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后的第二天, 宮里來了消息，傳衛其軒進宮見駕。

傳話的是前大總管李公公，這位可不輕易做這種話, 一旦做了，就表示皇帝非常重視。

衛其軒冷淡的聽完李公公的傳話，一拱手, “既然如此, 公公請吧。”

李公公哪里敢他的禮, 連忙側躲過，“衛公子您先請，對了, 聽說夫人誕生麟兒, 還未恭喜公子。”

此話一出，衛其軒才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多謝公公惦記。”

李公公見他這次, 心里舒了一口氣，這位小主子高興了就好, 可千萬別再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皇上見了啊, 又該難過了。

衛其軒還未正式職, 沒有服，因此見駕也不需要換服, 不違矩就行。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直接進了書房。

此時，皇帝正看著一副畫像，眼里都是懷念，見到衛其軒進來, 然不住熱淚盈眶，“像，太像了。”

衛其軒規規矩矩的行禮，還不等他跪下去，就被皇帝一把拉住。

衛其軒頓了頓沒有反抗，站起的時候看到了皇帝手里的畫像。

畫中是一個穿四爪蟒袍的年輕男子，和自己有五六分相像。這肯定就是先太子了，也是他的生父。

衛其軒多看了幾眼，然后緩緩垂下了視線，“微臣參加皇上。”

皇帝看著他無波無瀾的表，不由的嘆了口氣，“你本該在父母膝下長大的，都怪.....那起子小人，如果不是他們，皇兒也不會死。”

衛其軒心里平靜無波，既不為皇帝的掩耳盜鈴而嘲諷，也沒有對那些皇子們的作為而憎恨。

如果說小時候，他還會好奇生父和生母是怎樣的人。但自從生病后，他就一日日沉靜下去。

對于等死的人而言，不是瘋狂想活，就是變得完全無所謂。

衛其軒是后者，他天生較其他人冷淡一分，沒生病前還會有個念想，完全衛父衛母的期待，考科舉當宗耀祖。但當知道自己撐不久，這個念想就被他輕易拋棄了。

與此同時，一同拋棄的，還有他對這個世界一切。

霜是個意外，是把他拉回人間的人。

衛其軒不知道自己對霜是什麼，但毫無疑問的是，是他里唯一留下的執念。

所以當意識到霜有可能拋下自己，他心里的惡念就忍不住蠢蠢。

不過不著急，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而除了霜，以及霜附帶的孩子之外，其他人于他而言都失去了意義，包括本就沒什麼想法的生父，所以對于皇帝的表現，他毫不在意。

皇帝看他完全沒反應，深吸一口氣道，“你是皇兒的脈，我已經寫好了圣旨，封你為親王......”

“不必了。”衛其軒冷淡的打斷，完全不在乎皇帝是否會生氣。

“其軒？”皇帝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所謂的親王份，有什麼意義？”衛其軒抬起頭，讓皇帝看到自己眼中的決絕，“我考科舉只是想庇護妻兒，讓他們一生無憂。前太子孤，親王，除了讓他們陷波云詭譎的朝堂之爭又有什麼好？”

皇帝驚訝的睜大眼，“這是別人想也不敢想的尊貴份！”

“我不需要，我的妻子孩子也不需要，他們想要的東西我會去掙。”衛其軒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拒絕的不是尊貴的親王份。

“而且，我只想安靜的過日子。”

“可你是皇孫！”皇帝的語氣嚴厲，氣勢傾瀉而出。

可衛其軒依就平平淡淡，仿佛不到一般，“謀逆先太子的兒子，所以你是想把我打大牢嗎？”

“你你你，胡說！”皇帝氣急，沒想到衛其軒會說出這麼扎心的話來。

“難道不是嗎？”衛其軒的語氣加重，氣息也隨之冷凝，“先太子謀逆，太子府邸所有人謝罪自殺，豈能了我這個網之魚！皇上既然想要論罪，把我打大牢便是，至于我的妻子孩子......”

他冷笑兩聲，“誰們瞎眼跟了我，謀逆之人的妻子脈，合該下地獄。”

皇帝氣的雙手抖，畫都拿不穩了，掉到地毯上。

整個書房的氣氛，就像在火爐一樣，隨時會發。

李公公見此，連忙過來扶住皇帝，語氣著急的道，“我的小主子啊，您何必如此氣皇上，太子爺出事，皇上這個當父親的，比任何人都難過。那是皇上養了二十幾年的親兒子，這是生生剜主子的心啊。您是不知道，這些年主子過得有多苦，日日都思念著太子爺，您可不能這麼傷主子啊。”

衛其軒頓了頓，好似被這話打了一般，不再與皇帝對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畫像。

他展開畫像，認真的凝視，仿佛在這一刻，才敢看自己親生父親的容一般。

皇帝原本蓬的怒氣，一下子就泄了。

這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沒見過親生父親，孺慕卻假裝不在意的孩子。

沒有一個孩子會不好奇自己的生父是怎麼的人，也沒有一個孩子不會向往親生父親，可偏偏衛其軒連表現出向往都不敢。

可見在他心里，是害怕自己這個皇祖父，會因為他父親做的事而遷怒。

皇帝心里既欣又心酸，為衛其軒的不信任，也為他的小心翼翼而難過。

這可是他的嫡孫，本該像太子小時候一樣恣意，可現在連表現出對父母的都不敢，怎麼能不讓人唏噓。

想到這里，他不由的就心了，也不再為衛其軒刺猬一般的表現而生氣。

要不說，腦補是病，得治！

衛其軒啥也沒干，僅僅幾個作，幾個眼神，就讓皇帝腦補出一切，然后自我，自我代。

不僅原諒了他的行為，還給他打上了厚厚的濾鏡。

“既然你不想當親王，那你想干什麼？”老皇帝妥協了，嫡孫已經如此委屈了，他不愿意再強迫他。

衛其軒小心翼翼的卷起畫像，的握在手里，“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一個縣，遠離朝堂，也遠離京中的是是非非。”

皇帝無奈的嘆氣，“你不貪圖榮華富貴，但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你舍得他們吃苦嗎？”

“我娘子自然嫁隨嫁狗隨狗，嫁了我這世復雜之人，就該躲起來過日子。”他的語氣平靜，“至于子修，如果他想要，就自己爭取，本也不是什麼難事。”

語氣里的自信，讓老皇帝都不由的容。

想到這個孫子的優秀和堅韌不拔的品行，他毫不懷疑，曾孫也會如此優秀。

“只可惜，你娶的是個庶。”雖說榮國公是他的心腹，但庶哪里配的上他的嫡孫。

卻不料衛其軒的語氣卻異常的肯定，“最適合，得了富貴，也耐得住寂寞。”

皇帝一聽，不由心里一哽，嫁給他嫡孫才是富貴呢，怎麼到了孫兒里，嫁人反倒是奔著清貧去了？

要知道按照他的計劃，其軒未來妥妥是皇帝，那就是皇后了，怎麼能算清貧？

不過算了，既然孫兒現在沒心思，那就再等等，等他肅清了朝堂，就接孫兒回來，讓他繼承大統。

“既如此，那就如你的意，世暫時不公布了，不過皇祖父給的東西，你一定要收下。”

“名不正言不順的......”

“聽話，”不等衛其軒說完，皇帝就強的打斷他，“你要遠離是是非非，我都依你，但該是你的，你也不要推辭。”

衛其軒頓了頓，躬行禮，“長者賜不敢辭！”

這意思是說，祖父是長輩，給的東西他收下了，但皇帝給的他不要。

皇帝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讓安河給你送去。”這就是同意了衛其軒的想法，不以皇帝的份賜下。

既然事已經談妥，衛其軒就行禮告辭。

這幾天皇帝的心大起大伏，剛剛又被衛其軒氣的不清，一時間覺得也有點累了，就沒多說什麼，讓他下去了。

反正孫兒已經找到，以后還有機會相，不急于一時。

等衛其軒走后，李公公扶著皇帝坐下，給他細細按肩膀。

皇帝閉著眼睛，吩咐道，“把畫收起來放好。”

李公公按的手一頓，回道，“那畫......小主子拿走了。”

皇帝睜開眼，也想起來衛其軒拿著畫一直沒松手，走時也隨便帶走了，不由失笑罵道，“那個臭小子。”

隨即，他又覺得心酸。

想必那孩子是第一次見太子吧，料想也沒人敢藏太子的畫像，衛其軒之前估計沒見過。

想到其軒一副冷冷淡淡，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卻會耍這樣的小心機，不由的心里暖暖的。

可見那孩子，也是仰慕親生父親的。

“庫房里不是還有太子曾用過的品，都找出來，讓人送過去。另外，太子和太子妃的畫像，也讓人一并送去。”

“是。”李公公連忙躬答應，心里暗暗把這位小主子的份量，又提了幾個臺階。

那些東西皇上可一直不讓人，現在全給了這位了。

不過也對，那原本就是太子爺的東西，合該父子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