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寵幺叔五歲半(清穿)》第28章 28

夜深深。

明黃的床帳圍裹起一方小天地。

老皇帝支起子, 瞇著眼沒有聲張。因為這聲音的源頭來自他睡的小豬崽幺子。很快,在一陣“滋啦滋啦”的噪音之后, 聲響再次傳來。

新覺羅·玄燁。】

【假若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 你還會選擇如此度過嗎?】

康熙何等英明,瞬間就聯想到了小兒子這二年折騰出的百般花樣,以及如今還頂在腦袋上的人參小花。

他用近乎肯定的語氣淡然反問:“朕便是玄燁, 閣下便是小二十四夢中得見的‘仙家’?”

二筒與這渾然自的帝王威對上,愣神片刻。

嘖,這老東西, 平日在小兒子面前一副和藹可親老爹爹做派,害得它現在都不習慣。

【回答我的問題。】

康熙瞇眼, 不太習慣有人這般跟他對話, 良久才道:“朕八歲登基, 十四歲親政, 每一步棋都可謂走到了朕所能達到的極致, 才有了方今。朕不認為世上有重來之事,只爭朝夕。”

聽完老皇帝的回答,二筒暗自松了口氣。

果然, 康熙的子如他所料, 自有王者大的霸氣。

【既然如此, 權當是償了這小土包子的因果,與你做筆易如何?】

康熙眸微閃:“哦?‘仙家’但說無妨, 朕愿一聞。”

二筒長吁一口氣。

【不急,等你看完了胤祕的前世夢境, 再談這筆易, 應當也不算晚。】

它的計劃已經功開了個頭, 剩下的, 就看玄燁會不會如期待的那般抉擇了。

老皇帝詫異地沉思片刻,點點頭:“朕答應‘仙家’,只是,還此事不論前路如何,都不必告知朕的幺子。”

【……為何。】

想到自己或許是命數將盡,不想小幺生出額外的自責,老皇帝這回說了謊:“兵者,貴在謀略,謀見則窮。只需‘仙家’與朕二人知曉即可。”

二筒應下這份約定,本來嘛,它就沒打算讓小土包子知道。

不等康熙再猶疑,床帳之間已經無故起了微風。

老皇帝眼皮沉沉,先前約約的困意突然上涌襲來,只來得及蹙眉說了一句“朕……”,便倒在胤祕旁,也睡了過去。

夜深重。

帳中除卻父子之間均勻的呼吸聲,再無應答。

*

乾清宮

籠中的鳥兒正在上躥下跳。

梁九功逗了逗鳥,笑嘻嘻道:“主子,這只八哥可是鰲拜親自送來的,莫不是跟您服呢。”

年玄燁憋著氣,沉肩墜肘,正磨著子立在書案前,寫一幅大字。聞言冷冷道:“他這是朕玩喪志,好給他可乘之機。”

梁九功到底還年,聞言也不敢逗鳥了,沖底下揮揮手,便有人上前將鳥籠子給拎下去。

寢宮一時沉寂,大太監顧問行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顧問行是前明留下來的老人,一直很得年玄燁看重,尊稱他為:“顧太監”。

顧問行見狀主開口:“皇上這副字,今兒可寫不好。”

玄燁軸勁上來了:“如何寫不好,朕今個偏要拿下他!”

顧問行笑:“今個拿下了,往后呢?皇上這手腕今日用多了,明日和后日便用不了,這朝堂上,可不允您用不了之事。”

玄燁是個聽勸的人,雖然還是沉著臉,卻放下了筆:“那便聽顧太監的,朕等到合適的機會,一舉拿下。”

書案上,作為盆栽人參的胤小祕打打哈欠。

他汗阿瑪這麼有神,還滿口計劃著扳倒鰲拜之事,簡直太厲害了。

做皇帝可真累呀。

小團子就這麼陪伴著年玄燁,有時候聽他嘮叨幾句,有時又扭扭子逗他開心。唯一憾的,便是不能開口跟汗阿瑪說說話,真正給他解解悶。

胤小祕在夢中的日子過得飛快。

他能見到汗阿瑪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他長大了,有喜歡的人了,有別的孩子了,又總是在忙朝政,漸漸地想起他的時間變得了。

不過,玄燁始終還是記得他這個人參兒子的。

知道有一日,年老的玄燁出宮后,再也沒有回來。

胤小祕等來過幾次四哥,等來過四侄子,還有許許多多不認識的人,可是再也沒見到汗阿瑪。

然后,他就上了二筒。

二筒找他,是有私心的。

最一開始,作為食系統,他想要選中的是這個時代的最高統治者。可是連日觀察下來,二筒失了,這個小皇帝忙得幾乎沒有好好用膳的時間,怎麼可能陪它去“打卡”錄古法菜呢?

于是,二筒把眼神轉向了小人參。

他看得出,這株小人參已經生了靈智,又養在玄燁邊,日后定能長生不死,與他綁定,豈不是可以做個永恒的食系統?

二筒追著小人參等啊等,磨破了皮,最終在大清覆滅前夕,等來了小人參的回話。

“你能帶我回去,與我阿瑪重新相逢嗎?”

“如果可以再做一次他真正的兒子,哪怕時間很短,這人參靈力,送你也可以。”

*

胤小祕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因為昨晚泡了湯池子,又睡得很早,導致他今個他神頭格外足。

小團子一骨碌爬起來,原本以為汗阿瑪剛睡下,想要靜悄悄的從床側滾下去,結果被康熙手抱個滿懷。

老皇帝半睜著眼,撓小幺的,笑道:“如今倒是醒的越發早了,朕瞧著你這神頭,開了年去尚書房綽綽有余。到時候阿哥們都會回宮,不在無逸齋里頭,這回你可休想逃。”

小團子聽了這話,就開始在床上打滾賣萌,求他汗阿瑪再緩緩吧。

只不過,這回汗阿瑪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就像是……無奈地在看一個百十歲的老頑皮兒子?

小團子怔怔地跪坐在床上,歪著腦袋,眼中出疑

康熙察覺到了,輕咳一聲,收斂好神,才道:“朕能你開了年再去尚書房,已經算是違背祖宗規法。你看看宮里哪個皇子到了六歲還沒去開蒙,便是弘歷,如今念的書都已經比你多了。”

“四侄子都十一歲啦!當然要比我懂得多才不丟人!”

老皇帝冷哼:“這會知道搬出別人的歲數了?先前,朕瞧你不都喜歡拿喬?做人幺叔的,怎麼好意思讀書還不如侄子多?”

胤小祕的臉像一張晴雨表,變來變去。

小團子不知道腦補到什麼慘兮兮的畫面,最終自個兒就做好了思想建設,不不愿道:“好吧好吧,兒砸就勉強答應阿瑪吧,開了年就去讀書。”

這回,老皇帝才有了副笑臉。

等小幺下了床,喊銀翹和五花進來的時候,康熙還在自顧自小聲念叨:“擺在朕的書案上那麼些年,經史子集,聽也該聽的耳朵起繭子了。”

胤祕耳朵尖,忙回頭:“阿瑪說兒砸什麼壞話!”

老皇帝搖頭:“沒有,朕夸你……頗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小團子驕傲揚起小腦袋:“那當然,兒砸看漫畫書,都快翻得背過啦。”

康熙:“……”

康熙決定起,喊趙昌進來,他們快些把這煩人的皮猴兒收拾干凈,打包帶走。

“他不是要學騎馬,去種田嗎?那就讓他去可勁兒撒歡,釋放力去。”老皇帝揮揮手,自有前的人安排好一切。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康熙恢復為滿面肅然,他從袖子里出二筒給他的人參花。

聽“仙家”提起,這人參花還是小幺三歲時候頭一次長出來的,被它當個紀念留下,沒想到轉了一圈,還是用到了他這個阿瑪上。

想到在夢中見到的前世種種,老皇帝喟嘆一聲。

這世上竟真有因果報應。

也因了這份因果,才能他臨去之前,窺探一天機。

康熙靠在羅漢床上,微微闔目,腦海中全是借著小人參的視角,所看到的紫城種種過往。

從前明永樂年間修建故宮開始,崇禎吊死煤山,大清關,皇考出家,再到他自個兒病逝,老四胤禛暴斃,一直到弘歷上位,提出閉關鎖國,大興土木,玩出一通盛世;

大清逐步踏上了無休止的退步中,落后就要挨打,列強來襲,領土被侵略瓜分,外有豺狼虎豹脅迫簽下屈辱條約,/片侵蝕子民意志……

事件一重疊著一重。

皇城一隅的變化飛速鋪開在眼前。

他只能借著小人參的眼和耳,知道個囫圇。

康熙眼睜睜看著一切急轉直下,從開拓與榮耀,轉寫為一篇刺目又沉痛的恥辱書。

這一刻,老皇帝原先所有的部署全盤推翻。

他著人了四阿哥一道去南海子打獵,想要借著小幺的“仙家”之事試探一次。

老皇帝的日子不多了,能為大清做的之又

可胤禛才剛剛要開始,想到四子短短十幾年后的暴斃,又想到幺子的小人參份,老皇帝冥冥之中覺得,或許老四還有救。

他要打排布,重新爭取一次。

*

四阿哥這頭接了口諭,便趕往南海子去陪駕。

康熙用了人參花之后,子大好,已經能夠騎在馬上馳騁,只是不能跑的太快。即便如此,也十分滿足了。

這幾日,胤小祕也學會了馭馬慢走,非鬧著要跟他汗阿瑪一起去南海子,康熙沒轍,只好將人帶去。

南海子草

父子三人馭馬在前方漫步,后遠遠綴著一幫前侍衛。

康熙開門見山:“小二十四后有‘仙家’之事,朕已經知曉。”

胤禛嚇了一跳,手中的韁繩,習慣認錯:“是兒臣怕幺弟被人誤會,眾口爍爍……”

康熙揮手:“你不必張,這件事朕不打算追究,只是想問你對‘仙家’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

胤禛一怔,扭頭去看幺弟。

這人本沒在聽的,騎著他的小馬正在撒歡。

胤禛只好實話實說:“兒臣覺得,‘仙家’似乎看重吃喝玩樂,不太靠譜。”

不太靠譜的二筒:“……”記仇了。

康熙苦笑,低聲嘆道:“朕若是告訴你,這‘仙家’朕見了一場大清盛世,隨之而來的又是無盡苦難,你可相信?”

胤禛詫異極了,沒等他說話,康熙又道:“你現在姑且可以存疑,但是日后,你幺弟定能你也見到一番。為了那個如果,你務必得站在朕這一邊。”

胤禛點點頭:“若真如此,兒臣定當竭盡所能。”

康熙沒在草場再說這個,只說隔幾日,回了暢春園,再與四阿哥詳談。

胤小祕騎著小豹花馬回來,嘚瑟道:“四哥,我是不是大清第一圖魯!”

四阿哥看他坐在馬上歪歪扭扭的姿勢,黑了臉道:“下輩子吧。”

胤小祕無能狂怒,康熙哈哈大笑。

等這小團子又去跑馬了,他才意味深長嘆道:“這孩子什麼都好,又什麼都不好,不好的地方朕倒覺得可,反倒是那些個太好的地方,才惹人擔心。”

胤禛垂眸聽著,對此深有會。

幺弟真誠,無邪,有一顆赤子之心。

或許他的聰明勁兒能他分辨出明顯的善惡,并因此避險,可這些在皇家還不夠。

真正的大惡,往往藏在影之中,伺機而

像幺弟這般份地位,如今還好說,若是大了,難免不會有人想要利用。

胤禛向來不喜歡繞彎子,涉及的又是幺弟的事,于是直言道:“所謂‘燒的紙多,惹得鬼多’。小幺如今做事還沒有自己索出分寸,既想遷就這個,又想照顧那個,如此一來,招惹的麻煩事也就多了。”

“不過,汗阿瑪放心,兒臣會一直看著他的,不上的任何一點被人利用。”

康熙笑:“你若真的知道他上有哪一點炸雷,便不會說得這般輕松了。”

胤禛疑不解,康熙卻擺擺手,示意他自個參悟。

*

從南海子打獵回到暢春園后,康熙的子逐漸偶爾突然惡化。

太醫們都說萬歲爺如今的狀況,一日之間脈搏相差甚大,普通醫理或許無法診治的出來。

換作以往,老皇帝定要然大怒,罰上他們太醫院一批人,誰知,這回反而輕描淡寫的隨意問了幾句,便笑著揮揮手打發人離開。

他自個的狀況,如今沒人能比他更清楚。

不過就是用人參花吊著命,能夠毫無病痛的走,已經算是幸事。

康熙不愿要求“仙家”給他續命。

因為看到上一世的過往時,“仙家”曾說過一番話。

“若能早幾年,像你這樣的,小人參即便沒了幾百年靈力,也能慢慢給你調理回來。但是現在太晚了,除非他愿意放棄永生,祭出滋養他生命力的須。”

“如此一來,他便會淪為常人,慢慢生老病死。”

“你愿意用兒子的命,去延長你本不該擁有的壽命嗎?”

二筒這話說得有些刻意,帶上了屬于系統自救的私心。

作為食系統,他一經綁定,便要跟宿主共赴生死,好不容易到手的永生,他不愿意就這樣折在別人手中。

于是,二筒功換來了康熙的沉默。

它知道自己賭贏了。

賭贏了的后果,就是這個逐漸被主人同化的系統開始有些愧疚,于是,主跟胤祕獻好。

【哎,小土包子,山藥健脾補肺,是養生食補的好東西,拿去送給你阿瑪吧。】

【你阿瑪上回誕辰,不是沒送禮嗎?你去做個生日蛋糕給他吧。】

【恭喜獲得:山藥糯米糍配方X1】

【恭喜獲得:生日蛋糕制作圖解X1】

對于二筒的主示好,胤小祕表示:“你是不是腦袋出問題啦?”

二筒咬咬牙,忍了。

于是,確信二筒腦袋壞了的小團子一蹦一跳,帶著方去了膳房,決定給他汗阿瑪大顯手一番。

膳房,廖公公正與杜庖長長吁短嘆。

見小阿哥興沖沖跑進來,兩人連忙起:“阿哥爺來得巧,萬歲爺這幾日胃口又差了,吃不進去,可有什麼妙法子?”

兩人都已經習慣了在膳房時不時到胤祕的突擊檢查,對于阿哥出膳房一事,已經完全麻木。

胤小祕自然更不會在意,一邊看著今日預備的涼菜,一邊道:“我想給汗阿瑪做個山藥糯米糍,還有生日蛋糕,你們得人準備新打發的油呢。”

這個以前小阿哥就教過,上回塞外的伯爵茶冰沙也用到了,杜庖長很悉。

兩位廚說干就干。

首先是山藥糯米糍。

聽杜庖長說,在大清,一直以河南覃懷地上貢的山藥為上品。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取了山藥,去皮,切片,小甑,大火蒸。蒸后加糖泥,加許牛,玉米油混合,糯米分批,攪拌團。

團的小劑子被廖公公在一旁圓,按扁,放上理好的豆沙餡,迅速包好圓。

糯米團重新小甑,大火不到一刻鐘,出鍋椰蓉里一裹。

雪團子山藥糯米糍就做好啦!

比較費時的是做蛋糕要用的蛋,加細砂糖,幾滴檸檬,廖公公的小徒弟便開始一直保持低速均勻打蛋,手都快斷了,總算打出了滿意的蛋糊。

杜庖長接過蛋糊,按照小阿哥的吩咐,將普通磨好的面和淀按照4:1的劑量混合,調制為低筋面蛋糊中,而后上下翻拌。

蒸鍋的一刻,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氣,等了一刻鐘有余,四個腦袋八只眼睛齊齊向鍋爐,杜庖長率先開爐一瞧——

海綿蛋糕做啦!

裱花是沒人有經驗了,只能把準備好的油均勻抹滿一層,由杜庖長盡力點了幾朵油小花,胤祕歪歪扭扭,用化開的櫻桃寫上“汗阿瑪萬歲”幾個大字。

即便丑得不像樣子,眾人也不由有些驕傲起來。

胤小祕帶著做好的山藥糯米糍和生日蛋糕,又親自在廖公公的指點下煮了一碗長壽面,一路直奔康熙那邊去。

上回生辰賀禮只送了兩幅自己畫的漫畫,汗阿瑪可是嫌棄了好久呢。

清溪書屋,康熙剛與四阿哥囑咐完一些機要事宜。

胤祕跟著二筒現學現賣,端著生日蛋糕巍巍進了寢殿,里還唱著生日歌。

康熙雖然上嫌棄著“你這又鬧得哪出”,面上的笑容卻分毫未曾減淡。胤禛同樣放松了表,饒有興致的看過去。

胤祕把東西放好在桌上,拍拍口道:“呼——真難端呀!汗阿瑪,這是兒砸重新補您的生辰禮!”

康熙瞧著新鮮,雖然還是沒什麼胃口,捧場到:“什麼東西,朕嘗嘗。”

胤祕道:“應該‘生日蛋糕’吧,您瞧上面的字。”

康熙原本還沒注意到,被幺子一提醒,咋舌嫌棄:“怎麼這麼丑!”

“才不丑呢!”小團子氣呼呼道,“兒砸做了這麼久,新花樣呢。還有這個長壽面也是我做的!”

這回康熙不諷刺了,小團子的頭嘆道:“朕好像來了些食,那長壽面,朕嘗嘗,蛋糕也來一點,余下的,你們分了吧。”

胤禛推辭不開,只好也座。

父子三人坐在一開始瓜分吃食。

長壽面放的鹽輕,正好符合康熙如今的口味和,被他連湯帶面吃了個干凈。小蛋糕雖然好,卻只用了一口。倒是山藥糯米糍,果真如二筒說的,因為食補的原因,被老皇帝特意用了一塊。

胤禛倒是對生日蛋糕和糯米糍的做法都有些興趣。

胤小祕便細細告訴兩人怎麼做的,從何而來,儼然是一副小老師的樣子。逗得他汗阿瑪跟四哥都笑出聲來。

小團子氣得損他們:“若是朱軾朱大人有你們這般學生,早就氣得頭禿啦。”

康熙淺笑回擊:“朱大人要禿,肯定也是先被你氣禿的。”

朱軾:“……”

老臣做錯了什麼,非禿不可?

*

日子就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過著。

其間,康熙又去了一趟四阿哥的圓明園。

胤禛這園子修建的甚好,自然大氣,了老年人康熙的眼,連帶著捎帶上了胤小祕和弘歷一起,說是這個沒見識的小皮猴子開開眼,順便讓讀書累了的皇孫回趟家。

早在圓明園的弘晝開心的跟什麼似的,大夸幺叔的跳跳糖和魔方十分有趣,現在整個八旗的紈绔都以小阿哥為榜樣呢。

胤禛:“……”

這孩子是又皮了吧?

圓明園之行十分愉悅,除了弘晝被他阿瑪記了一頓板子,祖孫三代人,盡天倫之樂。

另外一邊。

八阿哥原先還與關外的滿蒙貴族有些聯絡,自從康熙喊了隆科多跟佟佳貴妃設宴聚首后,就暫時沒了靜。

康熙的狀況,始終沒人能

等到了冬,暢春園下起一場雪。

后湖上一夜之間結起一層薄冰,沒多時,整個湖面上銀白一片,映著院中瓊枝玉樹,純潔一片。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躺在龍床上,呼吸平靜,卻已經到了行將就木,有進氣沒出氣的時候。

老皇帝閉目,緩緩的咳了兩聲。

登時跪倒了一地,兒子們心思各異,張廷玉幾個大臣在外間跪聽旨意。

康熙復又睜眼。

他現在不心老四和大清,該代的都已經代過,余下的,憑他們造化。

他只擔憂這個還未完全通世事的幺子。

作為帝王,他先是大清的君主,是政治家,然后才能是胤祕的阿瑪;

可作為新覺羅·玄燁,他卻發自心的,將這個兩世父子的小人參放到了心坎上。

康熙的嘆息聲響起,得一屋子呼吸聲都變得不自覺輕緩下來。

老皇帝出手,費盡力氣沖著胤祕招了招,跪在地上的小團子紅著鼻子眼睛,都顧不得站起來,一路跪著飛速挪到他汗阿瑪跟前。

小團子使勁握著汗阿瑪的大手,覺得比起以往了許多溫度,連忙,捂在自己兩只小手之間,再把腦袋上去。

“汗阿瑪,你冷不冷,兒砸上去給你暖暖?”

康熙淡笑,幺子的腦袋。

他盡力模仿平日的語氣聲調:“阿瑪……不冷。”

小團子沒再說話,只把熱乎乎的小臉埋在康熙手心里,想要多給他過些熱氣。

康熙只由著他,面上老淚悄然落,不任何人看見。

何其有幸。

原來,朕一路孤寂的年皇帝生涯里,曾經有一個還未化形的人參苗苗陪伴著,度過明燈長夜,風霜雨雪。

又何其有愧。

這人參苗與朕走得太近,生出人的與依,用它六百年的人參靈力,換來這一世再相逢。了朕暮年里,每每心寒時的心幺子。

這前一世,朕選擇為他的阿瑪,多半是出于孤獨;

可后一世,他選擇了朕的幺子,卻是放下了一切。

只嘆短短六年,朕竟沒能教些什麼與他。

康熙將頭扭向床側,口起伏著,等待眼淚落變干,緒歸于平靜。

沉默許久的二筒,將老皇帝的心聲默默收錄下來。

今日之后,定能用來哄哄小土包子。

屋中沉默良久。

老皇帝開口:“朕乏了,隆科多,衡臣,取了詔書回來,便宣旨吧。”

跪在外間的隆科多與張廷玉領命進來,對上眾位阿哥的眼神,不慌不忙一個宣旨,一個監聽。

胤祕跪在地上的子抖了抖,被老皇帝察覺,強忍著淚,憐他的小臉蛋,一下又一下。

直到宣旨完畢,傳位于四阿哥胤禛的事,年長的阿哥們都有了反應。

率先坐不住的是十阿哥:“汗阿瑪壯的,莫不是了什麼小人誤導,才會突然作出傳位之舉?”

康熙小幺的手一頓,冷聲道:“朕不想立儲時,你們日里人來催。今日……朕傳了位,怎麼還不愿意?”

人參花的效用已經要失效了。

這一點,不只是康熙有覺,明些的兒子們同樣。

九阿哥胤禟笑道:“這不是不愿意,而是覺得傳位的人不合適啊,汗阿瑪。”

康熙氣得手上一,還未開口,胤祕仰起臉回頭兇道:“四哥不合適你們就合適?莫非是質疑汗阿瑪的眼?惹阿瑪生氣,小心我把哥哥們都關起來!”

九阿哥瞧了一眼幺弟,見他眼睛紅得像個兔子,還是強忍著不落淚,到底沒再吭聲。

罷了,反正八哥還有后招。

康熙如今也在思索八阿哥的后招。

十四阿哥已經被老皇帝刻意調了出去,不他沾染太多老八的事。如今剩下便是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老四沒有老十三幫忙,只是個隆科多跟老十七,了。

康熙又開口:“胤禛,你去帶人親自赦大阿哥胤祉、廢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出來,朕……就在暢春園里等著,瞧瞧他們。”

四阿哥領命,瞧了一眼跪在汗阿瑪邊的幺弟,開口問:“要不,小幺跟我……”

康熙擺擺手:“不必,他,朕自有安排。你去吧。”

等胤禛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康熙人把他扶起來,攬著幺子在床上抱了抱,笑道:“朕聽你佟額娘說,上回送的……笈囊,你沒打開瞧瞧?”

胤祕靠在康熙懷里,興致不高,眼道:“我還沒來得及。”

康熙循循善:“朕還給你挑了一套門的讀,里頭留了點東西給你。去瞧瞧吧。”

胤祕越發賴在老皇帝懷里,心里有些發慌道:“都在佟額娘那里收著,不會跑的,等,等汗阿瑪好了,兒子就回去看!”

康熙嘆了口氣:“魏珠。”

魏珠從外面趕來時,顯然早就知道有此一遭,于是告饒一聲“阿哥爺得罪了”,抱起胤祕就往外走。

小團子初時沒反應過來,眼看著阿瑪離自己越來越遠,才開始瘋狂的撲打啃咬魏珠肩頭,生生咬得見了,他才慢慢靜止下來,不彈了。

此時魏珠已經上了馬車,有些擔心地去看,卻發現人已經睡著了。

想起方才趙總管特意為小阿哥送過一碗牛,看著他用了,魏珠嘆氣低語:“萬歲爺對小阿哥,真真是十足的用心了。”

車駕聲隆隆駛過京城,進皇城

*

胤祕又做了那個夢。

這一次,夢中的進度非常快。

他再沒能像陪著汗阿瑪年時那般,細致又懶散的度過每一個日常。

這次的夢里沒有出現過汗阿瑪。

胤祕一個參,孤零零長在乾清宮里,只每日被宮人們心伺候著。

直到有一日,有人將它從盆中移植到了土地里,他聽那人悄悄念叨:“先帝爺暴斃了,如今上位的是他那序齒行四的兒子,弘歷。你啊,得靠邊站嘍。”

弘歷?

那不是四侄子?

那先帝爺,豈不是……

胤祕一個哆嗦,大喊著“四哥”從夢中嚇醒,睜眼就要去找他四哥和汗阿瑪。

外頭天已經黑了。

屋子里點著幾盞宮燈,火搖曳,映著床前坐著的人影。

胤祕微怔,辨認出這是胤禛,慌忙撲過去將四阿哥抱住,蹭蹭小腦袋,語無倫次道:“四哥,我方才夢見你了……你別走,四哥,我,我以后會乖的。”

四阿哥聽幺弟說著,滿眼都是心疼,出一臂將他攏進懷里:“沒事,四哥在呢……你只是做了噩夢,四哥陪著你。”

沒等胤禛安完,蘇培盛快步從外頭走進來,低聲道:“皇上,停靈事宜都已……”

胤禛一腳蹬過去,卻為時已晚。

胤祕聽到這句刺耳的“皇上”,猛地仰起頭。

他稚的臉上還掛著茫然無措,一滴豆大的淚珠卻已率先從眼中落。

他問:“四哥,我們是不是沒有阿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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