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著淡淡茉莉香, 任外頭冰天雪地，臥室里依然溫暖如春。

掛著深藍帳幔的雕花烏木大床上，傳來子極細的輕哼聲, 似愉悅似難耐。

過了不久，屋外傳來霜九的聲音：“大人，京中的探子來了, 說有急事。”

安好床上的人, 蕭容昶直接袒著膛，披上外袍起推門出去：“去偏廳等著。”

沁嘉閉著眼，聽清楚是京中來了消息，可實在是太累了，很快沉深眠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時，見他正坐在床邊, 目不轉睛著自己。

剛睡醒還有幾分懵懂，本能的去扯他袖, 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 就是景安侯被人誣陷行賄, 如今下了昭獄，陛下的意思, 要抄他的家。”

見一臉疲倦的模樣，心里有些不忍，俯在額上親了下：“別擔心, 昭獄里有臣的人，景安侯不會有事。”

皇帝突然朝嚴陵發難，實屬重之下，要找人發泄心中的不滿緒, 也是以這種方式蕭容昶盡快回京對付燕王。

“之前臣故意讓陛下察覺到臣與嚴家過從甚，這次便要趕回京去，把這場戲做足。”

蕭容昶目里流出不舍緒：“若是臣回京……”

“本宮跟你一起便是。”兩人距離極近，沁嘉眼中幾分藏不住的依，順勢圈住他的脖頸。

兩人在莊子上朝夕相對住了七日，騎馬打獵，泡湯下棋，日子過得飛快。

年天子萬萬想不到，首輔之所以放任燕王繼續在朝中蹦噠，只是為了安靜回老家和心的子過個年。

眼看快到大年夜了，兩人正商議那天要不要回陳家，就出了這檔子事。

蕭容昶何其敏銳的人，近日見對方越來越粘著自己，心里正不知多高興，怎麼舍得分開。

可眼下京中還不是安全之所，必須有所取舍。

蕭容昶安：“這座莊子里里外外都有暗衛把手，殿下大可多住幾日，待京中事了，臣再來接殿下回京。”

“不是說景安侯不會有事嗎，那你跑回去做什麼。”沁嘉坐起來，微微蹙眉道：“蕭容昶，你要讓本宮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這里。”

不知道，自己此刻神是多麼弱和惹人憐惜。

蕭容昶哭笑不得，拿起外衫給穿上：“臣這不是為了保住殿下的錢袋子麼，明年幽云的軍需還得從嚴家出，陛下以此要挾臣回京，臣回去了，陛下自然不會抄家。”

“你剛才說，皇帝察覺到你與嚴家過從甚，是什麼意思。”沁嘉突然抓住關竅，仔細觀察他臉。

見他眼神似有些躲閃，不悅道：“你有事瞞著我。”

沁嘉突然想到了什麼，往后挪了挪，離他遠一些，問：“是人？”

蕭容昶去拉的手，被對方避開，聲線不由冷了下來：“嚴陵他倒是敢。”

“總不是你和嚴陵兩個男的不清不楚。”沁嘉邊說，就要跳下床去，被人強勢的一把撈了回來。

“嘉兒！”這幾日，親時他都是這樣喚，漸漸也了習慣。

蕭容昶抓住手腕，卻又不敢使力，最后還是掐著的腰肢，強迫坐回床上。

兩相對視，蕭容昶從眼里看到幾分茫然，一時間心疼不已。

“你可還記得，曾經太皇太后邊的嚴沅。”

果然，話一出口，看過來的眼神就變了，帶著幾分不信任和冷淡。

沁嘉掙開他的手，冷聲道：“我果然沒說錯。”

蕭容昶雖然子清冷，卻慣來會察人心，思及近來的種種變化，以及此刻沖自己發火的原因，心中不由容。

若真如先前所說，男歡，各取所需，何至于此。

心里不生出幾分歡喜。

嘉兒，無論你先前是怎麼想，如今心里已經有我。

蕭容昶先穩住心神，解釋道：“臣決定帶殿下來江過年，自然要布置得萬無一失，之前陛下一直在暗中查探臣邊的人，因怕他懷疑到殿下上，臣便吩咐景安侯事先塞個人到臣養父母家中，迷陛下派來的探子。”

“那日臣回養父母家，總共就跟見了一次面，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怎麼會真跟扯上關系呢。”

而今見因此事不悅，一時覺得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又按耐不住心中喜悅。

沁嘉始終態度冷淡，拿話涼涼的刺他：“在幽云時本宮就聽說了，多世家大族將嫡送給你做小妾，你暗地留下一兩個都罷了，偏偏挑中與本宮有舊的嚴沅，蕭容昶，你還要臉不要了。”

蕭容昶卻是低下頭，竭力忍住笑意，頓了頓才道：“陛下幾次三番打探臣房里事，最后也只查到個嚴家，不知我家殿下又打探到了些什麼呢，嗯？說說看，臣邊總共納了幾房小妾，又都藏在哪兒。”

沁嘉臉倏然白了，這人竟拿這種事開玩笑。

正心里兀自難，卻被人在臉上了一把，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正對上他溫和的雙眸。

蕭容昶沒有再玩笑，正道：“好了，殿下這是慪的哪門子閑氣，臣邊干干凈凈的，什麼人都沒有。之所以放了個子在養父母家中，實在為打消陛下疑心。”

又道：“如上次那般，陛下莫名其妙就和福王連手除掉徐騁意，贖臣直言，那可真是一招死棋，殿下不妨猜猜，若他知道臣和殿下的關系，又會做出什麼糊涂事來。”

沁嘉不答話，心里卻在忍不住想，當初不就是看中他那張臉嗎，近來怎會因為這人屢失方寸。

難道，是喜歡他喜歡到迷失心智了？

看到他，就有種很親昵很可靠的覺，看不見時，又總滿腦子想著。

莫不是中了邪蠱。

不行，得找到那個西域士，將上次種的蠱取出來，看會不會好些。

“嘉兒？”蕭容昶見臉青一陣白一陣，越發覺得這事沒辦好，不放心道：“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沁嘉強打起神朝他看了眼，仍是沒好氣道：“你說說，皇帝會怎麼做。”

而且，只要是兩人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跟他挨著或者靠著，這是什麼病。

尤其這幾日，每天睜眼閉眼都是他，習慣以后，竟然不想再分開了，想到要獨自回幽云，就會難過得不行。

這又是什麼病——

蕭容昶干笑兩聲，語氣盡量為委婉道：“若陛下知曉臣是長公主陣營，除掉燕王的事，恐怕不會順利。”

“這趟回京，臣會帶著嚴氏一起，讓陛下更加確信那就是臣的肋，此番他大概會對臣與嚴氏勾結施予懲戒，但景安侯除了錢，什麼也沒有，不至于讓他忌憚，甚至為了日后能更好拿臣，他會放過景安侯。”

“接著，臣便會裝作真心為他做事，設下一場鴻門宴，親自擒住燕王，然后向陛下請旨，讓袁博帶兵前往南都，將那里的兵全部收歸麾下。”

“前有福王挑撥，后有嚴氏作為脅迫，臣再去為他除掉燕王，如此順理章，才不會令陛下生疑。”

說完，他討好的湊近，去向沁嘉邀功：“臣所掙得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將來殿下風風的回京，可別翻臉無就好。”

“你倒是將他徹底拿住了。”沁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起這些年，皇帝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治國的天分，輕輕嘆了口氣道：“罷了，天晟國運，也不是本宮能掌控的。”

沁嘉興致缺缺的看他一眼，沒什麼表道：“你回京置這事，我累了，你也不必來回奔波，我自會傳信回幽云，讓可靠的人前來接應。”

蕭容昶心里梗了下，就知道自己這幾天好不容易攏住的幾分真心，因著嚴沅這點破事，差不多前功盡棄了。

若自己真就這麼走了，來日相見，怕就是下一個藍夙。

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人當面裝著沒事，卻會獨自一人時的哭。

蕭容昶不聲不響推門出去，找到霜九代了幾句話，特意頓了會兒，再回屋時，就被對方含著淚要落不落的樣子，刺激得心里發慌。

幾步飛奔到床前，喚了聲‘祖宗’，將人攬在懷里。

沁嘉正厭棄自己，用力推了他一下，淚珠兒卻一下落下來。

蕭容昶慌忙給眼淚，聲哄道：“臣已經安排下去，讓人帶著嚴氏上京，皇帝的探子只會以為那是臣的馬車，反而不會留意咱們。”

“殿下，臣陪您坐船回京吧，路上還可以賞景聽曲兒，比他們提前兩天到，趕在除夕夜里，臣帶你扮作尋常百姓的樣子，去太湖邊放天燈，看煙火可好。”

沁嘉發現他只要肯好好兒說話，每一句都能踩在自己心坎上，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心里有幾分患得患失。

要說有多喜歡眼前這人，是絕不肯承認的，但有些緒，卻是按耐不住。

“好。”點了頭，只還有幾分悶悶不樂。

蕭容昶看著這樣，心里又是寬，又是心疼。

適才發現，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其實比一般子還要脆弱。

因他生出想親的念頭，便折騰著要分開，因他找了個人作幌子迷皇帝，便瞬間回到堅的殼子里。

可越是這樣，越讓人忍不住想將殼子剝開，占有那個最真實最的周沁嘉。

想到此，蕭容昶心中止不住激。

好想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模樣，好想讓生出執念，抱著自己不松手，好想再也舍不得離開，再也……無法說出‘分開’這兩個字。

“嘉兒，這事是微臣錯了，隨便你怎麼罰，只管說，是想綁手還是蒙眼睛。”見眼睛里終于聚了幾分笑意，蕭容昶松了口氣，口那悶脹的覺褪去，只剩下甜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