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防隊員帶著人走了。

因為吳老師的背書， 周秋萍當場洗了投機倒把的嫌疑，沒被強行帶回去繼續配合調查。

反倒是招惹了聯防隊來的方老師被一口咬定是流氓，直接拖走了。

這個過程中，吳老師可真是半點臉面都沒給留。這麼大過年的方老師賴在他家不肯走，還拿糖他孩子喊地媽媽。

"自己又不是沒小孩，自己孩子不管，上趕著要給我家孩子當媽。我孩子的媽可沒這麼賤!"

方老師被刺激瘋了，當場又抓又撓，將吳老師抓了只大花貓。即便這樣，吳老師也沒松口，口咬定就是居心不良的流氓。

聯防隊員看鬧得不像話，把他倆都帶走了。

圍觀群眾的關注點也隨之轉移，什麼倒賣國庫券，什麼投機倒把，哪里比得上男私吸引人的眼球呢?

嘖嘖!這方老師可真是不進究。單人想漢子正常，倒這樣的就不像話了。哪個敢要哦?今天能倒. 你明天就能倒別人。不是安生過日子的人。

這些還是好聽的，更難聽的話， 周秋萍聽了都覺得臟耳朵。

趁著眾人注意力轉移，趕拎著包，從阿媽懷里接過大兒，一路小跑回宿舍。

中途到宿管員的時候，都沒跟人寒暄。

直到上宿舍門的銷，才敢口氣。

周高氏惴惴不安，口中一個勁兒地念叨∶"我說這買賣不能做吧，國家怎麼可能不管?你看是不是出事了?"

周秋萍皺眉∶"你別吃的時候不吭聲，還沒挨打就喚。國家管這個?真管的話，外面的飯店面館，還有街上這些攤子，早就關門了。"

周高氏被懟得說不出話來，卻還是憂心忡忡∶"要是這些人再來怎麼辦? 他們就是來找茬”的。''

周秋萍也知道不怕賊，就怕賊惦記。

說實在話，的買賣堂堂正正。貨是被單廠倉庫的存貨，6月份買的，本不是套買，不怕查。

看了眼兩個兒，在心中嘆氣，轉頭招呼阿媽∶"先點點今天的錢吧。"

一說到錢，周高氏的憂愁稍稍沖淡了些。錢真是好東西，今天們又進賬13，677塊錢的鈔票，還有27，000塊的國庫券。都抵得上商場里一個柜臺的全天銷售額了。

周秋萍在心中迅速計算了下，稍稍放下心來∶"夠了，18萬的債務夠還掉了。剩下的部分暫時不，咱們轉移到租的房子里，后面慢慢賣。"

眼下手上已經有30萬的國庫券。

這些國庫券有的是從信用社換的，有的是跟農行換的，有的則直接是買床單被套的人拿來的。分散開來，目標小些，不容易落人的眼。

有了它們，夠他跑一趟海城，去兌換錢，然后繼續倒賣國庫券呢。

至于剩下的床單被套，差不多還有1/3。如果全部換國庫券的話，大概能到手40萬。票面總價值70萬的國庫券，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不用一個月，就是貨真價實的百萬富翁了。

有了100萬，能做的事實在太多。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想早點帶阿媽和兩個兒去深圳落戶。這樣才能徹底擺馮家人。

周高氏還不知道的發財大計，沒多注意國庫券的事，只擔心∶"還慢慢賣哩，夜長夢多，誰知道有多人盯著。"

周秋萍搖頭∶"沒事，租的房子就在公安局的家屬區。兔子不吃窩邊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也有顧慮。再說了，以后要是慢慢賣的話，我們也能推到小區賣，搞游擊戰，打一槍換個地方，沒那麼容易被抓。國家現在又不是不讓做生意。"

周高氏可不贊同。土匪住的地方就是土匪窩子，東西一天在手上就燙一天手，還是趕銷出去好。

周秋萍累得夠嗆，也沒力跟阿媽爭執，直接往床上一躺∶"明天我把賬先消了再說吧。

結果被單廠的侯廠長還沒來拿存折，阿媽找的人先過來收床單了。

周秋萍瞧見來人驚訝∶"陶老板，你什麼時候改行的呀?"

眼前這位年輕人正是在夜市上收購知了猴的那位陶老板。

陶老板笑瞇瞇的∶"周老板你不也改行了嗎?你都不拿知了猴給我了，我哪有的賣?只好跟在你后面喝湯了。"

周秋萍笑著搖頭∶"是陶老板你照顧生意才是。你的生意多大?我這三瓜兩棗的，連你的小指頭都比不上。"

領著人過去看貨。

洗房門一開，陶老板瞧見堆在大方桌上的床單和被面，頓時倒吸口涼氣∶"周老板，你這不是三瓜兩棗，你這是花果山。"

他瞇了瞇眼睛，相當痛快的一揮手，"包圓了，怎麼樣，周老板你給我打個8折唄。一手錢一手貨保準不耽誤。"

周秋萍微微一笑∶"包圓可以，包圓再加一價。"

周高氏在旁邊急得吹胡子瞪眼睛。自家的姑娘是傻了吧?包圓那肯定得打折。

周秋萍卻沒接阿媽的眼風，反而笑盈盈地看著陶老板，慢條斯理道∶"陶老板，你10塊錢三斤收我的知了猴，積多，賣到省城是多錢?實不相瞞，我在鄉下收購的時候，都是兩分錢一只，賣給你就漲價了。千里生意只為財。"

陶老板笑出了聲∶"照你這麼一說，包圓的確得漲價。"

只有貨多，才有議價權。

加一的價，他照樣有賺頭。而且這麼多床單，他一次到手的錢就不。

"行，一就一。只不過我全部都用國庫券結賬。我手上可沒那麼多現金。

周高氏急了∶"那可不行，我們也要跟廠里結賬的。"

周秋萍也皺眉∶"你這不是心為難我嗎?"沉片刻才抬頭，"如果非要用國庫券的話，不是100塊當50塊用，而是100塊做40塊。"

這下子陶老板腳板都長出刺了，簡直一蹦三尺高∶"你也價的太狠了吧。周老板，大家都要過日子的。"

周秋萍臉上又浮出笑容;"你聽我說完。國庫券是有利息的，—百塊錢的國庫券到期兌付，利息足有三四十塊呢。你把5塊10塊的老國庫券換100塊的新的，那10塊錢的差價不就出來了嗎?這81 年82年83年還有84年的國庫券都有中簽的啊，錢真不。"

陶老板瞇了瞇眼睛，突然笑出聲∶"周老板可真是妙人，見多識廣。10塊錢太多了，實話實說，我這邊最多只能給三塊，不然我也開不了張。"

現在人對國庫券的直觀只有兩個字——攤派，本能緒也是兩個字——厭煩。知道中簽還曉得利息高的，只能是懂行的人。

和懂行的人談，也不用彎彎繞了。

雙方討價還價，拉鋸了好幾個來回，最終敲定100塊錢的國庫券到周秋萍這兒只能當46塊錢用。

別看陶老板年紀不大，比周秋萍還小兩歲。可人家做生意的經歷完全稱得上是老江湖。

他怕夜長夢多。敲定了生意就立刻籌錢，當天下午便弄了車子過來將貨拖走。

周秋萍接過裝了一旅行包的國庫券時，他還有意無意地打聽了一句∶"你要這麼多不好出手哦!"

周秋萍微微笑∶"我又不出手，給工人發錢呢。不是我的事，是那個廠子不辦了，欠了工人的工資。聽說國庫券利息高，他們就想多拿點國庫券，專門吃利息。"

陶老板這才了然。他就說嘛，寧縣的倒賣市場要真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他卻不知道，那他真不要在這片混了。

車子開走了，周高氏才開始后怕∶"哎呦，這個陶老板也嚇人的。我真怕他會黑吃黑。"

周秋萍撲哧笑出聲∶"阿媽，哪個黑了?總不能人家做夜市買賣就是黑的吧?他黑我也不黑呀。"

還真不擔心陶老板會耍招。因為犯罪本太高，沒必要。人家的家就擺在那里呢。

周高氏不以為然∶"你好厲害哦!你沒聽講啊?那些殺人越貨，下手黑的很哩。轉過，就變氣派的大老板了。"

周秋萍趁機跟阿媽解釋∶"大概率上不至于。因為我們住在衛校，因為昨天吳老師不惜徹底跟那位方老師撕破臉來保下我，陶老板會怎麼看?"

周高氏心中咯噔一下。外人怎麼看不知道。可自己怎麼瞧著像是吳老師對秋萍有意思呀。

乖乖，那可不行。秋萍可是有婆家的人。

"我跟你講，你不要癡心妄想，以為嫁個吃國家糧的就能當城里人。你還沒聽懂那位吳老師的意思呀，結過婚的都是二手貨，人家才看不上呢，人家要的是黃花大姑娘。這二婚人啊，就沒有比一婚嫁的還好的。"

周秋萍想翻白眼，嫌棄的不得了∶"你別一天到晚盯著口口里的這點事想問題嗎?凡事腦子!"

周高氏差點沒被氣暈過去。哪有兒這樣跟媽說話的?

周秋萍沒好氣∶"那你也得拿出當媽的樣子來，張口閉口就這點破事，我都不稀罕講你。我告訴你，這些事看在生意人眼里是怎麼回事。我現在還沒離婚呢，陶老板想到的也不是男私，而是我背后有人。不然方老師想嫁給吳老師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吳老師為什麼會突然發?就是因為得罪了我呀。我背景深厚，吳老師掂量我跟方老師的分量，選擇站在我這邊。我一個個戶，憑什麼過方老師這種吃國家糧的人?只能說明我后面的人能耐更大呀。"

周高氏眨眼睛，倒是有點惜懂單純的意思了。

原本還以為吳老師之所以突然間發難，是因為那個方老師實在太過分，所以他看不下去了呢。

周秋萍苦笑搖頭，嘆氣道∶"阿媽，你別把男人想的太正直。吳老師是男的，他要真一早對方老師深惡痛絕，方老師本就靠不近他。他又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老實人。"

說著，將其中的彎彎繞詳詳細細地掰扯開來，碎了跟母親說一回。

周高氏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城里人的心眼可真多。"

周秋萍還沒接話的時候，又接著一句，"你咋就想到這麼多?"

事的發展還真跟估計的一樣。

周秋萍然，很想告訴阿媽，這些都是用上輩子淋淋的人生經歷得出的經驗教訓。

可話到邊了，還是只代了一句∶"總而言之一句話，以后有事你別自作主張，起碼要讓我知道。"

周高氏撇撇，到底沒在說什麼，只把火撒在方紅英的上∶"這個方老師實在太壞了，就該讓蹲大牢，好好接教訓!"

周秋萍卻知道阿媽是癡心妄想。

嚴打時期，的確有人因為流氓罪被槍斃。但流氓罪本主要針對的是男罪犯。的除非是聚眾.質的，否則還真談不上。

再說了，方紅英是什麼份?人家正兒八的衛校老師，端公家飯碗的。跟派出所的人，是同一個階層的。只要沒犯什麼大事，派出所本不可能對下狠手。

所以傍晚周秋萍推著三車出去做油渣生意時，瞧見方紅英回學校，一點兒都不驚訝，更加談不上生氣。

反而是方紅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周秋萍面不改，心頭冷笑。這人是虧吃的太，所以丁點兒都不曉得痛。

被單廠的侯東平過來拿貨款，眼睛掃過方紅英的臉，好奇地問周秋萍∶"怎麼，你得罪這個姓方的了?"

周秋萍奇怪∶"呀!侯廠長你也認識方老師?"

侯東平滿臉鄙夷∶"算什麼老師呀?誰家的娃娃被教了，還怕被教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