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怎麼說，慕策之都是份尊貴的世子爺，除非是不要命了，不然不能不聽從他的吩咐。

蔡保知趣地閉上，不甘地偏頭看了床上昏睡著的喻青嫣一眼，拿著自己的藥箱行禮退下。

他走之后，劉嬤嬤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開門進來，聲音放得低之又低：“殿下，這藥……”

慕策之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書，起將床帳后的喻青嫣從被子里撈出來。

的額頭上全是發熱滲出來的冷汗，原本白的瓣也干的起了層皮，懨懨地躺在慕策之懷里，連眉頭都難的蹙著。

劉嬤嬤舀了勺湯藥，放在邊仔細吹涼了，一勺接著一勺往的中送。

好在喻青嫣并不抵喝藥，盡管苦得五皺了一團，但依然極其配合地將藥盡數咽了下去。

劉嬤嬤很快喂完了一整碗藥，瞇的眼睛都里溢出星點慈笑意：“老奴還是頭次到這麼聽話的病人，哪怕是世子小的時候，也是哭著鬧著怎麼也不肯喝藥呢。”

慕策之臉上難得浮現出一尷尬：“嬤嬤，別說了。”

劉嬤嬤樂呵地擺了下手，喂完藥就去了后院，特意將獨的空間讓給他們兩個人。

慕策之在房里坐著也是坐著，干脆又重新拿起了書，借著窗外的一點日繼續讀了下去。

就這樣到了晚間，喻青嫣終于從沉沉昏睡中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過來。暈乎乎地著頭頂明顯陌生的床帳，到腦袋一陣陣發沉，認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哪里。

喻青嫣覺自己睡了好久，還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夢中聽到有人大聲喊著的名字，聲音聽著還有幾分滲人。于是特意掀開簾帳往外瞧了瞧，想要確認一下是誰在外頭這麼喚。

剛剛上床紗一角，外頭的慕策之已經聽到靜，率先替束好了礙手礙腳的簾帳。

皎潔的月下，他披散著發，肩頭著一件白狐貍皮披風，系繩時離極近，從這個方向可以看見他格外優越的側臉，整個人顯得玉質金相，分外好看。

喻青嫣一眼不錯地盯著他，因為病過一場，覺又瘦了些，下有些尖瘦，顯得眼睛格外大，烏黑的眼瞳直直地落在慕策之的臉上，直把他看出了幾分躁意。

于是他坐到喻青嫣邊上：“這麼急著起來做什麼？是了嗎？還是想喝水？”

喻青嫣這幾個問題一個都沒有回答，反而啞著嗓子，出人意料道：“世子殿下之前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真的不知殿下會忽然來宮里找我。”

如此直白的發問，反倒讓慕策之臉上掠過一細微的不自然。

昨日他同喻青嫣約好第二日見，結果等了半天卻只等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替送藥，說隨著劉長辭進宮赴宴去了。

宮里宴會規矩繁多，常有人手不夠需要調的時候，他雖然滿心不悅卻也能夠理解。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宮里圣上按例賞了些吃食下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糕點的那一刻，他的腦中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喻青嫣。

也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一莫名的沖，居然驅使著他在這麼遲的時段還無故乘車進了宮。

要是換作從前，有人告訴他會在某一日坐在馬車上心甘愿地等一個姑娘，他定會覺得那人是在胡言語。可當他真的等在太醫署的門外，預馬上要見到喻青嫣的時候，紛了一整日的心緒忽然就這樣安定了下來。

那時候他還未曾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直到之后看見喻青嫣被重燁拉著手突然擁進懷里，他的心頭忽然冒出了一揮不去的無名火，指節用力到生生將手里的杯子都給碎了。

一直到現在，慕策之也沒弄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緒，這樣的覺令他有些陌生，甚至是有些無措。

故而現在喻青嫣就這樣點出來，倒他遲遲無法下口回答，只能滾了下結，生地道了聲：“沒有。”

真沒有還是假沒有？

喻青嫣和他了些日子，已經或多或能夠出點他話中的真實，一般這種時候，大多說的都是些要臉面的反話，做不得真。

于是厚著臉皮主給了個臺階：“那我便當殿下沒生氣，是我自己想多解釋一句，與殿下無關。”

慕策之淡淡冷哼一聲，眉卻不由得有幾分愉悅地揚起來，先前在兩人之間的那道無形的隔閡也驀然消散了。

他這副有些別別扭扭的樣子不由得讓喻青嫣想起了小時候在廊院里喂過的一只流浪貓，也是這般端著架子，明明很的，卻偏偏在每次手的時候都要齜牙咧地豎恐嚇一番，企圖遮掩起這個事實。

不由抿著淺淺地笑了一下，站起來想要給自己倒杯水，結果穿上鞋子后忽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殿下，今夜我還得趕回太醫署里。”

“不用回去了，我已經同你的同僚說過一聲，你在病徹底養好前，就住在王府里。”

喻青嫣臉上的笑容瞬間一僵。

還打算幾日后去救重燁，若是現在因病住在王府里，連出門都不方便，還談何救人？

慕策之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的臉上，見到這副模樣，以為是擔心澤山苑沒地方住，于是特意解釋了一句：“澤山苑還有幾間偏房，我已經讓劉嬤嬤去收拾了，今晚就可以住進去。”

這話的意思就是沒有再回寰的余地，喻青嫣及時收住自己即將出口的托詞，扯出幾分笑容，佯裝激地應下。

-

當晚喻青嫣便住進了澤山苑里。

澤山苑雖然人又冷清，準備的東西卻一應俱全，論起件致程度可比那個破舊廂房要好上太多。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睡了太久，喻青嫣此時有些睡不著，反復地著重燁給的那塊令牌，難得地犯起了愁。

今日在王府里發生的一系列事讓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無力，連住在王府里的一名小姐都對付不了，險些代了自己的小命。更別提場之上那些爾虞我詐，人人手里都握著權柄算計，若是不拿出點息息相關的好來，又如何能讓對方心甘愿地冒大不韙涉險。

原先喻青嫣是想去找陳佩佩幫忙，但現在轉念一想，還是過于想當然了。雖然和陳佩佩識，但是如今對方的份地位已經今非昔比，需要顧慮的東西也比以往要多上許多，不是簡單一句話就能夠說的。

重燁若是反了，那便是叛臣，為一國公主，若是真的被說暗地出手幫他，相當于是背叛自己的親人，背叛自己的家國。作為的好友，絕不能拉陳佩佩下水。

可是除了陳佩佩之外，如今還有誰可以幫呢？

喻青嫣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了陸秦云的名字，隨即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陸秦云現在雖然至寺正，但是在朝政上也不過是個沒什麼話語權的小，可能就不知道這事。他出清白，早年吃了這麼多的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也不能夠被卷進這事中來。

那麼還剩下誰呢……？

喻青嫣忽然福至心靈地一拍腦袋，暗罵自己腦子都被病壞了。現在擺在眼前的就有一個，何苦舍近求遠，還要去考慮其他人。

晉王府與孫禮一向不合，后還有個不知名的強大靠山，不然孫禮也不會只能對慕策之暗下殺手。即便是晉王府的人忽然手破壞了他的好事，孫禮多半也只能夠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這便是求助的最好的人選。

只不過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夠讓已經不理朝政多時的晉王府出手呢？

喻青嫣思緒又重新兜回到了原點，思襯了片刻，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副筆墨，映著燭提筆寫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寄給遠在江寧的葛清明的。

他雖然立誓此生不給任何達顯貴看病，但為了當年劉家那樁冤案，不惜收了這個便宜徒弟送到京都來。

如今承德太子投毒隕一事或多或已經知道了一些幕，不難猜出，若是真的要讓劉家沉冤昭雪，還得靠著慕策之從中使力。

而現在唯一能夠幫助他們的人患心疾，隨時都有可能出事，那麼葛清明究竟會不會為了劉家破例出手，救一救這個僅存的證人？

喻青嫣不敢篤定，只敢去賭。

賭葛清明會為了劉家收養的恩而放下自己那無用的誓言。

只要葛清明那邊點了頭，便有了同晉王府談條件的籌碼，重燁這邊說不定也有了一條轉機生路。

將信妥帖折好收進小筒之中，接著半點不敢耽擱地走到院子里，曲起手指吹了一聲暗哨。

這哨是軍營里專門用來呼喚飼養的信鴿的，不多時就見到一只白鴿從空中飛了過來，靈巧地降落到了喻青嫣的胳膊上。

將信筒牢牢系到鴿子的上，重新抬手將它震飛了出去，目送著那道白影飛出老遠，心中暗暗希冀著它盡快將信送到葛清明的邊。

做完這些，喻青嫣終于有了點睡意，子也察覺到一屬于夜間的冷意。

正準備掉頭回屋，回頭就看見慕策之修長的影站在的后不遠，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見終于發現了他的存在，慕策之冷意十足地發問道：“這麼晚了，是要給誰送信？”

喻青嫣的慌只有一瞬，很快便重新鎮靜了下來。反正早晚都要開口，什麼時候說都一樣。

毫不避諱地答：“給我師父送的，想要問問能不能治你的心疾。”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慕策之。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夠讓我師父治好你的病，讓你徹底痊愈，和這世上普通人一樣康健。你能不能夠出兵，救重燁一命？”

慕策之的眼眸還沒來得及亮起，便倏然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