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狗，就是個豢養前寵的地兒。

其中分了鷹房和狗房。

它設在東華門的長街上。往常誰家娘娘小主無聊了，想尋個小寵打發時間的作作伴，就派人來討個獅子狗之類的。

狗房除了有供主子們逗樂的小型寵犬，主要還是飼育萬歲爺偏的蒙古細犬，河北細犬等獵犬。像阿爾津人送來的外來犬，都得經過牧人檢驗，條件特別突出的才會得到單狗單間，專人伺候的優待。

“汪汪汪——”

胤祕立在籠子前，看到了趙昌口中說的“通雪白”的狗。

“這是什麼狗？”

侍候這些外來犬的小太監弓著腰，半是激半是畏懼，小聲道：“回阿哥爺的話，這是薩耶德犬。爺若是相中了，奴才這就弄出來。”

胤祕了手，這條型偏大，長圓嘟嘟的大白犬立馬歪著舌頭湊上來，茸茸的尾在背上熱地打著圈。

胤祕被狗子這麼直白熱烈的著，頓時不好意思讓它拉著自己跑了。

他偏頭，看向隔壁狗籠。

咦，這只狗好蠢。

頭一次見狗咬個籠子還能把自己腦袋卡住的。胤祕興致圍觀了半天，那狗就卡在里，瞪大一雙藍的眼睛跟他對峙。

一人一狗互不相讓。

還是銀翹出聲催了句：“阿哥，再不選時辰過了，咱們就該回宮了。”

胤祕眼睛瞪得發酸發脹，像個紅了眼的小兔子，而這只被卡在籠子的狗兒沒事，還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就瞅你咋地”的姿態。

胤祕驚呆了。

竟然有狗只憑一張臉，就能欠扁到這地步，是他未曾設想過的境界啊。

他側過頭問：“這是什麼狗？”

小太監：“回爺的話，是西伯利亞雪橇犬。”

雪團子眸中明快起來。

雪橇？不就是二筒說的那個狗拉車？！

他當即拍板，雄赳赳氣昂昂道：“就它了，我要這只。”

小太監萬萬沒想到阿哥會挑這只最皮的狗，有些為難：“爺要不要再換一只，這狗子軸，又難馴，奴才怕您用的不爽快。”

在小太監看來，狗的命事小，若是惹怒小阿哥責罰下來，他自個兒腦袋不保才是大事呢。

胤祕聽著這話心里怪怪的，更堅定了要這只狗的決心，索拿出阿哥的威儀，兇道：“爺，爺你弄就快弄，廢話。”

頭一次自稱爺，舌頭打結，還錯喊了爺爺。

銀翹和五花把頭埋得特別低，肩膀一抖一抖，生怕被阿哥看到。

小太監膽小，到底是被“康熙子”這層份嚇到了，連忙照著吩咐開了籠門，和剩下三個太監給手臂纏上厚厚的棉套，扳著狗子被卡住的，小心翼翼往回推。

阿哥這一句話，狗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小太監牽著狗出了籠，正想問要不要給狗套上套，就被胤祕揮揮手打斷：“有名字嗎？”

得到否定的答案，小團子滿意地笑了。他狗子的小腦門兒，狗子仰頭，那雙又愣又兇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份雀躍。

胤祕：“你哈哧哈哧的，就二哈吧。”

正好隨了二筒。

二筒：【心毫無波瀾.JPG】

二哈似乎很喜歡自己的名字，歪著舌頭“汪”了一嗓子。胤祕一手牽過狗，一手沖五花招了招，務府造辦特制的木作板很快擺在他腳下。

小蘿卜丁牽著站起來比他還長的狗。

奴才們提心吊膽，主子卻八面威風的，琢磨著該用什麼姿勢讓狗拉車。

最終，胤祕選擇坐在板上，讓狗先慢慢拉一次試試水。

當然了，試水的活兒，銀翹怎麼都不可能讓阿哥來。五花自告勇，了第一個狗拉車的人。

二哈剛到新環境，需要適應悉，只敢帶著板慢慢在雪地里小跑。饒是如此，五花也激地跟什麼似的，回頭沖胤袐傻樂：“阿哥，您快瞧奴才！”

胤祕邁著小短追在他側：“看著呢，好玩嗎？”

“好玩！特別好玩！”

主仆二人嘿嘿嘿傻樂，銀翹眉目和，眼中帶笑頗為無奈看著他們鬧騰，心中猶豫著要不要給萬歲爺匯報。

小團子趁機把五花趕下去，自己一屁坐在板上，盤起，扯著二哈的韁繩開始駕車。

銀翹回神，高呼：“愣著做什麼，都追上去！護在阿哥左右。”

于是，烏泱泱一大群人全都追了上去。

二哈原本正興沖沖帶著主子遛彎兒，回頭一看，這麼多人全都奔自己過來了，登時撒開蹄子往前跑起來。

胤小祕著風馳電掣的速度，爽翻天了。

他開口歡呼，卻被大風刮得走了音，變綿綿的單字往外蹦：“嗷~~嗷~~好~~好~~玩~~”

不知不覺又落起了雪。

飛白大雪中，迎面走來一人，穿著黑狐皮常服高靿靴，冷著一張臉，角抿平直的一條線。

胤祕老遠就認出這是他四哥，頓時更雀躍了。

于是，剛從永和宮出來，“順道”想去鷹狗轉一圈換換心的四阿哥，就看見迎面奔來一只白帶灰的藍眼睛狗，后好像還拖著個什麼玩意。

四阿哥胤禛向來話不多，但極為重規矩。

瞧見有人敢在外庭東路如此造作，便想攔住呵斥一番，免得日后犯下大錯。

然而，這兇的狗一跑近，他卻怔住了。

那坐在一塊板上，看起來老神在在的小孩兒竟然是他幺弟。

二哈風馳電掣剎不住閘，眼瞧著就要路過胤禛。

胤祕側過頭，扯開了嗓子邀請：“四~~哥~~一~~起~~兜~~風~~嗎~~”

四阿哥：“……”

兜什麼風，我看你是純風！

胤禛沒好氣的追上去一把拽住狗繩，被行軍打仗的年阿哥這麼一拽，二哈頓時被扼住了命運的嚨，歇菜。

胤祕還盤坐在板上，仰頭星星眼：“哇，四哥好厲害！”

四阿哥不吃這套，扯著他的后脖領子把人拉起來，皺眉嚴厲道：“日里招貓逗狗也就罷了，今個這是不要命了！你自己不惜命，還得連累這些個奴才跟你一道累，但凡出點什麼岔子，他們一個都別想活。”

胤禛這話說的重，也是故意中胤祕的點。

這個幺弟被汗阿瑪養的天真又重，邊的人久了，不管太監宮，都能在他心里有個份量。

兩人見面的次數很，但一個擅長觀人，一個毫無防備，胤祕就被他四哥一路看到腸子，剝了個。

小團子眼睛一紅，撇撇移開視線，小聲哼唧道：“雨無瓜。”

四阿哥看著他委屈發紅的兔子眼，了拳，面上卻冷笑：“……與我無關？那你是不想認我這個哥哥是嗎。”

“咦，你怎麼能聽懂！”

“……別打岔。”

怒火蓋頂的氣氛莫名被打散了，胤祕從趕來的五花兜里了張帕子，開始對著他四哥使勁擤鼻涕。

銀翹連聲勸導小團子：“阿哥，四爺也是擔心您呢。”

胤祕：“哼。”

知道小團子這是在發泄怨氣，四阿哥擺手：“無礙。”

胤祕不出鼻涕了，索噴了個鼻涕泡兒，抬眼瞧了四阿哥一眼。還是一張大黑臉，像誰欠了他八百吊一樣。

他不由想起新年辭舊歲的晚上。

他去給德妃娘娘拜年，送幾盞新式長壽燈，臨走時聽見嘆了口氣，說若是老四的福宜活著，應當會喜歡他這個小皇叔。

所以，四哥是剛失去了一個兒子嗎？

胤祕在心里默默揣測，然后代自個兒跟汗阿瑪，頓時豆大的淚珠就嘩啦掉下來。

四阿哥：？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干什麼了？

四阿哥認命地嘆了口氣，揮退眾人，蹲下在胤祕面前。一個表不多的人，楞是被著擺出一臉緒，：“哭什麼！我都沒說你，任你發脾氣，怎麼還哭上了。”

雪團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和鼻尖都變紅了，瞧著怪讓人心疼。

他不知道怎麼安四哥，甚至不太清楚死亡到底意味著什麼，只是懵懵懂懂這應該是一件悲傷的事。

于是，胤小祕邁開短，打開懷抱，略帶和傷的走到他四哥面前，給他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

四阿哥被幺弟捂在懷里，聞見他上淡淡的臭豆腐味兒，倒也沒嫌棄。

他心思重，這麼個小人兒本藏不住心里想的，所以很快就明白過來，幺弟這是在陪他傷心呢。

福宜若是活下來，肯定會喜歡這個富的小皇叔。

小團子捂著他四哥，眼淚吧嗒吧嗒落在人腦袋頂。四阿哥被他哭得沒轍，悶聲道：“胤祕，你要捂死四哥了。”

胤祕連忙放他去氣，自己則一臉凝重的思考半晌：“四哥，你要實在難過，以后我就是你兒子，不過我們得悄悄的，別讓汗阿瑪知道。”

四阿哥：。

他算是服氣幺弟的思路了，好在沒人聽到。胤禛只能干瞪一眼，低聲音嚇唬：“瞎說什麼呢！給你當哥哥都要氣死了。”

胤祕扁扁：“你想當爹我還不稀罕呢，哼。”

胤禛微微彎，站起在小團子腦殼上敲了一下：“行了，趕回去，待會宮門落鎖又該哭了。”

胤祕炸：“你才哭呢。”

四阿哥揚了揚眉，垂著眸子，瞄到地上的板，語氣嚴厲了三分：“這東西以后不許這麼用，不然，我就折了做柴火。”

胤祕氣死了，覺得擔心四哥的自己簡直是個大笨蛋。

他扭頭跑出老遠，想起人說四哥府上的廚子妙絕，回頭大喊：“我想去雍親王府玩！”

四阿哥反走向宮外，揚起右手揮了揮：“那你慢慢想吧。”

胤祕：“……四哥是大笨蛋！”

喊完這句，小蘿卜丁扭著屁就坐在地上，二哈歪了歪腦袋，學著他的樣子趴在地上，開始咬他的靴子。一人一狗登時又掐起來，玩的不亦樂乎。

銀翹和五花對視，噗嗤笑出聲來。

真是稀奇了，小霸王今個竟然先后折在四阿哥和狗手里。

五花笑著打趣兒：“四爺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銀翹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直看得五花頭皮發麻，才緩聲道：“這宮里頭人多眼雜，說話前腦子，捋直舌頭，可別給阿哥沾上事兒。”

五花反應過來，連忙跟銀翹姑姑道謝。

小團子上罵著四哥，行上卻很聽話，板讓五花收了起來，二哈給剛才鷹狗的小太監牽回承乾宮，連人一道都要走了。

佟佳貴妃正喝著茶，就看到漂漂亮亮出門的兒子回來變個小花，后還多了條狗。

佟佳貴妃：？別問，問就是心梗。

“瞧瞧你這幅樣子，哪還有點阿哥的尊榮。萬歲爺去暢春園還要帶上你，依本宮看，帶著條狗都比你省心。”

二哈：汪~

胤祕對他佟額娘的嘲諷毫無反應，反而興道：“什麼？出去玩？我要去我要去！”

佟佳氏：……嘲諷了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