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要是知道自己的人生意義被人定義為生兒子，肯定一個白眼回敬對方∶你怕不是有大病。

羊城果然走在改革開放的前沿，各批發市場都熱鬧紛呈。

琳瑯滿目的服，什麼牛仔， 夾克衫，尼龍大甚至鴨絨服，都應有盡有。

更引人注目的是各類電子產品。五六的電子表、形狀小巧的計算，還有時髦的收音機和電視機，這些在地還需要憑票購買的寶貝，在這里，你只要掏鈔票就行。

為什麼?答案大家心知肚明。因為市場上充滿了水貨唄。人家就不是計劃造出來的，又怎麼能夠安排進供應票里。

周秋萍開了回眼界，就趕先給老白兩口子和林紅玉挑服。

這里的服真便宜，周秋萍在新華市場攤子上看到的賣18塊錢的裝，這里的批發價才5塊。15塊錢的吊帶，這里批發價3塊。搭在連外面的小外套，批發價居然只有兩塊。

當然 相對于現在人的工資來講也不便宜了。只是，這一轉手，哪里是賺一倍，三倍都不止了。

余看著也咋舌∶"利潤這麼高啊。"

周秋萍已經在攤子上挑挑揀揀，搭配服∶"這不算什麼，更賺錢的是電子產品。你看電子表這種小東西，占地，分量輕，你轉手出去就能賺一二十塊錢。都不用你推銷，人家追在你屁后面求要貨。"

余笑了起來∶"現在你賣啥，人家都求你啊。"

看看批發市場上，哪家攤子的生意不好哦。大家都是一包一包的貨款，一麻袋一麻袋的扛貨。拿了貨就直奔火車站。

也難怪羊城火車站周邊治安不好。油水太足了，三教九流不手才怪。

周秋萍越是挑服越是慨80年代人的時髦。這里好些服款式放在30多年后都不過時，穿出去依然有派頭。

陳自力看不懂的搭配∶"為什麼不配這個子?我覺得這個子更好看啊!"

周秋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男審不同，人掏錢買服是為了取悅自己。

閉吧，直男審就是災難。80年代的小姐姐們也有對的追求，不能被蹋了。

余手拉住自己兄弟∶"你說兩句吧，你不知道搭配的服賣的有多好。那些人簡直跟服不要錢似的，一件件的買走。"

周秋萍一邊滿足自己裝扮洋娃娃的心愿，一邊還不忘問重點∶"陳同志，你家衫能發多貨啊? 我想多拿點。"

先前他們去陳家攤位前看過了，衫質量真不錯，抓在手里舒服，花雖然不算出挑，但百搭基本款不，不容易犯錯。

已經9月下旬了，不說烏魯木齊，就是寧安縣也要降溫了，正是上衫的好時候。

阿媽現在除了每天運一趟藕之外，就沒什麼其他事做。給進些這種時俏貨，在縣公安局的家屬區，就能賣得-一干二凈，錢也不賺。

陳自力苦著臉∶"不是我不想做生意啦!是今年訂單特別多，我給你爭取過了，每個月可以給你發三次貨。一次100件，這已經是最大的量啦!"

周秋萍有些失，這點量，估計新華市場一個攤子就能吃下。

不過沒魚蝦也行，現在能拿到貨的都是能耐人。

點點頭，當即下了決定∶"好，那就來三件貨，分別要彩虹圓領的，白高領的，還有外穿那種藍綠花棒針的，都要中碼。"

這個時代國人正于剛吃飽沒多久的階段，大部分同胞材都頗為苗條，中碼足以打天下。

周秋萍都想好了，彩虹圓領的衫配大，白高領的則配現在剛出來沒多久的鴨絨服，至于外穿，下面搭一條淺牛仔，絕對秋天街頭一景。

余看安排打包，還要往省城火車站發鴨絨服，不由得驚訝∶"這是不是上早了呀?"

寧安縣挨著省城，兩地氣候基本差不多。起碼要到12月份才會真正冷呢，現在把鴨絨服拿過去賣，那也太夸張了。

剛才他試穿過，媽呀，這個鴨絨服熱得要命。

周秋萍不以為意∶"早點就早點唄，下次來羊城還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呢。"

其實是也說不清楚這搶購的熱究竟會持續到何時。

老百姓手上的存款有限，前面花的太狠，等到激過去，后面即便手上有錢也舍不得再花。

不趁著旺季出貨，到了淡季還怎麼賣?

余被說服了，還點點頭∶"照這麼說，的確應該賣鴨絨服。要是往常，大家未必能接新產品，這麼貴。現在，估計只要是大服，大家都會搶。"

因為誰都知道，大服只要惜著穿，穿個十年八年都沒事。

太適合囤貨了。

余轉頭跟陳自力確定∶"到時候老白賣的好，直接打電話到你家廠里要貨，你們幫忙辦理火車托運沒問題?"

陳自力點頭如小啄米∶"當然沒問題，我大哥親自督促這件事。

原先他大哥對新訂單本沒興趣。因為現有的單子廠里天天加班加點都做不過來了。

可聽說是賣到新疆的烏魯木齊，他就來了興致。任何做買賣的人都有一個心愿，那就是自己賣的貨能夠遍布全世界。

烏魯木齊好遠的勒，距離東莞算是越了大半個中國了吧。如果能把貨賣去烏魯木齊，甚至占據烏魯木齊的市場，那可真是。

陳自力帶出了話音，周秋萍就笑∶"目標定遠點兒，要走出國門。新疆跟中亞接壤呢，多麼好的門戶，完全可以把貨賣到外國去。"

陳自力樂了∶"嘿，那我家豈不是要跟老子做生意啦?出口創外匯。

現在他家做的基本是牌加工。要是真有了自家品牌，賣去國外，那可是大大長臉啊。

余也跟著笑∶ "那不錯，我們等那一天啊。"

可他笑著笑著又犯愁。

從倒賣國庫券到現在，通過頻繁向領導匯報以及彼此間的討論，他們初步定下來的策略是用貨品換國庫券。

無論在武漢商場里工作的小山，還是在烏魯木齊做生意的老白，他們真正做的事也是這樣。

可現在到缺貨源，工廠倉庫一掃而空，所有人都在等貨。拿不到貨，他們又要用什麼東西去換國庫券?直接拿錢嗎?那樣收上來的價格要比實換高不啊。

他心事重重地陪著周秋萍去拍照片。

幾服搭配的方式，周秋萍怕阿媽理解不了，到今天為止，阿媽認識的字也不超過50個。干脆把自己當模特，搭配好了穿上，拍了照片一并運回去，到時候讓阿媽依葫蘆畫票就行。

陳自力在旁邊欣賞的換裝秀，嘆不已∶"周秋萍同志，你可以去拍掛歷了。

這一套套服，先前他看的時候還沒什麼。原來穿在人上會這麼好看。

余直接推他走∶"你瞎說啥?穿的哪里像拍掛歷的。"

80年代的掛歷郎相當時髦，好多穿的都是泳裝，走的是滿路線，曲線畢的那種。周秋萍現在穿的雖然是的衫和修牛仔，部繃得的，屁也圓鼓鼓的，可，可這跟泳裝不是一回事。

余下意識挪開眼睛，還把陳自力的腦袋磨了個方向。

陳自力可不承認∶"我看到的掛歷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啊，還是你專門盯著那種掛歷瞧?"

余被噎的說不出話了，只能呲牙咧∶"你給我想想招，怎麼能進到更多的貨?小山他們商場現在早上八點鐘開門，到了十點柜臺就空了，還讓我幫忙找貨呢。我們的三產公司也一樣，開了店都拉不到貨。"

"哎呦，我覺得你們真是現的掙錢買賣不做。現在干啥來錢誰不知道啊? 非得舍近求遠嗎?"

余板著臉∶"別扯那個，走私是不可能的。你又不是沒參加過打擊走私的特別行，到時候自己兄弟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這不是笑話嗎?"

陳自力沒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我也不能給你變出來呀。我要有，我肯定，人家拿鈔票送到我面前，我瘋了，我不賣。這不是沒有嗎?"

周秋萍換了十幾套服，只看見攝影師不停的咔嚓嚓。

這個時代影樓本沒數碼相機，拍出來的效果如何，只有等照片洗好了才知道。

等攝影師點頭，才換回自己的服，詢問是要先付一部分錢，還是等拿照片的時候一起付。

沒想到攝影師卻主問∶"小姐，你有沒有興趣拍掛歷呀?拍一次100塊。"

曜!這可是高薪了，放眼全國，現在月收能達到100塊錢的國人，估計不超過10%，絕對的金字塔上層了。

這時代又不流行什麼模特圈的潛規則。

只這要是剛重生的那會兒，臉蒼白，又瘦的跟骷髏架子似的，本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審標準，想必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挑中當掛歷郎。

現在，面頰上有了，整個人都盈起來，卻已經看不上這100塊錢的酬勞了。能掙更多的錢，不靠臉也不靠材，就靠的腦袋瓜子。

周秋萍笑著搖頭∶"不了，謝謝，我沒空。麻煩您盡快沖洗好，我急等著用。

余暗自松了口氣。

他剛才真害怕周秋萍會答應拍掛歷。

如果自己的模樣被印掛歷，走進千家萬戶，那多有面子呀。很難不心呢。

可拿回耽誤他們倒賣國庫券。

周秋萍卻沒啥覺。如果酬勞漲10倍，說不定倒有可能心。至于走進千家萬戶什麼的，瞎，又不是明星，要刷知名度。

收拾好東西，又拿了取照片的憑條妥當放好。

陳自力要求多洗幾張單穿衫的照片，好給他們家衫打廣告，周秋萍也答應了。

雙方一塊吃過飯，陳自力將他們送去招待所，又開始風風火火地去忙自家生意。

周秋萍詢問余∶"剛才你們說走私的事嗎?"

余旗幟鮮明地強調∶ "不要再說那個了，這事兒不可能。"

"我不是說走私。國家是允許你們經商，但也沒說讓你們做違法紀的事啊。我是聽到水貨的時候，突然間有個靈，你聽聽看。"

"什麼?"

"海關倉庫。據我所知，海關稽查倉庫里有很多被查封的水貨，什麼收音機、錄音機、電子表、洗機、電視機、電子表等等，應有盡有。這些東西平常怎麼理的?"

余眨了兩下眼睛，猶豫著，沒吭聲。

周秋萍繼續說下去∶"據我所知，好像是低價理給關系戶。"

30多年后，如果誰告訴你自己有海關部低價貨，那不用說，肯定是騙子。

但在80年代，連拍賣制度都沒實行的80年代，低價部理卻是海關理收繳走私品的常規方式。不然那麼多東西堆在倉庫里，不把它們變錢，難不放壞了嗎?

周秋萍慢條斯理道∶"我想一定有不人借這個路子發財。與其便宜他們，不如你們來做。最起碼的，你們掙了錢之后，能夠保證訓練和軍工科研。這要比暴發戶用去吃喝玩樂強得多。"

正因為如此，提出這個建議時，毫無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