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臨時休息椅上，守了一夜的詹姆斯·伯萊看到裴湘漫步而來的蹁躚影，詫異地挑了挑眉。

“格雷小姐，愿意為你效勞。”

“伯萊先生，早安，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裴湘說話的時候，攏士長外套的襟和領口，仿佛在遮掩上不雅的痕跡。

詹姆斯·伯萊的視線變得黏膩，在年輕姑娘的纖細腰線和淺藍擺上轉了一圈兒，心里覺得這捂得嚴實的外套有些礙眼，把人兒的大半個都遮擋住了。

男仆心里花花，表卻很正經：“愿聞其詳，小姐。”

裴湘抬手把碎發別到耳后，抿了抿淺的，眉宇間的怯懦靦腆被一高傲得意所取代，仿佛終于卸掉了之前純良單純的面，出了虛榮跋扈的真。

“是這樣的——伯萊先生。”

裴湘刻意拉長了語調，模仿勛爵夫人那種貴夫人的矜持優雅腔調，慢悠悠的，卻有些不倫不類，十分矯造作：

“你得明白，我現在的境并不好，等到勛爵夫人回來了，發現我和勛爵大人的事后，肯定不允許我繼續當家庭教師了，說不定，還會把我趕出格魯夫莊園。

那樣一來，對我和勛爵大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損失，所以，我們得想辦法避免一些麻煩。”

詹姆斯·伯萊不聲地觀察著勛爵大人新搞到手的人，表不變，心中卻嗤笑連連。

他這些年見多了這種得志便張狂的虛偽人，原以為這姑娘能再偽裝些日子，沒想到，只是一晚上的時間，就原形畢了。

勛爵的男仆一邊回想著埃塞克斯勛爵對人的保鮮時間，一邊故作惶恐地問道：

“格雷小姐，夫人確實不樂意讓子的家庭教師爬上勛爵大人的床，這樣的名聲可難聽極了。

因此，在我看來，您的擔憂是十分恰當的。

不過，我想勛爵大人一定會幫您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的，您完全沒有必要過分擔憂，只要安心勛爵大人的寵就好了。”

裴湘出一個略顯不耐煩的敷衍笑容。

“伯萊先生，在勛爵大人睡前，我們已經探討過這個問題，并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解決方案。”

詹姆斯·伯萊做出認真聆聽的姿勢。

裴湘繼續得意地說道：“勛爵大人的意思是，在勛爵夫人返回之前，他要帶我出去避一避風頭，我們都覺得，去斯度假這個想法不錯，伯萊先生，你覺得呢？”

詹姆斯·伯萊對這個提議并不到吃驚，之前，埃塞克斯勛爵就有帶著婦去過斯度假的經歷，不過，那次還沒有等到假期結束，勛爵就對邊的人失去了興趣，開始尋找新的目標。

聯想到那位士最后的落魄結局，詹姆斯·伯萊努力藏住眼中的憐憫和譏諷。

“既然如此，格雷小姐，勛爵大人有說什麼時候出發嗎？”

裴湘微微頷首，而后又矜持地揚起下：

“自然是越快越好，夫人很可能今晚就返回莊園，留給我和勛爵閣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建議勛爵說，今天吃完早餐后，就收拾行裝立刻出發。”

埃塞克斯勛爵的早餐一般都在上午十點左右開始，詹姆斯·伯萊在心里快速合計了一下出行安排，發現時間還算充足，在伯爵用完早餐前，他完全可以指揮仆人打點好外出的行禮，準備好遠行的駟馬馬車了。

“既然是勛爵大人的命令，我會吩咐下面的人好好準備的。”

詹姆斯·伯萊相信裴湘不會假傳命令，也不會撒謊，他沒有在臨時去斯度假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反而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格雷小姐，你怎麼拿著這麼大的包裹？”

裴湘輕輕嗯了一聲，拍了拍手中的包袱，笑著說道：

“我這次跟著勛爵閣下離開，以后……很可能再沒有返回格魯夫莊園的機會了，所以，我想把這些布料送給認識的好朋友，留作紀念，也不枉相一場。”

“格雷小姐果然重義。”

詹姆斯·格雷恭維了一句，隨后就讓開了位置：

“是去牧師家吧？他們家的瑪利亞小姐肯定會激你的慷慨的。”

裴湘朝著對方嫣然一笑，再次拉領，低聲嘟囔了一句早上風涼后，才娉娉婷婷地離開了。

拎著包裹，大大方方地走出主宅的大門，沿著碧草如茵的草坪走到馬廄前。

馬夫安德森還沒有回來，馬廄附近只有一名馴馬師在照顧良駒。

“金先生，能幫我牽出一匹格溫順的母馬嗎？我要騎馬去林子那邊轉一轉，早上空氣清新，我可不能錯過林間的珠和輕霧。”

“格雷小姐，您一個人騎馬出去？”

馴馬師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據他所知，這位年輕的家庭教師可不擅長馬。

裴湘此時哪有剛剛的傲慢，又恢復了多莉·格雷式的靦腆溫，的面容上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

“是的，上學的時候沒有好機會練習，現在有機會了，我得好好練練我的騎，金先生請放心，我不會縱馬馳騁的，只是沿著小路慢慢溜達。”

關于騎馬的問題，裴湘可沒有說謊話，原多莉·格雷的寄宿學校并不是為那些真正的富家千金開辦的。

瑪格麗特夫人招收的學生，要不就是份不太名譽的私生，要不就是一些急于躋上流社會又沒有門路的暴發戶之，總之，學校并不能給們提供優質的練習騎的機會。

因而，多莉·格雷僅僅能坐在馬背上慢慢溜達兩圈而已，還不能騎馬疾馳。

至于穿越而來的裴湘，生活的那個時代，騎馬這種事已經不是普通大眾需要掌握的技能了，關于出行，有駕照，有城市一卡通，還有手機上的打車件，就是沒有接過騎的專門訓練指導。

這也是裴湘沒有選擇騎馬逃離格魯夫莊園的原因之一，害怕趕路的時候摔斷脖子。

“金先生，這馬若是沒有人牽著，能自己找回來嗎？”

馴馬師以為裴湘害怕弄丟馬匹，爽朗一笑：

“只要別走太遠，這漂亮家伙是認識路的。而且，莊園周圍的村民都認識它，不會讓它跑丟的。”

“那我就放心了。”

借著原所掌握的一點淺顯的馬，裴湘笨手笨腳地牽著一匹棗紅馬離開了。

清晨時分，正是所有的仆人忙碌的時候，所以裴湘也沒有遇到什麼人，一人一馬進林子，朝著牧師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牧師宅附近，裴湘并沒有像和詹姆斯·伯萊說的那樣，拜訪牧師家的瑪利亞小姐，而是繞過牧師家的小小花園，走到附近的一條小路上。

裴湘走了一段時間，在路過枝丫展的樹木的時候，從包裹里取出男士帽子，鉤掛在樹上，又忍痛從頭上拽下不頭發，隨意纏在帽子附近的樹枝上。

路過灌木叢的時候，從襯衫上揪下一枚扣子，連著一小塊帶著勛爵跡的布條，扔進了灌木叢的下面。

最后，到達湍急的小溪前，又把包袱里剩下的男士盡數扔進水中，目送著它們隨著流水飄遠，最后消失在的視線中。

理完包裹里的男裝，裴湘手中只剩下一件自己的子了，這件裝和上的子非常相近。

展開子看了看，再次確定，若是只看擺的，而不看領口和上的蕾花邊的話，手中的子和此時穿在上的這件幾乎一模一樣。

裴湘把混淆視線的子搭在馬鞍上，隨意地系了個活扣。

之后，裴湘翻上馬，騎著馬在水邊來回溜達了幾遍，留下了足夠的痕跡后，便丟下撒歡兒的棗紅馬，一個人悄悄離開了。

等過一會兒，這匹漂亮的棗紅馬獨自玩夠了，想念馬槽里香甜的豆餅了，它就會自己找回莊園的馬廄去了。

裴湘是空著手返回莊園的主宅的，這次，不再隨意散步，大方行走，而是避著人埋頭趕路，很快就繞到了仆人們經常出的通道口。

時間剛剛好，正趕上了宅管家集合室男仆人訓話的檔口。

這是每日晨間固定的項目，每次大概持續十五分鐘左右，管家給所有的仆人布置當天的活計，再之后，每個人就會各就各位，各司其職了。

裴湘收攏擺，貓腰穿過大廚房，溜進食品儲藏室的側門，順手拿走一罐牛和一條黑麥面包后，小心地掀開儲藏室地板上的格擋，輕手輕腳地沿著臺階走進格魯夫莊園的地下酒窖。

酒窖的另一側，是仆人們專用的狹窄通道，有各種蔽的門讓他們快速抵達莊園的每一層，高效率地回應莊園主人的召喚和命令。

這些的道路和暗門被設計得非常巧，按理說，為家庭教師的多莉·格雷是不會接到的。

但是，的學生是個非常活潑的小家伙，有時候為了逃避上課，總會和老師玩捉迷藏的，次數多了，多莉·格雷也發現了貴族莊園中的另一面。

小姑娘驚嘆于貴族莊園生活的安逸，以及建筑設計師的妙構思，裴湘卻從這些記憶中發現了讓順利的機會。

裴湘按照多莉·格雷的記憶，趁著管家布置任務的時間段，靠近了埃塞克斯勛爵的私人品收藏室。

這個房間平時都是被鎖起來的，備用鑰匙就保管在詹姆斯·伯萊的上。

但是此刻，這間收藏室的房門被打開了，因為裴湘之前傳達的假命令，詹姆斯·伯萊正帶著兩名男仆收拾勛爵的隨用品。

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詹姆斯·伯萊被廚房打雜的仆喊走了，因為務管家需要他歸還角門的鑰匙。

裴湘就在等這個機會。

趁著兩名男仆抬箱子下樓的空檔，靈巧地躲進了勛爵的私人品收藏室，鉆進了一個不常打開使用的大柜中。

蜷在松冰涼的陳舊間，忙碌了一整夜的裴湘此時才算松了一口氣。

把頭抵在柜的木門上，靜靜地聆聽著外面的響。

五、六分鐘之后，詹姆斯·伯萊返回，和兩名搬東西的男仆確定好了品的樣數后，只聽“咔噠”一聲，埃塞克斯勛爵的男仆再次鎖上了收藏間的大門。

被鎖在屋的裴湘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再次返回取東西，便爬出柜，靠著儲間的房門坐了下來。

一邊聽著外面的靜，一邊慢慢閉上了眼睛，陷淺眠中。

直到一聲驚恐尖銳的喊聲驟然而起，不僅吵醒了養蓄銳的裴湘，也讓整個格魯夫莊園陷了巨大的驚恐當中。

誰也沒有預料到，在這樣一個平凡的上午，地位尊崇的埃塞克斯勛爵，竟然死在了一名家庭教師的床上。

而那名家庭教師，似乎已經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