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族長家后，越接近小止水家，我的心就越是低落。甚至在某一秒，有種落荒而逃的衝，我有點害怕見到那以後都會寂靜冷清的屋子，也害怕見到哭泣的小止水。

但是……

這樣是不行的。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因為他也真的只有一個人了。

天已然暗淡下來，西沉的太只差一點就完全陷落黑暗之中，仿若再也不會升起。這一幅圖景好像在預示著什麼一樣，讓人的心中也沉甸甸的。

而原本在此時早應該亮起燈的小止水家，黑漆漆的，好像完全被那無邊的夜吞噬。

我不確定他是否得知了消息，直到我看到玄關那並未上鎖的門。

「打擾了。」習慣地說出這句話后，我推開門走進屋。

然而，沒有人面帶笑容地迎出來，也沒有人和我說「帶子來了？快過來！」，屋子寂靜到讓人發慌甚至發瘋的地步。

玄關沒有鞋子，原本潔凈無比的地板上卻有著清晰的腳印，毫無疑問，有人從這裏不鞋就跑了進去。看腳印的大小，是小止水。這一切更加昭示著我的猜測，那孩子已經知道了一切。因為每次叔叔阿姨做任務回來前，他總會小大人似地把家裏打掃地乾乾淨淨，只為了第一時間迎上他們時，能夠聽見那一句「止水真乖」的誇獎。

孩子，總是希能從父母那裏得到肯定的。

而且，他雖然小，卻已經很懂事，明白自己是父母在外的唯一牽掛，所以力所能及地告訴他們「我一個人在家很好，你們完全不用為我擔心，專心完任務吧，然後……安全地回到我邊，這樣就夠了，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然而，殘酷的戰爭，卻將這樣一個簡單的希都給抹殺了。

我……

也抹殺了無數個類似的願。

所以，我討厭戰爭。

到底要怎樣才能結束這悲傷的連鎖呢？真的只能等待「主角們」長大人嗎？固然這個世界最終會happyending，但在那之前，又會有多人流出淚？

長時間的失憶讓我無法簡單地將這個世界當作虛幻或者rpg來看，它……真實過頭了，無論是麗的一面，還是殘酷的一面。

我在屋中尋找著小止水的蹤影。

然後，很順利地找到了他。

他從小就是這樣，一旦生起悶氣或者心中難過，就會裹著被子把自己關在壁櫥里，我曾經開玩笑說他這是在種蘑菇，現在才發覺這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我輕輕地拉開壁櫥，喊道：「小止水。」

那厚厚的棉被了，裏面卻沒有傳來我所悉的聲音。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忘記了開燈，不過無所謂了。

我跪下|，剛才一門心思地想要找到他，現在真正找到了，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說，此時此刻，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口頭上說著「要保護一個孩子的心靈」這樣的大話，但實際上，我能做到什麼呢？

我能為他做什麼呢？

怎樣才可以使他不這樣難過呢？

我不知道。

就這樣，我靜靜地陪著他坐了很久。

直到屋中完全變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我突然嗅到了一腥味，驚訝之下，我衝上去一把拉開棉被。忍者的好視力讓我在夜裏也看得清清楚楚，傷口在他的手上。

這孩子不知從多久前開始，就一直地握著拳頭，越越，越越，指甲不知不覺中就深陷中，他卻仿若完全沒覺到疼痛。

我看著他染滿了鮮的手掌和指，心疼地直氣，開始怨念自己為什麼不會什麼醫療忍。於是我站起，快速衝出去找到了醫療箱，在拉亮的燈下，我跪坐在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讓我看……」

「別管我！」

他低著頭，一把揮開我的手。

這孩子終於開口和我說話，卻說「別管我」，讓我別管他。

這怎麼可能做得到？

我再次抓住他的手：「別鬧，讓我……」

「啪！」

他再次拍開我的手，沖我大吼道：「讓你別管我你沒聽到嗎？」

小止水終於肯抬起頭看我，然而他的表卻讓我的心疼疼。那滿是的眼眸讓我一瞬間懷疑他開了眼，然而並沒有，那只是單純的仇恨充斥了眼中而已。

宇智波是的一族，而一旦失去了這份，心中就會產生強烈的恨。這份恨意，不會燃燒他人，也會將自己焚燒殆盡。懲罰他人的同時也懲罰自己，到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什麼都沒有了，無論是還是恨。

我不希這個孩子將來也會變這樣。

「小止水，不要這樣。」我再次朝他出手，「叔叔阿姨一定也不希你……」

我說出的那兩個詞似乎痛了他心中最疼的地方，他想也不想地大喊道：「說教了，就算失去父母依舊每天嘻嘻哈哈的你本就什麼都不懂！其實帶子姐姐你很高興吧？我終於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話音剛落，他明顯地愣住了。

悲傷憤怒到極致的表在那一刻徹底定格，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無意識說出的話，無疑是最傷人的。

我深吸了口氣，張口說道：「我怎麼可能會為了這種事到高興？失去父母的悲傷痛苦和憤怒，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了，你知道嗎？小止水，那個時候，知道父母去世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只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指著心口，「而這裏也什麼都沒有了，整個地被用鈍刀掏空了，好像痛到了極致，又好像完全麻木了。這裏的這個，每時每刻呼啦啦地著寒風，冷到了讓人難以忍的地步。我好想找東西把它填上啊，卻怎麼都找不到。」

「我孤一人走在街道上，只覺得到都是歡聲笑語，刺耳極了。為什麼在我這麼難過的時候，他們還能笑出來。那一瞬間，我甚至想，如果一切毀滅就好了，讓所有人和我一樣痛苦吧，讓所有人和我一起痛哭吧，讓所有人和我一起毀滅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所有人都一起去死。」我沒有撒謊，那個時候的我的確是那樣想的。這麼一想，小時候的我還是頗有點中二風範的，雖然之後就無可逆轉地完全變了逗比。這算什麼，中途變異嗎？

小止水瞪大眼眸，其中泛著無法掩飾的驚訝，好像完全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然後，我遇到了叔叔阿姨。」

「他們並肩走著，兩人都在笑，笑得真好看呀。那笑容，我直到今天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應該不記得吧？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也是很正常的，那個時候你應該還在阿姨的肚子裏呢……或者不在？嗯，我不記得了。叔叔阿姨看到我，停下了腳步。再然後，他們走到了我面前，問我「小妹妹你為什麼哭得這麼難過啊」，我不說話。叔叔翻遍了全，終於找到一顆糖果，他蹲下|把它放到我手裏，對我說「別哭了，我請你吃糖，吃了心就好了，然後再次笑出來吧。你長得這麼可，笑起來一定很漂亮」。我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哭不出眼淚，卻看著他看著他就哭了出來，把他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的樣子真有趣，然後就被阿姨給拍翻到了一邊。」

「再然後，叔叔阿姨就把我帶回了這裏，我的頭，幫我掉臉上的泥土，給我飯吃。再之後，你就出生了，他們把你抱給我看時，你是笑著的，和他們的笑容一模一樣。」

「我直到現在都經常會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遇到你們，現在的自己會是怎樣的呢？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但是呢，但是……」

「我最喜歡你們了。」

「我最喜歡你們的笑容了。」

「是你們，」我指著心口，「幫我重新填|滿了這裏。」

「所以，小止水，」我直視著他，緩緩說道，「我怎麼可能會希你這樣痛苦？如果可以的話，我希你，希叔叔阿姨，希你們三人一生都面帶微笑地活下去。」

小止水獃獃地看著我，原本抿著的角|了幾下，終於無可抑制地發出了悲聲。

他一頭扎進我懷裏，大聲地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模糊地喊道：「對不起……對不起……帶子姐姐……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

我出手魯地抹去臉上的淚珠，輕輕拍打著他的背脊，說道：「哭吧，哭吧，大聲地、竭盡全力地哭吧，把心中的悲傷痛苦一次地發泄出來，然後……就能再次笑了。」

「知道嗎？你上最像叔叔阿姨的地方就是笑容了，所以不要覺得他們離開了你。當你每次照鏡子時，就會發現他們其實一直在你邊，從未離開過。」

「……嗯。」

他哭了很久很久，才離開了我的懷抱，抬頭看著我，角了幾下，好像是想出一個笑容，然而，卻失敗了。

他帶著哭腔焦急地對我說：「怎麼辦？帶子姐姐，我笑不出來。笑不出來的話，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我了他的頭：「不用這麼急躁，當它覺得自己該出現時，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的。」說道這裏，我話音頓了頓，「對了，小止水。」

「什麼？」

「你以後……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他愣住了，長長的睫扇間，幾滴淚珠無聲地墜|落在地板上。

我輕咳了聲：「「以後就讓我為你的家人」這種話說出來好像有點恥，但是我的確想為你的家人。雖說我不擅長打掃，不擅長做飯，也不擅長洗服，還經常會把房間弄得一團糟，在學校時也是吊車尾，額……」我絕地低下頭，不說不知道，一說才發現自己居然有著這麼多缺點。我耷拉下腦袋，只覺得自信心完全被自己給說沒了，「不然，還是算……」

「要！」

「啊？」

他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和你住在一起，我要為帶子姐你的家人！」

「小止水……」

「帶子姐在的話，有帶子姐在的話……」他抬起滿是鮮的手指向自己的心口，紅腫的眼睛中再次流出了眼淚，「空了的這裏就一定會再次填|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