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晉江獨家發表/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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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強者可以保護弱者,而不是制造更多的不幸。

這樣的話竟是從一個擁有絕對權力的上位者口中說出來。

陸蘇北被這種顛覆般的觀念一下子擊中，震撼得頭皮直發麻，怔怔地看著眼前人。

在黑暗中掙扎十幾年,暗無天日,無依無靠。

而此時此刻，有人揮手，在黑暗中扯開一個口子。

灑了進來。

時淺渡看他這傻乎乎發呆的樣子,輕笑一聲,把抱在油紙中的玫瑰糕丟過去：“吃吧,甜的東西總是能讓人心很好。”

陸蘇北手忙腳地接住玫瑰糕,微熱的溫度過油紙傳到手心。

撥開油紙,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吞咽一下犯饞的口水后,他微微張口。

“讓你吃你就吃，哪那麼多廢話。”

時淺渡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沒等他開口就懟了回去。

“不想吃就給我。”說著就手去拿。

結果沒拿起來。

陸蘇北下意識地抓住了油紙。

反應過來后，又驀的松開手指,在時淺渡調侃的眼神下,得臉上發燒。

“奴……”

“想吃就吃。”時淺渡笑道。

陸蘇北口發悶，不是難，而是某種暗流涌。

他小口小口地吃著,甜的口在口腔中炸開。

忽然就想到了從前。

小時候無數次看著有錢人家的小孩子,歡歡喜喜地吃著這種香甜糯的點心，出羨慕的神，眼神追隨過去。

跟他一起抱團取暖的男孩口水，語氣天真又憧憬：“真香啊，要是我也能吃一個，死了也沒有憾了。”

可惜那個男孩還是留下了憾。

不是每個奴隸都有機會長到他這麼大的。

更不是每個奴隸都像他這麼幸運,能到這麼好的主人。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

很快就到了京郊的校場。

時淺渡被硌得屁生疼，頭也有點發暈。

這還是最頂配的馬車，坐著竟然會難這樣。

真不懂為什麼那麼多時管局的同事會喜歡做古代組的任務，這不是自己找罪麼。

大咧咧地屁，在心中暗地吐槽。

在他們前來校場之前，就已經派人前來通知了。

然而下了馬車后，校場門口除了兩名守門的士兵，竟是空無一人。

出門迎接的樣子都不愿意做，顯然是沒把時淺渡放在眼里。

時淺渡被兩名士兵攔在門外，這兩人手持長矛，手腕一轉，長矛相互疊，形了個x形。

攔人的意思再明確不過。

“校場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其中一人說道。

“這位是國主殿下。”陸蘇北上前一步，用把時淺渡擋在后，生怕刀劍無眼，尖銳的矛頭傷到。

時淺渡不想跟人廢話。

提前通知到位，不來人接也就算了，故意攔著，就真的不高興了。

兩個士兵都沒看清對方的作，只在余里看到一片白，下一秒口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雙眼微凸，張口一聲重咳，竟是吐出一大口鮮！

脖頸上一疼，頭腦中的暈沉褪去時，已經被死死地扼住咽按倒在地了。

怎麼會，國主竟然有如此實力！

聽聞江小將軍和赤霄軍都被給不學無的國主調遣，他們就沒有誰是服氣的，更不想讓國主來校場——讓一個不懂行軍打仗的外行人到校場，這不是搗麼！

養尊優的國主能懂戰場上的殘酷麼？

更何況他們這位國主還是個人。

于是江小將軍下令，權當不知道此事。

他們想著如果國主來了，只要不予通過，對方也是是束手無策。

傳聞國主功夫了得又怎樣？

沒上過戰場的人，功夫再好都只是花架子。

可誰能想到，國主的實力遠遠不止于“花架子”。

他們兩個不是經百戰的將軍，卻也隨赤霄軍一起數次浴戰。

赤霄軍可是整個呈國最銳的隊伍之一！

被國主頃刻間擊倒，毫無還手之力，可見國主的實力。

時淺渡垂首，對上一雙驚恐的眼睛。

涼涼地扯起角，念出軍法：“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應該斬首。”

眼見著死到臨頭，士兵終于知道害怕，大氣不敢。

按在地上的手指都在抖。

即便如此，他們卻閉口不言，沒有為了保命而出賣自己的將軍。

“但看你們應該也是聽人指使……”時淺渡一抬手，把搶來的長矛丟給陸蘇北，“就賞你們一人五十吧。”

陸蘇北把槍穩穩地接在手中，順手挽了個槍花。

在接到武的那一刻，他神微沉，眉宇中滿是認真，舉手投足間多出一傲然之氣，仿佛他天生就是為了征戰而生。

這次他沒有遲疑，只垂首稱“是”。

經過先前的相，他知道自己若是猶疑問話，最多得到那麼一句——讓你打你就打，哪那麼多廢話。

這話不算好聽，然而從國主口中說出來，莫名讓他覺得親近。

雖然他一個奴隸這麼想，實在是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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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中。

士兵們正整整齊齊地列隊其中，最中央留出了個真空地帶，一個高挑的影站在最中間。

江景然此時不過是雙十年紀，眉目英，卻還殘留著些許沒能完全褪去的青。他手提一把紅纓□□，姿直，威風凜凜。

他手指指向其中一個士兵：“就你來吧。”

被點到的男人了口氣，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神來。

赤霄軍的兄弟們誰不知道，但凡是被江小將軍點出來比武示范的，上定會掛彩。

不過話說回來，能和江小將軍比試，是他們難得的榮幸。

“將軍！”

一個高昂的聲音響起，穿甲的士兵沖破人群跑了進來，跪在江景然面前。

“報告將軍，國主到了校場外，正讓一個奴隸置今日在門口值的兄弟！”

江景然頓時皺起眉頭，原本有些青的臉上多了一戾氣。那是一種只有在腥殘忍的戰場上拼命過，才能留下的狠戾氣息。

他把長/槍隨意一丟：“走，隨我去看看。”

副將楊英杰跟上江景然，帶人直奔校場門口。

只見國主懶洋洋坐在一旁，而傳聞中“被國主從竹苑帶出來”的奴隸拿著長矛，一下一下地重重悶在值守衛的上！

已經過甲下的布，滲得一片殷紅。

這是殺儆猴，來了個下馬威。

“住手！”江景然當即大喝一聲，快步上前，怒氣沖沖地質問道，“國主，我才是軍中主將，國主越過我對我軍中士兵用刑，恐怕不合適吧！”

時淺渡掀起眼皮，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人把我攔在外面，就合適麼？”

沒想到對方這麼會斗，江景然被噎得說不出話，臉憋得通紅。

他是個直腸子，不會彎彎繞繞地說話。

總不能直接張口就說，我們覺得你屁嘛不懂，誰都不服你，不想讓你進來搗吧？

時淺渡看他這支支吾吾的樣子，猜出他的大概格。

于是也不廢話了，從腰間拔刀出來。

“不服沒關系，我可以打到你們服了為止。”

這話也太狂妄了！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嘲弄和不屑——江小將軍可是他們呈國的天才，就是大將軍時鈞野這里，也是禮遇有加。

國主想要把江小將軍“打服”，恐怕只能等下輩子了。

江景然“哈”了一聲，揚揚眉頭，略顯青的臉笑得張揚：“那末將就教了。”

他之前一直自稱“我”，這句特意用上謙稱，可見怪氣的態度。

“國主。”陸蘇北擔憂地看向時淺渡。

他幾次被拉去充軍上過戰場，知道經過戰場歷練的人，和普通士兵是完全不同的。

萬一國主傷了怎麼辦？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看向江景然時雙眼出不悅。

戰場上，他曾遠遠地瞧見過這位人人稱道的小將軍江景然。那時他只覺得江景然威風凜凜，心中佩服又羨慕，心想如果自己也能為江小將軍這樣的人就好了。

而這次，他竟是對這位自己曾經佩服的小將軍有些不滿。

士兵講究的不就是服從麼？不就是軍令如山麼？

王命已下，他們這不就是公然抗旨麼！

時淺渡瞧出他的擔憂，抬手他順的黑發：“別擔心，他要是能傷到我，國主給他做。”

啊……國主又他的頭。

陸蘇北眼中戾氣頓然消失，乖順地低頭下去。心中又泛起那種酸，耳微微地紅。

奇怪，明明頭發沒有知覺，為何他會覺得溫暖？

在江景然的帶領下，時淺渡他們兩人一路來到校場中央。

士兵們全都圍過來，神各異地看著場中的兩人，時不時地有人竊竊私語幾句。

“將軍加油！”后面傳來一聲大喊。

江景然自信地笑起來，一把紅纓槍在手中靈活地飛舞起來，帶出一陣陣“嗡嗡”的風聲。

一個空有自信的人罷了，他不出三分鐘，就能打下那囂張的氣焰。

可他沒想到，自己之前的話一語箴。

他真是“教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孩手持一把通烏黑的長刀，輕盈，速度快到眼幾乎無法捕捉，化為一道黑影穿行在校場之中。

刀劍是短兵，在長/槍這種長兵面前，往往毫無優勢。

但時淺渡每每都能輕而易舉地躲過或橫掃或突刺過來的紅纓槍，瘦削卻有力的幻影般一扭，就拉近兩人的距離。

長刀凌厲如風，帶著駭人的殺意！

江景然瞳孔猛，用上畢生最快的作，才將將躲過橫削過來的利刃。

即便如此，最脆弱的脖頸上還是留下一道長長的痕。

這道傷口但凡深上半寸，他確信自己會濺當場。

不由得冷汗連連。

就是在戰場上，和其他國家攻城的猛將單挑，也從來沒有人能把他到如此地步。

此時校場中一片安靜，士兵們都被眼前兩人激烈的廝殺看花了眼。

這是絕對的高水準對決啊！

兩人纏斗得難舍難分，平分秋！

不，或許國主更占上風一點！

這——怎麼可能？？

莫不是江小將軍看對方是國主，不想下了國主的面，故意放水不？

“將軍！你別放水啊！放水有什麼意思？”有崇拜江景然的士兵揚聲喊著。

“閉！”江景然高聲喝道。

他掉額頭上的冷汗，此時看向時淺渡的眼中，再也沒有半點松懈和輕視。

反而開始認真。

真正的把對方當可敬的對手那種認真。

他調整了狀態，將紅纓槍舞得獵獵作響，眼神銳利如劍。

“殿下，我們再來。”

時淺渡看著他的眼神緩緩變化，彎彎角。

腳尖點地，頓時飛刺出去！

刀槍相撞的轟鳴聲在安靜的空氣中格外明顯，幾乎震破耳。

兩人都沒有用什麼看著漂亮的花架式，而是殺招，稍有不慎便有重創的可能。

“不、不是吧……”

“將軍認真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國主竟然了將軍一頭！”

眾人瞪大著雙眼看著校場中央的刀劍影，看著那冷冰冰的利刃著脆弱的皮劃過，整顆心臟都吊起來。

恨不得連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彩的招式！

時淺渡心中計算著時間，約莫過了三分鐘，握刀的手稍了些，銳利的眼一瞇，迎面橫掃出一刀。

漆黑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半月形的黑弧——

“錚”的一聲歷響。

緩緩地把刀歸鞘，緩聲道：“今天就到這吧。”

江景然猛然頓住作，雙眸瞪大。

嚨“咕嚕”一聲。

細看的話，能發現他持著紅纓槍的雙手，正在微微地發。

四周的士兵們都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紛紛不滿地喊出聲。

有人不滿時淺渡，有人不滿這場比試就這麼停下。

“還沒結束呢，國主總不能中途逃跑吧！”

“將軍，國主，繼續吧！讓我們都長長眼啊！”

“是啊，太彩了！！”

“不，已經結束了。”江景然突然出聲，雙手一。

看起來完好無損的紅纓槍，竟是被生生地從中斬斷！

斷口平齊一片，可見那一刀對時淺渡來說，輕而易舉。

這可是鐵鑄的槍桿！不像普通士兵們所用的長矛，以木桿為芯，包裹竹片和藤條。

這樣的一刀，豈不是能把人從中斬兩段？

眾人嘩然，驚得連話都說不出。

江景然把兩段槍桿丟在地上，神復雜地側頭看著時淺渡片刻，經風吹日曬的小麥臉龐逐漸慚愧得升溫，變得黑紅黑紅的。

忽而，他抱拳跪地，行了個大禮。

“末將不敬，請國主恕罪。”

他說得鏗鏘有力，毫無遮掩退卻之意。

坦坦。

他服這個人，就絕不會裝模作樣，即便他確實不想在眾將士面前丟了面子。

將士們見狀，全都跟隨著俯，烏央烏央跪了一大片，聲音震耳聾：“請國主恕罪！”

偌大的校場之中，只有時淺渡站在正中央，灑在刀面上，反著瑩亮的。

數千將士跪伏在地，俯首稱臣。

武場上就是拿實力說話，戰場上也是一樣。

誰手更好、武功更強、殺了更多的敵軍，誰就能一步步往上爬。

就時淺渡這一武藝，即便沒有國主的份，從最底層的兵一步步往上爬，恐怕不出兩年也能坐上將軍之位——

這些，眾人心知肚明。

再加上國主份，誰敢不屑，誰敢不從？

啊呀，這幫武將比想象中還好搞。

時淺渡滿意地點點頭：“都起來吧，江景然跟我來。”

吩咐好副將楊英杰，江景然恭恭敬敬地跟在時淺渡旁，始終慢半步，保留著一個恭敬的距離。

陸蘇北默默跟在后。

他抬眼往前看去，看著兩人的背影。

又一次開始羨慕江小將軍了，能明正大地站在國主面前，國主繼任國主之位后，或許會為國主最堅的后盾和最銳利的矛。

如果他也能和江小將軍一樣就好了。

馳騁沙場，勇殺敵，為國主清掃掉一切障礙，為國主最忠誠的將士。

可惜，他只是一個奴隸。

奴隸會被充軍，卻永遠沒有機會為一個真正的士兵，更別提一個將軍。

一行人來到校場旁供主將休憩的簡陋小屋中。

“殿下，有什麼事您盡管吩咐。”

江景然臉上的張揚和戾氣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凈，反而多了不躍躍試的興的芒。

他早已經百戰，哪里看不出來國主剛剛本沒有用上全力呢？如果說他是呈國的習武天才，那國主至是整個中原的天才了！

聽聞國主主向國主大人請兵，就是為了征戰天下。

初聞時覺得可笑，現在再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能跟著這樣一位強者逐鹿中原，是他的榮幸。

“小事。”時淺渡輕輕拉住陸蘇北的手腕，把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人拉到江景然面前，輕推一把他的后背，“這是陸蘇北，以后就讓他在你軍中訓練吧。”

“什麼……？”

兩人同時抬頭，眼里全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一個驚訝中摻雜著不爽，一個摻雜著不可置信的激。

手腕傳來溫熱，燙得他下意識地想要回手臂。

陸蘇北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國主能看他心中所想不？

他才有了那樣深切的期盼，國主就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一個征戰沙場，為國主獻上一切的機會。

江景然不爽地抬眼瞥了瞥陸蘇北。

他知道這個人是個奴隸，一個被國主親自從竹苑中、從陳斯寒那個混球手中搶出來的奴隸。要是幾天之前，他或許還會跟大家伙一樣，人云亦云地覺得國主貪好酒，生活糜爛，只知道花天酒地。

可他今天見識過了國主的實力。

練武同讀書一樣，唯有堅韌不拔的毅力，才能真正練就出一好功夫。

別說是國主，就是他這樣的程度，也是從小到大刻苦訓練、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不會相信，這樣的國主，會真的是個昏庸無道之人。

而此時，國主把陸蘇北送到赤霄軍中歷練，莫不是……

猜想到了什麼，江景然看向陸蘇北的表都有了點微妙的針鋒相對之。

國主肯定是敏銳地發現這個奴隸骨絡清奇，適合習武領兵，才把他送到這里來的！

若真是這樣……他往后豈不是會地位不保？！

“對了，聽說江小將軍家中世代武將，搜集了不兵書典籍。”

時淺渡的話剛出口，江景然的右眼皮就開始噼里啪啦地跳。

“不知道能不能借給陸蘇北看一看。”

果然！

江景然突然不爽，他覺得國主有點偏心。

明明他才是這赤霄軍中的主將，卻一點他的事都不問，反而關心一個奴隸。

他子很直，想也不想地直接開口：“殿下，末將不想借給他。”

時淺渡真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麼干脆，愣了一下，隨即一拳錘在江景然頭上：“不想借也得借，不然我直接去你府上找你大哥好了，就說江景然這小子，不僅出言忤逆，還和我作對，就連一本兵書都不愿意借。”

江景然是家中次子，有個天生弱的文雅大哥，穩重，在朝廷上深國主時勝德的信任，也對時勝德忠心不二。

江景然一臉懵怔地抱住發痛的腦袋，咋咋呼呼地喊道：“國主竟是把我大哥搬出來威脅！”

許是因為時淺渡私下里沒有架子，讓他也跟著原形畢，就連謙稱都丟到一邊。

不過話說回來……

國主既然知道他在家害怕大哥，豈不是說明，也有關注他呈國第一小將江景然？

這麼一想，心瞬間高漲。

他瞥瞥陸蘇北：“既然殿下這麼威脅，那就沒辦法了，勉強把兵書借給你看吧。不過……”

他瞇起雙眼，忽然想到了什麼。

“你識字嗎？”

時淺渡一頓，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陸蘇北低垂著眼眸，一張俊臉有些發白。

都忘了，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不會識字。

陸蘇北不識字。

他這樣一出生就為了活著而用盡全力的人，又怎麼會有機會識字呢？

就算國主有心讓他學習兵法，有心給他這樣好的機會……也只能讓國主失了。

他的薄在輕輕地發，嚨哽了哽，有些說不出話來。

又暴了。

即便穿著華貴的服，有幸被國主這樣的人青睞，有些東西依然在他上，如果想要掩飾，那只會讓場面更加稽。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謝過殿下恩典，奴不識字。”

其實別說是陸蘇北了，整個赤霄軍中，識字的也沒有幾個。

不識字太正常不過了。

江景然稚氣未，說話時還有點小孩子般的幸災樂禍：“那就沒辦法了，兵法中包羅萬象，別說不識字了，就是識字也不一定能全都理解，能讀懂兵法的，寥寥無幾。”

總不能他們赤霄軍中為數不多的能讀懂兵法的人，浪費時間去親自教一個奴隸吧？

時淺渡沉默片刻，抬手了陸蘇北的頭發，見他一臉的沮喪與自厭，開口道：“這還不簡單，你白天在校場這邊訓練，晚上回府，我教你識字好了。”

“……是。”

陸蘇北的聲音有點蔫。

答完了話又覺得不對勁，把時淺渡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頭腦中過了一遍——國主要，親自他識字？！

他驀的抬起頭。

一雙漂亮的眸瞪大，甚至忘了行禮道謝。

江景然在旁邊看得，上酸味都快溢出來了。

國主誒！

這是國主誒！

竟然就這麼輕易地，說出親自教一個奴隸識字這種話！

真是一點兒也沒有國主該有的樣子！

他憤憤地想著，最后憤怒突然滅掉，苦哈哈地想：要是我也不識字該多好啊！

每天和國主相，肯定有機會多多向國主請教武藝吧？

他想進自己的實力，變得更強。

校場中出了些小曲，但練兵不能耽擱，士兵們很快就投到新的訓練中。

時淺渡觀了大半天，從赤霄軍每日訓練的容到將士們的常用裝備，最后，看著大量用鐵制的武，下陷沉思。

這個時代還沒發明灌鋼法等一系列制鋼方法，鐵也都不純粹，會有雜質摻雜進去，度和韌都不夠，還很笨拙。

如果能把武稍作改良，那未來戰場上的好可想而知。

不過，現在剛把赤霄軍要到手里，再立刻想要在這個時代進行冶鋼實驗，就算時勝德再寵，恐怕也不會輕易讓“搗”吧。

需要一個機會，讓證明自己的實力。

此后再進行改革，那就是順水推舟的事了。

這個小世界不像是上一個，沒有手機、網絡這種東西可以供時淺渡了解信息，想要對目前外局勢有個了解，就只能通過人。

一整天的訓練結束后，時淺渡又和江景然、楊英杰兩位主副將一起吃了晚飯，問東問西地暢聊了兩個時辰，走出房間時，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

“國主，我……我送您！”

江景然不擅長喝酒，卻偏偏興地喝了兩大碗，此時不勝酒力，都快站不穩了。

“不是我江景然阿諛奉承，國主，您的功夫……舉世無雙！難逢敵手！我要是有您一半的實力，做夢都得笑醒！您多來校場這邊……教教我！”

說著，還手抓住時淺渡的手腕扯了扯。

本來他就算心里服氣，也不太想說得太過直白。

這下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中對于高手的崇敬和羨艷全都禿嚕出來。

楊英杰心下大駭，喝多了撒酒瘋，扯國主袖子這種事實在不敬啊！

若是讓國主不悅……

他連忙把自家主將的手開，行禮道：“將軍他醉酒胡言，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誰想時淺渡不但沒有不悅，反而因為兩句直白骨的夸贊，滿臉愉悅地笑起來：“你告訴他，我有時間會過來指點他一二的。”

舉世無雙，難逢敵手，這醉酒后倒是甜。

“這……是，末將會把把殿下的話轉達給將軍。”

楊英杰一時之間，分不清時淺渡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怪氣。

便只能垂首應下。

“行了，你送他回去吧。”時淺渡擺擺手。

楊英杰得了話，半點不敢耽誤，趕帶人離開，生怕江景然再發什麼酒瘋。

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讓將軍的大哥知道，又免不了跪祠堂咯。

他們二人離開后，偌大的校場只剩下一片空曠，連個人聲都沒有。

校場四周稀松地點著火把，只是距離很遠，在眼中只剩下星星一樣的小小亮。

一掌扇滅房間中見底的燭火后，整個人都沒黑暗之中。

沒有電，沒有燈，耳旁只有深秋中呼嘯的風聲。

時淺渡微微仰頭，看著漫天星河。

真亮啊，要是在現代，是很難看到這樣的星空的。

雖然生活有諸多不便，但偶爾驗一次古代的生活，也確實不錯。

“走吧。”向校場外走去。

“是。”陸蘇北低聲回應，跟上的腳步。

只是聲音，似乎有點不對勁，在輕輕地。

他在害怕。

時淺渡回頭，在黑暗中看著他的臉。

他的薄抿著，呼吸有點急促，看上去充滿焦慮和張。

垂在側的手背，青筋暴起，整個人都在繃著勁兒，似乎黑暗中有一只兇悍的怪，隨時會張開盆大口，從暗沖出，將人吞肚腹。

這人真是不說話，明明怕到不行，卻只知道撐著。

不過云予最初暈車時，好像也是這樣，有什麼都不愿說出來。

時淺渡暗自嘆了一聲，沖陸蘇北出手：“手給我。”

陸蘇北不疑有他，像是接軍令一樣，一板一眼地抬起手。

下一秒，焦灼到繃的手掌，被一只溫熱的手輕輕牽住。那只手纖瘦白皙，卻堅定而有力，替他去撒霾和恐懼，引領著他在黑暗中前行。

突然的，像前幾次一樣，仿佛心臟被一只大手扼住。

又酸又，又。

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殿下發現了他的不安，用這種簡單直接的方法安他。

不在乎是否屈尊紆貴。

啊，他剛剛太過張，手心會不會有汗？

過去做過太多活，手上磨出不繭子，會不會硌到殿下？

陸蘇北忍不住胡思想。

想得他止不住地意上涌，臉漲的發熱。

他不想讓殿下對他有不好的印象。

黑暗中，眼前的背影直。

聽到流言蜚語最多的，就是他們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們。

關于國主，他聽說過太多傳聞。

他知道呈國很多人都看不上國主，因為驕奢逸、狂妄自大，還因為，是個子。子總是小肚腸、優寡斷、婦人之仁，人們大都這麼認為。

國主繼承大位，必定會面臨很多阻礙。

他想，如果殿下需要，他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

秋冬的天亮的晚。

時淺渡在黑暗中昏昏睡，手撐在臉頰上瞇著，馬車一顛，臉下去重重的一磕。

把磕醒了。

可腦子還是暈暈沉沉的，本提不起神來。

耳邊是無比質樸的鳴聲，此起彼伏。

正在上朝的路上。

剛到這個小世界之初，以“不適”為由，告假在府中休息了數日，朝臣們早就知道的子，也知道時勝德寵，便沒人提起什麼。

昨天在大街上當街閹了個人，還在眾目睽睽下立了“法律”，頓時引起朝臣不滿。

便只能一大早地出來奔赴王宮，參加早朝了。

下馬車進王宮，走在大殿之上，立刻到不不善的目。

或是嫌惡，或是鄙夷，又或是不屑，還有……殺意。

對殺氣太敏了，幾乎瞬間就抬眼看過去，卻只捕捉到一片角。

對方也是個很敏的人吶。

這麼多大臣，不喜歡的占大多數，但真正想要死的，卻唯唯那一份。

時勝德還未到場，眾員立在殿中等待，私下里低聲談。

有人來到時淺渡面前，欠行禮：“國主殿下。”

時淺渡抬頭，看到一張眉清目秀的臉，上帶著一風霽月的好氣質。

有的，面對時沒有一點鄙夷的人。

“怎麼了？”

“臣弟昨晚醉酒，在校場上唐突了殿下，臣特意前來請罪，國主恕他這不敬之舉。”

來人聲音清潤，雖是請罪，也不會過分諂。

原來是江景然的大哥，江景昀啊。

從系統資料那些只言片語中可以知道，江家世代忠良，江景昀更是忠心耿耿，在陸蘇北揭竿而起直王宮時，無數朝臣叛主求榮，江家幾位卻抵抗到最后一刻，直到死亡。

是個可靠可信的人。

“我沒在意，你們都不用放在心上。”時淺渡道。

“國主到——”

刻意拉長的聲音在殿響起。

頭接耳聲瞬間消失，朝臣們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時勝德拖著微倦的坐在最前方，捂著輕咳幾聲。

瞧見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的，他無聲地嘆息，眼中是化不開的擔憂。昨天他就聽說了街上的事，一連接到幾本折子，紛紛斥責時淺渡的行為。

今天這朝堂上，首當其沖的必定是時淺渡。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有奏。”司寇陳昭向旁邊出一步，尖銳的視線掃向時淺渡。

幾天前，他的寶貝兒子陳斯寒被人一腳踹出傷，回家連連嘔。他氣得牙，心疼地問了數遍都沒得到答案，第二天一早才聽說，是國主時淺渡強搶奴隸，還跟他兒子了手。

這口惡氣，在陳斯寒的勸說下可以先按下去。

誰想時淺渡不但沒有收斂，還開始越來越過分，竟是摻和起他司寇的事來了！

/他人者，以宮刑？

呵，誰給的底氣啊！

一條律法的制定，是那麼容易的麼？

“國主殿下前幾日在花街柳巷出手傷人、強搶奴隸，昨日又當街隨意立下律法，言語狂放。這兩件事引得市井之中議論紛紛，有失國主大人威信，不利于國家安穩吶！”

時淺渡嗤笑一聲：“噢，讓你司寇家的大爺對著我張口辱罵娼婦，揚言剁下我的胳膊，這就利于國家安穩了不？”

“這……！”陳昭頓時噎了一聲，他沒聽說自家兒子說出這種話啊！

本以為因為對方是國主，陳斯寒才不敢直說，可現在一想，那支支吾吾的反應確實不對勁。

將軍不反被將，他反應很快，當即跪倒在地。

“國主大人，這其中恐有誤會，臣定當查問清楚。”

見狀，又有一人側出列。

“國主大人，臣以為，律法乃一國之本，國主如此莽撞行事，確實不利于國家安穩。國主金口玉言，隨意一句//婦者，以宮刑，如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引得百姓惶恐不安，還國主大人下令公告天下，國主不過是一時興起，并非當真要修改律法。”

讓老子上手打臉，等未來時淺渡真的繼承國主之位，更難樹立威信了。

時勝德當然明白這一層，不由得蹙蹙眉頭。

“我可不是一時興起，”時淺渡瞥過去，“你說說，/他人便宮刑，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傳宗接代乃國之大事，而那些人不過是奴隸……”又有人出列。

許多朝臣都站在時淺渡的對立面。

“盜或許是因為貧窮，殺人或許是為了自保，種種罪行深挖下去，或許都有難言之，關乎命。只有/罪，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因為沒有/他人而失去命。”

時淺渡的聲音有點冷，眼皮一掀，笑道：“各位大人如此著急，怕不是全都犯過此罪？”

“你！口噴人！”

不文都是老古董，被這麼嘲弄諷刺，面紅耳赤。

“巧舌如簧，搬弄是非！”

場面僵持不下，雙方各執一詞，眼看著像是要打起來。

這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報——！國主大人，有軍！”

來人顧不得禮儀，語氣慌張。

“興國來犯，戰神張穆梁親自率兵，大軍已經直邊境！”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頓時慌起來，一陣竊竊私語之聲。

而時淺渡彎彎角。

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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