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并不知道周小勇的想法，他趕到教室后先去教室休息室，找到周教授的熱水瓶后打滿水，把擱了一夜的搪瓷缸子洗好，最后將東西帶到教室講臺上。

這就是他做教授生活助理一般要做的工作之一了，并不繁忙，瑞和做著順手的，教室里室友們已經幫他占好位子，見他過來忙問況怎麼樣。

“他沒承認，不過他的臉不好，這件事和他肯定有關系。”瑞和小聲說，“我打算以后和他疏遠一點。”

朱紅星：“這樣就好，你對他這麼好他還背后你，人品太壞了，我們宿舍以后也不要和他來往。”生怕哪天也被污蔑一下。

“嗯。”

“要跟老師說嗎？”馬功問。

朱紅星緩緩搖頭：“我覺得最好不要，我剛剛問過葛天明，他說他沒跟傅老師提起這件事，既然這樣，我們也別提了。”

幾人正嘰嘰咕咕說著，在上課鈴響的時候周小勇踩著鈴聲跑進了宿舍，累得直氣。他下意識去尋找瑞和所在的位置，見他們宿舍幾個人嘀嘀咕咕的樣子心里就是一。

“他們是在說我壞話嗎？”然后眼神忍不住回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回頭，他怕看到惡意嘲弄的視線，如果有人問他為什麼和小山疏遠了，他該怎麼回答？對了，小山會怎麼和別人說這件事？自己該怎麼辦？葛天明這人完全不靠譜，自己好心提醒他，他怎麼能出賣自己呢？果然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

周小勇心有憤恨，聽課的時候都無法集中注意力，正好周教授提問問題時喊了他的學號，他囁囁嚅嚅說不出個所以然，周教授讓他坐下：“認真聽講，這節課說的都是基礎，下次再調你提問你還答不出，那就在后頭站著聽。”

他的臉一下子紅大番茄，只覺得全教室的同學都在看他，得恨不得有一個讓他鉆進去。

周教授喊另一個學號，瑞和站起來，清晰詳細地道出自己的觀點。周教授滿意地點頭，揮手讓他坐下。

這節課結束后，瑞和上講臺幫周教授收拾教案、水瓶水杯，周小勇看見瑞和在講臺上和周教授說話的笑模樣，總覺周教授的余正在瞟他。

“他在說我的壞話！”周小勇這麼想。他低頭沉默地將課本收好，拉出書包就沖出教室。

講臺上，瑞和說起自己買了自行車的事：“周教授，你要回宿舍還是去圖書館還是辦公室？我可以帶你去。”在還沒買到自行車的時候，宿舍里陳平安有了車，很大方地讓他們有需要就騎，他便厚著臉皮讓陳平安教他。出時間摔摔打打兩個星期，這才爐火純青，也會帶人騎車了。

周教授搖頭：“不用了，我走著回宿舍就行。”他不會騎自行車，一直都是用走的。

瑞和便不勉強，這個星期的相讓他知道，周教授是一個有些執拗的人，自己做好的決定很難因為外人的話而更改。

他將熱水瓶等送到辦公室周教授的桌子上，隨后才到圖書館找室友們匯合。圖書館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如果不占位子的話很難找到空的自習位。

生活并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瑞和很快將周小勇的事拋在腦后，他很忙，沒工夫去糾結無關要的事。

五月底的時候，班長張國良和團支書洪彥、文娛委員甄寒梅聯合起來組織了一次班會，為六月中旬即將舉辦的柏楊大學建校八十周年慶祝大會，1977級歷史系歷史學一班的表演節目開展討論。

經過四個小時的討論，最后決定全班大合唱《楚辭·離》，甄寒梅遂自薦：“我可以給這首詩用古箏譜曲伴奏，到時候我們可以邊唱邊加現場書法，有沒有同學書法寫得好的？到時候現場寫離，等到合唱結束的時候再把書法舉起來，一定很壯觀。”看向宋折枝，“我記得學習委員的字就好看的。”

宋折枝點頭：“我可以。”

“還有別人嗎？一首詩唱完的時候要寫完，至要三人吧。”

陳平安站了出來：“我也可以。”

“還有我，不過我寫得不是很好……”

最后定下節目形式，因此瑞和在課后還得時間去學唱歌，好在離他本來就會背，不然會更忙。甄寒梅的能力確實超群，用了一個星期編曲完，瑞和聽用古箏邊彈邊唱過一次，實在好聽得不得了，古韻十足。

節目編排好之后，接下來就是鑼鼓的排練了，班里定下晚上一個半小時的排練時間。

“這是班級的榮譽，大家都時間來啊，每一個人都要來，這樣，七點集合，就到清雅湖西北角那里。”

于是瑞和晚上只能提前從圖書館離開去清雅湖。

柏楊大學的清雅湖很有名，寬闊的湖面上楊柳垂岸，水面清澈平如鏡面，早春的蜻蜓在湖面上飛掠而過，還未禿禿的蓮葉一簇簇鋪在湖面上，看起來青翠滴，可以想象等到夏天蓮花盛開，的花點綴其間會增添多彩。

不過瑞和很過去。

不管白天夜里，清雅湖都是學生最來的地方。這里不僅地勢低平視野開闊，更有偌大的湖添加詩意，不拘是文會、詩會、音樂會、英語角、小說討論會，學生都喜歡占據清雅湖畔一角。

瑞和很參加這類活，他的時間總是不夠用。這一次因為排練的關系，他接連半個月來到清雅湖，每次都能為它的麗而折服。

夜里，清雅湖邊的金黃路燈全部打開，來聚會的學生們也大多會帶著自己的照明工，如煤油燈，如蠟燭。星星之圍攏在清雅湖邊，更是映得夜里景如畫、詩意綿綿。

他們唱的歌充滿古韻，在湖邊唱起來更顯得悠遠綿長，引人勝。在這樣浪漫的環境下，短短兩個星期，班里竟然出現了五六對對象的。他們在夜的遮掩下，你勾一下我的手，我一下你的手臂，十指在黑暗勾勾纏纏，燈下，他們年輕的臉龐浸著紅的，如同蓋上了一層晚霞。

瑞和看得有趣，沒想到最后一天排練結束時，班上一位同學喊住他。室友在一旁輕輕地賊笑起來，瑞和有些不知所以：“有事嗎？”

同學漲紅著一張臉低聲說：“你能跟我到旁邊來一下嗎？”

這自然是可以的，瑞和一頭霧水地跟著到旁邊角落，后還能聽到室友們的笑聲。

笑什麼呢？

瑞和在心里嘀咕，難道他們知道同學找他是為了什麼事？而這件事很好笑？

抱著這樣的念頭，當瑞和聽到同學嚴肅地看著他說：“我的家庭分也是農民，我知道你現在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不過我不介意，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做革命伴，小山同學，你覺得呢？”

他一下子懵了！

原來同學是在和他表明心意，、喜歡自己？瑞和的臉蹭一下就紅了。

同學看著他臉紅的樣子，勇氣又多了兩分：“小山同學，我希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晚上七點我在這里等你給我答復，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哎——”瑞和回神趕喊住，沒想到同學跑得特別快，一下子就沒了蹤影，他懊惱地拍自己的頭，怎麼剛剛就因為吃驚而呆住了呢？應該早點和對方說清楚才行，明天晚上……他嘆著氣回到室友邊，馬功攬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問：“怎麼樣答應了嗎？”

“答應什麼？你怎麼知道的？”瑞和吃驚地看著他。

馬功得意地笑：“那自然是我火眼金睛啦，肯定是跟你表明心意對不對？”

朱紅星將他拽回來：“站穩了，什麼吊兒郎當樣，還有，這種事別在外面說，對同志影響不好，走吧我們回宿舍。”

宿舍有三輛自行車，瑞和、陳平安和馬紅星都有一輛瑞和載朱紅星，魯安平跳上陳平安的車后座，五個人就往宿舍里趕。

在路上時，瑞和忍不住問朱紅星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朱紅星嘆氣：“也就你看不出來，你對這種事真是太遲鈍的。”聽瑞和困地“啊？”了一聲，朱紅星低聲和他解釋：“你沒發現趙紅梅一直在看你嗎？”

“沒發現啊。”

“那你沒發現跟你搭話好幾回了？”

瑞和想了想，還真的是，趙紅梅這幾天確實總跟自己問學習上的問題。可他完全沒往那方面想啊。

朱紅星嘆氣：“你這格還真是……那你是什麼想法？我給你一個過來人的建議，如果不想就早點拒絕人家，如果你也愿意——”

“我不愿意！”

被打斷朱紅星也不生氣，他迎著夏夜清涼的風，風里夾著茉莉花的花香，他深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然后再笑著說：“我就是說一，你聽聽就算了。如果愿意就要好好和人家，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不要學別人家里一個學校一個，要不就在學校里一個吊著一個，不學好，唉。”

他也是被開學后這短短三個月里聽到的很多消息打擊到了。

不是讀書好的人，每一個都有好人品的。任憑那些人怎麼宣揚“自主”“追求自由”，還在剛辦的學生校報《詩清文雅》里寫小詩投小文為自己鍍金，追究底就是道德敗壞。

瑞和不知道朱紅星腦子里已經轉過那麼多念頭，他說：“我沒有談對象的打算，我明天就和說清楚。”

“那你可得委婉一點，給同志留點面子。”

“我知道了。”

瑞和用力蹬腳踏板，追上前方的室友。

回到宿舍又免不了被問一通，馬功粘著他不肯走：“你為什麼不同意啊，趙紅梅學習很好，你們很配啊。”

“我是真沒有這個打算。”瑞和將馬功鉆過來的臉推回去，“我要放蚊帳了，你回去。”

馬功氣呼呼地回頭，也開始放蚊帳：“好生氣啊，宿舍里老大又老婆孩子了，平安長得好斯文秀氣，隔壁系也有生來跟他告白，安平家鄉有未婚妻了，現在連小山也有人看上，就剩下我一個人無人問津，孤家寡人好生凄涼~”最后還唱了起來。

對面床的陳平安將枕頭丟下來砸到馬功臉上：“你還沒完沒了了，快睡覺了。”

話音剛落，寢室的燈滅了。

“嗨謝謝你的枕頭了，我不還你了哈。”

“還給我！”

瑞和聽著馬功逗陳平安，忍不住笑了，他鉆進被子里閉上眼睛，有些煩惱明天要怎麼跟趙紅梅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