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徹底失了神智, 李皇后急急忙忙喚來燕王留在邊的親信，問道：“快去告訴父親，長公主如今在首輔大人府中, 讓他多加小心。”

“是。”底下人亦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嚇了一跳，趕轉去了。

今日是朝中最大的權貴蕭容昶生辰，大門口前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 只是還未及就被擋了回去, 霜九挨個解釋，謝絕了所有送禮，并帶著幾個家仆在大門口守了一整日，不腰酸疼。

一看天都黑了，匆匆回房換了服，接著趕往梅花山莊，看晚上的宴會準備得如何樣了。

想起大人連續兩日都沒出屋, 也不知那位殿下給主子灌了什麼迷魂藥，真真是誤人, 害人不淺。

縱然心里不滿, 尋常卻不敢表半分。

如今能進大人院子伺候的人, 誰人不知那位殿下就是大人的眼珠子，尋常稍微蹙下眉頭, 大人都要張半日。

屋里，沁嘉上穿了件藕荷夾棉長，顯得清雅又乖巧。

此時雙手抱膝坐在榻上, 看著蕭容昶站在屏風前更，眼里流出幾分倉皇之。

“臣今晚大概回來得晚，殿下自己先睡好嗎。”蕭容昶了家常穿的月白袍子，換上一紫緞面錦袍, 袖口和擺上繡著仙鶴騰云，腰上系著黑鎏金寬腰封。

墨長發用一玉簪束在腦后，眉目清冷，端的是仙姿玉容，絕世無雙。

只在看著沁嘉時，眼里多了幾分憐惜。

一旦知曉對方是蠱蟲影響，他很快迫自己撿回尚存理智，長公主從前是什麼樣的人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便對年時的人，都能狠得下心。

可笑的是，他真信了對方會這般癡自己。

“ 你不回來的話，我睡不著。”沁嘉將頭埋進膝蓋，覺到他靠近，本能的過去鉆進那個悉的懷抱。

許是子蠱過一次離的威脅，這兩天越發侵蝕的意志，磨得只想時時刻刻和蕭容昶在一起。

過去是不知道緣由，以為這便是自己的本心，一旦認清楚蠱蟲作祟，心便開始矛盾糾結。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從未對他生出過一反緒。

只是討厭這樣緒不控制，行為不由自主，但卻沒法否認心中對他的喜歡。

既然如此，何不放任蠱蟲來——

覺到的手來到自己腰間，似乎想解開腰帶，蕭容昶一把抓住的手：“殿下子還不方便，就別招惹臣了。”

沁嘉卻不管不顧的手去，微的手指探進他擺中，在他耳邊呵氣道：“不這樣，本宮該如何撐過今晚。”

某很快有了反應，見頭埋下來，蕭容昶腦中轟的一聲，果斷抓住胳膊道：“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可是我想要。”雙目定定看著他，神堅決，眼中浮現淡淡嘲諷：“別裝了，你難道不喜歡這樣麼。”

蕭容昶第一次，舍得對起心腸。

稍微用了些力道就將人推開，起往前走了兩步，嗓音清冷：“臣現在要出去了，殿下不妨好好想想，這麼做到底合不合適。”

沁嘉萎頓在榻上，低垂著頭，長發遮蓋住面容，也掩飾住此刻自厭的神。

蕭容昶心臟狠狠疼了下，差點就要控制不住朝走去。

剛準備推門，就聽見后傳來凌的腳步聲。

沁嘉從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嗓音里帶著哭腔道：“即便是蠱蟲控制，可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蕭容昶，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從當初在城墻上第一眼看見你，便覺得你跟所有人不同。”

“你忘了，三年前你重劇毒，命在旦夕，是我每天日夜陪在你邊，那時你便向我許諾，若能活下來，定跟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不離不棄。”

“你說什麼……”蕭容昶將拉過來，腦中一時反應不及，怔怔看著，同時太一陣陣痛。

沁嘉虛弱的笑了下，告訴他：“不怪你，是那毒藥的后癥，讓你忘卻了那段日子。”

說著，手再次探了進去。

傳來更深的，是子蠱在囂著，想要與他水融，合二為一。

沁嘉蹲下，跪在他面前，很快解開了寬大的腰封。

屋外風雪加，屋卻一片火熱，他額上甚至沁出汗水，面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后背靠著門板，垂眸是戴著紫金釵的頭頂，不住，呼吸聲染上。

薰籠里忽然噼叭作響，上面搭著的緋披風散發出清雅的茉莉香，他雙手握，指甲深深掐里，才能不被迷了心智。

若說的真話，兩人早已定，那麼……心中被這個念頭折磨，幾乎要瘋魔。

這時，庹隨見天不早，來到門邊喚道：“三爺，馬車已經備好了，請問何時出發。”

沒等到回答，卻聽見一聲接一聲重的息，接著木板傳來陣陣晃，隨著作，從里往外輕輕的撞擊。

庹隨疾走退了下去，焦急的等在馬車邊上。

心里止不住擔心起來，今晚那樣大的作，大人卻好像混不在意，若真出了什麼岔子可如何是好。

約莫過了半柱香，天已經黑了，才見蕭容昶走了出來。

漫天風雪中，他上披著黑大氅，領口也扣得嚴合，只是清雋面上還帶著紅暈，眼神亦有些不甚清明。

心里不埋怨起那位主子來，明知今晚的行至關重要，也不知道從旁勸勸。

自古英雄難過人關，庹隨不搖了搖頭，心深為他家主子擔憂。

～

梅花山莊，是蕭容昶在京郊購置的一別院，平時專用來舉辦宴飲，今晚是給他慶祝生辰，賓客滿座，馬車從門口一直堵到城門外。

見他終于出現，霜九松了口氣，迎上前來道：“大人，燕王殿下傳信來，會晚點到。”

“大人……”見對方神有些恍惚，霜九急了，湊近了道：“我們的探子回報，燕王臨行前，曾收到皇后娘娘傳信，卻不知信中說些什麼。”

蕭容昶此時滿腦子，都是方才說的那幾句話，聞言竟直接從霜九邊走開了。

三年前他中劇毒，恢復后的確忘了些事，就連長公主找西域士給自己解毒，都是后來通過調查才得知。

剛才有一瞬間，他似乎能想起點什麼，可那種覺轉瞬即逝，他很快陷深深的無力中。

等到蕭容昶踏宴會廳，晚宴才正式開始，他舉起酒杯應酬了幾句客套話，便興致缺缺的讓歌舞伎進來表演。

整晚不停有人上前跟他敬酒，說著恭維的話語，他心不在焉的回應，最后轉著手里的杯盞，對著桌面怔怔出神。

眾人習慣了他高高在上，不茍言笑的樣子，亦不覺得有什麼。

直到廳外高聲通傳燕王殿下到，蕭容昶凜然回神，和坐在下首的幾個親信換眼，起下座相迎。

不過一切都已提前布置好，藥已下在燕王酒中，待表演到第六個歌舞時，藥正好發作。

到時，錦衛和北鎮司的兵馬便會圍上前來，只待他拿出圣旨，誅殺燕王。

可他今晚反應明顯比尋常慢了幾分，甚至燕王說話的時候也忍不住走神。

有很多讓人起疑的細節，都錯失了。

～

“你們竟敢擅闖首輔大人府邸，是活得不耐煩了麼！”蕭宅大門口，兩方兵馬對峙，一方要往里闖，被一隊兵團團圍住。

“本奉旨前來，看誰敢攔。”為首一人手持天子令牌，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俯視眾人：“誰攔本，就是對陛下不敬，這是誅滅九族的罪過。”

可即便如此，蕭府侍衛也無一人退，且紛紛掏出兵刃，將院子牢牢保護起來。

“蠢笨如豬，不見棺材不掉淚。”

庹隨上前一步，面冷峻道：“廢話說，你今天要進這院子，除非從我尸上踏過去。”

與此同時，鎖秋已經收到訊息，帶著沁嘉悄悄從暗道離府。

沁嘉走出暗道，回頭看了一眼蕭府，甩開鎖秋的手：“帶我去梅花山莊。”

隨同的還有五名侍衛，聞言勸阻道：“殿下萬萬不可，看剛才的形，恐今晚計劃生變，梅花山莊絕不是安全之所。”

沁嘉眼中流幾分冷，回道：“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去。”

幾人皆垂下頭來，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們的任務是時刻保護長公主安危，即便擔心大人遇到危險，卻不可違逆大人意思，置長公主于危險境地。

“本宮不能棄他于不顧。”沁嘉拼命忍耐里那奇異的，腦中不斷有個聲音在說，去見他，去見他……

這些人對蕭容昶都是死忠，其中一人斬釘截鐵道：“大人不會有事，將殿下送到安全的地方，是屬下們職責所在。”

說罷，朝其他人使了個眼，繼而拱手道：“殿下，得罪了。”

沁嘉此時毫無反抗之力，被他扛上馬車，往城門疾馳而去。

馬車走過郊外一條小路，看見半山上燃起漫天火，還能聽見士兵們的廝殺聲。

沁嘉腦中一片混，閉了閉眼，忽然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所幸旁邊騎馬的侍衛眼疾手快，飛撲過去將抱住，兩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住。

其余人立即停下，鎖秋驚慌失措的奔過去，察看沁嘉有無傷：“殿下，您這是做什麼，萬一您出了什麼意外，大人又該怎麼辦！”

“立刻帶本宮回公主府調兵，否則，我跟他都會死。”手臂和腳踝上的疼痛，讓意志更清醒了些。

既然此時兩方打了起來，說明燕王早有準備，難道，難道是皇帝故意讓他們相殘，好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短時間，燕王哪兒來的兵馬，和蕭容昶京中的勢力相抗衡。

沁嘉想起一個人，不由全發冷，如今皇帝所依仗的人是福王跟翰王，今晚這場仗，定是福王挑唆。

半山腰火沖天，侍衛們咬了咬牙，終是帶著長公主折返回城。

無論如何，若有公主府五千兵加戰局，大人便更多了幾分勝算。

此時梅花山莊中已一片混，從外面的火箭將出口封死，蕭容昶在袁博和冷俞的護衛下一路往外突擊。

想到此刻府中也不見得安全，面更是沉得可怕。

一連斬殺了數個阻攔者，蕭容昶對冷俞道：“陛下讓我們與燕王鷸蚌相爭，最終得力的，卻是岐山那只老狐貍。”

“燕王已知道我們要手殺他，此時怕是再不聽勸的，若是今晚我們敗了，恐怕岐山會繼續舉兵謀反。”

袁博面沉重，痛斥道：“陛下怎的就如此糊涂，輕信福王這種人。”

“那狗賊老巨猾，心思不正，我說怎麼他連吃了嶺南幾次敗仗，還能在京中逍遙，原來是等著一天。”

“留著這一手，恐怕此時翰王的三萬兵馬，都上了谷道了。”

蕭容昶沉聲道：“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們攻占京都。”

心中止不住一片悲涼，他空有報國之心，奈何未遇明君。

陛下，你究竟想怎麼樣。

這樣的局之下，苦最深的還是京城的百姓，作為一國之君，你真能眼睜睜看著京城生靈涂炭。

這一戰，絕不能輸。

廝殺聲延綿不絕于耳，兩方勢均力敵，且都是派的兵強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蕭容昶突圍到前面，后已只剩下幾百人，眼見對方亦沒好到哪里去。

燕王滿眼，氣急敗壞道：“我當首輔大人是盟友，卻沒想你竟與長公主沆瀣一氣，想要了本王的命！”

“說廢話。”蕭容昶冷著臉，眼中幾分蔑視。

思索著即便今晚勝了，勢力也到重創，將來福王和翰王一樣能以清君側的名義舉兵，自己還有無招架之力。

就怕一招不慎，會滿盤皆輸。

但這種勢下，幽云尚能自一方勢力，若自己與徐騁意里應外合，倒是勝算極大。

可現在……

且不知對方此刻是否安全，更讓他焦急的是，若自己不能及時回去和相見，又會引起什麼樣的后果。

曾聽聞西域士說，倘若自己死，那麼蠱蟲也活不下去，如此一來子蠱也會隨之滅亡。

子虛弱，經不起折騰，但若不是被子蠱控，也不會變如今這副弱模樣。

關心則，有那麼一瞬，他心中竟存了死志。

隨即又咬了牙關，堅持與福王一決生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夙王必舉嶺南之力襄助，心里便有萬分不甘。

還沒到那一步呢……他后還有隴西王。

雖然徐達忠鎮守在千里之外的鄴城，一直制邊境鄰國，可一旦京中舉事，亦可召他回來解燃眉之急。

當務之急是要盡快離開這里，想辦法給殿下解蠱。

正在混戰之際，卻見不遠另有一隊人馬攻來，為首一人舉著曾經的監國圣諭，朗聲宣布道：“奉長公主之令，誅殺國賊李延庭。”

在他后，所有親兵齊聲高喊，“誅殺國賊李延庭！”

“大人，是長公主的親兵來援了！”冷俞面驚喜之，跟著高呼：“誅殺國賊李延庭！”

五千兵勢如破竹，很快打得燕王那邊毫無招架之力。

最終燕王落下馬來，面灰敗的倒在地上，目所及，見隊列自分開站在兩側。

剛才還力廝殺的士兵們，皆恭敬垂首，迎接一輛緩緩駛來的馬車。

他知道車上坐的是誰，卻始終不見車簾掀開，心有不甘，站起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口一涼，低頭見一柄劍從前刺出，本還想說些什麼，口中卻不住涌出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啟稟長公主，燕王已經伏誅。”剛剛出手的那人，跪在馬車前稟報。

蕭容昶看著這一幕，忽然往前走去，于眾目睽睽之下直接上了馬車。

接著，馬車便調轉方向，順著山道駛離。

駕車的是庹隨，回去的這一路，他簡直都要瘋了。

剛才若不是他反應快，掉頭得早，怕就讓那些人聽到靜了。

實話實說，那位殿下也忒不矜持了，三爺剛一上車，就立馬迫不及待的將人撲倒。

他們家爺也是厲害，經過那樣張激烈的局面，立馬能旁若無人的跟殿下在馬車上親親我我。

簡直如干柴烈火，一即發。

聽車廂里頭激烈的戰況，小三爺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庹隨滿臉通紅，車趕得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現在這種形，還怎麼樣進城嘛！

“殿下，不必……”見被嗆到，蕭容昶疚的將人抱起來。

余韻未消，他深深抒了口氣，湊近了耳語道：“回去之后，臣定想辦法讓殿下恢復如常。”

“你覺得我現在不正常？”眼睛紅紅的，嗓子眼還有些疼，盯著他出神：“依我看，你才不正常。”

蕭容昶低低一笑，摟著：“怎麼說。”

“你若腦子正常，今晚便不會弄得這般狼狽。”

“殿下說得對，是臣無能，滿腦子都是風花雪夜，倒把正事耽誤了。”他上這麼說，角卻不可抑制的勾了起來，聲道：“臣還要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得如此相待，即便日后翻臉，他也認了。

“你知道就好。”沁嘉輕輕打了個呵欠，靠在他懷里很快睡著了。

蕭容昶這次沒有帶回府里，而是直接去了長公主府。

當初伺候的人還留下一半，且都知道他們二人關系，便任由他長驅直，將長公主抱到臥房中。

“怎麼睡得這樣。”蕭容昶早先見服上沾了泥，只當是在哪里不小心濺上的，此時給，才發現在手肘和小上有輕微的傷。

殿下，你究竟做了什麼……

給理完傷口，又換上干凈的里，蕭容昶才起離去。

整個過程都沒有醒，子蠱方才得到滿足，沒有再折騰，是以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傳來侍衛問話，蕭容昶才知道為了趕來救自己，竟跳下馬車，整個人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未回過神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默默付出的那一方。

如今回過頭看，才知大概比自己付出得更多。

不由自我安的想，今晚這麼做，應是出自本心吧。

過了一會兒，宮里傳來消息，皇帝因服了寒食散，尚未清醒。

且何公公帶話來說，讓他近日千萬不要宮。

長公主的五千兵，加上錦衛和北鎮司剩余的人手，加起來還有一萬左右，能暫時抵擋一會兒。

方才已八百里加急傳信給隴西王，讓他迅速帶兵京。

如今就看他和翰王的兵馬，哪一方能先到了。

除此之外，還有嶺南那邊……那是他從不愿沾手的一方勢力，如果可以選擇，他大概寧愿夙王站在自己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