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卑微而疲憊

等了一晚上的那位來自泰國的普拉育先生終于到了。

段翱翔迅速拉過一個人擋在自己面前，然后他從地上爬起來，飛快整理好儀容，走出去迎接來賓。

紀封沒有繼續堅持要離開，順著普拉育的到來又折返回來。

但他沒再看過許語一眼，好像剛才擅自他這件事讓他深惡痛絕，他要把無視塵埃才能抵消掉心頭惱意。

大廳里太吵鬧，段翱翔把紀封和普拉育引到了套房的會議間，三個人各自帶了一個助理。

酒店的套房管家這時已經清理好衛生間，看到又有新的賓客到來，還是異國貴賓，馬上跟上段翱翔，站在會議間門外詢問是否需要提供茶水或者酒食服務。

段翱翔把往門外一擋，指著大客廳告訴：“你去外面招呼。”再代，“把剛才的那個誰過來，讓趕過來給我伺候局兒來。”

套房管家的微笑已經訓練有素到形了記憶，但聽了段翱翔的安排后那已經刻模子一樣的標準笑容也還是不由僵了僵。

下面樓層的服務員上來是聽自己指揮、給自己幫忙打下手的。現在倒好，全反過來了，倒了給那個大姐打下手的。

真不知道有錢的浪子究竟是什麼品味，錢多了，偏好也跟著變態起來。

套房管家帶著微僵的笑容走開了。很快許語端了茶水和熱巾過來。

敲門進屋，看到房間里紀封和來自泰國的客人面對面在沙發上坐著，段翱翔坐在他們中間，他們的助理都坐在他們斜后方的椅子里，后背一個比一個繃得直，蓄勢待發地等著命令似的。

段翱翔正左右逢源地當著翻譯，這邊把紀封的話翻譯泰語告訴給泰國客人，那邊又把泰國客人咕咕嚕嚕的話轉譯給紀封聽，忙得不亦樂乎。

許語意外段翱翔不是紈绔到了底，他居然還會一門小眾外語。

逐個遞了熱巾，又逐個端上熱茶，服務完畢打算退到房間門口去。

段翱翔卻住。

“哎，那個誰，讓你走了嗎？”他扭頭一掃間，看到紀封因為聽到自己住這個服務員而微微皺起眉。那微皺的眉宇間著嫌棄和忍耐。

他立刻更來勁頭了，本來想刁難一下這位大姐就放出去的。可既然能讓紀封這麼不舒服，他立刻改了主意：

“那個誰，過來過來！站我旁邊來。漲點眼力見啊，隨時給我端茶遞水換巾，明白嗎？”看到在能讓紀封那麼難，他還就不讓出去了，還就讓站在他和紀封之間的沙發空隙里了。

反正等下他們談的事，重要部分都需要用泰語，又聽不懂，無大礙。

許語看看段翱翔指定讓站過去的位置。

就在紀封旁邊。

再快速地抬眼看了下。

那紀封的男人面無表，冷冷垂著眼。

那副樣子，好像多看一眼都會污掉他的眼睛。

沒做什麼太過格的事，只是恍神間不小心拽了他的袖一下。

怎麼會他好像已經把厭惡到骨子里去了？

本來最近一段時間過得已經麻木起來，已經快要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討厭自己。

但紀封的厭惡態度卻擊碎掉的麻木保護罩。又要清醒原來那個討好人格的自己，那個怕惹到別人生氣、怕別人不喜歡自己的許語。

段翱翔在催：“那個誰，你跟那傻站著干嗎呢？我看你們酒店要是評選最癡呆孽傻員工你肯定得第一！趕過來！”

許語抬腳走去段翱翔和紀封之間的沙發空隙站定。

段翱翔又開始左右逢源起來，變了段翻譯。

他先對紀封問：“老紀，我剛才泰語說得怎麼樣，流利吧？我就跟你說今晚你不用帶翻譯，我給你做翻譯足夠了！”

紀封看著他，一抬角，對他笑笑道：“你都這麼說了，我要還堅持帶個翻譯來，那不是打你的臉嗎。”

段翱翔順勢說：“那可不是嗎！老紀我跟你說，哥們被老爺子送泰國改造這幾年也不是瞎混的，當地話那是掌握得很溜的了。你呢，正好，在英法德意日都游學過，就泰國沒去，我這不就正好是給你做互補項呢！”

他酒氣未散盡的臉頰上還帶著點紅，這番話一說完，不知道他是不是興了，臉看起來更紅了。

紀封抬起半耷著的眼皮，看著段翱翔又一笑：“巧了麼這不是。”

他這笑容微綻在角，雖然清冷卻又有說不出的一種。

許語站在他旁邊，有點理解段翱翔為什麼對別人都很張狂，偏偏對紀封是主著的。紀封他整個人像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你明知道他釋放的信號是冷冷的疏離，可偏偏又會被他這種冷冷的疏離吸引，想不顧一切沖它、打破它，站到他邊去。

“時間也不早了，開始談正事吧。”紀封代了一句。

段翱翔比了個ok，隨后眼風一掃，抬眼看向許語：“我的茶涼了。”

許語連忙彎腰給他換熱茶。

段翱翔也沒再多逗他，轉過去跟普拉育嘰里哇啦了一大氣。

許語給段翱翔換完熱茶，也起去給普拉育換了。

換完普拉育的，遲疑了一下要不要給紀封的茶也換掉。畢竟他那麼嫌棄，現在連走過去履行基本服務的尺度都有點拿不好，怕變是湊過去討人沒趣。

但紀封后的那個助理給了明確指示，他向打手勢：過來，麻煩把紀總的冷茶也換掉。

像一個被從迷途中解救出來的人，立刻走過去換熱茶。

可能是太張了，張自己會不會做不好事而被人更加討厭。于是真的沒做好事，好不容易把茶倒好之后手腕一沉就把茶杯給歪了，茶水和茶葉順著沙發旁的小茶幾道地流到地上，把地毯洇了一片。

許語連忙小聲說著對不起，半跪下去清理攤子。

不用抬頭也好像能看到，紀封如果看了，那眼神該有多嫌惡。

他馬上移走眼神。好像是世上最不堪的存在，好像多看一秒，他會死亡一樣。

苦后回甘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開，漸漸平復了的緒。

握著手機，氣到發出冷笑，問許寶：“我是倒了什麼霉，這輩子要跟你這種男人綁在一起？你怎麼好意思跟我開的口呢？你這麼大個男人，做的這些事是男人該做的嗎？到現在連過日子還要靠我養，你不要自尊的嗎？”

原本躺在更室最后面換長凳上懶的柯文雪和尹香，已經都坐直了。們互相對了個眼神。

說完他眼神一轉，無意間對上的視線。

尹香比理智也冷淡了許多：“有什麼不容易的，什麼樣的路不都是自己的腳走出來的，就這種爛男人還不踹了還留著一起過日子，那是自己愿意。”

他問許語要錢，說媽讓的，說大姐二姐也讓了，因為他的房貸們三個姐姐都有份還，現在大姐二姐那份已經出了，還差的一份。

靠在柜子上低頭了好半天氣，才把所有的氣憤和疲乏從一聲就要破而出的尖里下去。

說完就把電話掛斷，又死死按住關機鍵關掉了手機。

許語在的嘲諷中進了電梯。

隨后普拉育站起來用泰國禮儀對紀封行禮，表示初步達合作意向的高興。

再去看眼紀封。他薄微啟，抬著角輕輕笑著，眼尾上挑，把薄涼和同時掛在了眼梢上，他閑適地斂著自己的鋒華，對段翱翔笑著說：“辛苦你了，多謝。”

柯文雪沖翻白眼：“是是是，要換你尹大小姐，沒錢沒本事的男人，早一腳踹西天去了！”

段翱翔和普拉育的嘰里哇啦停頓下來，他轉頭想告訴紀封普拉育剛剛說了什麼，一錯眼神間他看到許語跪在地上著地毯上的茶漬和清理茶葉，不嘖嘖出聲：“還真是夠笨的！”

段翱翔轉去和普拉育嘰里哇啦地轉達紀封的態度。

紀封點頭說可以。

到了第二天上午，許語雖然人已三十還不得不出來做臟活累活、好養活不的爛男人的事，通過八卦部員的努力已經傳遍了酒店上上下下。

然后他又轉回頭對紀封說：“老紀，普拉育老哥說，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回頭他把業的書面資料發過來，等你確認過之后，找個時間大家再像今天這樣見個面，敲定一下易價格，你覺得怎麼樣？”

累到連生氣都快要沒力氣。

手進口袋和拿出來時都有點抖，把裝在口袋里的一塊巧克力糖撕開包裝塞進里。

又轉去看了眼段翱翔，他轉回頭看著紀封，正躍躍試等著紀封的夸贊。

趁著沒人把手機接通。

段翱翔翻譯做得很開心，沒顧上再找許語的麻煩，許語趁機趕下樓。

許寶一點寒暄都不給，張就直主題。

許語拿起電話，看清大半夜打給的是許寶。

紀封眼里那份不必言說的嫌惡和反，讓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終于忙完一切從頂樓上退下來時，已經很晚了。

段翱翔開始嘰里咕嚕地在紀封和普拉育之間來回傳話。

嘆口氣。更室里靜謐無聲，墻壁把的嘆息聲來回傳遞。

電梯到達所在的樓層，放下捂臉的手走了下去。深吸口氣，走去更室，準備了制服下班。

等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消失，換服時后那排更柜后面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說了好長一串話，說完和普拉育相視一笑。許語抬頭去看了他們一眼。

許語飛快清理好殘局，老老實實站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語氣里帶著同，但那份同被人的八卦滋養后顯得很興。

段翱翔對紀封說：“老紀，剛才我幫你跟這泰國老哥確定過了，他是真心誠意想把他名下在泰國的業賣掉套現，如果你這邊也是真心誠意想收這筆業，那他就不再聯系別的買家了。”

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可為什麼頂層那個世界里，好像人人都在討厭、指責。

對許語說：許大姐是吧？你夠可以的，第一次上來就能把我給頂替了，你還真是個人才啊。

柯文雪立刻糾正：“別瞎說啊，李昆侖我們倆是純潔的八卦之友，可沒你說的那種七八糟的分。”

許語這一晚實在太累了。

尹香上也不讓著柯文雪，懟說：“你比我強到哪去了？餐飲部的李昆侖要是餐飲部的主管而不只是個送餐員，你早跟他對象了吧！”

臨下去時，段翱翔套房的管家沒有給許語什麼好臉，連形記憶的笑都吝于給許語一個。

許語，收起眼神。

剛換好服，躺在更柜里的手機就震起來。

柯文雪先開口：“這許大姐夠不容易的，怪不得那麼憔悴，這麼個歲數了還得來酒店做服務員，原來是家里有那麼個混蛋男人需要養！”

柯文雪笑捶打。兩個人說說打打地也換了服下了班。

紀封挑挑眉，提出想看看普拉育的業清單和業估值。

三個人聊了好一會兒，紀封告訴段翱翔：“你跟普拉育先生說，他的業我決定收了。”

捂住臉靠在電梯壁上，到心力瘁。

尹香繼續奚落：“我也真是服了你和李昆侖，哦對，再加一個前廳的陸曉妍，你們幾個簡直就是斯威酒店的八卦部，你們各個都是八卦部長，你們這個部門承包了整個酒店的所有八卦！”

就連頂樓都接收到了這個八卦。

段翱翔立刻把這話翻譯給普拉育。

口氣，站直鎖好柜子，走出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