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東宮》第2章 臟了

用一個人最溫的態度說著最冷酷的話。

我們和離罷。

趙承延不由得愣住。

崔文熙平靜地著他,明明表跟以往那般和煦,眼里卻藏著他看不的冷漠。

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趙承延一字一句問:“元娘說什麼,我沒聽清。”

崔文熙沉默了陣兒,才緩緩道:“四郎,我們和離罷。”

聽到“和離”,趙承延冷不防笑了起來,問道:“你要與我和離?”

崔文熙“嗯”了一聲,“我耽擱了你許多年,今日仔細想了許久,實在不像話。”

意識到是認真的,趙承延了怒,表漸漸冷了下來,把筷子摔到桌上,慍惱道:“你說什麼胡話?”

崔文熙沒有回答,只默默地挲才染過的指甲,不知在想什麼。

趙承延看著這個郎,有些后悔方才的語氣,緩和緒道:“你今日去過興安坊別院,是嗎?”

崔文熙并未回避,只點頭道:“去過。”

趙承延追問:“可有見過雁蘭?”

原來那雁蘭。

崔文熙強笑了笑,不答反問:“我為何要見?”

趙承延怔住。

崔文熙善解人意道:“我與四郎婚七年,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心里頭都清楚,既然把從魏州帶了回來,可見四郎是想明白了的。”

趙承延見的態度并不抵,放緩了言語,苦口婆心道:“我此番作為,皆是為了元娘你的前程。”

崔文熙默默地著這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笑。

看向芳凌,做了個手勢,芳凌憂心忡忡地退下了。

趙承延繼續說道:“我初去魏州便遇水匪,這事曾書信同你提起過,當時落江得雁蘭救助,多虧悉心照料才撿回一條命來。”

崔文熙輕輕的“嗯”了一聲,表平靜道:“我應該救了我的夫君。”

趙承延替自己辯解說:“原是鄉野郎,見識淺薄,上不得臺面。我起初想著給些錢銀打發,誰料使了手段,懷了我的孩子,這才迫不得已帶回京安置在別院。”

崔文熙沒有說話。

趙承延一本正經道:“你我夫妻恩七年,斷不能因為一個鄉野而生嫌隙,故我一直打算去母留子,待產下子嗣,無論男,都會養在你的名下,替你留條退路。”

崔文熙垂下眼簾,發出疑問:“如何去母留子?”

趙承延冷酷道:“是發賣還是打發,全憑元娘你做主,我絕無半點怨言。”

聽到這話,崔文熙直勾勾地盯著這個曾經恩不疑的良人。他可是挑細選的夫君,當初出嫁得有多風,現在就失得有多徹底。

“四郎可曾想過,倘若我把孩子養大,以后他若得知生母被我發賣或打發,又會如何看待我這個養母?”

“這……”

“更何況那郎曾救過四郎的命,且如今又懷了你的子嗣,不論曾有多上不得臺面,四郎去母留子,都是對的不公允。”

趙承延閉不語。

崔文熙耐心說道:“四郎品高潔,怎能做出此等忘恩負義之事。依我之見,那郎還是留著罷。”

趙承延吃了一驚,詫異道:“元娘……”

崔文熙通達理道:“我子,自然知的不易,一個懷著孕的郎,只跟著你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的京城,原以為能奔前程,哪曾想卻落到被發賣的結局。

“不管以前曾對四郎做過什麼,也是出造就了的淺薄,只要品不是太壞,到底救過你命,又替你生子,給留一條生路又何妨?”

一番話說下來,令趙承延心中充滿了暖意,輕聲問:“元娘可想清楚了?”

崔文熙微笑道:“那雁蘭是四郎的人,懷的也是四郎的孩子,理應由四郎自己做主,與我說這些作甚?”

這話聽著不對味兒,趙承延微微蹙眉,“元娘此話何解?”

崔文熙繼續保持著端莊持重,和道:“我與四郎婚七年,卻未能替四郎產下一子半,令你在這些年承了不非議,這是我的不是。”

趙承延盯著,表再次冷了下來。

崔文熙無視他的沉,繼續說道:“當初四郎求娶時曾立下過誓言,我很是歡喜。這些年你從未辜負過我,對于這段姻緣,我很激能遇到你,同你相守七年。

“這七年來我很歡愉,但也很苦惱。

“四郎好歹是親王,以后的家業總需要子嗣承襲,我卻不能為你生兒育,如今有郎能替四郎延續香火,我很高興。

“話又說回來,那雁蘭與我同為子,若知道四郎日后會這般待,定會后悔只跟你來到京城這等磋磨,這對來說到底太苛刻。

“四郎心沉穩,行事周到,若因此落下話柄,難免讓人非議,還請四郎慎重考慮去母留子。

“這些年我自認為對慶王府算得上盡心盡力,卻也飽詬病。如今四郎得愿,我心已安,故在此自請下堂,還請四郎全了崔趙兩家的面。”

這番冷靜理智的言語令趙承延的臉黑了大半。

他的太,努力克制著脾氣,溫聲道:“元娘若覺得去母留子會損你聲名,便由我親自發賣或打發,如何?”

崔文熙沉默不語。

趙承延正道:“你我夫妻七年,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若因一個鄉野而散了,當初的求娶,豈不是一場笑話?”

崔文熙繼續保持沉默。

趙承延有些躁,“好端端的提什麼和離,你若生氣我把雁蘭帶回來而沒與你商議,那我在此同你賠不是,這確實是我理得不當,但我不會一直瞞,遲早會尋機會同你說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是辯解,就越是心累,不想再繼續費口舌,緩緩道:“四郎,我今日有些乏。”

趙承延愣住。

崔文熙確實有些疲態,他怕激怒,只得退讓道:“那我先回去了。”頓了頓,“和離一事,休得再提。”

崔文熙沒有吭聲,只起相送。

把趙承延送到外院門口,他似有話要說,最后還是忍下了,背著手同家奴離去。

崔文熙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他的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才回頭暗下來的天

屋檐下的燈籠陸續被點亮,一盞盞艷紅的燈好似長龍,從屋檐下延到長廊上。

初春的夜溫差大,自太落山后就變得冷了起來,芳凌怕涼,輕聲提醒道:“郎君已經走了,娘子且回罷,莫要了寒。”

崔文熙回過神兒,默默地往臥房去了。

桌上亮著燭火,死氣沉沉地坐到桌前,盯著那火不知在想什麼。

芳凌是個急子,早就憋不住了,低聲音道:“娘子是不是瘋了,何故為了一個狐子與慶王鬧翻?”

崔文熙單手托腮,著跳躍的燭火,隔了許久才道:“他臟了。”

芳凌“哎喲”一聲,焦急道:“娘子說什麼混話,男子哪有臟不臟的?”

崔文熙沒有理會,只百無聊賴地撥弄桌上的燭火,自言自語道:“人人都道我崔文熙識大,懂學識,端方持重,可誰又知道我的心其實比針眼還小呢,小得容不下一粒沙。”

芳凌皺眉。

崔文熙累心道:“芳凌你伺候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就是個妒婦,見不得自家夫君有別的人,更不了養別的人生下來的孩子。”

這話芳凌聽得著急,“娘子你怎麼就糊涂了呢?”

崔文熙嗤笑一聲,反問道:“我怎麼就糊涂了,你且說來聽聽。”

芳凌急急道:“那雁蘭不過就是個鄉野狐子,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人,仗著手段懷了孕,把郎君給拿住了,也只是暫時的。

“方才郎君也同娘子說過了,對頗厭煩,只待產子后便將其抱養到你的名下,去母留子,此舉確實有在為娘子你的前程考慮。

“娘子若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也可仗著主母的份拿撒氣,那郎說白了連外室都不如,就是個沒名沒分的東西,就算了委屈,也不敢吭聲,還得在娘子手頭討生活。

“倘若娘子為了而與郎君鬧和離,實在不劃算,還請娘子三思而行,切莫意氣用事。”

崔文熙笑了笑,“倘若以后他又給我抱來一個孩子,我是不是還得接著養?”

這話把芳凌噎住了。

崔文熙的表仍舊是溫和的,眼神卻清冷,仿佛永遠都不會生氣,只會用最溫和的態度說著最現實冷酷的話。

“一個于他有恩的郎,且還為他產下子嗣,說發賣就發賣,我日日睡在他枕邊,可又睡得安穩?”

“娘子鉆牛角尖了,郎君此舉也是為了你好。”

“是啊,我崔文熙這輩子最大的過錯就是沒有生育。這是我的命,我認了。可是芳凌,我的心眼兒真的很小很小,眼里容不得沙子。”

聽到這話,芳凌不由得揪起心來。

哪個得了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呢?

可是現實就是這般殘酷,慶王好歹是皇親國戚,以后總歸是要留下子嗣承爵的。卻不能生養,若要繼續把這場婚姻維持下去,就必然會有一個人讓步。

而那個讓步的人必然是崔文熙。

現在卻選擇了一條最差的路走——和離。

芳凌也曾有過一段糟糕的婚姻,原本是崔家的家生子,到了適齡時被主家匹配給同等奴仆。

那男人嗜酒如命,一旦醉酒就毆打泄恨。

后來還是崔文熙見可憐出手拆了二人的婚姻,把男人打發到莊子上,沒兩年那廝就喝醉酒摔死了。

有過經歷,知道男人骨子里的劣,語重心長勸道:“娘子且三思,慶王這些年待你不薄,有目共睹,試問這世間還有多男兒能像他那般忠誠如一呢?”

這點崔文熙并未反駁,“他待我極好。”

芳凌:“此事確實是慶王的過錯,他不該瞞娘子,可是那郎到底懷了他的骨,豈能坐視不理?如今他為了維持娘子的面,愿意去母留子,給娘子前程,可見對娘子的珍視。”

崔文熙看著沒有答話。

芳凌繼續勸說道:“娘子且忍耐一番,待那郎產下子嗣再做決定也不遲。若到時慶王反悔,咱們再談和離,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折騰,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狐子?”

“我與雁蘭無冤無仇,埋怨作甚?”

“娘子勿要意氣用事,你若真與慶王和離了,便背上了二嫁的名聲,且又無生育,往后的路可要怎麼走?”

崔文熙知道是為自己著想,也未駁斥,只道:“我乏了,去備熱水沐浴,等會兒繼續給我染指甲。”

“娘子……”

崔文熙揮了揮手,芳凌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下去辦差。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趙承延也不好過,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踱步,滿臉沉。

薛嬤嬤伺候了他多年,還是當初在宮里就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的脾,輕聲問:“郎君可是在為主母的事煩心?”

趙承延頓住形,言又止道:“要與我和離。”

薛嬤嬤愣了愣,失笑道:“人人都道慶王妃持重識大,這事倒是理得輕率了。”

趙承延也是無法理解,皺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跟說清楚了去母留子,不會影響的前程,何故就想不通要和離了呢?”

薛嬤嬤送上參湯,“娘子會想明白郎君的良苦用心,就算想不明白,崔家人也會想明白的。”

趙承延接過參湯沒有答話。

薛嬤嬤繼續說道:“倘若娘子真與郎君和離,于而言沒有任何好現今年歲也不小了,雖有殷實的娘家背景,卻無生育,且骨子里又有傲氣。一個和離過且無生育的郎,若要再進高門大戶做正妻,談何容易?”

這些問題都很現實,故而趙承延是認同的,“若容不下我,定然也容不下他人,依子,是決計不會替人做后娘的。”

薛嬤嬤:“那這就難辦了,試問,哪家的高門大戶會求娶一個二嫁又無生育的郎呢?再加之心氣兒高,太差的郎君必然看不上眼,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往后的前程必定堪憂,鎮國公府豈會坐視不管?”

“嬤嬤說得有理。”

“故而老奴以為,郎君不必為此事煩心。就算現在娘子想不通,以后也會想通的,畢竟除了郎君待如意,誰還會像你那般把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寶呢?”

這番勸說,趙承延煩躁的心才稍稍得到安所言不假,倘若崔文熙真要跟他和離,那鎮國公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相信他們也能理解他作為男人的不易。

這些年為了子嗣的事著實令他左右為難,一邊是對妻子的忠貞,一邊則是現實的承爵,總要尋一個妥善的法子解決才行。

喝完參湯,薛嬤嬤送上濃茶供他漱口,說道:“天也不早了,郎君早些沐浴歇著罷,勿要被這事煩心,且冷上娘子幾天,自會想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趙承延寬點頭,“便依你之言冷兩天,勿要與鬧騰,省得惹惱了。”

于是接下來他都早出晚歸,盡量避免與崔文熙接

為了避免與發生沖突,甚至連休沐都賴在宮里頭不愿回府。

崇政殿,圣人一襲赤黃常服盤坐在團上,抱著琵琶彈奏《春江宴》。

趙承延則跪坐在另一個團上聆聽,手指時不時隨著琵琶的節奏聲叩到上,一臉的模樣。

高公公躬站在一旁伺候。

當今圣人的音律造詣頗高,擅琵琶和琴,能得幸聽他彈奏,也算是一種榮幸。

《春江宴》是前朝江算子所作,樂曲容瑰麗華,講述的是冀州葦河在中秋那天的壯麗景,是難得的一曲佳作。

天子練的指法在琵琶上起舞,手持公文走到崇政殿門外的太子趙玥聽到琵琶聲,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侍正要通報,被他抬手打斷。

趙玥站在門外,靜靜聆聽悉的《春江宴》,他一襲月白寶相紋常服,量高挑拔,儀態風流,站姿列松如翠,通都是驕矜的貴氣人。

十八歲的年郎到底被皇族滋養得貴,頭戴玉冠,腰束玉帶,眉飛鬢,生得一雙奪人心魄的桃花眼,鼻梁秀紅齒白,如同一塊潔白無瑕的玉。

殿的《春江宴》熱烈又歡沁,天子的心極好。

趙玥不忍打擾父親的沉迷,負手而立聽曲,偶爾拇指會輕輕挲公文邊緣,清朗面容上沒有毫不耐。

可見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春江宴》才完謝幕,殿的趙承延毫不吝嗇夸贊。

侍進殿通報,趙玥款款而,看到慶王也在,頗有幾分詫異。他先朝圣人致禮,而后才朝趙承延行禮,喚了一聲四皇叔。

趙承延回禮,喚了一聲二郎。

趙玥似乎有點好奇,畢竟慶王去年就離京,前幾日才回來,今日休沐卻待在宮里消遣,委實反常,便打趣道:“四皇叔好雅興,舍得來陪父親聽曲了,若是往日,可不容易逮著人。”

提到這茬,圣人趙君齊也有些奇怪,捋了捋胡子問:“老四今日怎麼想著在我這兒消遣了?”

趙承延沒有答話。

趙玥把公文遞給高公公,自顧跪坐到團上,兩手放于雙膝,氣度從容。

圣人平日里待人寬和,肚量也大。

趙承延平時與這個兄長相得還算和睦,大家都是皇室宗親,些許家事也是互通的,便苦惱道:“不瞞陛下,四郎我是有家不敢回。”

趙君齊放下琵琶,不解問:“四郎何出此言?”

趙承延想了想,便把帶雁蘭回京的事說了一番。

一旁的趙玥對這些家事沒甚興致,不過在聽到崔氏提出和離時,平靜的臉上泛起了許波瀾,勾人的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看向自家四皇叔,角微微上彎。

郎艷獨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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