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一天早上，周秋萍是被大米粥饅頭的香氣催醒的.

車廂里的人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就連毯子都被他們疊了豆腐塊。乍一看，還以為是軍營，

大家正在吃早飯，余手一指∶"那邊可以洗臉刷牙。"

周秋萍沒跟他們客氣，趕拿著自己的牙刷和巾去了洗手間。

4人間是普通臥，洗手間不配備熱水。好在剛秋的水沒有冰涼刺骨，洗把臉反而十分清爽。

收拾干凈自己，又謝了余遞給的搪瓷缸，缸子里裝的是大米粥，粥面還有一小塊豆腐。倒扣的蓋子上則放了個宣的大饅頭，散發著清甜的麥香。

盧振軍看喝了幾口粥，開始啃饅頭的時候，才發話∶"再過一站就到海城了，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后面余同志陪你一塊過去。"

周秋萍略有些失，面上卻不顯，反而笑瞇瞇地道謝∶"那太好了，由解放軍同志陪同，那就是定海神針。"

盧振軍笑了笑，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遞給∶"這是我的電話，你要有什麼事可以打這個。"

周秋萍也趕報出一串號碼∶"這是我住的地方的公用電話， 有電話過來，阿姨會喊的。"

盧振軍點頭∶"那就好!"

直到他下車，他也沒說是否同意跟自己合作。

想想也是，公家人不比個戶靈活，不管做什麼決定，都得組織同意。

不過周秋萍有信心。所謂90年代三大趾，歸結底不就是80年代軍費缺乏，軍隊建設到了嚴重的困難所造的嗎?

倒賣國庫券再不好，也總比強買強賣，非法走私來的強。

古文濤倒是好奇∶"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各地銀行都有銷售國庫券的任務，而出售價格又不一樣。那他們為什麼不部調整，賣不出去的地方直接調貨給好賣的地方?難道銀行的人都是傻子嗎?"

不可能，各行各業都有英。

周秋萍笑道∶"我推測有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看出來的懶得折騰。反正銀行是鐵飯碗，每天安分守己的上下派，也不會一分錢。另一個可能是看出來的人，看破不說破，自己趁機掙錢。如果他們捅破了這個，那不是毀了自己的外快嗎?"

古文濤嘆氣∶"人人為己不為公，會出子的。"

周秋萍可不敢接他的話，只好笑笑。

偌大的臥車廂只剩下兩個人。余問列車員借了針線，將雙肩包的破補好。

周秋萍覺人家的針線活比自己還麻利，索不手，干脆捧著單詞繼續背。

途中，余好幾次抬頭看，想問一個倒賣國庫券的個戶怎麼還學英語?因為覺得不禮貌，所以最終沒開口說這事兒，反而表揚∶"你真是位勇敢善良的同志，昨晚要不是你，那小就跑了。"

想到這位同志為了抓小，居然連自己裝了巨額財產的包都能丟出去，真是位人格高尚的同志。

周秋萍汗，直接否認∶"我是嚇到了，我沒想那麼多。"

余笑了笑，認為對方是謙虛。

其實他本來不太喜歡個戶，因為這些人做買賣玩頭，經常以次充好，還制假賣假，所以說為了掙錢毫無下限。

但面前這位同志讓他刮目相看，從上他得出了個結論想掙錢的人不一定就是道德敗壞，人家也能憑借雙手和大腦干干凈凈的掙錢。

周秋萍又沒辦法去扭轉對方的錯誤認知，解放軍同志一說昨晚的事，倒想起來件大事，就是昨天那位老太太的孫兒。

"我聽說海城的確有大夫能治白病，而且真治好了。"

余難以置信∶"白病還能治?"

80年代的中國人民對白病一點也不陌生。因為《疑》里的幸子就是得白病死的呀。改革開放初期，國對日本技十分尊崇，方方面面都在學習。連日本人都看不好的白病，國能治療?

周秋萍肯定地點頭∶"能治，我們國家已經能治了。"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上輩子香港回歸那一年，去海城批貨時，帶兒子去醫院看病。有個剛考上大學的小孩和父母一道來醫院給醫生送錦旗。說謝大夫10年前救了他的命。從那以后，他就打定主意將來也當醫生。現在考上了海城的醫科大學，也算是踐行了自己的諾言。

周秋萍當時聽了就覺特別稀奇，因為也以為白病是不治之癥啊，所以還多打聽了兩句。那個孩子家長很肯定地告訴，有的白病能治的。1987年有好幾個孩子跟他們兒子一樣的況，都治好了。

這事周秋萍的印象實在太深刻。昨晚被小嚇壞了，就沒想到這茬。今天想起來了，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張張的事，說不定就能救一個孩子的命，怎麼能當沒這回事呢?

余聽的也心里火熱。大人天然有幫助保護孩子的義務，何況他還是人民子弟兵。

他立刻站起，又確定了一句∶"是王教授對吧?我去跟他們說。"

周秋萍卻背起包∶"我跟你一塊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還沒下車呢，可不敢一個人待著。重生的人也就只有一條命。

余倒沒想到是在恐懼，只點點頭∶"也好，你說的更清楚。"

兩人出了臥車廂，過去找昨晚的老太太。

因為車票貴，只有孩子爸爸跟老太太兩個人一起帶5歲的孩子出門看病。

周秋萍看了眼孩子爸爸的， 就明白為什麼昨天追出來的是而不是他了。因為這人兩條長短不一。即便這樣，他也將唯一的座位讓給母親和兒坐。看到周秋萍和余過去，他還抓出了把鮮棗一個勁兒要塞給他們吃，里不住地道謝∶"謝謝解放軍同志，多虧你們。"

聽周秋萍說了海城醫院的事，他和他的母親更是兩眼放，追著問個不停。

到后面周秋萍都沒辦法招架，只能強調∶"我聽說白病分很多種，不是所有的都能治療。得運氣。"

這母子倆卻笑開了懷，信心十足∶"咱家妮兒肯定好運道，能上你們，那就是好運道。"

周圍的乘客跟著高興。大家素不相識，不過萍水相逢，但并不妨礙他們對一個孩子，一個竭力拯救孩子的家庭散發善意。

還有人拿了葡萄、蘋果以及香瓜和面包、黃桃罐頭過來給這一家三口吃，跟著附和∶"沒錯，你們家小姑娘一定會好運的。咱們國家還是很厲害的，有好多厲害的大夫呢。

那小丫頭瘦條條的，面蒼白，只出個害的笑容，在懷里，看周圍的大人。

周秋萍看著就想到自己兒，心中滿是。了孩子的腦袋，悄悄塞了50塊錢進孩子的兜里。

更多的也沒了，出門在外本就沒帶多現金。

列車喇叭提醒即將到達海城站，和余回了臥鋪。走的時候，余還在懊惱∶"我也沒帶什麼錢出來。"

他也想給他們留點錢。

周秋萍安他∶"沒事，我聽說那個治療的藥不貴。好像一次治下來，就100來塊錢。他們應該夠了。"

余如是重負，出了笑容∶"那就好!"

說話間，列車已經停靠海城站。

這輩子，還是周秋萍第一次坐火車。

不過上輩子93年時，來過海城進衫。1988年的海城火車站跟記憶中的樣子相差不大，紅頂屋，大白墻，到都是人。出了車站，還有一堆人打著橫幅，上面寫著"某某大學歡迎新同學"。

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麼多人呢。"

就說不年不節的，又不是春運，怎麼火車上全是人?

余看了一眼，心道自己一開始也以為是個學生，還想這姑娘長得可真像幸子呀。沒想到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

他也是頭回來海城。不過在火車上他就跟列車員詳細的打聽了下車后的行路線。車站廣場外面就有公車直達銀行。

周秋萍顧不上追憶往昔。其實也沒啥好回憶的。那一次販賣衫，掙了千把塊錢。還沒來得及回頭擴大生意規模呢，馮二強就連本金都輸得一干二凈。

那是第一次真正想到要離婚。可悲劇的是，緒激過度，暈倒之后被送醫院卻查出了懷孕了。

舍不得打掉孩子，也舍不得孩子沒有爸爸。更重要的是，當時的沒辦法同時承擔起養育孩子和掙錢的重擔。所以在馮二強下跪道歉之后，婚姻又維持了下去。

事實證明，能夠在你面前輕易下跪的男人都是魔鬼。

人心，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余手拉了一把，抱怨道∶ "你小心點。"

這人心不在焉的，走路都差點撞到人。

周秋萍趕道歉∶"不好意思，我在想到時候怎麼跟銀行的人說。我還沒跟海城銀行打過鄱、

萬一人家柜員懷疑，你從哪兒拿來這麼多國庫券?

要怎麼回答?

余也不知道。

他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事實證明，他們多慮了。海城銀行的柜員不知道是見多識廣還是覺得解放軍比較有可信度。檢查了國庫券的真偽之后，就相當痛快地遞出了現金。

-沓沓現金，是今年新發行的百元大鈔。

周秋萍高興極了，倒不是聽說1988年的百元大鈔備收藏價值。而是43萬的百元大鈔分量要比10元鈔票輕的多呀。運輸的負擔又大大降低了。

余將錢全都放進箱子里，問了個傻問題∶"還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柜員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倆一眼，斬釘截鐵∶"不需要。"

唯一需要的就是他們趕走開，不要耽誤給下一位顧客辦業務。

余趕道謝，拎著箱子走人。

走出銀行大門的時候，看著外面明晃晃的太，他還懷疑自己剛才經歷的一切是在做夢。

就這麼簡單?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他立刻去公用電話亭撥了個電話，然后招呼周秋萍∶"我們等會兒吧。"

周秋萍其實有點蠢蠢。海城的衫很出名，十分寧安人歡迎。如果能跑一趟衫廠，將鈔票換衫，就現在價飛漲的勁頭，掙的說不定比國庫券還多呢。

馬路上到都是人，商場門口的隊伍排了長龍。聽說現在海城連火車票和食鹽都憑票供應，否則完全了套。

這可是海城啊，全國赫赫有名的海城，什麼資都要優先保證的海城，都混這樣了。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要商品，有商品就能換國庫券，就能掙更多錢。

周秋萍驚訝∶"一路開回去呀?"

1988年的公路建設才剛剛起步，省城都沒幾條能走的路。

余已經發吉普車，眼睛盯著前方∶"我們先去向領導匯報工作。"

路不遠，開車的話大約一個多小時，比排隊買火車票等發車快得多。

路上不太平，吉普車開出海城沒多久，他們就上了路障，一堆滾木和樹枝攔在路中央。

周秋萍在心中大喊糟糕時，余猛的一踩油門，居然直接撞飛了路障，氣得原本抱著胳膊候在路旁看羊落坑的人追在吉普車后面大喊大。

周秋萍捂著口，驚魂不定∶"好險!"

余還是看車前方，兩只手穩穩抓住方向盤∶"你以后到這種況，千萬不要下車。這都是路霸。"

"我還敢自己坐車啊。"

周秋萍嘆，"這回也是我們運氣好，要是一堆人攔在路上，還擺個大棺材卡在中間，誰敢往前沖?"

余樂了，他皮黑，牙齒就顯得白∶"你知道的還多啊。"

周秋萍心道∶姐不僅僅是知道，姐是親經歷過的。

別說80年代了，就是90年代，卡車上路，那都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易。

有的村莊全村人都是搶匪。公審槍斃完了，村里只剩老小。后者往往也不無辜，只不過是因為年紀太大或者太小，所以逃避掉了法律的懲罰。

治安糟糕，兩人都不得不提高警惕，誰也不敢心麻痹。

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車子到達基地門口時，周秋萍聽到余都松了口氣，原本繃的也松弛下來。

吉普車一路開到基地，停在白小樓前。三層高的樓房，墻壁上爬滿了爬山虎。初秋時節，爬山虎綠油油，充滿了的生機。

全副武裝的衛兵從小樓里出來，朝他們點點頭∶"進來吧。"

周秋萍趕收回視線，跟著余往里走。可惜進了大廳，就被客客氣氣地安排在扶手椅上休息。

一位英姿颯爽的兵給端來了杯清茶，還抓了兩把花生放在小桌上。

周秋萍吃過早飯之后就沒再吃過東西，朝余點點頭，相當自覺地剝花生∶"你忙你的。"

本沒追著人家讓他先把皮箱還過來。

當然，即便開口，余也不可能把箱子給。

因為這是他向領導匯報工作的材料。

"43萬，從海城銀行拿出來的。"

他站在會議室里，言簡意賅地匯報了事經過，著重強調一件事。銀行是他們挑選的，周秋萍事先并不知道要去哪家。銀行是正規的，應該不存在與人勾結的可能。整個過程中，他一直跟周秋萍同步行，后者沒機會做小作。

他匯報完畢之后，剛才給周秋萍端茶的兵也認真地報告自己收到的資料。

"周秋萍，，1962年9月17日出生于江北省林場縣齊河公社下河大隊。高中畢業后進社辦服裝廠工作三年，后與同公社馮家村馮二強婚。婚后兩人育有二，今年6月，夫妻雙方發生激烈爭吵，周秋萍與母親周高氏帶著兩個孩子去寧安縣謀生，從事個戶生意。8月28日，與丈夫馮二強離婚。"

"為什麼離婚?"

"馮二強和他母親想將孩子送人，周秋萍堅決反對。"

盧振軍笑了起來，夸獎了一句∶"不愧是紅小兵的大隊長，要是愿意把兒送人，也就怪了。

兵下意識地加了一句∶"不是普通的送人，而是拐賣，婆婆收了500塊錢。"

古文濤嗤之以鼻∶"這種人家，禽不如，離的好!"

如果這樣還能委曲求全的話，那他可真是看錯了周秋萍。那防姑娘年紀不大，上卻有韌。

盧振軍點點頭，詢問大家的意思∶"你們國庫券的買賣能不能做?"

坐在上手位上的將軍微微促額，手輕輕拍著桌子，十分猶豫∶"這是在擾經濟市場啊。"

雖然他說不清楚里面的門門道道，但什麼東西都沒生產，都莫名其妙多出錢來了，怎麼想都怎麼像是泡沫。比投機倒把什麼的都嚇人。投機倒把好歹倒的還是資呢。

要這樣，還不如讓兵工廠生產冰箱彩電，起碼是能賣出去的東西啊。

古文濤火冒三丈∶"打仗的時候，我們是打算請敵人吃冰糕，還是請他們看電視呀?"

他們的兵工廠，居然搞這些玩意兒!

吳將軍尷尬∶"這不是沒錢，窮鬧的嗎?"

結果古文濤一點兒也不給他面子∶"真窮嗎?1985年全年共進口小轎車35.4萬輛，花費50億元。那一年全軍軍費多?才了56億!有錢買小轎車，沒錢養兵，真是天下之大稽!"

吳將軍趕喊停∶"那都是小道消息，不要瞎傳。不要扯無關話題，現在就是沒錢。"

"沒錢掙錢唄。"

古文濤已經認定了這救命稻草，他主持的工程因為了幾百萬，眼看著就要下馬了。那是無數同僚辛辛苦苦堅持了八年的事業，一點一滴走到今天的事業，養個孩子都沒這麼辛苦。領導通知他這事的當晚，他頭發就急白了一半。

他現在不怕另一半頭發也白了，他只想挽救他的工程。

"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辦法，投小，獲利大，而且不干涉地方經營活，也不影響部隊士氣。

吳將軍轉頭看盧振軍∶"你怎麼看?"

盧振軍微微笑∶ "再怎麼講，也比沿海兄弟們作戰部隊公然搞走私強。"

跟地方政府鬧得兵戎相見，都不知道算是兵還是土匪了。連人家海關口岸的走私調查報告都直言不諱∶走私活查緝難度大，是因為涉及的國單位級別高、牌子，特別強調包括軍隊貿易單位，所以難理。

別人看了是啥緒他不知道，他只覺得左右兩邊臉都火辣辣。

吳將軍終于下定了決心∶"那好，先試試吧。一利就一利，別搞得我們像是貔貅一樣，只進不出。"

盧振軍出了笑容∶"那我們跟簽個協議吧，也好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