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孤站在庭院之中，人散去，獨留滿園清冷。忽聽得堂高呼禮，便有幾抹鮮亮的影從正堂出來，攙扶著新娘往房而去，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遠遠著，想著幾年后自己也是這般著紅玄吉服，眾星拱月地踏進袁家大門。倘若進了家門，倒也不必擔心文氏，左右也不在府邸里常住，喜不喜歡都無甚要，并且劉氏待終究不會刻薄了去。

這人生就如一眼到盡頭，安于一隅，相夫教子，再也不會有什麼波瀾。

出神間，忽而聽得有人驚呼，隨即一聲皿落地的聲響。

那人梳著高高的發髻，一錦繡華，舉手投足有頗有人風韻，只是一開口就落得些俗來，“沒眼的東西，連我也敢沖撞？！”

微蘭嚇得慌忙跪地，拜道：“小人失儀，走得急一時沒看到夫人。”

這人陌生的很，甄宓端詳著，心道袁家并無這號人，多半是今日的賓客。今日是袁家大喜的日子，倘若為此得罪了旁人，反倒是的罪過。

跟著那夫人的侍，也跟著頗為氣憤地上前，抬手就是一掌。啪的一聲，清脆利落，扇得微蘭臉頰紅腫，一時皆是一怔。

“賤人，”侍見還未回過神，便趾高氣揚道：“我們夫人是東吳孫賁之，丞相二公子之妻，難為我們夫人遠道來賀，不說以禮待人還容你手腳怠慢，待見了劉夫人回明白了，置你一個小小的婢，晾誰也不敢替你辯解一句。”

“小人該死，”微蘭戰戰兢兢，顧不得火辣辣的臉，只求息事寧人。

“打狗也看主人面，夫人打了打了，罵也罵了，也該消氣了罷，”甄宓只覺那一掌就如扇在自己臉上一般無，上前道：“給夫人賠不是了，是小管教無方，改日必登門賠禮。”

“賠？”孫舒似是聽了一個笑話，自小錦玉食過得堪比王孫公主，哪里會將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何況冷眼去，這姑娘上素的很，全然不見高門大戶的貴氣，指不定是哪家小門小戶，乘著今日借機想要攀高枝。如此一想，更加不將甄宓放在眼里，譏笑道：“為個婢子求，也不似大家養出來的兒，我祖父可是破虜將軍，便是袁大將軍也要給三分薄面。在我跟前求，須得仔細想想，你配不配？”

“你算什麼東西？”

孫舒聽了來人這樣一句話，臉上一白，有些惱怒地朝說話的人看去。

也不知幾時，吳念竟尋了過來，著孫氏全然不將放在眼里，只是含笑道：“區區莽夫之，依附袁家罷了，現如今袁已死，孫賁不過敗家之犬。袁家禮待的是丞相公子之妻，并非孫家之，幾時得到你在這里作威作福充主人的？”

“你又是何人？”

“家父吳郡吳通，我吳念，不知道吳國太近來可好？”吳念似笑非笑地看著，雖然父親并非名流，可吳郡兩個字，足夠讓忌憚了。

“順安翁主是你的母親？”

“還算個明白人，”吳念瞥了一眼甄宓，笑道：“人家的奴婢也比你有面，可是無極甄家的嫡，你上這件破爛裳，咱們還真沒放在眼里。”

兩相對峙取其輕，最終還是孫氏敗下陣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拂袖而去。

白將微蘭扶起來，替拍了拍上的爐灰，道：“沒燙著罷？”

微蘭搖頭，道：“多謝公子仗義執言。”

吳念只是笑而不語，轉時眼角瞥見袁熙的影，轉離去。

走了一箭之地，白好奇問道：“姑娘今日何必幫說話？”

吳念勾起角，幽幽道：“我就是想告訴熙表哥，為妻之則可不是貌如花就夠的。”

而另一側屋檐下，袁熙蹙眉看著孫氏離去的影，臉沉。他沉聲吩咐邊的侍衛，說道：“去我院子里，讓桑榆取個手爐來。”而后等了一會兒，他繞過小徑從門而，裝作才回府邸的模樣，笑道：“阿宓，干站著作甚，風大仔細著涼。”

欠笑道：“原本是要去的，只是失手打翻了爐子，一時耽誤了。”

“不過沒要的事，”袁熙手輕輕帶著回過，往院走去，道：“今日雖是我大哥的好日子，也不能旁人怠慢你來，文嫂子子耿直，你勿要和一般見識。”

甄宓愣了愣，好似袁熙早知道文氏不喜，又道：“是長嫂，我該敬著才對。”

袁熙的目和下來，卻是暗自為擔憂，比起文氏善主出擊，阿宓卻是個安于自保的子，能容人，也容易吃暗虧，又說：“禮尚往來就罷，不必瞻前顧后。等日后我帶你去幽州府邸，便是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一個字。”

“好，”笑靨如花，深信不疑。

袁熙將帶到后宅一雕花門，這有婆子守著，門便是眷們聚集的地方，他不方便闖。略站了站，就見不遠有一侍提著擺匆匆而來，朝二人欠了欠，將手爐遞給袁熙。桑榆抬眼，只見公子將手爐塞到甄氏手中，耳邊聽得的話語亦是格外輕。

“下去吧，”袁熙吩咐道。

桑榆略失神，心中空落落的，卻也恭敬地退了出去。

而不遠的曹丕看著這一幕，眼中落下寒霜。

薛蒼遲疑著開口，道：“也是侍無禮在先，幸而沒鬧出什麼靜。”

曹丕沉默一陣，因問：“若是旁人如何？”

“大約會爭個面紅耳赤罷，方才雖是侍無心，也是二夫人走了小徑之故，也不能十分怪罪旁人。”覷著曹丕的神，又道：“好在甄姑娘大度”

“大度？”他似是不屑，良善二字于他就是弱無能，因而冷笑道：“未必人人都懂得適可而止，二嫂子可是得寸進尺之人。”

宴席已開，孫氏雖然不痛快，卻也滿含笑意朝劉氏見禮，只不過一時也說不上話。劉氏不過客氣寒暄兩句，就不愿與多說，倒是吳念挑眉，笑盈盈地看著孫氏。

孫氏臉微變，笑意僵在臉上，想著未出閣時也是名門閨秀，何時過這等閑氣。

“夫人的裳怎的蒙一層灰？”吳念笑問，倒也引來幾人矚目，“必定是今日風大，夫人一路遠道而來，這才弄臟了羅。”

冷笑道：“多謝姑娘提點，不過是道上的野狗攔了去路，這才被蹭了灰。”

“是麼，倒是那狗的不是了，夫人這般生氣，也不知置了不曾？”

“不過兩只畜生，如何與一般計較。”

吳念聽如此說，瞥了一眼張氏，只見云竹正附耳說著什麼，過后臉難看至極。張氏看著孫夫人的眼神，毫無溫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