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東宮》第4章 妒婦
婆子著急道:“薛嬤嬤讓興安坊別院的過來請示娘子,說郎君不在府里,做不了主。”
芳凌沒有說話。
婆子道:“外頭的劉婆子說雁娘子肚子疼得厲害,現在胎不穩,需請大夫去瞧瞧。”
芳凌心頭不痛快,倒也沒有表現出來,只道:“你且稍等,我去同娘子匯報一聲。”
崔文熙早就聽到外頭的竊竊私語,見芳凌進屋來,看向問:“你們在外頭嘀咕什麼呢?”
芳凌回道:“方才徐婆子過來,說興安坊別院的劉婆子來府里通報請大夫過去。”
崔文熙端起茶碗,“怎麼?”
芳凌:“劉婆子說那娘子肚子疼得厲害。”
聽到這話,崔文熙垂下眼簾,凝視茶碗中的湯,淡淡道:“去請罷,莫要誤了事。”頓了頓,“若有后續也同我說一聲,省得郎君回來我不好代。”
芳凌應聲是,便退了下去。
崔文熙默默地抿茶,忽然覺得頭有些發苦。
嫌棄地把茶碗擱下,也不知是茶變質了,還是人變質了,總覺得不得勁兒。
興安坊別院里,附近的大夫過來替雁蘭診脈。
目前的胎還不到三個月,沒坐穩,需要小心謹慎,再加上回京途中顛簸,整個人的狀態懨懨的,又孕吐,神不太好。
大夫仔細問診后,并未發現大問題。
雁蘭還是有些擔憂,躺在床榻上,隔著帳幔問:“大夫,我真的無礙嗎?”
大夫答道:“娘子脈象平穩,應無大礙。”停頓片刻,“若實在放心不下,老夫可開兩保胎的藥服用。”
隨后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侍小桃一一記下了。
打發劉婆子送走大夫,小桃又支開去煎藥。
整個別院里只有一個婆子和婢伺候,高墻大院里再也沒有其他人存在,空的,頗顯寂寥。
那小桃是慶王從魏州買回來的婢,專門服侍雁蘭,婆子則是從府里暫時調過來的。
小桃把靠枕墊上,雁蘭半躺在床榻上,輕輕肚子。
的眉眼跟崔文熙頗有幾分相似,同樣的銀盤臉,柳葉眉,杏眼,只不過氣質大不相同,缺了大戶人家熏陶出來的端方貴氣。
不過上小貓一樣的弱是崔文熙沒有的。
在魏州的時候的家境雖然是農戶,但也不至于缺食。
慶王待不薄,離開的時候打發了不錢銀給娘家。
如今跟著他到了這富麗堂皇的京城,待遇跟以往完全不是一個級別,手腕上的一只玉鐲就夠全家吃好幾年了。
不過這種日子過得并不舒心。
來的時候也曾打聽過,當時不知慶王的真實份,只知道他有妻室,哪曾想來了才知道傍上的男人有多了不得。
從慶王府打發過來伺候的劉婆子也是個人,想從上撈點油水,知道府里主子們的形,便故意在小桃跟前泄口風。
這不,聽到慶王要去母留子,雁蘭心焦得不行,又使了不錢銀到劉婆子上,才知道府里的正主兒們在鬧和離。
劉婆子通過自己的渠道靠賣主子們的實時信息從這娘子上狠賺了一筆。
雁蘭心中不安,琢磨著夫妻既然鬧了起來,便橫一杠,裝病驚那邊,仗著肚子里有崽,想法子見一見慶王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趙承延下值回來就聽薛嬤嬤說別院請了大夫,他眉頭一皺,問:“現今是何形?”
薛嬤嬤答道:“聽說大夫開了保胎藥。”又道,“那雁娘子坐胎不穩,又車馬勞頓進京,被郎君獨自扔在別院,郎君得空時還是過去瞧瞧為好,畢竟在孩子未出世前大意不得。”
趙承延“嗯”了一聲,沒說其他。
晚些時候崔文熙過來,原本想同他說回娘家的事,哪曾想撲了場空。
薛嬤嬤說方才慶王出去了。
崔文熙著外頭暗下來的天,臉上沒什麼表,“他可曾說過什麼時候回來?”
薛嬤嬤答道:“不曾。”
崔文熙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再等一會兒。”
端坐到太師椅上,兩手放置于雙膝,安靜地著門外,一言不發。
薛嬤嬤想說什麼,最后還是忍下了,“娘子若有吩咐,盡管差使老奴。”
崔文熙“嗯”了一聲,看向道:“嬤嬤年事已高,今日勞累了一天也該歇著了,我就在這兒坐會兒,有芳凌伺候就好。”
薛嬤嬤應了聲是,默默地退下。
崔文熙又恢復了方才的沉穩,就安靜地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屋檐下的燈籠被一盞盞點亮。
趙承延還沒回來。
芳凌心里頭很不是滋味,悄然無息地點亮燭火,屋頓時明亮起來。
從頭到尾崔文熙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像木頭那樣坐在椅子上,背脊永遠都是直的,沒有任何彎曲。
也不知是在跟自己較勁還是跟慶王較勁,是一不等到宵鼓聲響起。
那六百道鼓聲,一聲聲敲擊到的心上,把僅存的一點幻想敲碎。
其實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麼。
在某一瞬間,崔文熙冷不防笑了起來,角浮著嘲弄。
一旁的芳凌揪心道:“娘子,夜深了,且回罷。”
崔文熙“嗯”了一聲,出手,上前攙扶。
許是坐得太久,子都泛酸了,起的時候有些虛晃,芳凌連忙扶住。
崔文熙定了定神兒,悄然無息地離去了。
待主仆走后,薛嬤嬤才從角落里出來,著們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
一生無子,收養了一名孤養在膝下,六月。
小丫頭也在府里當差,才十一歲,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不解問:“郎君離去時曾說過不回來的,阿娘為何不跟娘子說清楚呢?”
薛嬤嬤淡淡道:“做人吶,就得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有些事,莫要非得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說罷看向六月,慈道:“你還小,很多道理都看不,以后就會吃大虧。今日且記住了,勿要學娘子那般擰,該忍的時候就得學會忍,若不然,以后的日子過起來可就艱難了。”
六月似懂非懂,“阿娘這話我聽不明白。”
薛嬤嬤看著說道:“聽不明白也有聽不明白的好。”又道,“郎家討生活到底不容易,得學會彎腰,服,糊涂一點,才能把日子過得舒坦些,明白嗎?”
六月點頭。
另一邊的崔文熙回到瑤園洗漱后,一直沒有說過話。
芳凌擔心氣壞了子,言又止道:“娘子別什麼事都藏在心里,若覺得不痛快,罵奴婢幾句都好。”
崔文熙坐在妝臺前,著銅鏡中的自己,面無表道:“明日回娘家,你給我打起神來,莫要像現在這般一臉怨氣,知道嗎?”
芳凌沉默不語。
崔文熙:“芳凌,我想明白了,就算我退讓接去母留子,我也不了他去別院兒。我就是個妒婦,你看方才,得知他出去了夜不歸宿,我就不了了。”
“娘子……”
“我很小氣的,沒法二共侍一夫,嫌臟。”又道,“你讓我忍,可是懷胎十月,還會有許許多多這樣的事讓我去面對,我卻一刻也忍不了。”
看到忽然流出來的緒,芳凌才深刻地會到了的艱難,黯然道:“往后不論遇到什麼,奴婢都會一直站在娘子后。”
崔文熙扭頭看向,“我要離開慶王府,你應該知道,會很艱難。”
芳凌眼神堅定道:“只要是娘子想做的,奴婢絕不會拖后。”
崔文熙欣道:“慶王不會放我走,崔家也不會放任我和離,并且我還上了皇室宗族的玉牒,若要除名,沒那麼容易。”
芳凌憂心道:“這場仗,極難打。”
崔文熙:“我不怕,我怕的是為了全所有人,我得一輩子困在慶王府。”
芳凌知心意已決,安道:“娘子別多想了,天不早,且早些歇息,若不然明兒回國公府氣不好,夫人擔憂。”
崔文熙是極其的,害怕留下黑眼圈,當即躺到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趙承延未回來,直接從別院去上值。
崔文熙也沒問,經過昨晚的等待后,似乎徹底對那個男人死心了,早上胃口極好,用了一碗湯餛飩,吃了十多個。
用完早食后,又沐浴梳洗一番,全上下都用脂膏潤養,確保每一寸都白皙。
沒有什麼比更重要了,畢竟這副皮囊還得陪伴數十年呢。
今日回娘家,特地挑選了時下最流行的石榴,搭配白的花素綾大袖衫,再配上一條石榴披帛,發髻則選擇圓髻。
石榴鮮亮搶眼,很是吸睛,頗京中郎們的喜。
崔文熙也喜歡這種明大方的彩,的氣質溫婉端方,且帶著閨秀的雍容貴氣,完全能得住石榴紅的艷。
素白的大袖衫斂去了子的張揚,不至于讓這個婦人顯得輕浮。
頭上梳的圓髻沒用什麼繁縟的配飾,只了兩支花釵和一把玉梳櫛。
妝容比往日稍下得重些,是艷麗的桃花妝。
頸項上則戴了一串珠項鏈,腕上一只帝王綠翡翠鐲,腳上穿的蜀錦繡花鞋,只站在那里,就了一幅仕圖。
看起來很昂貴的樣子。
芳凌從未懷疑過的審與穿搭,贊道:“娘子這極好看。”
崔文熙站在冠鏡前打量鏡中人,也很滿意。
才二十四的年紀,打小就養尊優不愁吃穿,也無需為生活勞,又倒騰,歲月不曾在上留下過什麼。
也或許是太過老沉穩重,十八歲看起來是這模樣,二十四歲了還是這番模樣,若是三十四歲還是這模樣就更好了。
崔文熙有點自,愈發覺得鏡中的郎得搶眼。
只要一想到往后離慶王,抱著自己的嫁妝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心里頭就不由得滋滋。
二嫁又如何?
無法生育又如何?
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該吃吃該喝喝,又不是沒錢揮霍,當小富婆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跟慶王耗呢?
想到此,的背脊不由得得更直了。
把從庫房里挑選出來的長白山野參和燕窩錦緞等清點妥當后,府里的丫鬟婆子跟著一同出府前往鎮國公府。
寬敞舒適的馬車已經在府門等候了,馬夫見主仆出來,連忙上前放下杌凳。
芳凌攙扶崔文熙上馬車,待坐好后,一行人才浩浩離開慶王府。
鎮國公府崔家離慶王府并不遠,只有一個坊的距離,這邊已經派家奴提前去告知了。
得知自家閨要回娘家看二老,國公夫人金氏高興不已,態,眉間一顆痣,年近半百仍舊不減當年風韻。
鎮國公崔平英娶了三房妻妾,正妻金氏生了一子兩,長子和長都是從這房出的,對崔文熙很是偏。
這不,金氏換了一黛藍袍,親自去府門口接迎。
待慶王府馬車駛來,國公府的家奴們齊齊跪禮。
馬夫勒停馬兒,婢取下杌凳放好。
芳凌打起簾子手攙扶,崔文熙搭到的胳膊上,緩緩下馬車。
是慶王妃,品階比國公府高,所有人都會同致禮,包括金氏,哪怕是長輩,都要敬三分。
看到自己的親人,崔文熙很是高興,款款走上前攙扶金氏道:“阿娘。”
金氏應了一聲,見仍舊跟以往那般鮮亮麗,只不過形稍稍清瘦了些,說道:“我兒清減了些。”
崔文熙笑道:“我吃得,怕發胖。”
金氏握住的手,親昵道:“郎家就要些才好。”
母二人笑著打趣了兩句,相互攙扶著進府。
路上金氏問起婿慶王,崔文熙答道:“四郎才回京,近些日忙得很,待他忙過這陣子,再來給二老問安。”
金氏拍了拍的手,輕言細語道:“你夫妻二人分離得有小半年了,不膩歪在一起,還跑回娘家作甚?”
崔文熙笑道:“兒這不是想阿娘了嗎?”
這話把金氏哄得樂呵了,調侃道:“你這張最會哄人了,我啊,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得了你們仨兒,個個都長進,打小就不跟我添麻煩,從未讓我過心。”
聽到這話,崔文熙并未說什麼,只看著自家老母親抿笑。
若同說起與慶王和離一事,只怕國公府得飛狗跳,全家哭天喊地了。
想到那形,崔文熙默默地把皮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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