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在以前的世界是待過孤兒院的, 孤兒院里基本不可能有健全的男孩子，就是有心臟病的，一樣有人收養。

“你是不是傻了！”

“爺爺, 這真是您曾孫, 做過親子鑒定的, 我的頭發, 姜離星的頭發都用過, 的的確確是我們的孩子。”

“你膽子是真夠大的！你居然敢直接帶他回來, 還敢說他跟你長得像！”

“爺爺, 這是蓋彌彰, 我這麼說了, 就沒人會懷疑他是我親兒子了。”

憑借高于常人的五，顧棠能聽見不遠小廳里刻意制著聲音的對話。面如常, 一邊想夏景正這薛定諤的腦子，一邊還在問這孩子, “你幾歲啦？”

“我四歲半了, 謝謝阿姨。”后頭半句是跟幫他洗手的阿姨說的。

“真懂事, 才四歲就會自己洗手了。”顧棠嘆息道, 扮演著什麼都不知道的妻子的人設, 還跟阿姨換了一個心疼的眼神, 孤兒院里出來的孩子, 可不就得懂事嗎。

顧棠拉著他又往回走, 還在吩咐阿姨, “要是有粥給他上碗粥, 再蒸個蛋羹，小孩子是不是不能吃大人的東西？”

裝得懵懂的，反正誰都沒看出來, 阿姨道：“您不用擔心，我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該吃什麼。”

兩人回到小廳，夏石中給夏景正一個警告的眼神，已經很是不善了。

“這孩子慘的。”夏景正輕輕一咳，道：“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在孤兒院——”

“福利院！”顧棠把張凡耳朵一捂，“是福利院！”

夏石中重重地嘆氣，夏景正自以為寵溺的笑了一聲，油膩得比桌上那碟東坡還要油發亮。

“是福利院，星福利院。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是跟人出來的，不過不小心走散了，然后被我撿到了，他是不是長得跟我像的？”

夏景正又笑了笑，“我就想不如我們來收養他？我們沒什麼經濟力，養個孩子也好的，免得你無聊。”

顧棠抿了抿，夏石中是一點沒掩飾他的不同意，“無聊？你就是打算這麼養孩子的？無聊就能養孩子了？這不是貓狗寵，這是人！”

張凡好像被嚇倒了，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顧棠上，下意識去拉的手。

夏景正眸暗了暗，早上這孩子可是即沒表現出親近姜離星，也沒表現出親近他的意思。

這還是他的親兒子！

不過孩子嘛，都是可以教的，孤兒院出來的孩子都懂事兒，從不任，教起來也容易。

“你看，他跟你有緣的，下意識就親近你了。”夏景正還在不余力的推銷這孩子。

顧棠回頭了一聲王媽，等王媽過來，把張凡到了王媽手上，“蛋羹蒸好了沒有，你去喂他吃飯。”

張凡依依不舍的又看了顧棠一眼，這才頭一低，跟著王媽走了。

夏石中冷哼一聲，揚聲道：“吃飯！你們人呢，都躲到哪兒去了？”

等夏家人一個個出來，夏石中這才道：“一會兒吃過飯就把孩子送回去，哪個福利院的？再捐五十萬。”

夏溪瑜坐下之后下意識就跟著老爺子的思路多來了一句，“咳，我聽說有的福利院會專門讓孩子等在路口，就為了釣路人捐款呢。”

“不是！”夏景正道：“他真是走丟的，爺爺，您不是說——”

“吃飯！”夏石中看他一眼，“我說吃飯！”

夏景正又去看顧棠，顧棠嘆了口氣，把筷子放了下來，“我問你，你說想要領養他，你看過我國的領養條例嗎？”

夏景正一愣，道：“總是有辦法的。”

顧棠無奈的搖頭，道：“要夫妻雙方年滿三十歲，我還差七歲。”

“這……”夏景正又是一愣，顧棠打斷了他。

“你要真喜歡他——我也覺得他跟你長得像的。”顧棠轉頭看著夏合，“不如讓爸爸領養他，爸爸年紀也夠了，也沒什麼事兒，也沒有經濟力，他又跟你長得像，豈不是兩全其？”

夏景正一副不著頭腦的樣子，夏石中的緒從生氣變了可笑，兒子變兄弟，還真是可笑！

夏石中索也放下筷子，一副看笑話的表看著夏景正，“我覺得這個主意好。”

“不行不行。”沒想到先反對的是夏合，他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但是能到暗洶涌，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我養不了孩子，我沒責任心，當年景正都是他爺爺養大的，不如讓爸爸養。”

這下夏石中越發覺得好笑了，兒子變兄弟還沒完，搖一變輩分又提高一輩，了小叔。

眾人都看著夏景正，等他拿主意。

夏景正皺著眉頭，了一聲“棠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顧棠抿了抿，眼神悲悲切切的，滿都是控訴和傷心，夏溪瑜看見了都不太忍心。

也想過的，夏景正忽然帶回來一個四歲大的男孩說要收養，別說顧棠了，連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該不會是前幾年他荒唐的時候留下來的私生子吧？

夏溪瑜笑道：“你問干什麼，才多大一點，大學剛畢業一年，你就給一個孩子讓養，這誰接得了？再說那是個孩子，要對生命負責。”

顧棠道：“要收養也不是不可以，我覺得你總有辦法繞過法規的——”

夏景正驚喜地看著，一邊覺得好騙，一邊又覺得真的好騙。

“但是要收養不能這麼養。”顧棠說完就不看他了，反而轉向夏石中，道：“爺爺，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在運營部也待了一段時間，對公司運營也略有心得，我覺得這事有幾點可以利用起來的地方。”

“首先，這事可以做大，當慈善事業來做，主要有兩點好，第一，做慈善事業的那部分錢是不用上稅的，第二，投慈善事業總是能在上頭那里掛上號的，這算是形的投資，帶來的利方方面面。”

“咱們公司雖然有做慈善，但是沒有規模系列的慈善，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把兒福利當我們的主要慈善來做。”

夏石中聽了直點頭，看著夏景正恨鐵不鋼道：“你也稍微學著點，別以為你當了總裁就安枕無憂的，做事完全沒有章法，考慮問題一點都不周全。你繼續——”

“其次，要收養也不能讓景正去收養，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以前從來不去福利院的人，連心拍賣都沒參加過的，貿然間收養一個四歲的孩子，很容易被人誤會這是他的私生子，不利于公司票的穩定。”

“最后，這件事不如讓我來，本來夫人投慈善事業，就是上流富豪常用的手段，而且當年我上學的時候，也是了夏氏集團的助學金資助，我投桃報李，想把這份心傳遞下去，也更加說得通。”

句句在理，夏石中點頭，“你說得不錯，還有沒有？”

顧棠又道：“要收養也不能只收養這一個，不然太突出了。不如用公司的名義資助一批孩子，可以出一批心糖果，上頭印上廣告語：您付出的每一元，都會有兩分錢用于兒福利事業。”

夏石中看了夏景正一眼，一聲冷笑道：“你這總裁當的，越當越回去了！”

“可以。”夏石中看著顧棠，語氣溫和了許多，“就按照你的意思辦，既然要用公司的名義，回頭寫個企劃給我，我召開董事會討論。”

“好，我晚上回去就寫。”顧棠這才又拿起筷子吃飯。

夏景正卻有點食不下咽了，桌上除了夏石中時不時問顧棠兩句話，別人基本都沒怎麼開口。

就連夏緒英和夏緒瑾兄弟兩個也覺得不太對，夏緒英直接給他哥發了個消息：【四歲多，你記不記得五年前咱們去公司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書，特別大的那個？一頭撞你懷里那個？】

【吃飯！回頭再說！】

吃飯哪兒有這個刺激？

夏緒英又給他哥發了一條，【我覺得表嫂好慘啊，雖然人魔鬼了一點，鞭策人兇狠了一點，用功到沒朋友，但總歸是個好人，表哥怎麼能這麼騙？】

【你怎麼肯定就是表哥的私生子？】

【你覺得咱們表哥是一個路上遇見孩子能帶回家的人？】

【……吃飯！】

【你可別忘了表嫂給你的卷子，你還沒畢業呢，明年你還得靠！】

吃過午飯，夏石中沒留他們，道：“先把這孩子送回去，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都覺得你傻了。”

夏景正如今也冷靜下來了，他不得不承認顧棠說得有道理，他原先也是思慮周全的人，現在為什麼了這個樣子呢？

還是被姜離星影響的，可是一想姜離星，一想小景正，他臉上的表還真的有點犯傻了。

顧棠冷哼一聲，往前走了，“讓爺爺的司機送我，我自己回去，你送他回福利院。”

夏景正還要去拉的手，被顧棠甩開了，“你怎麼了？怎麼忽然發脾氣？”

“我發脾氣，你是不是覺得——”顧棠忽然一頓，轉頭跟張凡說：“你先上車。”

“好的。”張凡木訥的答應一聲，轉上了車子，車窗雖然關著，不過還是能看見他在車窗上，再往這邊看。

“你是不是覺得我傻？”顧棠冷笑道。

夏景正心里一驚，終于是有點害怕了，他這個舉的確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咳，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麼了，我們把他送回去，他是星福利院的，我們換一家福利院做善事好不好？”

顧棠眉一挑，“真的？”

“真的！”夏景正答的特別正經。

顧棠的表立即就緩和了，看起來還有點無奈，里頭滿滿的都是義，“算了，星福利院是最好最大也是最有名氣的福利院，資助人也都是社會名流，從哪個角度想，都該是挑星福利院當合作伙伴的。”

夏景正放心了，他這招以退為進還不錯，顧棠容易心，這樣的人放在家里的確是不容易生事端。

“咱們一起送他好不好？”夏景正意道，“正好咱們也去逛一逛，咱們好久沒一起逛街了。”

顧棠冷笑一聲，“你是不是想給我買點東西賠罪？這事兒過去了還有別的事兒呢。你想□□，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夏景正沒想又翻這事兒，不過他回答得很快，“我真的是一時沖，你看我跟爺爺都沒說。”

顧棠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夏景正這次不敢松口氣了，這分明就是想等他放松警惕之后詐他，好在他反應快。

當然顧棠的套路還沒完，又問：“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

這話姜離星經常問的，夏景正下意識就想去摟人，“我怎麼對你不滿意了，我不喜歡你，我怎麼會娶你？”

顧棠躲了過去，“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帶一個兒子來給爺爺看，你是不是想要兒子？暗示爺爺我不想生？你前頭說我們先不生孩子，先過幾年兩人生活是不是也是騙我的？萬一爺爺對我不滿意怎麼辦，我又不能跟爺爺說是你不行。”

夏景正的臉頓時又尷尬又難堪，還夾了三分氣惱，“我、我這一直忙著，我——”

“有病還是要去看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顧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沒有問題你自己知道！”

轉走向車庫，問道：“王叔，要是爺爺不用車，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夏家老宅司機都有兩個，車子四五輛的，怎麼都能給送回去，王叔瞧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大爺，笑道：“好的，您想坐哪輛車？”

顧棠故意笑了個“明的哀傷”出來，道：“我想坐爺爺的古董車。”

夏石中有一輛方頭方腦的老式車子，是花大價錢買的，平常不太坐，主要是撐場面的時候來顯示他是老派貴族。

“沒問題。”王叔立即就點頭了，道：“不過這車得我親自開，我去換制服。”

很快王叔就換了服回來，順便還去問了一句夏石中，夏石中也沒什麼反對的意見，車子總歸是要時不時開出去溜溜的，正好坐一坐，免得氣憋在心里。

顧棠上了車走了，夏景正見真的不上自己車，討了個沒趣兒，當下也上了車子，關車門的聲音還特別大，把車上張凡嚇得了脖子。

“別怕，不是因為你。”夏景正還記得這是他親兒子，安一句，開著車也走了。

夏家老宅三樓的臺上，夏緒英跟夏緒瑾站直子，對視一眼，眼睛里都是驚恐。

顧棠的聲音雖然不大，不過兩人就在大門口說話，鄰居是肯定聽不見的，但是站在臺上居高臨下的，不僅能看見表，還聽得非常清楚。

“表哥不行？假的吧？這都能過下去？”

“表嫂一定很他……”

二樓的臺上，左邊站著夏合，右邊站著夏溪瑜。兩人中間隔著墻，倒是看見對方。

夏合唏噓一聲，夏景正要是真的不行，那個孩子八就是他的私生子了……他的私生子能上位，他的也可以。

夏合想起自己的小兒子，覺得可以哪天也帶回來給老爺子看看，反正都是夏家的脈，試試總可以的吧。

夏溪瑜倒是沒私生子，但是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改了姓夏，也想在夏氏集團謀求一席之地的，大兒子學的就是經貿，小兒子明年高考，反正不是經貿就是管理，總之等畢業都給進夏氏去！

夏景正送張凡回福利院，一路都沒怎麼說話。

眼看著已經能看見福利院的圍墻了，張凡忽然問了一句，“阿姨是不是不喜歡我？”

倒不是不喜歡他，主要是跟自己生氣，但是這個猜測明顯是對他有利的，畢竟他可不想自己跟姜離星的孩子跟顧棠更親近，那姜離星還能繞得了自己？

“也不是，還年輕——”

“我知道。”張凡頭一低，“阿姨想有自己的孩子……前頭收養我的兩家都是這樣的，第一家養了我三年，生了個兒之后就開始打我了，第二家養了我之后，天天說想讓我給他們也帶個兒子來。”

張凡把袖子一擼，“我胳膊還沒好呢。”

上頭大一塊疤，像是那種蹭在糙的地面留下來的，中間是深紅的，還有點凹凸不平，明顯當時傷得很嚴重。

夏景正有點心疼，道：“怎麼他們也沒帶你去醫院看看？有祛疤的膏藥，這麼大的疤痕留在上，對生活是有影響的。”

張凡把袖子放了下來，不說話了。

車子很快停下來，張凡拉開車門就出去了，“謝謝叔叔！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蛋羹。”

夏景正有點心疼，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個孩子帶回去。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

夏景正從福利院出來，開著車就去找了姜離星，兩人互相安一通，都說要好好對孩子，說著說著又去滿足小景正了。

顧棠這時候在干嘛呢？在完善的企劃案。

最前頭是可行報告，有錢人、尤其是做到董事這種位置，手上有閑錢的，那下來就是名聲了，沒什麼比做慈善更漲面子了。

當然寫是不能這樣寫的，要從社會責任，回報社會等等高大上的角度寫。

下來是合作伙伴，什麼福利總會，紅十字會等等機構，全都加上。

接下來就是每年付出的金額，這個就要在稅收跟分紅之間找一個平衡。

之后是的方案，方案的話基本原則就是要社會討論度越高越好，參與群眾越多越好，這個顧棠也是有經驗的。

除了給夏石中說的那兩條，又添了不，比方可以在包裝里附贈獎券，到的可以來工廠參觀糖果是怎麼做的等等。

還有公司員工、董事，可以去福利院做團建。

還可以跟福利院合作，以糖果為題畫畫做手工等等。

顧棠打好了草稿，開始一條條列提綱了。

夏景正這會兒正跟姜離星抱在一起說話。

“做慈善？做慈善應該讓我去的，怎麼能讓去？”姜離星十分不滿意，“慈善誰還不會了，就是往外撒錢唄。”

夏景正笑道：“做慈善沒這麼簡單，做慈善能夏氏的票漲上去，你做慈善，夏氏的票就得跌了。”

夏景正是開玩笑，姜離星眼圈卻紅了，“我知道我見不得人。”

“沒兩年了。”夏景正把抱在懷里，“你想想，顧棠做得越好做得越多，夏氏的價越高，夏氏的產品銷路越好，那我就越快跟離婚，這樣是不是開心很多？”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跟離婚？”姜離星委委屈屈問道。

“我跟離婚，價至要跌三分之一，得等到票漲到十六七吧，只要過了歷史高位，我就可以開始放風聲了，這樣也不會跌得太慘，不然我位置不保，就不能養你們兩個小迷糊了。”

姜離星一笑，在夏景正上，“其實我也不是催你，當年也有我的問題，是我逃開了，所以現在的磨難就是對我的懲罰，我知道的。”

顧棠的企劃案沒寫的太仔細，畢竟還是第一次，而且要留出夏石中修改的余地，這個寫完，又去星福利院要了孩子們的資料。

這些資料基本算是公開信息，不管是合作還是收養，都得先看一遍資料。

顧棠把這個當附錄附在了企劃案后頭，大概過去三四天，去老宅找夏石中了。

附這資料是想夏石中覺得思慮周全，就是第一次做，有些地方不太驚喜，但是沒想到收到了意外之喜。

“這孩子——”夏石中指著張凡的資料，“從小就在福利院長大？”

夏景正竟然敢騙他！說什麼在老家讓姜離星的父母養？

顧棠裝作沒看出來，唏噓一聲，“是啊，我看見他這資料，也覺得他慘的，健康，什麼病都沒有，被兩家人送回了。”

夏石中道：“你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差不錯了，不像景正那個蠢貨，他就是被人騙了！”

“一個健康的男嬰，多人搶著要，這孩子被送回來兩次，你覺得是誰的問題？”

顧棠驚訝地看著夏石中，“他才四歲半。”

“三歲看老。”夏石中恨鐵不鋼道：“四歲半已經夠大的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找人去查查，這樣的孩子帶回家，肯定是要攪得家宅不寧的！”

顧棠覺得自己又當了一次擋箭牌，老爺子這明顯是想查給夏石中看的，不過沒關系，這個擋箭牌還是當的開心的。

“也是。”顧棠嘆了一聲，“我們就算做慈善，也不可能幫助所有人，肯定是要有所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