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一章 聖城風雲(上)

第一章聖城風雲(上)(本章免費)

神聖王城卡薩蘭,又稱中城,是[神王]亞拉里特三世坐鎮的魔導國首都,領土面積上下界加起來排行第三,但它卻是五城裡唯一由兩人分別治理的城市,若對半分的話,排名只能敬陪末座。

一個是國王亞拉里特本人,和宰相謝爾達共同治理整個上界,及下界首府里那(註:因為卡薩蘭也被稱為魔導國的首都,所以城的權力中樞就被稱作「首府」,以免混淆)以東的領土;而包括迷霧森林、南方沙漠等難轄地區的西境的統治者就是國王的侄子,王儲諾因史列蘭德修普。然而,當初他的父親,已故王弟斯帝沃明明是跟國王一起治理卡薩蘭,兼任右權機神,彼此和樂融融、君臣相歡。因此,不難看出亞拉里特對弟弟的孩子心存疏遠,甚至惡意。

原因是,諾因是私生子。這在重視面子甚於一切的王家,是非常不名譽的。

但即便到這樣近似非難的待遇,當年十五歲的王子竟只是冷笑著接過任命書,攜同僅僅兩名部下頭也不回地離開王宮,把大人們看好戲的目統統拋諸腦後。然後在短短九年的時間裡,建立起足以與自己的伯父分庭抗禮的基業,穩穩紮於那片有[神之棄土]之稱的土地,像株大樹般,甚至漸漸開始吸食起親人這邊的養份來。

而現在,這名曾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人又回來了。

「我肚子了。」

甫下空浮舟,諾因以宣布向敵國開戰的語氣大聲喊出民生所需,惹來他兩個部下不可思議的瞪視。

「在船上你為何不說,偏要下船再講?」吉西安質問。

「在船上我又不!」

「我去服務臺買兩個便當。」雷瑟克剛邁出一步,就給友人一把拉住:「不許!」

「船上有免費食不吃,等到下船才嚷,若不是故意的,就是敗家子投胎!無論哪一種,我都非得治不可!」

在必要的時刻合理地花費每一枚銅子,即非必要的時刻花費任何一枚銅子都是極端不合理的——此乃兼任財務部長的宮廷士長吉西安凱曼堅持奉行的金錢哲學,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打破,即使是自己主君也一樣!

「今天你要想去服務臺買便當,就踏著我的去吧!」

「好,為了我的便當,你覺悟吧!」

就在卡薩蘭城主和他的部下為了各自的信念拿出武,擺出架勢的時候,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發展的軍務長從服務臺回來,各扔給雙方一件東西:「喏,你的便當;還有你的,安費。」

確認手中的東西無誤后,兩人點點頭,收起傢伙,齊聲道:「好!這次就放過你!」

「啊,殿下,迎接我們的人來了。」雷瑟克提醒。在他手指,正是兩列穿大紅禮服的儀仗隊。先前他們呆若木地站在那兒,連呼吸也停止了,使得三名並不遲鈍的青年都沒發現。

「快吃。」吉西安踹了主子一腳,「還有,把邊的飯粒抹乾凈!」雷瑟克一聲不吭,直接上前用袖管幫諾因洗了把臉。

吃完的人揚手一揮,空便當盒不偏不移地掉...離垃圾桶兩米遠的生廁所。

「準頭一蹋糊塗就不要丟!」吉西安和雷瑟克異口同聲地怒斥。後者還冒著被誤會狼的危險跑去把便當盒撿去正確地點扔掉。

「所以才要時常練習。」諾因臉不紅氣不地道,隨即踏前一步,掃視眾人,冷聲道,「誰是帶頭的?」

儀仗隊員們面面相覷,半晌才慌慌張張地推出個人來,那人也是渾,臉如土,彎著腰應道:「是,殿下。是卑職...謹代表國王陛下,歡迎諾因殿下此次歸來。王...王宮已備好酒宴,敬請蒞臨。」語畢,他瞄對方後,眼神閃爍不定:「嗯...請問這次殿下帶了幾個人回來?」

「連同我本人在,是三個人和一條狗。怎樣,宮裡住得下嗎?」諾因不無嘲諷地道。使臣連連哈腰:「當然、當然,殿下真是說笑了。」

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掠過他臉上,沒有逃過諾因等人的眼睛。

「那麼。」年輕的城主泛起一饒富意味的笑,「就麻煩你帶路了。」

「我覺得,諾因殿下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鄰王宮的賀加斯總神殿一間華麗寬暢的室,一名作神學生打扮的一邊把蛋糕放進烤箱里,一邊對後正在穿鏡前試裝的發表見解。

「怎麼說?」

興趣地轉過看起來約只有十七、八歲,彷彿由造心安排的清秀五予人深刻的印象;雪;藍紫的眼眸宛如兩泓深潭散放出神暈,足以使任何男深陷其中。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擁有和這名十分相似的容貌,也就是俗稱的「雙胞胎」。

「莉莉安娜殿下,你還問!看看外面!」生氣地一指窗外。莉莉安娜斷然搖首:「我不要看,看了也不會消失——那些歇斯底里的民眾。」

自昨天中午,即創世歷1037年春之月20日,不知打哪兒走了滿願師召喚失敗的消息起,王宮和神殿兩方就淹沒在民眾的指責聲浪里。當傍晚東城城主羅蘭福斯一通聲並茂的言講也通過不明渠道傳大街小巷后,整個上界更像炸開了鍋似的。雖然民眾因此得知滿願石並未落先召喚的東城手裡,恐慌消褪不,卻被煽出反王室緒;尤其是從下界搬來的民眾,直往王宮扔臭蛋,大罵當局者只顧私利,踐踏羅蘭城主的好意,導致滿願石下落不明,險些釀,全仗元帥拉克西及時帶兵趕來,才鎮下來。然而王宮派出調解的員只會滿口腔,一點沒起到安的作用。今天清晨,連拉克西也看不下去拍拍屁走路,把殘局丟給臉都綠了的兄長。而頂替的貴族私軍與的軍隊相比簡直就是一幫土匪,只會趁百姓遊行的機會搶劫商店的東西,還在爭鬥中失手打死幾個人。這下民眾的憤怒如決堤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只差沒衝垮宮殿的圍牆。現在即使正規軍出馬也沒辦法擺平了,除非國王上場,讓民眾痛罵個夠。可偏偏那個國王躲在深宮裡,一步也不肯出來,半點聲息也聽不見。底下的人群龍無首,只好奉宰相馬首是瞻,堅持遵循他「先靜觀其變」的指示...

「真是一群酒囊飯袋!一點事也辦不好!陛下也算了,他本來就是智障,可沒想到那個平常自翎險的宰相其實也是個豬腦!害得我們一步也不能出去!」

「萱卡,萱卡。」

「嗯,什麼,莉莉安娜殿下?」儼然一派權威評論家架勢的神學生氣勢十足地轉過頭。莉莉安娜略帶無奈地提醒:「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哦,就是殿下會被踢皮球啊。」

「原來如此。」莉莉安娜笑了,「這沒關係,哥哥會把一切都解決的。」

「就是這樣才人不快!」萱卡腰道,「從以前起,就一直是莉莉安娜殿下、諾因殿下和拉克西大人在幫陛下理一切,他卻連句謝的話也沒有!這次也是,若殿下任牢任怨地把事結果掉,得益的就是他們!萬一殿下失敗了,他們也可以藉機狠狠罰他,說不定還會剝奪他的王儲份!」

「什麼話,哥哥什麼事都干,唯獨不幹損己利人的事,我們等著看好戲吧。」

萱卡疑著重新回到鏡前梳妝打扮的主子,問道:「可是,殿下信上不是說只帶兩個人回來嗎?」莉莉安娜笑道:「那兩個人就抵得過一支軍團了...哎呀!」陡然睜大眼:「萱卡!烤箱冒煙啦!」萱卡一愣回頭,頓時也像火燒屁似地跳起來:「啊啊~~~糟糕!!」

經過一番忙后,兩人好不容易搶救出烏漆抹黑的焦蛋糕。萱卡沮喪地瞅著主人:「怎麼辦,莉莉安娜殿下?」

「沒關係,我會把它裝扮得一點也看不出來!」莉莉安娜說著,起袖管,一臉認真地抄起油罐。萱卡急忙制止:「不行啊!再做一個吧!殿下或許沒關係,吉西安和雷瑟克兩位大人吃了卻會拉肚子的!」

「來不及了,萱卡,你就放心給我吧。」

「唉。」萱卡看著忙乎的主子,心想:得準備胃藥了。

「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因為馬車老是走走停停,覺得不耐而探頭出來的諾因一眼就看到滿大街小巷的人流,無數攢的人頭一致面向王宮方向,也就是他們行進的目標。一堆七八糟的喝罵也隨風飄進青年耳中,約是什麼「無能」、「廢」、「仗勢欺人」、「給我們一個待啊」之類的言辭;但最響的一句是「為什麼我們的滿願師會失蹤了?滿願石到底在哪裡?」。

「不會吧!」跟著探出頭的吉西安呆住了,「消息怎麼會走的?」

「紙包不住火,我們那兒不也早就知道了?」諾因不理解他的驚訝,「而且當初向大家發布通知的還是你吔。」

「那是因為我們那兒的人比較務實,知道也沒關係,可是在這裡就會引起恐慌,應該事先做好防範措施再公布。還有,鬧這樣也太誇張了,簡直是嘛。」吉西安嘖嘖稱奇。

「八有人煽。」雷瑟克也一腳,小小的窗戶頓時了三個人頭。

「殿下!」終於掃開路障回過頭的那位司儀正好看見這幕景,連忙勸道,「您快進去,這裡給我們就行,您萬金之軀...」

「全是廢話。憑你們這種開路速度,幾時到得了王宮?」

「這...」

「正規軍呢?」無視對方的窘態,諾因徑自盤問。司儀只好按捺下不滿恭謹回答:「元帥大人今早撤走了,說腰痛發作,現在負責維持治安的是葛雷、莫納德、迪幾位伯爵大人的軍隊;王宮和總神殿則是由近衛軍和聖騎士團保護。」

「嗯。」念在眼前的人彙報起來口齒清楚的份上,諾因不再刁難他,鑽回車廂。司儀剛鬆了口氣,卻見王儲大人一把推開車前門,踹開車夫,大刺刺地站到座位上。吉西安和雷瑟克跟其後。

軍務長接過主君原本抱在懷裡的書本和新寵士長合起雙手施法。

「這裡不比咱們的地盤,你多收斂點。」

丟下一句忠告,吉西安也和友人一樣,牢牢塞住耳朵。儀仗隊的員和附近的民眾呆他們的舉,丈二不著頭腦。

諾因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然後——

「統統給我安靜下來!」

原就氣勢十足的大喝在士長風系魔法「擴音」的助威下,產生的效果,不僅完全掩蓋四周的嘈雜,許多人覺得自己的耳都被震破了,因此出現了一段時間的空白。待眼冒金星耳鳴嗡嗡的狀態終於平息后,眾人才看清那輛停在路中間的華貴馬車和上頭態度囂張的罪魁禍首,紛紛丟來憤怒的謾罵:

「什麼啊!你是誰?」

「哪來的瘋子!」

「別惹爺們生氣,沒長的小子!快滾回家吃!」

「當心大夥扁你!!」

「給我閉!」這次諾因沒有「擴音」造勢,於是劍一揮,黑的氣柱直衝雲宵,輕而易舉地將結界壁轟穿一個大。司儀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怪,暈了過去。因為結界的修理費是天價,而他是負責宮財務的務部長,司儀的神筋會斷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搞破壞的犯人此刻無暇理他,只有同是財政員的吉西安睇來同的一瞥,卻也沒手相扶,原因是「如果是我就扶」。

民眾都被這記石破天驚的示威震憾住了,趁著安靜下來的空檔,諾因朗聲道:「你們看看我的臉!認不出我是誰嗎?」

「啊...」站得近的人眨眨眼,在他臉上巡視片刻,一同大喊,「是莉莉安娜殿下!不,是諾因殿下!」

「什麼!!」

「諾因殿下回來了!?」

「九年前被流放去[神之棄土]的...真的是他嗎?」

驚慌的私語像水般迅速漫延開來,不一會兒轉為喧嘩的巨浪。諾因初時滿意地看著,接著發現不對!民眾的熱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爭相推著往前涌,就為了一睹他的風采。被搖晃的馬車顛了幾下,好容易維持住平衡的諾因轉頭質問:「喂!吉西安,這是怎麼回事!?」卻見對方也是一臉瞠目結舌的表

九年來,諾因雖一心治理轄地,卻沒有一天忘記奪回這片當初放逐自己的上界大陸。但在羽之前,他只能遵照王宮的指示,每次返鄉看妹妹都靜悄悄地避人耳目,而且次數有限,一年最多兩趟。想當然王宮一點也沒向民間他的況,甚至還有造謠污衊的可能。所以諾因授意心腹,外界稱為[王國雙翼]的其中之一,兼任報部長的吉西安利用一切娶道向上界及東境的居民散播他的事,吹得天花墜也無所謂。正好諾因的經歷也符合悲劇主角的形象,更投民眾所好。於是這些年來,諸如「被邪惡的親人放逐的不幸王子」、「王族青年與平民結晶」、「因為非凡的才幹而被有私心的長輩妒忌排年」;以及諾因在[神之棄土]斬妖除魔、擊退外敵的英勇事跡被幾百倍地煊染,了人們膾炙人口的一段「現代傳說」,大大提高諾因的知名度,以防哪天他明正大回來時人民已忘了他。

但諾因卻不知道,他的事跡在九年前就非常有名了,因為他那連小孩也朗朗上口的[三癡]。說到是哪三癡——

第一,[音癡]。在王立學院畢業典禮上,就因歌聲過於「突出」被請出大禮堂;

第二,[味癡]。曾經面不改地喝下一杯糖和鹽放錯、和生掉包的咖啡,卻批評首都招牌大廚的拿手菜「味道很奇怪」,從此被該餐廳列為拒絕往來戶;

第三,[書癡]。不管有沒有休假,一空閑就喜歡泡在書里,顧過上界所有的圖書館,全覽總神殿的百萬藏書,兼任王宮圖書館副館長(志願役,無給薪)。

這位與「正常」、「平凡」之類詞無緣的王儲,就是因為這三癡贏得了全首都人民的衷心喜。本來,比起一個舉止彷彿用尺量好高高在上的王族,反倒是平民出生,而且常常毫不在意地攜同兩個死黨溜出門森嚴的學院大嚼路邊攤的「王子」更讓人覺得和藹可親;何況,這位王儲的妹妹還是人人打心底崇慕的聖巫

「別管這麼多了,趁此機會,把民眾都拉攏過來!」吉西安說得好像一個三流的煽者。雷瑟克攀住門框以免掉下去,百忙中回了一句:「在這種況下?」

的確,現在整輛馬車正面臨翻覆的命運,,那些儀仗隊員早就不知被衝到那個角落去了,而民眾還在不停地往前。像不倒翁一樣晃了半分鐘,原本就稱不上好脾氣的諾因理所當然大發雷霆:「夠了!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

「殿下,你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雖然百分之八十的人被諾因的怒吼駭退,但還是有部份不怕死的衝上來抓住他的斗篷下擺涕淚流地哭訴,「滿願師不知被什麼人搶走了!造這種失誤的王室和神殿卻什麼也不對我們解釋,連句道歉都...」

「你們對我妹妹有什麼不滿嗎?」

「咦?」眾人全部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陸陸續續反應過來,大搖其頭:「沒、沒有。」天地良心!在卡薩蘭,沒有一個人會說王莉莉安娜明克德修普半句壞話。善良仁厚,冰清貌,遠比國王更關心百姓的疾苦。而現在,他們全忘了的好,想著失蹤的滿願師——不人都愧地低下頭來。

諾因冷冷地道:「如果那個滿願師比莉莉安娜強也罷了,可召喚儀式結束都快兩天了,你們哪只耳朵聽說得到滿願師的東、南、北三城有任何變化?」眾人更無話說,半晌,有人提出異議:「可是滿願石不見了!」

「滿願石下落不明是事實,不過現階段它也沒有落其它城手裡,我們還是有機會的。」雷瑟克沉穩地寬。眾人頭接耳,臉上的神都放鬆許多。

「殿下,據說滿願石之所以不見,就是我們四城魯莽躁進造的,這事你又怎麼解釋?」

諾因冷眼一掃,想從人群中找出說這番話的人是誰,可惜失敗了。他挑挑眉,緩緩道:「這是羅蘭城主的一面之辭,真相究竟如何,並不確定吧?」語畢,他立刻提高警覺,但那人不知是被說服還是怎麼,沒再開口發言。

另一邊的吉西安接著主君和好友的話頭向大眾做最後的呼籲工作:「——所以,請各位放心吧!東南北三城不會因為得到滿願師就一步登天,我們卡薩蘭也不會因為失去滿願師就一蹶不振,別忘了我們還有兩位聖巫在引導我們!當然,殿下也會積極尋找失蹤的滿願師,事實上他已經委託我們士團進行這項任務了,他理解各位的心,畢竟滿願師是聖賢者預言的救世主,滿願石的下落也著落在他上,他理應屬於我們卡薩蘭!我和殿下絕不會放過那個犯人!各位,就安心給我們吧!」

士長存心隻字不提國王和王室,從頭到尾打著幫諾因和自己做廣告的算盤,而果也馬上彰顯了。只見幡然醒悟的民眾高舉雙手,發出如雷的歡呼:「諾因殿下萬歲!」「士團萬歲!」「一切就給你們了!」...一幫公民還朝英俊的宮廷士長傾灑熱的飛吻:「好帥啊~~~~吉西安大人!」

「你可真行吶。」諾因和雷瑟克異口同聲地道,只不過語氣截然不同。

「呵呵,那當然。」吉西安老實不客氣地接,隨手撥撥瀏海,這個作自然又引來一片心的尖。他拍拍主君的肩膀,壞笑道:「嫉妒我就直說嘛,殿下。」

「誰嫉妒你!被一群沒腦子的慕,一點也沒有!」

吉西安搖搖食指:「這就是你不的地方,殿下。千萬不要小看,尤其...」

「尤其不要小看們錢包的份量。」雷瑟克口,表很無奈。吉西安立刻轉而搭住他的肩,語重心長地道:「沒錯!還是你了解我,摯友!」

「我寧可不了解你!」

「夠了。」諾因一臉不耐煩地打斷,「還有完沒完?好容易掃清障礙,趕快跑路了!」雷瑟克問道:「善後呢?」吉西安嗤鼻:「還善後?已經幫了國王老兒這麼多忙了!我們這次回來又不是為了歸順他,替他賣命!」

「沒錯。」諾因冷笑,藍紫的眸子芒乍現。

「諾因殿下覲見。」

當臉如土的司儀奔進會場通報完的瞬間,音樂與人聲全部止息,頓了片刻,竊竊私語在著鮮麗的人們中間漫延開來,紳士們是沒想到宴會的主角來得如此之快,際花們則是為即將目睹那位據說十分俊秀的王儲和他兩個英俊的部下而雀躍不已。諾因很回上界,更從未在社場合過臉,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他,所以年輕的貴族們十分好奇。然而比較老資格的貴族臉上都布,一方面是為諾因這些年不斷傳來的顯赫政績暗暗警惕;另一方面,是畏懼於他那把卡薩蘭歷史上惡名昭彰的[魔劍]。

聽說那個今年才滿24歲的小子乖戾,極難相

我聽到的也是這樣,還有傳言說他生殘暴,目中無人。

連陛下也不放在眼裡嗎?

好像是。

太可惡了!要不是拉克西殿下堅持,還有魔封劍選中他,當初就不會放任他坐大了!那個平民人生下的賤種...

噓!噓!他來了!

清亮的腳步聲像敲打在人人的心口般迅速近,在門口止住。每個人的目無論善意還是惡意,都不由自主地投注在三名氣質各異的青年上,頂上燦爛華的水晶吊燈也在這一刻黯然失

領頭的黑髮青年材修長,凌的瀏海下是一張讓人屏息的緻容,就像故事書里描寫的古代靈族一樣,但是那雙藍紫的眼眸卻出冰寒的芒,明明白白告訴世人他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一剎那還以為是莉莉安娜的人們在對上他的眼時都打了個寒噤,當看清趴在他肩頭的藍時,更是忍不住倒一口涼氣——那分明是被稱作狼龍的魔

魔劍再加魔當寵嗎?那麼主人是大魔王也不足為奇了——眾人心道。而貴族小姐們的眼多數停留在稍後兩人的上。諾因左手邊個子較矮的青年明顯是個文,白金的微曲短髮和蒼藍的眼眸,極貴氣的俊雅容姿與角噙著的一抹調皮和的笑意令人油然升起好著米的文服,右手卻持了柄玉制的法杖,更奇怪的是腰間還佩了把長劍,讓人搞不懂他到底屬於哪行。右手邊的高大青年職業就一瞧即明:一卡薩蘭標準的象牙白軍裝,只是沒像諾因一樣雙肩綴有金的肩章和穗帶,也沒有披斗篷;湛藍的雙眸和清朗的面容有著奇妙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剛的武人特質中又和了沉著的睿智,十足名將的風範。兩人都是出眾的男子,無怪士們個個看得目不轉睛,盼一會兒能與其中一位共舞一曲。肩上有魔的那位固然也很好,可是...還是小命重要啊!

諾因環視全場,沒有找到那抹懷念的影,眼中浮起深深的失。他本以為妹妹會出席這場為歡迎他而舉辦的舞會,看來還是得他主殺到神殿才見得到人。想到這裡,諾因心頭湧起一的衝,腰間的魔封劍呼應似地一陣,彷彿要鞘而出。他以細微的了一下劍柄,既為安劍,也為安自己,然後迅速調整好呼吸,領著兩個心腹朝宴廳深走去。

人群自往兩旁散開,行極為整齊。這條臨時讓出的步道盡頭有一排高高的階梯,當今國王亞拉里特三世就坐在平臺中央的王座上看著侄子朝自己走來,不時局促地抖抖子。他是個紅滿面,頗為癡的中老年男子,鬚髮保養得很好,一看就知道是長期養尊優的人。若非他全埋在珠寶和華服的海洋里,看起來十足像個麵包店老闆。財務部長吉西安一看到他,眼中就放出無比璀璨的金,軍務長見狀小聲提醒:「收斂點!那可是國王!」聽得友人一字一字道:「三百萬!三百萬金幣!錯不了!」意思是他已經用眼估和心算把國王變賣了。

價三百萬的國王側站著一名年約五十上下的男子,對比般的材,宛如一火柴棒。他的鬚髮都白了,臉十分沉,據說這是天生的,而非心使然。穿和吉西安式樣相同的文服,只是是紫的,而且鑲嵌了不華貴的飾,但相較國王就樸素多了。吉西安估算了一下,這套行頭頂多一萬金幣。他就是亞拉里特的心腹,目前朝中第二把椅的宰相沙克基謝爾達。

諾因走到臺階下,恭一禮,作非常優雅,讓人忽略他行的不是最敬禮而是一般禮,清朗聽如樂音的嗓音也造同樣迷人心的效果。

「諾因史列蘭德修普參見陛下。」

吉西安和雷瑟克也依照各自的職位行禮。國王從椅上站起來道:「平吧。」諾因直背脊的同時飛快地瞄了眼他和謝爾達,從兩人的神看出他們已經知道剛才發生在街上的事。果然,亞拉里特下一句話正是:「諾因,我親的侄子,你一回來就幫我解決了那樣一個大難題,伯父真不知如何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陛下不必言謝。」

假意的對話來來往往,可是目前其他人還看不出來。因為伯父一方是堆著慈和的長者笑容,侄子一方則是面無表地在講話。換作以往,一定是後者先耐不住撕破臉,但今次諾因事先編排好所有的戲碼,只等對方往陷井裡跳。不出他所料,又換了幾句禮儀課本上的社辭令后,亞拉里特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

「我說,諾因啊,你這次回來還是為了探莉莉安娜嗎?」

「是啊。侄兒思念胞妹,擱下公務兼程趕來,怠職之罪,請陛下見諒。」雖然一半是謊話,但聽見妹妹的名字,諾因還是忍不住出真誠的微笑,宛如破雲而出,不僅將他先前的冷漠一掃而空,還平添天真的氣質,看得際花們心砰砰直跳,臉紅耳熱,但聽到後面一句,們不約而同地嗆了一記:「我抓了只不錯的獵,想送給當寵。你知道,我們那兒窮鄉僻壤的,只有這種土產而已。」說著還故意把小狼龍拎到對方鼻前。

亞拉里特後退兩步,神十分尷尬。諾因在心裡發出得逞的笑聲。

「咳嗯、咳,是嗎?」亞拉里特乾咳數聲,好容易穩住陣腳,有點慌地道,「這麼說,那邊的日子真是蠻苦的。諾因啊,既然如此,你就回來吧。當初送你去下界是貴族院的決定,而且是為了磨礪你,畢竟你那時太年輕了,雖然得到魔封劍的承認,資歷還是太淺,但如今你的就大家有目共睹,在上界定居下來,沒人會說話。」

一室大嘩。眾人都沒想到國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等於是承認諾因的王儲份,打算留他深造了。這樣一來,朝中將多出一個超級可怕的危險人,他們的勢力也將大威脅。假以時日,諾因可能還會為他們的頂頭上司,掌握他們的生殺大權——這個平民所生的私生子!一時間,憤怒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盤算改換陣營者有之,揣國王真實心意者有之,整個宴廳彷彿煮沸的開水,變得比街上的菜市場還熱鬧。不過多數人還是不相信應該最忌諱諾因的亞拉里特會突然改變主意。

來了。三名青年心道。當日前他們接到不用回宮的通知時,就猜出亞拉里特在打什麼主意。不過諾因還是有點意外對方的態度如此堅決,他本以為還要請出貴族院一幫老頭子討論個兩三個月,才能拿出結論。畢竟,亞拉里特仍持有一張殺手鐧,那個被稱為惡魔兵的武,按照他的格,不該表現得這麼低調...一邊開腦筋,諾因一邊擺出猶豫的表

「侄兒很激陛下的好意,只是九年的時,已經讓侄兒對那裡產生一份不小的,實在割捨不下,而且在那兒還有許多百姓和軍隊...」

「這有什麼好多慮的,你手下那麼多能人志士,比如凱曼、尤耶,都是伯父也想招攪的人才,難道他們還不能代你治理西境嗎?」亞拉里特臉上的在聽見「軍隊」兩字時微一,隨即又滿臉堆歡,親熱地拍打諾因後的兩人。忍住寒直豎的覺,吉西安和雷瑟克陪笑點頭。

「就算他們捨不得你,這裡滿朝文武,隨你挑選代理人。啊,對了,謝爾達的兒子尼基就不錯,就不知他肯不肯。」說著,亞拉里特轉向心腹。宰相立刻踏前一步,朝諾因行禮:「殿下,由臣下這個做父親的來誇獎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小犬確實非常出,無論文采武藝都是上乘,若能蒙殿下青睞,是我們父子莫大的榮。」

「尼基爺麼?」諾因笑了,「我想起來了,三年前我們見過,印象很深刻呢。」

「殿下和小犬見過面?」謝爾達著實詫異,因為他從未聽兒子提過。三年前...倒是有一天蠻奇怪的。尼基被揍得鼻青臉腫回來,卻一聲不吭,完全不似平日有仇必報的作風——難道!他斜斜眼,瞥見吉西安怪異的神和雷瑟克眼中的激憤,立刻肯定自己的猜測無誤,不暗罵兒子不爭氣,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垂下頭:「如果小犬無意中得罪了殿下,請看在微臣份上,原諒他。」

原諒?老頭,你曉得兒子幹了什麼嗎?說原諒!他曾經調戲了這世上他最不該調戲的人!還不趕快訂製一口白木棺材給他風大葬,省得日後零零碎碎折磨,在這兒大放厥詞,當心連你一塊倒霉!吉西安用憐憫的眼瞧著謝爾達,心裡嘖嘖連聲,本不用看主君溫暖得令人發的笑容和友人殺氣騰騰的雙眼,站在他們旁邊就能到那高漲的怒火了。

三年前,謝爾達的獨生子尼基巧遇在花園散步的聖巫莉莉安娜,起了心上前調戲。但還沒到佳人的纖纖細手(如果到,現在世上就沒有做尼基的人了),就給興沖沖返鄉探親的諾因撞破,可想而知接下來的發展。當尼基正為佳人多出一個發愣時,諾因已飛出正義的鐵拳將他揍飛到西伯利亞,本來還想拔出魔封劍追殺過去,被宅心仁厚的莉莉安娜好言勸住,最後才只軍務長揍得尼基滿頭包了事;沒接令的士長也不甘寂寞地送了個火球當臨別贈禮。事後諾因卻越想越氣,怎麼想怎麼嘔,全因用完了回家年票才沒踢上門報那海深仇,而現在,謝爾達主推薦,等於是給兒子下了死神判決書。

再者,不提此事,尼基一直以「殘暴」、「好」、「無能」三惡臭名遠揚,連他們在下界也有耳聞。宰相和國王舉薦這種人,擺明了是不安好心。不是故意敗壞諾因苦心建立的基業,就是回收以為己用。這企圖在場稍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諾因豈有不明白的?心念電轉,已有了個計較,當下微一恭,溫言道:「宰相閣下言重了,尼基爺貴為名家子弟,修養甚佳,在下是萬分佩服的。若由他作代理人,想來我的民眾也會很高興地接。」決定了!無論如何要把謝爾達這個混帳兒子扔到下界去,別人我都不要,相信那些傢伙一定會按照我先前的安排,好好地款待他,也許還會增加點餘興節目——想到得意,諾因不住再次綻放出孩子般天真快活的笑容。

「這...」見他這麼爽快地答應,謝爾達反而有點猶豫,恐會有詐。亞拉里特卻沒他那麼謹慎,歡欣鼓舞地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諾因沉道:「這...我是不反對尼基爺當代理人,只是這等大事,不能草率理,侄兒還得寫信跟那邊的幕僚們商量一下,陛下可以再等等嗎?」

「可以,當然可以,至於寫信就不必了,我自會派人去通知。」

「這個...」諾因臉一變,略顯慌。亞拉里特一揮手,擺出威嚴的主君架勢:「怎麼,難道你不相信伯父嗎?」

「不敢。」黑髮青年後退半步,深深低頭。這一刻,表面上,似乎諾因的氣勢完全輸給了亞拉里特。在場的其他人都出譏笑的表,放鬆了肩膀。他們已經會意了國王的打算,也明白諾因的退路徹底被截斷了。

「呵呵,好啦,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留在宮裡陪伯父,或者上總神殿和莉莉安娜聊聊天,儘儘為人侄、為人兄的責任,旁的事都給謝爾達卿,不用你心。」亞拉里特心滿意足地笑出聲,怕諾因生氣,又補充了一句,「滿願師失蹤后,城裡出現不它城的探子,煽民眾造反,你若閑得發慌,也可以幫忙憲兵平平。」

它城的探子是有的,只不過你不可能覺查得出來,應該也是謝爾達教你的扣我的借口吧。諾因心知肚明,表面恭敬地應了聲是。

亞拉里特點點頭,抬手正想宣布宴會正式開始,卻見諾因一言不發地轉過,狀似要離去,先是一怔,隨即瞭然地喚道:「哎,你去哪兒?」

「對不起,陛下,侄兒有點不適,先告退了。」

語畢,諾因領著兩個部下行匆匆地離開宴廳。目送他的背影,國王和宰相的角彎起志得意滿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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