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聞宴祁家出來，蘇晚青和翟緒結伴下了地庫，才知道那輛紅超跑是翟緒的。

翟緒也注意到了的車，一輛奔馳C系，他不知道是剛從修理車開出來，是看起來還新，于是調侃，“喲，小富婆，不像是為錢折腰的人吶。”

蘇晚青拉開車門，朝他扯了扯角，“家里人淘汰下來的二手車。”

翟緒隨意笑笑，發車子后朝揚眉，做出請的手勢，“你先。”

兩輛車先后駛離車庫，在小區門口，翟緒降下車窗道別，蘇晚青也回應了一句，下次見。

翟緒點點頭，剛要走，蘇晚青突然住他，猶豫了幾秒，“能問你個事兒嗎？”

翟緒手肘搭在車窗上，抬抬下，“說唄。”

“聞宴祁的......”小心措辭，“到底生了什麼病？”

翟緒意外，“他沒告訴你？”

“沒有。”蘇晚青垂睫，“我也沒敢問。”

“胰腺癌，中期。”他嘆了口氣，“聽說過這個病吧？基本上沒治，老太太自己都不想治了。”

翟緒走后，蘇晚青在輔道路口停了許久。

車廂靜得落針可聞，輔道旁路燈壞了幾盞，前路是混沌的黑，仿佛一面不風的水泥墻，橫在眼前。

蘇晚青拿起手機，在搜索欄輸了一行字，屏幕跳出了各種回答，逐一瀏覽過后，想起了在電話里說得那句話——

“人老了，還能有什麼盼頭。”

思忖再三，五分鐘后撥了聞宴祁的電話。

等待接通時，蘇晚青降下車窗，任風灌進來，仿佛要給自己的焦灼降降溫。

“喂。”聞宴祁似乎很意外會打電話過來，“到家了？”

“還沒。”蘇晚青抿抿，“我是想問問你，當初倉促領證的原因。”

聞宴祁那邊靜了兩秒，大約聽出了的認真，音也沉了幾分，“想看我家。”

蘇晚青試探著，“因為生病了？”

“你知道了。”

“領證前，我設想的是你只需時常陪同我去榮港探，扮演出新婚和睦的樣子，讓安心。”聞宴祁給人的覺一直都是八風不的，有這樣認真剖析自己的時刻，“上周執意要來，確實出乎我意料，原本我想著過段時間尋個理由把送回去，但下午你也聽到了，一直聯系的國外專家會診有了眉目。”

他說到這里，語氣輕如羽翼，仿佛在盡力避免施的嫌疑。

“很抱歉，但還是希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這段時間，蘇晚青確實從他口中聽到許多次“抱歉”了，這讓想起倆人初次見面，那時的聞宴祁冷漠，疏離，一副什麼都不掛在心上的樣子，待人接有自己的素養，但也常常冒出一兩句沒有風度的刻薄話，仿佛游刃有余活在這人間的空心人。

庸碌俗世，再灑的人都有難言的羈絆。

蘇晚青握著手機，鼓足勇氣，“我能接。”

聞宴祁默了默，似乎沒想到接得那麼輕易，于是也擺出自己的誠意，“除了倉井院子，你還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我不要倉井院子，我答應這個不是為了錢，更不是為了你。”蘇晚青略微停頓，“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

蘇晚青看一眼后視鏡，左岸水榭的燈火輝煌還在不遠，看起來像高不可攀的空中樓宇，襯得渺小又無力。

“抱歉聞先生，我需要一份安全保證。”蘇晚青手心出了層細的汗，語氣卻堅定，“我需要一份你簽過字的離婚協議，只要我想，可以即時生效的那種。”

剩下的話即使不說，彼此也心知肚明。

年男共一室，即便忽略倆人懸殊的權勢背景，是力差距，誰是弱勢方也能一目了然。

蘇晚青不是逞能的人，善心未泯，但也有保護自己的自覺。

畢竟和聞宴祁相識不久，與其冒險賭他的品端正，不如拿他最在意的東西做危險紅線，但凡對方違反規則，即時終止合約，后果自負。

因此，即便這話有所冒犯，但還是說了出來，“希您能理解。”

聽筒里安靜了許久，沉默像深海，仿佛能吞噬所有思緒。

蘇晚青等不到回應，漸漸開始焦灼之時，對面突然笑了一聲。

聞宴祁嗓音慵懶，氣音仿佛是從腔散發出來的，漫不經心的，“很聰明，但還差一點。”

蘇晚青沒聽明白。

“如果我會越界，那必然是已經做好了跟你撕破臉的準備。”他氣息微，仿佛又在笑，“不過這個提議還算不錯，如果能給你安全，我不介意在離婚協議上加一條。”

蘇晚青問，“什麼？”

“若協議生效，我個人名下的一半資產都歸你所有。”

-

周日上午，蘇晚青特意去菜市場買了排骨和蝦，照著網上的菜譜做了頓飯，雖然手忙腳，賣相也差，但該放的都放了，味道是沒差到哪兒去。

這是一貫的烹飪水平，果腹即可。

中午十二點，關火盛飯，蘇晚青才去敲門。

楊沅沅住的那間本是書房，是蘇晚青看書辦公的地方，楊沅沅說要來，就臨時買了張床放進去，拾掇得也還算整潔，可人住進來一周，房間已經得不像樣了。

楊沅沅才工作一周，卻仿佛加了十年的班。

蘇晚青把從床上拉起來，強行送到衛生間洗漱，等人坐到了餐桌前，又打完一個哈欠，才勉強睜開眼睛。

“特意給你做的，盛吧？”蘇晚青往碗里夾了塊剝好的白灼蝦，“補充優質蛋白。”

楊沅沅拿起筷子，有氣無力的，“干嘛無事獻殷勤？”

“看你說的。”蘇晚青朝笑，“給你補補子。”

“有話直說。”又打了個哈欠，“我現在腦子還不怎麼清楚，你跟我玩委婉，我很有可能聽不明白，最后辜負你這一桌的心哦。”

蘇晚青指尖發白，“那我跟你坦白一件事兒，你聽了不要生氣。”

楊沅沅行尸走般往里飯，含糊地應，“你看我現在有力氣跟你生氣嗎？”

蘇晚青又打量幾秒，“其實，我結婚了。”

楊沅沅點點頭，“然后呢？”

蘇晚青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楊沅沅反應過來后便像彈簧一般，“嗖”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按在餐桌上，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能跟誰結婚？什麼時候？昨天嗎？”

蘇晚青神窘迫，“半年前。”

看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楊沅沅捂著腦袋，“我不會還沒睡醒吧？”

“所以你跟誰結得婚？”楊沅沅看起來有一百個問題，“而且，為什麼你結了婚還自己一個人租房住？”

蘇晚青看越來越激，站起來把按了下去，“是假結婚，假的，只領證應付長輩，沒的那種。”

“應付長輩？”楊沅沅皺著眉，表漸漸變嚴肅，“蘇晚青，你去給人當同妻？”

“......”

十分鐘后，蘇晚青勉強說清來龍去脈。

楊沅沅是的大學室友，倆人的床位頭抵頭，基本上無話不說，大二那年國慶，蘇晚青還曾帶去過一趟欽縣，因此，關于蘇晚青的那些世和復雜家庭關系，楊沅沅一直都是知的。

聽到結婚對象是蘇向群介紹來的，就因為新婿能挽救他瀕臨破產的公司時，楊沅沅嘖嘖撇，大罵蘇晚青糊涂，“他都不把你當親生兒的！想想你開什麼車，你那假妹妹開什麼車！”

沒過多久，聽到聞宴祁第二次見面就過戶給一套別墅，楊沅沅又開始兩眼放，抓著蘇晚青的手不停問，“真的假的？哪里的別墅？多錢？確定在你名下嗎？”

蘇晚青被晃得難，按住了躁的小作，“在湖山區，市價將近九百萬，確定在我名下，現在也沒空著，我把爸媽從欽縣接了過來，現在是他們在住。”

說完，去看楊沅沅的反應，卻見不知為何，突然沉默了下來。

蘇晚青出手，在眼前晃了一下，“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兒，需要給你時間消化一下我再說嗎？”

楊沅沅一個激靈，“還有比你閃婚更值得說得事？”

蘇晚青按住的手，示意別激，“我閃婚對你來說可能沒影響，但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件事，你聽了可別生氣。”

“說！”

“我可能，要搬走了.....”蘇晚青心虛地看了一眼，“就今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