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設想，但進了門，蘇晚青還是被震撼得不輕。

之前聽楊沅沅閑聊時提起過左岸水榭，據說是濱城一半的有錢人都住在這里，雖然是高層公寓，但沒有低于五百平的房子，蘇晚青還以為聞宴祁一個人住，左不過就是一套大平層，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了挑高的客廳和樓梯。

“您這房子，得有七八百平吧。”

聞宴祁走到冰箱前了兩瓶水，隨口應道，“兩層加一起九百多。”

蘇晚青又問，“幾間房？”

聞宴祁把的水放在中島臺上，擰開自己那瓶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才掀了掀眼皮看。

蘇晚青怕他多想，連忙解釋，“別誤會，我就是想問，我需要悉到哪種地步？”

聞宴祁收回視線，回答，“明天要見你的是我，只吃一頓飯就走，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你覺得你能用到哪些地方？”

“廚房、餐廳。”蘇晚青想了一下，“衛生間。”

聞宴祁點點頭，“還有餐擺放，空調溫度怎麼調，電視遙控在哪里，諸如此類，你全都要提前了解。”

蘇晚青認真點頭，“行，那帶我參觀吧。”

“你先自己看看。”聞宴祁說完，將水放回了桌子上，冷白的腕骨抬起來，作勢就要解襯衫的扣子，“我回房打個電話，待會兒有什麼不明白的再問我。”

“好的。”蘇晚青無比配合，“那您先忙。”

聞宴祁剛要上樓，聽到這句話又停下了。

他扶著純黑的金屬把手，垂眸看，目沉靜，“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對我的稱呼要改。”

蘇晚青愣住。

把聞宴祁當甲方，合同上他確實也是甲方，所以一直都用“您”來尊稱。

聞宴祁本就很高，又立在兩層臺階上，只是倦懶地站著，手里還著一個半癟的煙盒，雖然還是有些不近人的冷意，但看著突然多了幾分鮮活的帥氣。

“你可能需要提前悉一下。”他說。

當初倆人領證是各有所圖。

聞宴祁為得是應付老太太隔三差五的催促，以及時不時就拿“沒看見你結婚，死都閉不上眼”一類的話來脅迫。

有一回被老太太得狠了，又偶然聽到父親的書打電話，提到聞道升早年創業時期曾有個一起下海的同窗，一度相甚篤，甚至在彼此都沒有孩子的時候便定下了娃娃親。

倆人漸行漸遠后二十多年沒有聯系，半年前那個蘇向群的舊時老友卻突然找上門，話里話外說著自己遇到了什麼困難，想要老聞以援手。

當時聞道升是拒絕了，可聞宴祁記下了這事兒，讓李泉去打聽了一下，得知蘇向群確實有兩位適齡的兒。開始時李泉還沒弄明白蘇家的家庭關系，只說一個兒寵，一個兒不寵。

聞宴祁定下了不寵的那個，不出兩天就讓李泉去知會了蘇向群，一周之就和蘇晚青見了面。他不喜歡勉強別人，但那次見面意料之外的順利，因為對方同他一樣，是對婚姻沒有任何期冀的人。

談妥之后，他才把這事兒告訴聞道升，順理章得到了一頓訓斥，但聞宴祁向來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夾著一煙，坐在會議室沙發上反問他，“老太太連化療都不去了，你有更好的辦法？”

如此，聞宴祁領證半年，整個聞家除了他還沒人見過蘇晚青。

“無意冒犯。”收起思緒，聞宴祁了煙盒，塑料發出吱呀聲響，而他嗓音略沉，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嚴肅，“老婆。”

蘇晚青幾乎把手心摳破，但還是沒有怯場，不愿在契約神的表現上遜于聞宴祁，于是張了張，盡量流暢自然地喚了聲：

“老公。”

沒有毫溫度。

聞宴祁盯著看了幾秒，蘇晚青說完那句便移開了視線，鬢邊的頭發從耳后落下來，遮擋了一半的臉頰，但還是不難看出，很張。

沒勉強，他極淺地應了聲，“睡前自己再練習練習。”

“哦。”蘇晚青想岔開話題，于是往廚房走去。

聞宴祁看見狀似鎮定的背影，也沒再多說，抬上了樓。

-

因著這兩句有來有往的稱呼，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蘇晚青原本想自己打車回家，可聞宴祁還有紳士風度，拿了車鑰匙便不顧的勸阻，領著下了地庫。

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聞宴祁率先開了口，“你的車怎麼樣？”

“明天去拖。”說完這句，蘇晚青也禮尚往來地開啟了一個新話題，“關于我們是怎麼認識，并且談了的，你是怎麼跟家里人說的？”

解釋，“我怕明天說。”

聞宴祁從臥室出來便換了服，灰白的T恤和運，手表也摘了下來，晚夜的風從車窗吹進來，額上的碎發有些凌，倒是中和了他上那說不清的淡漠氣質。

“你怎麼想？”他反問了一句。

“說我們是大學校友，曾經彼此互有好，但沒有表白，大半年前偶然重逢......”說著，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大學讀得是哪所？”

聞宴祁握著方向盤，“賓大。”

蘇晚青驚喜，“那正好，我也是濱大的，那就這樣編吧。”

車子經過一人行橫線，聞宴祁放緩了車速，等候一輛自行車過去的間隙，他掀起眼皮看了眼蘇晚青，“沒有三點水的那個賓。”

蘇晚青反應了許久。

“那就不合適了。”僵地說。

車輛重新提速，聞宴祁收回視線，語氣隨意，“你不是要去瑞思面試嗎？”

“辦公室？”蘇晚青愣了下，“可我還不一定會被錄用呢。”

聞宴祁揚眉，“那麼沒自信？”

“畢竟當時只過了一面。”

“我讓人事把你履歷拿給方禮苒看過了。”頓了幾秒，他補充，“就是客戶部總監。”

蘇晚青沒說話，在等下文。

聞宴祁接著說，“來瑞思做SAE，完全沒有問題。”

說不開心是假的，蘇晚青勾起笑，淡淡地應了聲，“謝謝聞總。”

-

車子開了十來分鐘，停在了悉的保安亭門口。路燈的依然煞白，燈下飛蚊聚集，讓這個初夏的晚夜顯得生機。

蘇晚青照例客氣，謝了聞宴祁送回來。

聞宴祁也習慣了的場面話，叮囑其他的事，“明天傍晚我會提前來接你，你帶一些洗漱用品，不用多，放在一樓的衛生間。們明天應該不會上二樓，所以主臥暫時就不用......”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因為他注意到了副駕上的不尋常。

蘇晚青背對著他，纖瘦的胳膊被施了什麼咒語一般，解安全帶的作極慢，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似的，同時，臉朝向窗外，似乎在盯著什麼地方。

聞宴祁順著的目看過去，小區大門里面聚集了五六個著膀子的年輕男孩，一邊著煙，一邊笑著打罵。

之前，蘇晚青就算加班，也會盡量避開這個時間回來，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因為眼前這群小混混，幾乎每天晚上十點，都會準時出現在大門附近，聚集個五六分鐘，然后才離開。

蘇晚青拿出手機，低頭看時間，然后就聽見隔壁傳來“咔噠”的聲音。

抬起頭，聞宴祁的手已經放到了車門上，“下來，我送你進去。”

蘇晚青張了張，最后囁嚅道，“謝謝您。”

聞宴祁置若罔聞，下車后走到副駕駛旁邊，看著蘇晚青捂著包出來，皺眉問，“這伙人每晚都在這兒？”

蘇晚青點頭。

“業不管？”

“這小區租戶多，管不了。”蘇晚青著他側走，著聲音解釋，“這兒離酒吧街近，他們都是干夜場的，每天就是這個點出來，等人到齊了也就走了。”

聞宴祁不再詢問，經過那伙人時，對方也正在打量他們，看模樣都是一群二十歲左右的小孩兒，人均兩條花臂，瘦得跟桿兒似的，滿臟話，確實有些流里流氣。

“這房子是你租的？”聞宴祁又看了眼小區環境，用老破小來形容算是恰如其分。

眼見著經過了那群人，蘇晚青松了一口氣，“嗯，大學畢業就租了，離前公司近。”

“為什麼沒住我之前過給你的那套別墅？”

蘇晚青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敷衍道，“通勤時間太長了，早上起不來。”

見他沒追問，到了單元樓道口，蘇晚青說，“今天多謝了，不耽誤您時間，下回再請您上樓坐坐。”

話說得面客套，但趕客的意思也很明顯。

聞宴祁聽出來，“明晚五點來接你。”

“好。”蘇晚青應下，眼見著人轉要走，突然想起什麼。

“等一下——”聞宴祁停在拐角，雙手兜，清落的眼神回。

“那個......你回去也練習一下吧。”蘇晚青撓撓藏在后的手背，開口多也有些不好意思，“你那一聲得也不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