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霏，下了一夜。

云桐清晨起來，在廊下天許久，長眉微蹙。葛青道早膳要涼了，問有什麼難解的心結，云桐聞到了米香，卻沒什麼胃口，讓葛青給尋個陶罐來。

“要底部盡量是個正圓或正方的，面積比較好算，放在院子中間接雨水，”云桐叮囑，“別被遮到了。”

葛青并不問要做什麼，照做去了。

昨日桑葉對吳媼說從榆寧回來理由是為顧夫人送賀禮，其實不完全是借口，帶進了一個形狀奇怪的箱子，由幾塊長木板拼，長而扁平，立起來約有一人高。

葛青昨夜就在好奇，可惜桑葉嚴，笑而不語，就是不肯告訴。用過早膳，云桐見和小丫鬟們眼神不停往那邊瞟，失笑道：“罷，打開看看吧，總歸送出去之前要檢查一下。”

桑葉笑葛青：“你可別被嚇到。”

葛青聽這麼說，心有戚戚：“這不是送給夫人的賀禮嗎？”

“你見了就知道了，”桑葉小聲與說：“特別漂亮。”

漂亮，卻還嚇人？

葛青茫然不解，上前幫忙拆卸木板，木板放了兩塊布包，填充的應當是縣主稱為棉花的東西。婢將上層布包抬出來，先見到的是一塊紅木雕花木板，下有兩腳，可以站立。

而后去抬這塊木板，站在正面的婢一抬頭，不自覺地驚呼出聲：“呀！”

桑葉急道：“小心點，別磕碎了。”

婢連忙扶住雕花邊框，將木板立穩。葛青等不及，繞到正面去，抬眸便見一個清晰人影，驚得忍不住倒退兩步，險些被箱子絆倒。

待冷靜下來才發現木框里嵌著一塊等人高的剔水晶，整塊水晶混若天，里面封著人影，四周景與邊一模一樣。葛青一，那人影也跟著，大起膽子湊近水晶，那人影也湊過來，好奇地端詳。

“這，這不是我嗎。”葛青了自己的臉，轉頭向婢們確認，見們都點頭，葛青屏住呼吸，再次湊到水晶前。這次看清了，水晶里映出的影，纖毫畢現，連因昨夜沒被雨聲吵得沒睡好而浮腫的眼皮都分外清晰。

“這是鏡子，”滿屋的小姑娘都蠢蠢，云桐沒有阻攔，隨們都去照了一遍，含笑道，“背面用銀涂層，所以銀鏡。”

璟朝是有銅鏡的，還有專門制鏡、磨鏡的匠人。這可是門了不起的手藝，放到若干年后要評為非質文化產，去到隔壁島國要封個鏡子仙人的程度。銅很貴，制鏡的本很高，鏡子后期保養也很貴。

然而銅鏡這麼貴，它的清晰度卻不怎麼樣。

異世穿越，發家致富三件套，玻璃水泥和皂，后兩者云桐早就實現了，玻璃卻等到現在才開工。

無他，條件不允許。

云桐一直沒搞出坩堝來。

坩堝形似蒜臼子，是一種耐火容，可以對固進行高溫加熱，是實驗室不可缺的實驗工，也是工業生產重要的設備。明《天工開》中這樣描述：“高爐火中，坩堝足煉”，從高爐和坩堝兩個字來看，古人已經對坩堝的功能已經有了一定了解。

坩堝煉鐵法便是坩堝最直觀的用途，是比炒鋼法、灌鋼法更先進的上層科技樹。

那云桐為什麼沒有造坩堝呢。

難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當然是因為做不到啊。

造坩堝需要石墨。

據系統規則，系統無法直接為提供礦產地圖，要麼完劇用積分在商城購買，要麼就自己探索。云桐穿越來的時間太早，劇還沒開始，偶爾完一兩個支線，哪有那麼多積分可換。只能勤懇耕耘，每將勢力鋪到一個地方，就問一次當地人：“你們這里有一種黑的石頭礦嗎。”

每當云桐這麼問，鄉人就會高興地回答：“有啊。”

有個鬼哦。

鄉人們口中說的哪座哪座山上有要的“黑石頭礦”，大多數時候都是指天煤礦，數是目前科技樹用不到的稀有礦石。后世人一般都能分出煤與石墨的區別，就算說不出二者分形態的不同，至也能想到：煤是用來生火的，石墨是用來造鉛筆、畫畫。然而在古代，煤與石墨的區別并不大，尤其是璟朝這個發展階段，二者一樣，均可燃燒，只不過因燃燒效率與燃燒剩余產多帶來的使用驗不同，將它們賣出不同的價格罷了。

雖說找到許多量大質優、容易開采的天煤礦也很值得高興，但云桐真正想要的還是石墨。

后來，石墨礦是找到了，石墨礦附近伴生的礦產也極為富，足夠目前工業發展所需。

只有一個問題。

那個地方的縣令不允許派人來開采，雇傭當地鄉民或是直接由該縣開采，按市價購買也不行。

云桐知道強龍不地頭蛇的道理，備了禮登門拜訪，展現了十足的誠意，讓那位縣令提要求。哪怕對方故意讓吃閉門羹，跟大擺架子，云桐也忍了——做生意麼，得有好脾氣。

在該縣耗了三天，那縣令才悠然面，聽都沒聽云桐擺出的合作條件，斷然回絕，一點余地都不留。

云桐問他原因，那吊梢眼山羊胡沒說話，看向上下掃視，而后發出了一聲極為不屑的嗤笑。

于是云桐悟了。

想做生意，的脾氣得更好一點。

別管是別歧視還是年齡歧視，既然人家不想跟做生意，那就不做了。

別人沒有禮貌，不能跟著沒有禮貌；別人不尊重，得尊重別人的選擇。

之后，榆寧單方面宣布與該縣斷絕商貿往來。一切從榆寧出發的商隊不該縣，一切從該縣經過的商隊、貨郎，無論有沒有在該縣進行易，只要路引上有留痕，榆寧一律婉拒城。

兩月不到，該縣換了一個縣令，專程派人來學習了榆寧縣衙的公文格式，制訂合作開采契約一封。

榆寧與該縣恢復了正常通商。

經此一戰，云桐認為自己已經初步掌握了和氣生財的髓。

總之在顧夫人生日前夕，拿到了石墨礦，造出了基礎版坩堝，試制無明玻璃。挑出品中最完的一塊，涂以“銀水”——云桐費勁力配出來的硝酸銀溶，一面銀鏡就這麼完了。

其后讓木匠配個鏡框就是小事一樁了，云桐只需要從私庫里掏出一顆碩大的藍寶石鑲嵌在鏡框最上面，再心一下怎麼把這個脆弱的大寶貝運到新遂來。能想到的只有輕拿輕放、在箱子里放置棉花填充減震，運輸的人們比更張，猶嫌不夠，恨不得終日背著箱子。

顧夫人生辰將至，云桐將這面銀鏡送給顧夫人，打算緩和一下們僵的母關系，順便在各達貴人面前，給榆寧新的拳頭商品打個免費廣告。

除了銀鏡，無玻璃本也是稀罕又貴重的商品，璟朝有外域傳進來的琉璃，但數量稀，且不夠通。

不如在冬天前建一座玻璃花房，或是蔬菜大棚，顧夫人好面子，到時一定會請附近的貴婦人們來觀賞，又是一波免費的廣告。

玻璃與銀鏡的收不可估量，只要產量跟上，能夠有力補充財政收。下面人再來申請七八糟的經費，唐顯就沒臉哭窮，從的小金庫摳錢了。

想到這兒，從起床便為雨勢擔心的云桐心好了一點，讓們將鏡子裝好，往外箱上披一段紅綢稍作裝飾，帶去給顧夫人請安。

從的院子前去顧夫人的正院，最近的路程是穿過小花園。細雨尚沒有打落殘紅的力度，若有落花，那一定是它心不好。云桐提起角，小心踏過。到達正院時袂染香卻沒有弄臟角，符合了顧夫人對儀態的最低要求。

希顧夫人今天心好，不要對挑三揀四。

進了正院便聽見屋有人說笑的聲音，夾雜著小兒啼哭，聽起來的四個便宜弟弟都在。云桐聽著心不免輕松許多，微微加快了腳步。

婢遠遠便看見過來，一人來迎，一人到屋去稟告。

屋說笑聲霎時一停。

只聞雨聲。

對比有些太鮮明，云桐想裝作聽不到也沒辦法。

腳步稍頓，心沒有先前閑適，但也沒有更多緒。所謂真心換真心，不是原主，真心自然有限。

不過就算換了原主來，這彼此的真心……又有多呢。

云桐只是微微出神想道：的名字已經能讓小兒止啼了嗎。

真不錯，這可是前生夢寐以求的技能。

“我就不進去了，”云桐示意們接過鏡子，提醒們輕拿輕放，“這是我送給母親的壽禮，我待會兒還有事，回來再給母親問安。”

婢們支吾兩聲，習以為常，也沒攔。

回去依然穿過府中花園，雨勢漸大，落紅飄零。云桐沒穿木屐，若非不喜歡鞋被打的覺，想挨個水坑踩過去。

葛青就怕往水坑里跳，拼命轉移的注意力：“縣主，你看那邊的海棠。”

云桐掃去一眼：“都幾月了，海棠還沒落？”

其實落得差不多了，只剩稀疏花葉，葛青只當沒看見，笑說：“咱們新遂的風水好，養人也養花。”

云桐又朝海棠樹去，心里想將軍府這海棠是什麼品種。

忽見一人，從海棠樹下來。

清風拂袖，衫攏香紅。

他抬眼來，見人駐足，讓云桐這個唯主義者搖一瞬。

仿佛滿園海棠不肯歇，就是為了在這一刻，落君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