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腳步聲漸漸近, 沁嘉本能的往旁邊躲了躲，又聽見門外傳來大公子的聲音：“傻愣著干什麼，還不進去把燈點上。”

“是……”丫鬟語氣像是快哭出來了, 提著燈籠，匆匆走上臺階。

沁嘉還想往后退，足尖不慎踢到床邊的凳子, 忽然發出刺耳的一聲, 不由跌坐在床上。

燈籠照亮房間的一剎，床上帳幔忽然垂下，慌中將腳了上去，掀開被子藏在里面。

丫鬟飛快點了燈，夙王果真在房中，嚇得激跪下認罪。

藍刃隨之走近，瞄了眼床帳, 漫不經心笑道：“你也多年未過人了，今晚給你安排的可還滿意。”

藍夙依舊不說話, 待房間燈火通明之后, 目淡淡往里瞧了一眼。

“好了, 不打攪你快活，只記得丑時過來, 別誤了大事。”藍夙說罷轉離去，順手關上了門。

沁嘉聽到他最后這句話，不有些疑, 今夜丑事將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被子突然被拉開一點兒，突然變亮的線讓略微有些不適，瞇了瞇眼睛，盯著眼前男人看了一會兒, 才發現在他眼瞳周圍布滿了鮮紅。

據說火狐噴出的烈焰能將方圓十里的植都焚燒殆盡，藍夙的眼睛，不知是在怎樣危急的況下所傷。

兩人都沒說話，藍夙眼中復雜的緒涌，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是告訴，此次福王壽誕，本就是皇帝跟燕王二人布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和徐騁意前來……還是坦言那名探子傳回的信息，其實是自己故意想讓知曉，只是想弄明白，如今對自己究竟還有幾分在意。

就連剛剛進來那兩個小廝，也是他事前買通好，故意讓撞見的。

倘若當作沒看見，那麼晚上燕王鴆殺徐騁意，他絕不會出面阻止，可偏偏沖又無知的闖了進來。

那句‘不是故意要撞破他的好事’，可真是蓋彌彰，與當初的天真如出一轍。

床上被綁著的舞耐不住打破靜謐：“夙王殿下，求您先解開妾吧。”

沁嘉忽然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沒去看他此刻的表，起默默往外走去。

“撞破了，就想走？”他語調里幾分奚落，忍著沒去拉，轉而袖在金發子面上輕輕一拂，人便暈了過去。

兩人皆心知肚明，他所謂撞破了的，是藍刃先前提過的那件事。

沁嘉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自己此次來岐山是奉天子令，卻總覺得事有些蹊蹺。

“我要回去了。”沁嘉微微蹙眉，直接越過他去。

“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麼？”藍夙見腳步頓下，沒忍住，手撈了的腕，將人輕輕帶回來。

低頭進那雙明顯驚的眼睛：“怎麼，你就這般怕我。”

“我不是怕你。”沁嘉覺得自己聲音有些啞，竭力鎮靜下來。

之所以覺得惶恐，是因為此刻在岐山，有種對邊事失去掌控的覺。

自始至終，都不相信皇帝真會對付自己。

可若這群人膽大包天，想妄邊的人，比如……

“藍夙，我要回去了，你快放開我。”沁嘉用力掙了掙，對方卻將束縛得更，氣息沉沉下：“你現在去，又能救得了誰。”

“實話告訴你，李延庭上正帶著圣旨，誅殺叛賊，幽云守將徐騁意。”他語調冰冷，一字一句，終于等到驚慌失措的樣子。

可惜，他更像是作繭自縛。

“我不信，陛下不會這樣對我。”心里有所疑是一回事，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陛下和，乃是同胞姐弟……

“你猜，你之后，誰會為幽云新任守將。”藍夙深吸了口氣，狠心告訴：“是燕王的侄子，皇后的堂弟李嘯。”

這是在，……

沁嘉愣了一會兒，覺上力氣被干了，只有對方手上不斷傳來的熱度提醒著，不能在此刻泄氣。

周沁嘉，泄氣你就完了，會為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月之，死兩任守將，幽云原先的兩萬兵馬軍心潰散，很快將為一盤散沙，至于后來通過黑羽令招募到的人，更是些散兵游勇，未經歷過實戰，本不了氣候。”藍夙冷靜分析如今的局勢，見面蒼白，往前走近一步：“要謀奪幽云的，從來不是我大哥，而是你的親弟弟。”

背后的諸多丑惡，比如燕王與李皇后的挑唆，皇帝的疑云……藍夙不忍多說，想經歷這些年風浪，自己也能猜到全貌。

天子無，像他們這位剛剛站穩腳跟，便迫不及待利用外戚打扶持自己上位的親姐，實屬見，且愚不可及。

及至能聞見上淡淡的冷香，藍夙沉聲道：“長公主可想好對策了。”

“李延庭他敢……”沁嘉心絕如鐵，一把甩開他的手：“若徐騁意有什麼不測，本宮要李氏一族盡數陪葬。”

只要皇帝今晚不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就還有機會博一搏，帶著人回幽云重振旗鼓，就像徐騁意說的，天高海闊，誰又能耐得何。

福王的宅子很大，離了藍夙的屋子，一時竟有些暈頭轉向，不知該去哪里尋人。

招來龐秋，命他迅速召集人馬，在府外埋伏接應，在暗還有沉仲在保護，悄悄應該不難。

恍然想起，自徐騁意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格外喜黏著自己，每晚都要守在房中，明明都是在呼呼大睡，還其名曰替守夜。

長大后，又執意要充當隨侍的角，學習琴棋書畫只為陪逗樂子解悶，子又聽話乖順，幾乎從不讓生氣。

本以為憑借自己多年經營，可以許給他大好前程，如今卻差點要連累他命不保。

不知不覺行到花園深，轉看向不遠一直尾隨的藍夙：“不知夙王在這盤棋中，又是充當什麼樣的角。”

“該不會，要站在燕王那樣的人邊。”沁嘉只后悔，沒有早些引起警覺。

當初就該堅持讓林國輔做異姓藩王，哪怕開罪天子，也不至于讓自己落下風。

卻見藍夙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轉去假山后面。

剛才走一通，竟真讓找對了地方。

聽見燕王的聲音，在吩咐手下：“將人看嚴實了，鴆酒準備好，丑時將幾位爺都來做個見證，那小白臉私通敵國，我們是奉陛下之命，鏟除叛賊，不容有失。”

待那群人走后，藍夙帶著從假山另一側轉出，便見小院中央，徐騁意已被弄暈了扔在地上，側堆放的盡是金銀珠寶，還有霍國出產的瑪瑙玉石。

這般拙劣的伎倆……沁嘉不冷笑，君要臣死，隨便編造個借口，便能讓人在史書里臭萬年。

“長公主覺得，本王該站哪邊。”念著先前對自己那份關心，藍夙已經讓步許多，但此刻心里仍有不甘，將人抵在假山石上，眼里泛著幾分邪：“幫你，可對孤一點兒好都沒有。”

“夙王這麼想，可就狹隘了。”沁嘉微微昂著下，強撐著毫不示弱：“本宮在幽云日子不好過，夙王又能討得什麼好呢。”

“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看本宮的笑話，唯獨夙王不可。”說著，略有些苦的一笑，抬手拂去額前一縷發：“夙王難道還不知其原因嗎？”

語氣略微加重，朝他深深看了一眼：“想要洗清與本宮之間的孽緣，除非夙王趕和別的人生下嫡子，并許他世子尊位。否則這一生一世，怕都要背負著長公主人的烙印，揮之不去，在天下人眼中如此，在天子眼中更是如此。”

“若本宮猜得沒錯，此次岐山祝壽，從頭至尾都沒有邀請過你，是不是……”沁嘉笑著笑著，眼淚不流了出來：“他防著本宮，防著你，防著所有和本宮親近的人。”

“你去向他俯首稱臣又有什麼用，自始至終他都在試探我們，那天紫宸殿外，宮廊上我們說的每句話他都聽進去了。”沁嘉眼前淚影婆娑，恍惚中看不清他的模樣，想到自以為的付出竟是笑話一場，不由更痛徹心扉，微微躬著心口，咬牙說出最后一句：“我將那些藥送還給你，便是安他的心，本宮始終是他的親姐，這一生獻給皇家絕不背叛，可他卻仍是不信！”

原來，被至親所傷是這麼的痛。

“藍夙，我真的好傻啊……”

藍夙扶住雙肩，見其淚如雨下的樣子，突然有些失控：“即便是天子又怎樣，孤不會讓傷你分毫。”

七年前，那個風一吹就會倒的，終究還是沒有長刀槍不的長公主。

“本宮不會欠你的，只要能幫我保住他，幽云十三州愿與嶺南永結同好。”假山空吹來的嗚咽聲中，沁嘉聽見自己淡漠的嗓音，輕輕說道：“從今日起，我周沁嘉，只守住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

～

回幽云的馬車上，徐騁意依舊昏迷不行，沁嘉挲著手中一串白玉菩提訥訥不語。

藍夙騎馬跟在車邊，突然聽見從里面傳來子清淡的聲音：“此番抗旨不尊，你可想過會有什麼樣的后果。”

“孤可沒聽見有人宣旨。”藍夙語氣帶著幾分狂妄，眼中卻有淡淡滿足。

嶺南與岐山接壤，此番有夙王從嶺南帶來的一萬大軍接應，一路上無人敢犯。

如今天下已有六位藩王，這次福王壽宴，除了翰親王和隴西王未面，其余的都來了。

正兒八經站在天子后的，其實只有一個燕王，其余的都持觀態度。

更多是盼著倒下，能去幽云十三州分一杯羹。

可笑的是明堂上的天子，毫不知自己有多孤弱。

不對，若僅僅只有燕王支持，他不至于下手這般狠，簡直未留一余地。

沁嘉猛然掀開馬車簾子，眼中驚魂甫定，對上藍夙了然的神，適才意識到自己此行有多兇險。

究竟是什麼樣的困局，讓他事先埋伏了一萬大軍在界。

“福王是只千年老狐貍，之前向陛下假意投誠，不過是想著蠶食幽云罷了，他和翰王一母同胞，自然同氣連枝對付你。”

“一母同胞，就會同氣連枝麼。”沁嘉冷笑了下：“這幾個王叔老謀深算，看準機會就會毫不留下狠手，陛下終是太過年了。”

“十五歲，確實年。”藍夙淡淡應了聲，似乎意有所指，卻是策馬往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