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饒命啊, 老朽修習蠱幾十年，也是頭一次見子蠱對宿主產生這樣大的影響，還請大人再寬限幾日, 小人一定能想出個不傷及殿下的萬全之策。”

方才按照古方子，足足接了蕭容昶一整碗，引出子蠱, 卻仍然失敗了。

此時沁嘉已經滿頭大汗, 理智盡數潰散，整個子都在不住抖。

蕭容昶一手抱著，面寒至極，一把掀翻了床頭擺放的瓷碗，冷聲道：“什麼頭一回見，世間凡事皆有因果，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 本割了你的舌頭！”

剛剛取出的新鮮潑得滿地都是，鎖秋心疼極了, 蹲下來收拾干凈, 一面大著膽子勸道：“大人剛才放了那麼多, 求求您別再氣了，若氣壞了子, 往后誰來照顧殿下。”

老頭被嚇得不行，突然腦子里靈一閃，急道：“還請大人仔細回想, 邊除了小人，還有沒有擅長用蠱之人接近過長公主，按說子蠱一般不會危害宿主，但倘若還有別的蠱毒相互作用, 就不好說了。”

“其余擅蠱之人……”蕭容昶沉著臉，一貫清冷眼眸中，此時盡是狠戾之，咬牙一字一句道：“太皇太后，徐桂芝……”

“蕭，蕭……”沁嘉攥住他的袖，蠱蟲突然間橫沖直撞，將折磨得苦不堪言，雙臂本能的纏住他的脖頸。

蕭容昶眼睛紅了，輕輕拍著的后背聲道：“別怕，沒事了，都沒事了啊。”

當初他就是擔心人蠱留下殘毒，一直留著那毒婦的命。

“若是，人蠱曾經，但僅僅停留須臾，會怎樣。”

西域士面一變，膝行幾步上前，回稟道：“人蠱乃萬蠱之王，只要見便能留下毒素，繼而不同程度的癮，容小人再多問一句，和殿下牽蠱之人，是否蕭大人本人。”

蕭容昶心神大，依舊輕輕拍著沁嘉后背，回道：“不是本，如何。”

對方像終于找到癥結所在，眼前亮了亮，迅速道：“敢問大人，殿下被人蠱，可是去年初手臂傷那回。”

“是……”

“這便對了！”他一拍大，急道：“人蠱極易使人癮，即便只有幾分殘毒，亦能讓殿下對牽蠱之人產生，卻因大人當初一念仁慈，命小人給殿下種下子蠱，子蠱與人蠱毒素相融，才讓殿下對牽蠱之人沒有覺，反倒是對大人您深種啊——”

蕭容昶垂眸看了懷中人一眼，輕聲說：“殿下，真是這樣的嗎。”

“此蠱難解，小人需用施蠱之人的研制解藥，另一方面，殿下自的意志也至關重要，因子蠱能應到宿主的心力強弱，倘若殿下自不能下定決心，小人亦是有心無力啊。”

蕭容昶深深抒了口氣，吩咐下去：“去地牢提徐桂芝，并傳景安侯前來。”

房里點著安神的香，蕭容昶一直等到沁嘉睡著，才起去了書房。

一堆人早在屋里焦急等待他的出現，一見他走進，冷俞立刻上前稟報：“大人，宮里已經打點好了，今夜子時，何公公會開西華門，按計劃，卑職帶兩千人馬進去，先解決了天子近衛。”

“傳信給隴西王，讓他不必來京，往岐山方向拖住翰王兵馬。”蕭容昶沉聲下令。

袁博面變了變，上前道：“夙王殿下也在來京的途中，大人何不設計讓他與翰王的兵馬對上，好讓隴西王先行京。”

“是啊，我等一直以來跟隨的都是首輔大人您，不是長公主！”冷俞亦十分不理解這個決定。

蕭容昶神極冷，轉頭目鎖定林錦，緩聲道：“有一事，本一直未曾告知諸位，軍統領名義上雖是李羨，但各部副將已然換了我們的人，事變那晚一直忍不發，便是等這一刻。”

“天子尚在，若夙王京之后生出反意，直接誅殺便是。”

～

“不折騰了好不好，蕭容昶……”沁嘉抱著他手臂，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目亦還不甚清明。

“不折騰，難道讓殿下被一只蠱蟲控制，一輩子離不得臣。”蕭容昶神冷淡，用力回了手。

想起蠱師所言，若本意志力不夠堅決，便是有解藥也是白費。

見又攥住自己擺，彎腰將手指一一掰開，滿清寒與疏離：“若殿下執意如此，臣只能離去，再不與殿下相見。”

蕭容昶雙手握，垂眸見神怔忪，狠心冷聲道：“如今陛下服用寒食散癮，臣正有名義徹底掌控朝政，若殿下不再是殿下，那麼臣，也不再是臣。”

“蕭容昶，你別，別這樣好不好。”沁嘉見他轉離去，手想去拉住他，忽然從床上摔了下來，朝著他背影哭喊道：“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別走，不許走！”

門闔上，他走幾步來到院中，捂著口，憋著的一口氣，久久不得釋出。

房中不斷傳來子的泣聲，他對鎖秋使了個眼，對方立刻進去伺候。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暗暗告誡自己，政局未定，絕不可像上次那般放松大意。

眼下，還有很多事要做。

霜九見他長久的站在雪地里，連眉都白了，上前給他撐傘，勸道：“大人如此做，雖說是為了長公主考慮，可萬一將來長公主好了之后對您生出誤會，可如何是好啊。”

“別說了。”蕭容昶抬起頭，天已經暗了。

無論敗，這都是一條不歸路，將來倘若真要恨，便恨吧……

他輕輕笑了下，仿若自嘲，一步步朝前走去。

～

五日后，恢復早朝。

天子并未出席，侍監總管太監何銘站在上首宣旨：“陛下抱恙，任命閣首輔蕭容昶任監國大臣。”

蕭容昶著繡了仙鶴云紋的玄袍站在最高，氣質一如往常威嚴沉穩，目清冷攝人，如月寒江，冷冷俯瞰著眾人。

滿朝文武一大半屬于蕭派，唯蕭容昶馬首是瞻，自即日起天子被徹底架空，了個名副其實的傀儡皇帝。

散朝之后，林錦走上前向他激一拜：“多謝老師對瑾貴妃的照拂，若非老師提前讓回家省親，只怕早就遭了李延庭毒手。”

“保護皇嗣，乃為人臣子份之事。”見到他，蕭容昶面和緩了些。

他向來樂意提攜有才的年輕人，尤其林錦的為人事深得他心。

“大人應知道，我父親一向與世無爭，只想一家人團團圓圓。”林錦一清貴之氣，走在蕭容昶側，神態不卑不。

臨近馬車邊，蕭容昶停下腳步，語氣里暗含了幾分告誡之意：“轉告瑾貴妃，安心生下皇嗣，才是安立命的本。”

慶元帝算是廢了，所幸他還能生兒子，自己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守住這張龍椅。

因為，要這天下姓周。

突然一個妙齡朝這邊沖了過來，林瑾眼疾手快的抓住，急聲道：“小姑娘冒冒失失的，做什麼！”

“蕭容昶，你這個狗，敢負我家殿下，我殺了你——”話未落音，侍衛已經趕來將其制住，還要再罵，卻被人住了下。

“嗚嗚，嗚——”說不出話，睜圓了眼睛瞪他。

蕭容昶看一眼，淡淡道：“放開。”

“狗，你別以為坐穩了這天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你歡雀，是吧。”蕭容昶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牌，遞給：“這個，代我還給你家殿下。”

說完，他便上了馬車。

歡雀接過令牌，見馬車駛遠了，生氣的一跺腳，沖旁邊林錦撒氣：“都怪你攔著我！”

林錦搖了搖頭，方才見蕭大人對態度不同，說明此事另有，他不多打聽人家私事，轉走了。

歡雀一直在鄉下服役，兩天前忽然被釋放，回京卻得知長公主被幽的消息。

而曾經與殿下關系切的首輔大人，已搖一變為監國大臣，在京都翻云覆雨。

許是近鄉怯，歡雀走到沁嘉臥室外，有些不敢進去。

聽到里面傳來殿下斷斷續續的哭聲，不吃了一驚，推門見長公主在床頭，一臉無助失措的模樣，撲過去跪在床前哭道：“殿下，歡雀該死，是歡雀該死！”

“歡雀……”沁嘉出手，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廓，凄楚一笑：“該死的是我，我信錯了人。”

見手中拿著的玉牌，沁嘉笑里更多了幾分諷刺：“沒想到，他會將本宮當作一個件，說扔就扔。”

說罷，舉起右手，將那串白玉菩提子穿的佛珠放在眼前晃了晃，忽而發狠朝地上砸去。

歡雀心疼的扶躺好，見手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出了印子，不住落淚：“不過是個男人，天下間多的是，殿下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沁嘉忽然蹙眉，翻一把抓住的手，聲道：“你快去，去找首輔大人，就說本宮要見他，快去——”

歡雀被這副樣子嚇到，愣了一會兒，見一名眼生的侍端著托盤走進，急問：“你是從哪兒來的，手里端的是什麼藥，殿下生病了嗎！”

“奴婢鎖秋，這段時間，一直照顧長公主。”鎖秋見沁嘉又發病了，放下托盤，立刻轉去找人。

這幾日，殿下找蕭容昶找不到，全靠施針才能得片刻清醒。

歡雀覺得長公主形不對，在房中呆立良久，直到西域士施完針，才慢慢緩過神來。

又聽他將原委說了一邊，著急的道：“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請首輔大人來！”

當著沁嘉的面，西域士不便多言，恐辜負蕭大人一片苦心，只得深深嘆了口氣道：“姑娘還是勸勸殿下，喝了這碗藥，讓小人將子蠱引出，日后便無礙了。”

這碗解藥乃是用施蠱之人的心頭熬制而，這幾天每天都會送來一碗，無一例外都被打翻了。

引蠱的過程極為困難，若是沒有對方配合，本不可能完。

每日他都會將況報給首輔大人，卻只得了他一句話——

莫讓徐桂芝死了。

意思是，只要那婦人還有一口氣在，便日日取，到取蠱功為止。

半夜，沁嘉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那個人，難得連牙齒都開始打。

從枕頭底下出藏著的發簪刺手指，可如今這樣細微的疼痛已不能緩解，閉了閉眼，毫不猶豫的將發簪刺向手臂。

睡在腳踏上的歡雀聽到靜，急忙爬起來點燈，看見雪白枕面上落著星星點點的跡，嚇得臉都白了。

撲過去搶走手里的發簪，慌道：“殿下這是在做什麼啊！”

沁嘉幽幽說道：“歡雀，你一向最聽本宮的話，去給本宮找一把更鋒利的匕首來。”

歡雀正不知如何是好，屋外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

看見夙王還有徐騁意、玉痕都回來了，仿若看見救命稻草一般，胡了把臉上的淚。

“半路就聽說殿下出了岔子，到底怎麼回事！”玉痕走過來，一臉焦急的詢問。

歡雀腦子里還是糟糟的，見夙王已經跪在床邊，和長公主目對上，兩人之間自一道氛圍，像是隔絕了周圍所有人。

撿關鍵的說道：“殿下，殿下其實是因為中了人蠱毒，才被蕭容昶那個狗蒙蔽，現如今相思癮，為了克制自己，方才用發簪劃傷了手臂。”

“是誰負責醫治長公主的，立馬傳人過來。”藍夙握住傷的右手，接過玉痕遞來的金創藥，往上面撒了些。

見疼得子一，神蜇道：“殿下既知道疼，為何還要做傻事。”

醇厚的嗓音，帶有微微沙礫質，男人周氣息讓到一迫，矛盾的是，也有種久違的悉與安穩。

用疼痛換來的一清醒，很快被更深的無助和絕侵蝕。

沁嘉怔怔看了他一會兒：“藍夙，你終于來了。”

“是，孤來遲了，殿下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藍夙握住的手，小心翼翼給包扎好傷口。

歡雀心中悲憤不已，怒道：“殿下可知，蕭容昶那個狗如今已了監國大臣，連陛下都被他了起來，他還下令將殿下足，不準任何人進出長公主府，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殿下還牽掛他做甚！”

“胡說八道什麼，還不住口！”玉痕了解歡雀的脾，聽風就是雨，當初拐帶陸含章，給陳國使臣下毒，全天下蠢事都讓做盡了。

是親眼見過首輔大人如何待殿下，那份絕不是作偽。

再者，若首輔大人真不讓任何人進出公主府，那他們剛剛又是怎麼進來的。

如今他大權在握，倘若真狼子野心，怎麼能讓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京。

徐騁意跪在床邊，始終一言不發，聽西域士解釋完后，轉就走。

“站住，你去哪兒！”玉痕住他，厲聲道：“你若是去找首輔大人，才是真害了殿下。”

“都給孤滾出去。”藍夙站起，目里出幾分邪，如濃稠得化不開的墨：“傳孤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出府，違令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