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深圳特區立以后，設置了一堆機關企事業單位。招牌掛上去，人得從地員過來。

這麼多人來了深圳，總不能睡在大馬路上吧。單位得給他們解決住房問題， 于是買了不樓給職工當宿舍。

一開始這事兒好，到后面問題就越來越多。

80年代公家分房分的是居住權， 每個月還得給單位房租。但這房租特便宜，一平方米1到2，大部分單位都取一。

這就意味著，你從單位租一套實際使用面積為50平方米的住房，你只需要每個月5塊錢。

深圳的工資本來就比地高兩三倍。5塊錢對大部分職工家庭來說不算什麼。

于是夫妻雙方都有單位，單位都給分房的時候，很多人都會選擇兩口子各拿一套，多吃多占。

對此，周秋萍非常理解。這麼大的便宜，換也不得會去占。這時代的低工資本來就是和高福利捆綁在一起的。況且大家都這樣啊，你手上多一套房，來個親戚朋友都不用安排人住旅館了，多方便。

時間一長， 政府也覺得這事兒不行。所以去年啟房改的時候，他們就引導職工買下自己的承租房。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們將房租一下子上調為每月每平方米2.06元。這就意味著職工如果不買下產權的話，同樣50平方米的房子，每個月房租就得掏100來塊。

這個支出實在太嚇人了，足足漲了20倍。

韓教授夫妻都吃不消的了，覺太虧。撐了幾個月之后，他們夫妻決定購買大學分給韓教授的房子，把韓夫人單位分的那一套退回去。不然的話，就只能他們自己掏錢買下。

"實在是有點貴，5萬塊錢，讓我們一下子拿出來太為難人了。"韓夫人積極推銷，"這套房子當時就考慮我們雙方的老人可能會過來爬高爬低不方便，特地要的1樓。你如果看過院子肯定滿意，房子面積80平方米，院子足足有60多個平方。外面連著的就是花園，環境特別好。"

周秋萍已經迅速在心中算賬，出了驚訝的神∶"要5萬塊這麼多呀。我聽說現在單位給的房價是每平方米260塊錢，一次付清的話還能打85折。那總價就是17，680，5萬塊錢差不多是三倍了。"

韓夫人到底是文化人，一下子被人到了底，臉上發紅。

當然知道房子的真正要價是多。就是周秋萍報的數字。因為職稱高，還能再減免一部分，房子到手大概16，000。

可單位要的急，他們夫妻平常生活又比較瀟灑，不習慣儲蓄。能掏錢買下一套房就已經捉襟見肘，還想買第2套，那可是千難萬難。

但讓放棄這套房子，又憋屈的慌，覺自己很虧。憑什麼其他同事都能買，就得退回頭?難道不是單位職工嗎?難道沒有為單位在深圳的興建和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周秋萍言真意切∶"吳老師，他們就喜歡欺負文化人，你可得問問清楚，別他們中飽私囊了。"

韓夫人愈發窘迫，支支吾吾道∶"我就聽了一耳朵，也沒打算買下來，況倒不太清楚。

周高氏已經在心里算了筆賬。覺得5萬塊也行，掏完這筆錢，還能留下4萬塊買票。

當然，如果是1萬多那就最好不過，還能多買些票。

周秋萍從頭到尾都笑瞇瞇，一直關心起房子的各種況。什麼朝向啊，什麼格局呀，就連房子能帶幾個戶口，旁邊有沒有托兒所和兒園，都問的一清二楚。

的態度很明確了。

這房子興趣，但房價是個什麼行，心中有數，不會當冤大頭。

說起來，現在深圳房價已經超過1000，新開的樓盤差不多1400~1500的樣子。韓夫人的報價的確算不上貴。

但對方也不是以市場價到的手呀。就好比他們走關系去海關拖貨，如果跟市面上的價格一樣，那干嘛費這功夫呢?直接在市場上買不是更方便嗎?

韓夫人已經想打退堂鼓。

可周秋萍卻不給退的機會，反而直接，笑呵呵地建議∶"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吳老師，您介不介意帶我們去看看那套房子呀。"

韓教授夫妻互看一眼，最后還是抿著下定決心。

這一把賣出去，就算掙不到3萬塊，掙個3000塊錢也不錯。

"那行，既然周經理你有興趣，那就看看吧。"

大家顧不上再游覽西麗湖度假村，先管正事為重。反正度假村又不收門票，想什麼時候來玩就什麼時候來玩。最有意思的旋轉餐廳，他們也坐在里面吃過飯了呀。

韓教授夫妻沒車，坐上他們的面包車指路。

韓夫人單位分配的房子不在羅湖市區，而在寶安縣城。房子就是普通的小區模式。因為剛蓋了沒幾年，所以看上去嶄新。

雖然在價格上，玩了頭，但對于房子的描述，倒是沒有夸大其詞。

首先，院子實實在在，的確差不多有60來個平方大，里面種了不花草，這個季節也開得茂盛。

其次，房屋經過了簡單的裝修，實際使用面積也不小。教授夫妻審在線，墻壁涂了淺黃，整風格清爽明快。

3室1廳的屋子，各個房間大小都還可以，不至于睡不下年人。就是客廳與餐廳混在一起，面積都比較小。但現在全國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周家母看完房子又去看周圍的配套。

大商場真沒有，但小區門口有家雜貨店，里面日常生活用品還算齊全。

出了小區門，往左走約一兩百米遠，可以看到菜場。

他們進去轉了一圈，覺深圳的菜還貴，比江省差不多貴一半的樣子。

不過也還好，們不至于吃不起。

看完雜貨鋪和菜場，接著就是醫院和學校。醫院不大，不過街道衛生院的標準，應對小病小災還行。學校這會兒放寒假，里面空的，只能瞧見兩棟三層高的樓房，旁邊是兩排瓦房。

周秋萍詳細詢問∶"如果落戶之后，我的孩子能不能在這邊上學?"

"可以。"

這件事韓夫人倒是敢打包票。因為同事的孩子就在這邊上學。

"你別擔心，我同事的人在里面工作，是教導主任。上學的事可以找他幫忙。

現在沒有學區房的概念，小孩基本上都是就近學。

周秋萍也不知道這學校是好還是不好，可現在大家普遍也沒什麼擇校的意識呀。

算了算了，到時候先在這邊上學。如果學校條件不好的話，以后看能不能轉去海城的學校。

點頭拍板∶ "3萬塊錢以，這房子我就要了。"

韓教授夫妻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斗志。他倆立刻保證∶"沒問題，就談3萬塊。"

余突然間冒了句∶"這邊還有房嗎?我看環境不錯，我也想買一套。"

眾人全都扭過頭，驚訝地看著他。

同志，你買房干啥?你有小孩要上學?你也想農轉非?這不開玩笑嗎?

周秋萍好心提醒他∶"你是現役軍人，戶口應該轉不了吧?你不用急著買房。如果手上有閑錢，還不如投資票。"

2000年之前，深圳房價似乎都漲得不厲害。用這個時間差，相同的本錢投市，可以多掙好幾套房子的錢了。

余看了一眼，又恢復了沉默。

這幾天，這人就像人形背景板一樣，基本上不聲不吭。也就是小星星這只皮猴子把人當大樹，不停地爬來爬去，才彰顯出他的存在。

陳自強也勸∶"是啊，如果不是我打算留在深圳工作，我也不想買房。深圳有什麼好的?東西貴，供應，這邊人過年要麼去鄉下要麼去羊城買東西，市區的東西貴的要死。"

韓教授夫妻毫沒有自己可以充當中介的意識，同樣不贊同他買房。

房子是住的呀。你人都不在深圳，你在深圳放套房子干什麼?擺著好玩嗎?

余本來就不是口齒多伶俐的人。大家圍著他勸，他就又變了鋸的葫蘆，一聲不吭了。

接下來的日子，周秋萍充分見識到了什麼深圳速度。不是7天1層樓的建設速度，而是各個部門的行速度。

韓夫人的單位相當痛快，直接同意了承購人變周秋萍這件事。

不管上面怎麼宣傳房改，反正對于他們來說，把房子賣出去，將房款收上來，才是他們工作的重點。

韓夫人跟他們了底，其實是單位幾個領導的況都跟差不多。到的誰都不肯吐出來，于是就搭了順風車。

也得虧領導牽頭找門路，不然戶口的問題可沒這麼好解決。

因為這些公家單位的職工戶口是以干部份直接調深圳的，跟房子并不捆綁在一起。也就是說，在深圳的房地產改革中，就沒考慮承租人變戶主時牽涉到的戶口問題。

但買領導房子的人有戶口需要啊。人家在深圳做生意買房就是為了深圳居民的份。不然直接租農民房還便宜又寬敞呢。

市場有需求，供方就有反應。規矩這東西，有時候彈大的。

周秋萍也搞不清楚里面的彎彎繞，反正人家就是把這事辦了。

雙方簽了合同，了錢，房子到手，戶口得走起來。

這套84平方米的房子能帶三個戶口，周秋萍決定先落下自己和阿媽還有青青的戶口，因為子戶口后面可以隨母遷深圳。

周高氏開玩笑∶"我們星星小地主婆咯，又有樓房又有地的。以后直接招婿好不好啊?"

小丫頭懂個啥，興高采烈的∶"招婿。

大人們都被逗得不行。

周秋萍倒不擔心兒戶口隨遷不過來怎麼辦，一來隨父母遷戶口的政策要改了，深圳得天下大，誰還敢來深圳工作?二來又不是只打算在深圳買一套房。

如果曹總能夠蓋出理想中的別墅，完全不介意再手一套。到時候不管怎樣都不用擔心兒的戶口問題。

房子已買，周秋萍不打算在戶口這件事上磨嘰。拿到遷戶證明就直接坐車回老家辦手續。龍年要過去了，沒理由把這事拖到蛇年。

兩個小丫頭上火車時還念念不舍，在車上看到自助餐，們又新奇的不得了，眼睛珠子都不夠用了。

一行人照舊是從羊城轉火車，一路開往省城，然后再轉汽車，直接開到鎮上派出所辦遷戶口的手續。

為了提高效率，爭取在年前完這項工作。回鄉之前，周秋萍已經打過電話到老家派出所，請人幫忙做好準備。

人一到派出所，就驚訝地發現所里變了新面孔。

"徐公安呢?他陪老婆回娘家還沒回來嗎?"

誰知辦案民警立刻變了臉，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我不知道，你到底還轉不轉戶口?"

農轉非算是派出所戶籍警的主要工作。雖然每年通過招工上學轉出農業戶口的人并不多，但人家的工作流程是溜兒。

看了深圳那邊的戶口接收材料，民警毫不猶豫，拿出現的單子開始填資料，然后啪啪啪蓋章。

印了鮮紅印章的紙遞到周秋萍手上時，覺自己抓著的不是一份戶口遷出證明，而是奔向新世界的通行證。

終于徹底跟既往的人生一刀兩斷了。

周秋萍一時間眼睛發熱，鼻子發酸，差點當場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