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一家三口進去的時候, 房間里……就還詭異的。

這種老式的房間基本沒有客廳，就一個七八平米的小飯廳，飯廳還沒收拾, 那盤糖醋排骨的殘渣還在地上, 看著快干了。

在房間里看電視, 是那種過年專供的逗樂節目, 臺上主持人力的逗樂，看電視的也笑得開心。

但是背景音里, 就還有點不和諧。

門雖然關著，但是能聽見顧瑾梓在哭，烏泉泉跟顧續在吵架。

謝曉雯一進去就沖一笑，道：“媽，正好趁今天, 我帶安安跟寧寧給您看一眼。”

老太太立即就顧不上別的了, “趕解下來，趕放下來，給他們把外套了，我這屋里熱, 別孩子冒了。”

老太太也顧不上看電視了，看著沙發上的兩個寶貝孫子, 別提多滿意了, “安安的眉長得像你爺爺。”

孩子才一個多月，眉都沒長兩, 別說沒型了，發長出來的方向都不一樣，顧棠點點頭，“我也覺得像我爺爺, 這就是老顧家的眉。”

笑得開心，又跟顧連道：“寧寧的手長得像你爸，手小，有，抓財！”

這邊正致力于在兩個一個多月的異卵雙胞胎上尋找顧家的“優良”基因，那邊謝曉雯去廚房洗了洗手，又去敲了敲房門。

“顧瑾梓？你姐姐在家里被我慣壞了，要是哪里說的不好，你別放在心上，還有兩個弟弟呢，肯定不能像這麼寵。”

畢竟不是自己娘家，謝曉雯也不敢直接就開吵，開場只能冷嘲熱諷。

“泉泉，你也別怪大嫂說你，教育孩子是要講道理的，你們這訓來訓去的可不行，而且絕對不能為了面子厚此薄彼，一旦不公平了，后頭教育孩子就難了。”

顧棠一邊應付顧連和的話，一邊還能分心聽謝曉雯說話，倒不是不懂道理，本質雙標罷了。

謝曉雯說得非常得意，語重心長又陳懇至極，房間里的罵聲哭聲都小了很多。

“還有顧續，你聽大嫂一句勸，你們孩子都上初中了，你們別過得像那剛結婚的小年輕一樣，到現在還砸鍋摔碗的，孩子看見了笑話你們——”

房門一下子被拉開了，謝曉雯鎮定地繼續說了最后一句話，“你也好好找個穩定的工作，別三天打魚兩天嗮網的，泉泉跟著你苦。”

謝曉雯是不怕的，帶了兩個兒子來呢，這還是老太太第二次見孫子，老太太看在孩子面上，也不會為難的。

烏泉泉依舊是那個笑出八顆牙齒，到看不見眼睛的笑容，往顧瑾梓背上一拍，“還不人！”

“大娘。”顧瑾梓眼睛看著地，小聲道。

“還有呢？”

顧瑾梓走出去兩步，又道：“大伯好！”

那邊電視聲音大，還有個有點聾的老太太在說話，除了顧棠誰都沒聽見，那顧棠自然也不會提醒的。

沒有回應，顧瑾梓就道：“大伯不理我。”

謝曉雯笑了一聲，“你聲音大點，你大伯陪著你說話呢，而且跟人打招呼，最好還是當面打，你說是嗎？泉泉？”

“都在這廢話什麼！”顧續不耐煩了，他拉著顧瑾梓就往那邊屋里一去，“大哥，我兒跟你打招呼呢。”說著又把顧瑾梓往前一送。

說實話，遇見不的親戚，別說顧瑾梓才十三歲了，就是二十來歲的一樣尷尬，一尷尬就說不出話來，加上所有人都看著，顧瑾梓張了半天，直接結了，“大、大大、伯。”

謝曉雯又笑了一聲，道：“看你把孩子嚇的，泉泉，以后可再別嚇孩子了。”

顧瑾梓覺得丟人，又覺得爸媽都不幫說話，還要，眼圈一紅，扭頭就跑進爸媽的房間，門一關不出來了。

謝曉雯又道：“咱們去收拾廚房吧，那一地的油，別說老太太了，就是你走在上摔一跤也是不好的，那地兒又到擺得東西，撞到哪兒就不好了。”

從進門開始就是謝曉雯一個人在說，說到現在，顧續先忍不住了，他直接換了服，穿了鞋子就要出去。

問了一句，“你又出去干嘛？這都要過年了。”

顧續冷笑一聲，“大嫂讓我去找工作，我看看有沒有什麼活兒干！”

謝曉雯臉上是目瞪口呆，尷尬至極，心里卻是開心的。他走了，那就剩下一個烏泉泉，誰幫說話？

沒人！

聽見啪的一聲門響，顧續出去了，顧瑾梓開門看看，紅著眼睛坐在電腦前頭玩游戲。

謝曉雯跟烏泉泉去收拾廚房，顧棠覺得真的是高估爸了，進門來一句建設的話都沒說，綿綿的跟煮了半個小時，放過夜，又熱了一遍的面條一樣。

真的是還得自己手。

顧棠慢慢的挪到了沙發邊上，表面上是給兩個弟弟騰地方，實際上嘛，已經到了顧瑾梓邊上。

小孩子太容易炸了，尤其是顧瑾梓，這一天的氣還沒撒出來呢。

“你爸沒工作？”顧棠小聲問道：“那你媽一個人養家還真辛苦，以后你別惹你媽生氣了，也不容易，你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就像我兩個弟弟——”

“你討厭死了！”顧瑾梓直接炸了，“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滾回自己家里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顧棠直接跳了起來，“爸……”

顧連臉黑了，雖然他剛才跟他媽說話，但是他也在沙發上坐著呢，約約的也聽了個大概，尤其是最后那個結尾，“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就像我兩個弟弟”，這說明什麼？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照顧弟弟了。

“顧瑾梓，你爸媽平常是怎麼教你的！你就是這麼跟人頂的？你跟我說，你姐姐哪句話說得不對？”

廚房里烏泉泉聽見靜，立即跑了出來，道：“你姐姐第一天來，你怎麼老跟人家鬧別扭？前兩天你不是還跟我說，你想你姐姐嗎？”

這種話，一般大人就跟著順坡爬了，但是顧瑾梓不是大人，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誰想了，我討厭死了！來了之后你們都不喜歡我了！連排骨也要讓我讓給！”

“不是吧……我就吃了兩塊排骨，你爸還把盤子砸了，你這也能怪到我頭上？”顧棠適時澆了一勺油。

“這孩子你們養得太自私了！”謝曉雯道：“孩子是不能這麼養的，泉泉，你聽我一句勸，趁現在還能改過來，你得趕給立規矩。暑假不是有什麼全封閉的培訓班，說是全軍事化管理，我覺得你得送去好好鍛煉一下。”

“你們都騙我！”顧瑾梓哭著跟烏泉泉道：“你明明說大娘生了兩個兒子，顧棠以后就是顧家的小可憐了，誰都想不起來，等畢業了還得養弟弟，別人還得說這是私生子！”

“顧瑾梓！你胡說八道什麼！”烏泉泉忙繞過去左手把一拉，又怕來個語出驚人，那就真的不好收拾了，右手又把一捂，“你給我回房去好好反省。”

“啊！”

顧瑾梓直接咬了烏泉泉一口，看見沒人敢上來，有點得意，“你是不是也想給我生個弟弟？你生不出來了，你就我一個！”

終于說出來了……顧棠松了口氣，裝作完全沒聽出來的樣子，轉過臉沖著烏泉泉就來了，“小嬸，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什麼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今天算見到了！背后嚼舌，長舌婦也沒你能行！你還跟我媽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笑，你這兩面三刀的，我媽可玩不過你！”

“媽！”顧棠又跟謝曉雯道：“以后不許跟出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別被帶壞了，咱們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呢，白紙一樣，你看把唯一的兒養什麼死樣子了！”

話被顧棠說了個齊全，謝曉雯一時間都沒詞兒了，下意識點了點頭。

烏泉泉急得一頭是汗，拉過顧瑾梓就在背上狠狠砸了三下，原先是用掌拍，現在是用拳頭砸，猝不及防間，顧瑾梓一口氣憋住，又哭得厲害，直接就給吐了。

“哇哦。”顧棠后退一步，“你怎麼把排骨吐了，跟我沒關系。”

話說話，房間里忽然一聲巨響，拿著遙控就把電視給砸了，幾縷青煙上去，電視黑了，房間里一片安靜，只有的的聲音。

“我讓你們都閉！我說了幾遍了，什麼生不出孩子來，到底是什麼回事兒！”

房間里沒人說話，顧棠疑地看了謝曉雯一眼。

謝曉雯輕輕地搖了搖頭。

“媽……”烏泉泉小聲道。

“你別我媽！”手一招，道：“顧瑾梓，你來說，說得好等開學給你買個新書包，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什麼老鼠鴨子的那一款！”

“顧瑾梓！”烏泉泉絕地喊了一聲。

“你閉！”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聲跟顧瑾梓道：“過來坐邊，對你好不好？你要什麼不給你買了？前頭的飲料也是給你買的。”

這就看出來烏泉泉對這輩子唯一一個兒有多溺了，寵得幾乎是什麼都不怕，顧瑾梓坐在邊，接過手里的油小點心，“我是聽我媽跟我爸說的。”

“我媽說要不是當初沒結婚就跟我爸在一起，也不會打了那麼多孩子，然后不能生了，不然現在也要生個兒子，免得讓把家產全留給他們。”

謝曉雯簡直想給點個攢。

顧棠悄悄后退一步，深藏功與名。這個寒假的任務已經超額完了。

烏泉泉一陣頭暈，忙抓著桌子才沒自己倒下去。

則是冷笑一聲，道：“想要我的東西？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了，我這套房子，不給我兒子，只給我孫子，你要是要想，你也生個孫子去！”

“媽……”烏泉泉虛弱地了一聲，撐著墻后退兩步，“我回娘家住兩天，瑾梓……你好好照顧你。”

謝曉雯覺得自己大獲全勝，舒舒服服坐在沙發上陪婆婆說話，只不過一個多月的孩子也不敢出來太久，在顧棠很有眼的去用電飯鍋做上稀飯之后，謝曉雯帶著孩子告辭了。

“媽，我們三十再來給你拜年，棠棠這半年去上大學懂事兒了很多，有什麼你只管讓干。”

顧棠送他們出去，道別之后還能聽見兩人的對話，“那套房子豈不就是咱們兒子的了？”

原主的上輩子，在大三的時候過世，最后的確是買了錢，用來養這兩個弟弟了。

雖然從這個角度來看，好像事沒什麼變化，但是撕破臉皮吵這樣，從此就是背后互相捅刀子，再也見不得對方好了。這位小嬸也會不余力用盡一切力量拆臺的。

到時候這房子不一定還能全用來養那兩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