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房間條件尚可,沖涼間站兩個?人可以，三個?人就太了些。

陳敏佳和吳若蘭先進去洗澡時，鄭明明就滿懷好奇地問媽媽：“書記伯伯跟你說了什麼?啊？媽媽。”

陳霞有意逗兒：“什麼?都?沒說啊,說兩句閑話而已。”

鄭明明搖頭：“那不不可能。要是那樣的話，周廠長就不用換輛車,直接一輛車把我們送到?招待所,然?后他再自己回?家就好。他跟書記伯伯又?不住在?一。”

只能是，有話要講，順理?章地講，沒有比送人回?家順便在?路上講最合適的。

陳霞手比劃兒的個?子,憂心?忡忡：“你這樣子容易長不高的。”

鄭明明瞪大?了眼睛：“我一米六了，都?到?你這里了。”

哎，還真是,小孩子長起來真快,天天在?自己跟前?都?沒意識到?。哎喲,大?姑娘咯，明明那會兒還是個?小囡囡。

天底下的兒永遠理解不了老母親的惆悵。鄭明明追著媽媽問：“媽媽，你不要轉移話題。到?底說什麼?啊？”

陳霞沒辦法,手腦門子：“你還真是個?小管家婆，什麼?都?要問。”

磨不過姑娘,便簡單說了車上的事。

鄭明明笑了起來，無比好奇：“他們會有多人愿意去采棉花呢？我看了，客公司有五千三百多個?職工呢，他們要是都?去的話,是不是能裝滿好幾?節火車皮了？”

陳霞搖頭：“懸，他們不是農民工，讓他們現在?就調整好心?態去采棉花,不容易。”

鄭明明正道：“不調整的話，沒人會等他們啊。大?家都?在?往前?跑，找掙錢的機會呢。”

又?給自己打氣，“可以的，他們都?急著找自己的定位呢。”

衛生間的門開了，陳敏佳和吳若蘭穿著睡出來。陳霞催促兒：“洗澡吧，趕洗澡。”

鄭明明放下手機，隨口應道：“哦。”

陳敏佳看著嬢嬢先進衛生間，趕問表妹：“你老實代，是不是又?跟小宇哥哥聊天了？”

鄭明明無語地看表姐：“小宇哥哥晚上十點鐘之前?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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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哈，你們十點鐘以后還聊天啊。鄭明明，我告訴你，你這樣真會長不高的。”

鄭明明已經拿起了干凈服和巾，往衛生間走：“怎麼?可能，我都?睡著了。”

“那你跟誰發短信呢？”

“你自己看。”

陳敏佳還真看了，居然?是姜杰，問他們什麼?時候回?江海，他有大?驚喜給他們。

吼，誰稀罕他的驚喜啊，真是食之無味。

況且他的驚喜估計驚的是別?人，喜的只有他自己。

不過他們在?武漢待了差不多有十天了，的確應該回?去了吧。

結果計劃比不上變化。

本打算看繡娘們在?武漢的工作走上正軌再回?去的布哈匆匆忙忙給陳霞掛了個?電話，他得趕回?去組織務工去新疆了。

陳老板奇怪：“現在?就采棉花了？花還沒開吧。”

布哈否認：“不不不，不是采棉花，是收西紅柿，收完之后還有辣子，等到?辣子摘完了再去拾棉花。”

他的聲音快活起來，“可以多做四十來天的工呢。到?時候起碼能拿到?三千多塊錢。”

前?后三個?多月的時間，能掙到?這麼?多錢，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連隊干部給我們縣里打的電話，問我們今年還組不組織人去農場做活。”布哈急得厲害，“我得趕回?去了，我們的同志已經去各個?村寨招工了。今年肯定人比去年多。”

因為?去年掙了錢啊，大?家整整齊齊過去的，在?那里有吃有住，最后都?帶著滿滿的口袋走的。

這種搶時令掙錢的事的確不能耽誤，陳霞趕表示：“那你早點回?去吧。”神差鬼使間，又?追了句，“采摘工人缺不？還要不要其他人？有那個?連隊的聯系電話嗎？給我吧，我想問問看。”

布哈倒沒覺得人家跟他的人搶活。因為?新疆太大?了，農場大?的一眼看不到?頭。連隊干部說了，其實從五月份開始到?十月底差不多都?缺人干活，還讓他們能帶多人就帶多人，他們絕對不拖欠工錢。

“我不怕的，他們是解放軍，解放軍不會扣著錢不給。”布哈催促了句陳霞，“你要也帶人過去的話，可得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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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有點晚了。哎呀，我要是先前?多問問的話，說不定還能多干幾?個?月的活。干不到?半年，就五個?月都?能拿五千塊呢。”

剩下的時間就是不找事做，在?家里干點兒農活，也盡夠了。

陳霞還真沒打算自己帶隊。又?不開勞務派遣公司，哪里能管這事。就將兵團連隊的聯系方式轉給了周書記，后面要怎麼?理，那就是航運集團自己的事了。

晚上跟鄭國強打電話說到?這事，鄭國強就笑：“都?說援疆援疆，現在?輸送勞力過去也是援疆啊。湖北定點援助的是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吧。”

陳霞哪知道這些，是一個?州名就能將直接繞暈過去。不說博爾塔拉是個?啥意思，這蒙古自治州聽著可真人不著頭腦，難道是因為?當地蒙古族人特?別?多？

說來真是慚愧，現在?沒有地圖擺在?面前?，大?腦里頭連蒙古新疆西藏到?底各自在?什麼?位置都?不敢肯定。

鄭國強哈哈笑：“我也覺得名字長，平常大?家都?是它博州來著。對了，他們要去哪個?位置采西紅柿？那邊西紅柿味道是真的好。這個?季節最漂亮，阿爹阿媽要不要去克斯縣轉轉？我記得前?年你們說要去克斯縣來著。”

陳霞心?念微，是啊，前?年網絡生存實驗結束后，他們計劃是把三個?地方都?跑了的。結果在?小謝他們家那邊還好，到?了克斯縣就陷進去了，一直沒能出腳，加上明明佳佳他們又?要去深圳拍電影，這事最終黃了。

現在?鄭國強一說，還真是心?。去新疆玩吧，開學仨姑娘就上初三了，要開啟煉獄模式了，想再出來玩估計都?沒戲。

陳霞當機立斷：“好，就是怕給小張添麻煩。”

鄭國強的笑聲隔著電話線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張副縣長肯定歡迎你的麻煩，你要是給他弄個?廠招上幾?百號工人天天麻煩他，他保證恨不得你住在?克斯縣讓你一直麻煩下去。”

陳霞哭笑不得：“到?底誰是資本家來著，我覺你們這幫領導干部其心?不正，比我還能算計。”

陳老板掛了電話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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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老人跟孩子的意見，這玩了十天，差不多把武漢也逛了個?遍，現在?是回?家收心?呢，還是去新疆逛一逛。聽說這季節風景好，瓜果飄香來著。

小三兒第一個?跳起來：“去新疆！阿凡提！”

啊啊啊，太棒了。

三小只充分展現出小孩子是種多麼?能鬧騰的生?。就連這兩天表示要在?弟弟妹妹面前?保持好小哥哥風范的鄭驍也一秒破功，高興地大?喊大?：“太棒咯！”

說著，他還唱起了兒園畢業典禮上他們班表演的歌舞：“達阪城的姑娘辮子長啊兩個?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帶著百萬錢財，領著你的妹妹，趕著那馬車來。……”

一開始三個?小姐姐還在?旁邊笑著聽，聽到?后面，們就覺得不對勁了。

喂喂喂，九月份才上小學的小朋友，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兒遠。嘿，還想得，又?是百萬錢財又?是妹妹還要趕著馬車來，怪的哦！

鄭驍開始嗷嗷，本來歌就是這麼?唱的嘛，他又?沒唱錯。

陳大?爹跟陳高氏當然?愿意去新疆，祖國的大?好河山，他們怎麼?不想好好走走。只不過，霞不有自己的事嚒，再說國強一個?人留在?江海沒人照應也不?樣。

陳霞隨口編謊話：“沒事，我去新疆也要考察項目的。國強這段時間都?在?上元，食堂管三餐，他有值班室睡覺。”

鄭明明驚呼：“完蛋了，那家里的花豈不是要干死了？”

陳霞無奈搖頭：“你爸做了個?澆花神，但我估計懸。我給曹老板打了電話，讓有空給瞅一眼。”

陳家老兩口又?開始擔憂：“我們是不是也應該送明明佳佳們出去游學啊。我聽他們講，他們的小孩暑假都?送到?歐國家去游學的。去看看，給孩子長長見識好。”

吳若蘭搖頭：“不會啊，我覺得去洪家去陳家莊到?武漢來的這些天，我學到?的東西要比我之前?跑過的那麼?多地方都?要多。我現在?特?別?后悔那時候沒有去朗鄉。”

涌泉縣倒是去過，每次去看到?新變化的時候，都?覺好高興。

現在?去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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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能會到?更深的東西。

小三兒上蹦下跳，里一直哇哇：“可的中?國，再沒有比我們祖國更麗的地方了！”

陳敏佳直接拎起他，開始呵呵：“是再沒有比出去玩不用學習更開心?的事了吧。放心?，漢語拼音必須得學會，十以的加減法也每天三十道題。二十六個?字母會寫了嗎？今天開始給我學。”

小三兒驚恐地抱住他自己。嬢嬢不是說人生苦從識字起，可他現在?還是小小孩，為?什麼?就要這樣辛苦呢？說好的無憂無慮的年呢？

然?而實行鐵政策的小姐姐是不會給弟弟反抗機會的，開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蔚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老氣橫秋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陳霞噗嗤笑出聲，這小丫頭，到?底跟誰學的？

既然?大?家都?對新疆充滿了好奇心?，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趁著暑假還沒結束，他們就帶著孩子好好去新疆逛逛唄。

小張，啊，不對，是掛職新疆克斯縣的張副縣長聽說他們對建設兵團的西紅柿充滿了好奇心?，便笑道：“行啊，陳老板，你們先到?兵團這邊來，我們正在?這邊呢。”

新疆幅員遼闊，克斯縣距離建設兵團真不算近，他這位副縣長跑到?兵團做什麼?？

“采西紅柿啊。”張副縣長理所當然?，“克斯也有不富余勞力。我們本來是打算組織一批人去地打工，但語言各方面解決起來沒那麼?容易。剛好我聽說農場這邊收獲季節缺人手，我們就組織大?家到?這邊打工。生活習慣啊語言啊，各方面他們也能更適應些。”

陳霞都?聽呆了，都?說勞力輸勞力輸出什麼?的，沒想到?人家居然?還是省解決，確實妙的。

鄭明明嘆：“為?人民服務果然?不能掛在?邊說，得放到?手上做。這樣沒辦法都?能找出辦法來。”

陳敏佳疑：“那以前?克斯縣的領導想不到?這些嗎？不是說新疆從地招采棉工已經有好幾?年的歷史了嗎？”

吳若蘭想了想：“是不是因為?那邊的通訊還有通不發達，信息就傳遞的緩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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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有可能。

陳霞在?旁邊聽孩子們說話，但笑不語。

關于?們討論的問題，倒有點兒自己的小猜測，就是各自工作的側重點不同。因為?歷史地理環境特?殊，新疆本土干部的重點工作可能還是維持穩定。但是援疆干部不一樣，他們基本上都?是帶著發展當地經濟，提升當地?質文化教育各方面水平的任務來的。所以后者在?經濟建設方面步伐就邁得更大?。加上過去援疆的干部大?部分都?有在?本職單位從事經濟建設的經驗，自然?也就表現得駕輕就了。

陳老板沒跟小孩們賣弄，就招呼同志們趕去收拾行李。新疆真的很遠，坐車得幾?天幾?夜，必須得坐好充足的思想準備。

去找周書記一家告辭，在?武漢的這些天，全靠人家照應，實在?是添了大?麻煩。

結果周書記聽說他們也要去兵團，立刻抬起手：“那正好，一起吧，水利局的同志在?那邊援疆，航運集團就把進疆務工的護送任務委托給水利局的同志了。你們跟他們一起，路上有個?照應，也方便。二十七號走是吧，我來打給電話，讓他們給你們把臥鋪買好了。”

那必須得是臥鋪票，不然?四天三夜的火車坐下來，人直接得垮掉。

可是等陳霞一家人到?車站跟帶隊的水利局干部匯合后，上了火車，他們才發現三百多號進疆務工的下崗工人，睡臥鋪的寥寥無幾?，他們大?部分是座票，還有人只買到?了站票，只好蜷在?過道里。

7月底的綠皮火車沒有冷氣，電風扇如同安劑一般的擺設，呼呼吹出來的都?是熱風。車廂里擁不堪，那個?味道，簡直了。

陳大?爹都?有些憾，他們應該先坐船去重慶，然?后再轉車去新疆，舒適度應該能得到?不小的改善。反正他是覺得坐船要比坐車舒服，況且客公司不是有自己現?的船嗎？

進疆務工的下崗工人立刻擺手：“哎喲，那可不?。船一開，黃金萬兩，哐當，全都?掉進水里頭了。是燃油就吃不消，那個??本還不如大?家坐火車。”

這坐自己單位的船不掏錢，全是客公司鼻子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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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火車，車票可得自己掏腰包哦。聽說到?時候拾滿三千斤棉花就能贏得免費回?程火車票，大?家都?拳掌，打定主意必須得省下這筆錢來。哎呀，坐車好，聽說摘一米辣椒就是三錢。早過去一兩天就能掙上百八十塊呢。這不就把臥鋪的差價給掙出來了。

陳高氏看不過眼，就跟兒商量，看能不能喊幾?個?人過來一塊兒坐在?臥鋪上，這樣起碼能換換。

陳霞想了想，還是咬咬牙拒絕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沒有座位的工人足足有上百號，他們才幾?張臥鋪，到?底要喊誰進來坐呢？

跟他們一樣買的是臥鋪的工人也擺手，勸說陳高氏：“婆婆你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又?不是沒有臥鋪賣，也不是窮到?那份上，有的就是摳門。”

陳高氏這才嘆了口氣，自己坐在?位置上看外面的風景。車子越往后開越荒涼，好久都?看不到?建筑?，只有綿延不絕的青山。因為?景?太過于?相似，甚至讓人產生種時間停滯的錯覺。

一開始大?家還認真地聽外面報站名，到?后面連陳霞都?麻木了，直接靠在?臥鋪上聽陳大?爹的收音機。一開始是單田芳說書，后來應該是信號波接收不到?了，又?變?了廣播劇《波濤洶涌》，講海軍的，還蠻有意思。

大?家正聽得津津有味呢，列車員突然?間過來一路喊：“把車窗都?關上。”

綠皮火車不是封的，在?沒有冷氣的條件下，好多人都?靠著灌進來的風來氣。就算風被太曬得熱乎乎，但好歹也能帶進新鮮的空氣不是。不人都?抱怨了起來，搞什麼?啊，條件這樣差還讓人關窗戶。

但是很快大?家就反應過來為?什麼?列車員要提這個?要求了。因為?有人直接著窗戶就往里面鉆。

三個?姑娘嚇得花容失，完全不理解這些人為?什麼?不走車門。車上沒到?上不了車的地步啊。

還是陳大?爹到?底年紀大?見識廣，直接點出了關鍵：“他們應該是沒錢買車票。”

眼看著火車的人要鉆進來了，列車員直接揮舞著拖把啪啪往人上敲，劈頭蓋臉地用力打。

他們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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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臉上被打出來了。

三個?姑娘都?皺起了眉頭，忍不住開口：“別?打人啊。”

們看到?了，挨打的人里面有材瘦弱跟們差不多大?的姑娘，也有上了年紀看上去比爺爺還蒼老的老人。

列車員本沒空理們，只罵了一句：“都?不許手拉。我看到?時候把你們拉下去賣到?山里給人當老婆，看你們上哪兒哭去。”

因為?不忍心?而出手的工們嚇得趕又?回?手。

火車重新發，那些火車沒能鉆進來的人還在?后面追。

列車員又?大?聲呵斥：“關窗戶，這一段都?把窗戶關上。不是嚇唬你們，早兩年真有人被他們拽下去了。”

車上乘客大?著膽子道：“他們爬上來干什麼?啊？這麼?多人。”

列車員目梭巡一圈，漫不經心?道：“你們去干什麼?，他們就去干什麼?。這個?季節，去新疆當臨時工的太多了。”

臥鋪車廂里陷了沉默，廣播也因為?信號不好發出滋滋的聲音。

鄭明明嘆了口氣：“他們也是想去打工掙錢啊。”

睡在?們對面臥鋪的工人卻突然?間高興起來：“他們沒票火車也要去，看來去新疆務工的確能掙錢。”

仨姑娘看興高采烈的模樣，突然?間覺魯迅的那句話真的好切。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而我只覺得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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