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封接到手里瑞和還覺得自己在做夢，特別是在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寫著“柏楊大學革委會”時，更是如墜夢中，跳得太快的心跳讓他呼吸急促，嗓子冒煙。

“快打開看看啊！”李大水比他還急，不得自己幫忙看。張田生慈地看他，也在用目催促他趕打開。他剛開始看到信封時也大吃一驚，可以理解小山激的心。

“我緩一緩。”瑞和深吸一口氣，手指發地開始拆信封。拿出里面三張紙，上面那張就是錄取通知書，大字印著“柏楊大學”四個字，瑞和也看不懂這是什麼字，只覺得非常字非常好看。

沒看錯，他剛剛不是眼花。

“柏楊大學！是柏楊大學！”李大水起來，“柏楊大學？真的是柏楊大學？太好了！”

張國笑呵呵地看著：“小山吶，咱們整個公社就你一個人考上了柏楊大學，你國叔也表揚你了，你可給咱們村大大地長臉了啊！”

不說其他六個大學生，就只這一個柏楊大學大學生就足夠上村臉上有了。

瑞和一字一句地看著錄取通知書上的容。輕薄的紙上寫著：

柏楊大學革委會轉張小山同志：經批準你我校歷史系歷史學專業學習。請于三月六號前憑本通知到校報到。

落款是“柏楊大學革命委員會”，簽發時間是“一九七八年二月十六日”。

還有一行小字寫在最下角：報道事宜請看隨附《柏楊大學學生學注意事項》。

一大簇煙花在他心里炸開，他的眼睛閃淚花。

“我前些天也在為你可惜，沒想到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瞧瞧這學校多好啊，好像是在京都吧？和老主席在一個地方的大學一定是好大學。”張田生拍拍瑞和的頭，“京都離咱們這里太遠了，我看坐火車也要老久老久了，你趕回家收拾收拾，該辦的手續也要抓，這麼好的學校千萬別遲到。”

瑞和激地點頭：“我知道了田生叔。”

“錢的事你放心，我去大隊里領通知書的時候你國叔也說了，你這是頂頂好的大學，又是在京都那樣遠的地方，開銷肯定大。大隊里之前就有給其他六個學生獎勵，擱你這里肯定要再多幾塊錢的。”

“我手頭有錢——”

“這是慣例你就別推辭了，對了這張家庭經濟況調查表你給我吧，我拿到大隊里給你填，填完正好可以蓋章。”前陣子已經送走過幾個大學生，張田生現在對這些手續很悉。“行了別謝來謝去了，趕去辦自己的事兒吧，我弄好立刻給你送過來。”

等張田生一走，其他聽見靜圍觀過來的村民趕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柏楊大學是哪里的？”“你剛剛沒聽見嗎？那可是京都的大學！和老主席一個地方的！”“嘶厲害啊，咱們村竟然出了個京都大學生吶！”“恭喜啊小山，以后出息了可別忘了村里人……”

從熱的鄉親們中間出來還要多虧了李大水，他拉著瑞和往外走：“叔叔嬸嬸小山要回家收拾東西了，下回再聊哈！”拉著瑞和飛奔回家。

回的是李家。

李大水門路，邊跑邊說：“去我家搬自行車，我帶你去公社派出所和縣團委先把你的戶籍關系和黨團關系也辦了，放心我都認得路，小當時要辦就是我載去的。”

“謝謝你大水哥。”

“謝個屁，你考上了我別提多高興——媽！媽！小山考上了！快把自行車抬出來我要帶他去公社！”

一進門李大水就嚎起來，將李家也給震了個遍。

飛狗跳就別提了，瑞和也在李大水的關照下徹底冷靜下來，沒錯，這些手續要先辦，置辦東西反而不是最要的——他有錢，等到了地方再置辦也不遲。他還記得郝老師說過，從這里到京都，坐火車要八天八夜呢！

八天八夜。

現在是二十四號，下個月六號前就要到，滿打滿算時間似乎剛剛夠，可他不認識京都的路，要找到學校也需要費功夫。今天也走不了，最快也要明天呢。

的確要抓了！

李大水騎著自行車帶瑞和回家拿戶口本，然后站起來猛地踩腳踏板，自行車哧溜地了出去。

李家，秀娥也坐不住，是為自己閨收拾過行李的人，各方面都悉。趕去地里喊人，讓丈夫去幫忙通知小山的姐姐，張大山……聽兒子說兩人關系疏遠，肯定靠不住，小山要出遠門肯定要通知他姐姐的。

張田生不在，記分員問清楚況后趕點頭放心，讀書可是大事啊！

李大水的父親喊上他大兒子，兩個人往家方向奔，張大山有些困地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勞作。地要趕收拾，再過一個月就要春耕了，可有得忙。

李家兩個男人分頭去找瑞和的姐姐，近的如霞路公社就讓李大哥走著去，遠的就由他父親去借自行車。

那邊瑞和坐在車后座，小心翼翼地看注意事項，很快便心中有數。在李大水的幫助下，瑞和將戶籍關系和團關系辦好，還在公社拿到了介紹信，公社的工作人員和他說：“進京還得去省里開介紹信，不然買不到進京的火車票。”

辦完之后他就得去轉糧食關系——

他的糧食關系會落到京都柏楊大學。

未來的路，終于踏出去一步！

多年夙愿追求一朝實現，瑞和只會咧著笑了。

辦手續很順利，瑞和拿著錄取通知書一路順暢地辦完證明，等回到家時發現自己三個姐姐姐夫已經在家，他愣怔不已：“姐……”

“你這傻孩子還愣什麼快走！”

“小山來，通知書在上是吧？咱們上糧所換糧票。”大姐夫走過來拍瑞和的肩膀，面欣：“我吳從軍也有一個大學生小舅子啦！小山你做得好，以后啊我讓志遠向你學習。”

大姐張萍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好！小山啊走，咱去糧管所給你辦糧食關系，以后你就是城里人啦！”

“還是京都的人！”二姐張芬也歡喜極了，“對了，是李家伯伯和你李大哥通知咱們的，剛剛你秀娥嬸子還幫我們列了一張單子，幫了好多忙呢！回頭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嗯。”瑞和回頭看向李大水，“謝謝你大水哥。”他剛剛還沒有頭緒的時候是李大水拉著他往前走，家里也是李家在幫他張羅，他極了。

李大水翻個白眼：“和我你還客氣什麼？行了走吧，聽萍姐的趕去糧管所，趁他們沒下班趕辦下來，快的話明天就能出發了！我現在去客運站給你買到省會的客車票。”他話音剛落，大姐立刻從口袋里出一沓錢塞給李大水：“大水啊那就拜托你了。”

“不用不用！”李大水忙推辭，張萍哪里肯讓，于是兩人在那里推讓。瑞和過去幫著李大水將錢還給張萍，這些錢看著有快十塊錢，他也不肯讓大姐出呢。“大姐我有錢的，快別推了。”瑞和安住張萍，回頭掏出錢給李大水，“大水哥你路上慢點，不著急的。”

現在再推讓不是明智的選擇，李大水便將錢收好，蹬腳上車：“放心吧。”

“那走吧，說要走到現在都還沒出門。”吳從軍笑著招呼兩個妹夫去搬糧食。瑞和這才看到院子里堆著十幾袋子的糧食，不知道是米還是紅薯亦或是別的，不過他能肯定除了角落那兩袋，其他都不是他自己屋里的。忙轉頭問姐姐：“這是你們家的？不用真不用！我家就有，報道注意事項里說只要一個月的全國通用糧票就夠。”

“換多一點傍，你就別管了。”

“對你別管了。”

“走！”

夜里，瑞和一個人在收拾東西。

此時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喧囂熱鬧了一下午的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牛蛙和蚊蠅在不停吵鬧。

戶口遷移證，四月一號生效的糧食關系轉移證明……大半年份額的全國通用糧票，還有大姐二姐三姐湊的二十四塊七錢，瑞和的想起晚上姐姐們離開時說的話，眼眶忍不住紅了。

他沒辦法將這些人當做虛擬的人，們分明有一顆滾燙的真心，他虛占著原的，著姐姐們無微不至的關，總覺得之有愧。

瑞和將東西收進服的口袋里，然后將服穿在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亮，姐姐姐夫們又來了，給瑞和帶了許多吃的喝的，讓他路上吃。

“要做八天的火車呢。”張萍擔心極了，“要不還是讓你姐夫陪你去吧？”

吳從軍咽了咽口水，其實他也沒出過遠門，最遠就去過隔壁溪尾市和山市，不過既然老婆這麼說了，他便咳嗽一聲起脯，出很有把握的樣子：“沒錯，我能陪你去，你看姐夫這麼壯，路上能保護你，什麼賊啊小啊肯定不敢過來。”

瑞和再次拒絕了：“我自己真的能行的，下車后我就去問路，一定不會出問題。”這麼遠呢，他也不放心大姐夫獨自坐車回老家，倒不如他自己一個人去，也沒有后顧之憂。

“好吧。”張萍不舍地瑞和的頭，傷地說，“前些天等不到你的通知書我心焦，沒想到通知書剛來你就要走了，我什麼都沒給你準備。”還是那麼遠的地方，怎麼能放心？

“是啊。”張芬也眼睛，“我還以為你就在省讀書，要不澄師范也行……”本來以為在近讀書，平時要給弟弟送些什麼也方便，本沒想到會去到千里之外。連雙鞋子都沒做，一夜之間哪里做得出來一雙鞋。

昨天聽了消息，立刻和丈夫搬了家里一袋米和一袋紅薯干，又拿了小家全部積蓄五塊錢，騎上單車趕了過來。昨晚回家后，婆婆還給了兩塊錢，說是給小弟讀書，讓今早送過來。

小弟爭氣，自己好像一夜之間了公公婆婆最看中的兒媳婦了。

“來拿著，這是你黃嬸子給你的，讓你好好讀書！”張芬將錢塞給弟弟，“這話昨天姐已經說過，你自個兒上外地讀書，得吃的就吃，千萬不要省錢，錢不夠了給家里寫信，寄給我還是大姐三妹都行，我們這邊再給你寄過去。”

張芳也忙說：“這是姐早上做的，紅薯餅，甜的呢，還有這個是白煮蛋，你都拿著路上吃。”

一時之間，姐姐們將瑞和圍住，這個拿點什麼那個帶點什麼，叮嚀的話一句接一句，好像說不完。瑞和的眼睛酸，乖巧笑著一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