彈琴這樣附庸風雅的事的。

正彈的起勁呢，抬眼一看，院門站著一個人，居然是宋夫子。

一番問候之后，師生兩個分賓主坐下。

宋夫子細看這禪房的擺設用度，斂中帶著奢華，對莫磐在這里的待遇心里有了數。他遲疑的開口問道：“你不再念書了嗎？”

莫磐反問：“夫子怎會有此問？我還要參加科考，自然要繼續念書的。”

宋夫子過裊裊禪香，問他：“那你到底是何打算？怎的你母親跟我說，你以后都不去我那里念書了？”

莫磐真是驚訝了：“怎麼會？我從來沒說過不再念書。不過是這兩天我病了，暫且在惠慈大師這里調養而已，等來年開春，暖和些了，我自然是要繼續到夫子學堂里念書的。”

宋夫子松了口氣，忙道：“惠慈大師的醫是出了名的好，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你的有他調養，必能痊愈。”又道：“即便你不去學堂里，你什麼時候想要讀書了，給我說一聲，我也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