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真的不想上班了。要不，我停薪留職？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消極怠工、遲到早退。讓人在背后你的脊梁骨！”

黎夏也知道辭職是肯定不的，直接提辭職也是為了退而求其次。

“你給我滾——”黎會計指著門外道。

黎夏道：“滾就滾——”一溜煙的就跑出去了。也沒跑遠，就在廠門口轉悠。

記得上輩子廠門口第一家的鐘大嬢搬去跟著兒、婿住。家里的房子租給了廠里一對小夫妻幾年。

如今快到那點了，去問問看。要是已經租出去了，還得去找別的地方。實在不行弄個推車也要把餐館開起來。

在家擺攤想給充公，出去租房子開餐館總不是用了家里的地方。

鐘大嬢家和黎家只隔了兩家人，所以黎會計很快聽人說了黎夏去問鐘家的房子是不是要出租。

黎竣正在家呢，被他指使去把人喊回來。

“爸，租房子干什麼？我們可沒有容不得啊。”

要是傳揚出去，說他們為了趕妹子出門好霸占的煙攤，找人給介紹對象。結果不小心介紹了一個想腳踩兩條船的，現在黎夏因此要搬出去住了。

那他們兩口子沒法做人了。魏容不是都已經幫洗服了麼。還特地挑了最難洗的工作服讓洗。大冬天的，半天才洗干凈呢。

這不就是同意和解了麼？

黎會計沒好氣道：“還不到你們趕，是又鬧著要辭職開餐館了。”

黎竣瞪大眼睛道：“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一個月三百還不知足呢？”

他找到鐘家，黎夏正跟鐘大嬢說話呢。

“鐘大嬢，你租給別人住，一個月只有十五到二十塊錢。我出二十五給你。我裝修一下，拿來開餐館。”

鐘大嬢是一個慈祥又神的老人家，比黎會計還大個十來歲。算是從小看著黎夏長大的。

“夏夏，你好好兒的班不上了？”

“我打算停薪留職，工資太低了！”

黎竣敲敲門走進來，“鐘大嬢，你不要理。小妹，爸讓你回去了！”

鐘大嬢笑道：“夏夏，你先把家里說通再說。”

黎夏被黎竣從小板凳上拉起來，往門外拉。

“鐘大嬢，那你給我留著。不要著急租給別人！”

黎夏對于自己馬上二十歲了，還非得事事家里同意才能辦很無奈。但是，這就是現實。

沒有老頭點頭，鄰居不會租房子給。甚至自己去辦停薪留職手續，廠里都不會給辦。

黎竣道：“你到底要折騰什麼？我和你二嫂加起來都沒你收高。你掙那麼多錢干嘛？你以前還打扮，吃零食。擺了煙攤這倆月倒是什麼都戒了。”

黎夏道：“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你在想什麼。你大腦的構造和我們正常人就不一樣！”

黎夏翻個白眼，懶得和他多說。

接下來幾天，黎夏果然又恢復了干完分事就往家跑的做派。

一回來就用火鉗往火盆里埋紅薯。舅舅送來的紅薯是紅心的，烤了那一個甜。剝出來紅薯心都要往外淌。

黎會計看到又跑回來了，氣不打一來。

黎夏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魚，廠里能魚的都在。好些人還上班時間附近找一家就聚眾打牌呢。”

“人家也知道在位置上裝裝樣子。你倒好，前頭一個多月都快標兵了，這到年底馬上評先進了你反倒掉鏈子。你這是拱手把榮譽讓人啊！”

黎夏道：“不就是一張獎狀，一條巾，頂多還有一個茶盅、臉盆什麼的麼？值幾個錢？”

黎會計氣道：“錢錢錢，你就只知道錢！”

“是啊，一切向錢看。爸，你就同意我停薪留職吧。我又不是要去南邊大老遠的地方，我就在家門口。”

黎會計轉頭對著廚房里的黎夏媽大聲道：“都是讓你給慣壞了！”

黎夏媽拿著鍋鏟道：“我一個人慣的啊？”

大哥、大嫂還有二哥都不理解黎夏在鬧什麼。倒是二嫂有幾分理解，“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干肯定比上班強。但是我要供遠遠讀書，不敢冒險。”

黎夏道：“所以我得趁現在沒負擔多折騰啊。”

半個月后，大哥、大嫂、二哥果然都評了先進個人，有獎狀和獎品拿。黎夏就只能算不功不過。

而且，年底都不掙表現，已經在廠長那里掛上號了。上次廠長從門口過，還暗示了黎會計幾句。

黎會計看黎夏一臉無所謂，“你還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你以為開餐館像擺個煙攤這麼容易啊？進個貨就好，什麼都不心。”

黎夏當然知道不是啊，“爸，你就讓我停薪留職嘗試一年。我要是虧了，肯定老老實實回去上班。”

黎道：“爸，要不你就讓試試？前段時間擺攤掙了錢。在家時不時哼個歌，臉上也笑的，看著都舒心。這半個月天把臉喪著，天天在家里晃來晃去的。我就是心不錯，看到都晴轉了。”

黎夏眨眨眼，看著爸。豎起一個手指頭，“爸，一年，就一年。”

黎會計想起這半個月都是一張喪喪的臉，松了口。

“停薪留職，回來可未必是原崗位。也許回來只能去車間當普工，一天站八個小時。”

他倒是有辦法，到現在不能告訴。不然就更膽大了。

“那我也要停薪留職。”誰還回去啊？再有三年就只能發一半工資，五年就要破產。

最后，黎夏爭取到了一年停薪留職的機會試一下。

用黎會計的話說，“反正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就讓試一年。不知道好歹！”

他領著黎夏趁著還在上班把停薪留職手續辦了。

這是改革開放后興起的新的方式。有人想下海，但又想留退路。廠里也樂得發一份工資。于是有了這樣的變通政策。

還有人甚至花錢保工齡。這樣以后回來，工齡接著算。

黎夏就不用了，本來就只上了八個月的班。

出了辦公室，黎夏一把挽住黎會計的胳膊，“爸，陪我去租房子。”

每天都要來問下房子租出去沒有。前幾天又和回來看母親的鐘家姐姐說了自己要租這個房子開餐館。

先開個面館，干了再開始賣飯菜。

鐘家姐姐看說得認真，答應元旦前不租給別人。反正也是準備元旦后來給母親搬家。

今天已經是十二月二十八號了。

黎會計很被兒挽胳膊，有點不習慣，“不要拉拉扯扯的，好好走路。”

黎夏挽得更，“我是你親閨，又不是別人。”

父倆挽著胳膊在廠里這麼一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大家當面都和黎會計熱的打招呼，背過就說：“你們說黎夏是不是這里有病啊？”邊說邊指指自己的頭。

“是啊，的工資不算低，活兒又輕松。倒是便宜小了。”

黎夏給了鐘大孃三百塊錢，租房合同寫了自己的名字。白紙黑字租期三年。鐘家大后天搬完鑰匙給。

舊房子不打算住了，錢也給得到位。鐘家姐姐說隨便黎夏改造。

和鐘姐夫都是國營茶廠的，單位比紙廠好。已經分了福利房，底樓帶一個院子。

反正是知知底的，黎夏也不至于糟蹋房子。

中午的時候黎夏掏了二十塊買了一只，一半清燉、一半紅燒。

黎會計道：“倒搞得好像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一樣。”

黎夏道：“有吃就是好事，是吧遠遠？”

黎遠正啃翅膀呢，聞言點頭不已。

魏容道：“小妹，你是怎麼打算的啊？”

“哦，準備好好裝修一下再開張。大哥，元旦過后，你幫我找一下泥瓦匠還有木匠。”

黎會計道：“你手頭也沒多錢吧，又才給了鐘家三百的房租。作那麼大!”

“這哪作大啊？”黎夏看了眼二嫂，“到時候煙攤我也挪過去。”

魏容低頭撇撇。挪走了也不可能隔二三十米再開一家。生意不會好不說，還顯得一家人不和睦。

黎滿口答應，“好，找人的事給我。大概一個月全部給你弄好。你再放一個月，出了元宵開張正好！”

黎夏擺了快三個月煙攤了，連工資存了八百塊。借給表哥一百塊，給鐘家三百塊房租。現在手頭還有四百塊。做這些應該夠了！

而且到開張煙攤還能給掙了三百。還有兩個月到元宵，但只有三百。因為過年廠子里也要放半個月假。

過了元旦節，一月二號起黎夏就徹底不上班了。

黎會計一早看到，沒好氣道：“無業游民！”

黎夏道：“誰說我無業游民啊？我馬上就要有自己的餐館。我這就去工商局辦營業執照。”謝天謝地滿十八周歲了。

以后，誰都不能替做生意的主了。

半晌，黎會計后知后覺的回味過來，“還防上我們了!”

一個小面館，都不知道能開多久，誰會急吼吼跑去辦營業執照？當然是能逃稅就先逃一陣，等生意上正軌了再說啊。

之前鐘家說多年的老鄰居了，不用搞那麼復雜。也是租房合同寫得正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