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兩天,KIM拉著蘇晚青和Doris跑創意部開了四五次會議。

創意部本來就對客戶臨時更換代言人的行為不滿，聽說提案要推翻重做，一個兩個臉上就像被車碾過一樣,扁平的,毫無生氣。

Doris拉著蘇晚青坐在后排，小聲跟說，“我可干不來這活兒，整天讓我寫簡報就夠煩了。”

“還好吧。”蘇晚青隨口道,“思維發散的過程也好玩兒的呀。”

“No！創意這玩意兒太玄妙了，說是有技巧可循，又完全靠靈一閃，是要思維發散沒錯,但你發散完了還要聚焦回來,落在客戶需求上。”

Doris扁,“從小我就不愿意腦子。”

蘇晚青剛想笑,主位上的KIM拿鼠標敲了敲桌子。

臨時接手這個燙手山芋，這兩天也忙得夠嗆，心得今天更是連口紅都沒涂,蒼白，看著氣都差了許多。

Doris撞到槍口上,KIM不滿地看,“不要在下面竊竊私語，這是meeting，有什麼想法直接說。”

坐在對面的Zane投來擔憂的目,Doris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晚青神思一，在會議記錄上打了一行字出來，加加大,然后了一下的。

Doris只看了一眼，眉頭皺了下，輕聲開口，“我覺得，既然客戶覺得流量收割沒有用，認為這位男演員才能實現品牌賦能，那我們就要從客戶的眼手，溯源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想。”

KIM靠到椅背上，“繼續說。”

Doris似乎是得到了鼓勵，跟蘇晚青對視一眼，然后說，“客戶看中的是正苗紅，這個詞兒的指向太強了，這位張姓男演員作為星，我覺得在座的大家應該都看過，世紀初他主演的那部風靡全國的古裝景喜劇。”

會議室沉寂了兩秒，對面正在轉筆的Zane適時出聲，附和道，“我同意，反差和沖突不是所有項目都必需的技巧，既然品牌只是單純想要借勢，無意破圈，那我們也沒必要費力不討好。”

簡言之，優而上想要的不是效應，而是借助代言人曾經家喻戶曉的形象，鞏固用戶壁壘。

散會后，Doris被創意組的同事拉去開小會了。

蘇晚青獨自抱著電腦回到工位，整理會議記錄。

五分鐘后，KIM風風火火地回來，把一個工牌放到蘇晚青面前，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幾口才說，“見人事部的要給你送工牌，順便幫你拿回來了。”

蘇晚青拿起來看了兩秒，“謝謝KIM姐。”

“客氣。”拍了拍蘇晚青的肩，意味深長地笑，“剛剛想法不錯，不愧是品牌部出的，比我們更了解甲方。”

剛剛在會上KIM就注意到了，Doris發言前看了眼蘇晚青的電腦，當然，就算沒有這個小作，也不信Doris能給出那個思路。

Doris不差勁，但也僅限于執行能力，每回項目結束，的執行完稿是最出的，可就是在創意方面，每回的簡報寫得跟實習生水平差不多。

蘇晚青想站起來解釋，又被KIM按了回去，“別張，我們部門很和諧的，你倆關系好我也好管理呀。”

說完這段，KIM又忙去了。

-

當天晚上，蘇晚青的心仿佛很好。

聞宴祁注意到脖子上戴的工牌，到吃飯時都沒摘下來。

邢姨端過來一盆湯。

聞宴祁驀地出聲，“最近工作怎麼樣？”

蘇晚青悶頭吃飯，“好啊，很充實。”

“太辛苦的話跟我說，我跟Alex提給你轉崗。”

在邢姨高強度的監視之下，倆人琢磨出了一套適用的相模式。

一如此刻，聞宴祁問完那句話，又往蘇晚青的碗里夾了一小塊，卑微哄老婆人設完全立住了。

蘇晚青跟著他的節奏走，“你別，同事們現在都不知道我們倆的關系，我也不想得到什麼特殊照顧。”

聞宴祁拿起一只空碗給盛湯，“行，你開心就好。”

邢姨走了。

又一出景劇落幕。

大門關上，倆人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說。

聞宴祁轉上樓，蘇晚青想起什麼，住他。

“我需要一張辦公桌，臥室里沒有。”

聞宴祁回頭看，雙手在口袋里，“你隔壁就是書房。”

蘇晚青略有拘謹，“那是你的書房，萬一你也要用呢。”

言下之意，不想跟他共一室。

聞宴祁聽出來，扶著樓梯的欄桿，肩膀放松地塌陷一側，“那明天我讓人送一套過來。”

“不用了。”蘇晚青走到一樓的健功能房門口，指著里面，“這里就有一張空桌子，我剛回來的時候試著抬了一下，沒抬......”

聞宴祁沒說話，盯著瞧了幾秒，驀地開口，“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你以后有什麼話能不能直說？”

這話聽著耳。

聞宴祁唯恐沒想起來似的，還略微掐了把嗓子，模仿出幾天前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對這男人的小肚腸到無語，蘇晚青也不再委婉，“那你幫我搬上去吧。”

聞宴祁原地頓了幾秒，角虛勾，扯出了一個散漫的笑，“拿我當傻小子累呢。”

“......”

蘇晚青覺得自己錯了。

應該在剛剛邢姨還沒走的時候使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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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后，聞宴祁抬著桌子從房間里出來。

暗紅的桌面，敲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響，估計又是什麼名貴木材，重得搬起一角都困難。

蘇晚青想過去搭把手，被聞宴祁勒令離遠點。

他回來后就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一件灰白的T恤，質地看起來很，桌角抵在腰腹，蘇晚青能看見他繃直的線條。

連忙小跑著上樓開路。

把臥室房門打開，聞宴祁剛好走到門口。

一樓的功能區做得都是形門，大約是方便設備進出，門都很大，二樓臥室房門尺寸小了些，聞宴祁搬著桌子，左右合了一下，選了一個很刁鉆的角度。

總算送進了臥室，桌子被放到沙發前的地毯上。

“謝謝你哦。”蘇晚青搬來一個沙發凳放到旁邊，坐下打開電腦試了試，高度正好。

聞宴祁瞥了眼的電腦，屏幕上是正在做的創意簡報，左上方微信對話框，純屬無意，他捕捉到了自己的頭像。

給他加了個備注。

“聞老師？”

蘇晚青也注意到他的目，立即解釋，“我怕被同事看見，所以備注了一下。”

聞宴祁雙手兜，懶散地收回視線，“隨你。”

說完他轉要走，蘇晚青從凳子上站起來送他。

穿著拖鞋，腳下的地毯被桌角起了褶皺，沒注意，剛邁開就被絆了一下。

天旋地轉的一秒，聞宴祁眼疾手快抱住了。

說是抱也不對，確切來說，聞宴祁是出手臂，圈住了。

以一種類似于把涼席卷筒，夾在腋窩下的姿勢。

......

空氣沉寂了半分鐘之久，蘇晚青的腳在地上索索，找到了飛出去的拖鞋，然后扶著聞宴祁的胳膊，緩緩起。

“謝、謝謝啊。”連耳廓都開始泛紅。

“客氣了。”聞宴祁角輕掀，“蘇同學。”

-

創意方向確定下來，沒過幾天KIM就帶著新提案去了優而上，本來是想帶Doris和蘇晚青一起去的，但Doris一聽說就連忙擺手拒絕。

KIM笑罵，“沒出息。”

蘇晚青跟著KIM去了。

第一次提案，也沒什麼存在，全程看KIM聲并茂地講解，客戶代表面容嚴肅，不時發問，或者點一下頭，難以捉的神勁兒拿得十足。

這場景讓想起上一份工作，那會兒還是聽別人提案的人。

回到公司，KIM去找方禮苒匯報況了。

Doris拖著椅子過來，問蘇晚青，“怎麼樣？”

“應該沒問題啦。”

Doris松一口氣，“那就好！今天周五，下班一起吃飯啊？”

“好呀。”

Doris拖著椅子回去，在小群里發了一家餐廳地址，又艾特了周黎，說晚上三個人一起去吃烤，吃完再去看電影。

周黎抱怨，“怎麼又吃烤？”

Doris發個傻樂的表包，“因為你親的寶寶喜歡吃啊。”

周黎：“。”

蘇晚青得小半刻清閑，給聞宴祁發微信報備了一下，“今天同事聚餐，我晚上不回去吃了。”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可以吧？”

聞宴祁回得很快，“可以。”

幾分鐘后，KIM從辦公室出來，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氣，“提案通過了，晚上吃飯慶祝，全都去哈。”

Nicole剛出差回來，蘇城的項目盯了一周的執行，本想下班直接回去補覺，聽到這兒問，“吃什麼啊？”

“你們想吃什麼？”

“日料咯。”

“啊我想吃泰餐，源杰路新開了一家，朋友圈天天有人說好吃。”

“就上次那家烤唄，旁邊就是純K。”

一陣熱火朝天的討論中，坐在蘇晚青旁邊的Zane舉起手，“我投烤一票。”

蘇晚青偏過頭，看見Doris翻了個白眼。

-

三人行計劃暫時擱置，最后還是KIM拍板，去吃了烤。

下班后，蘇晚青和Doris手拉手走出辦公室，等電梯時看見Zane也來了，蘇晚青抬手跟他打了招呼。

“你們怎麼走？”Zane問，“要不坐我車？”

Doris沒說話，悄悄掐了下蘇晚青的胳膊。

蘇晚青扯出笑，“不用了，我也開了車。”

Zane點了點下，沒有說話。

下了地庫，蘇晚青一坐進車里就抬手查看，小聲抱怨，“你把我胳膊都掐紫了。”

Doris窩在副駕，臉上是心虛，“Sorry，我跟他有仇。”

蘇晚青不太明白這個形容。

“而且......我們睡過。”Doris長舒一口氣，像是在做坦白前的心理建設。

“上大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他，咱倆一個辯論社的，但那時候完全不，我對他有印象也是因為他朋友，他那個朋友吧......”

用一長串的“emmmmm”來表達緒，最后只說了那個的就住隔壁宿舍，倆人大一就有了過節。

“后來在瑞思又到他，他那會兒都單一年多了，反正不知怎麼就看對眼了，那段時間就經常倆人一起出去喝酒啊，喝著喝著就睡到一起了。”

蘇晚青握著方向盤，“然后呢？”

“然后還沒來得及在一起，我就撞見他跟那的一起去看電影。”

Doris說著，攤到副駕的靠枕上，“反正我現在看他就煩。”

蘇晚青沉兩秒，“那你有沒有問過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舊復燃唄，還有什麼好問的。”Doris說了，喪氣地擺了擺手，“算了，我對那的有PTSD，以后離他遠點兒就行。”

蘇晚青覺得這樣有點草率，想再勸兩句，半晌想不出能說什麼，于是笨拙閉。

方面的經驗也一窮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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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烤店，KIM打電話預約了一張大桌，部門來了六個人，恰好夠坐。

Doris在蘇晚青旁邊，全程和說小話，Zane偶爾會給們倆面前的餐盤上夾，蘇晚青道謝，而Doris就假裝在玩手機。

酒過三巡，免不了又談起工作，聊到下個月的七夕活時，KIM看到蘇晚青在回消息，突然開口問，“yulia是單嗎？”

蘇晚青陡然被點名，打字的手頓住，“我嗎？”

Nicole開玩笑，“這麼漂亮肯定不是啦。我上午剛回公司，創意部有個男的就找我打聽上了，說前兩天開會看到我們組來了個新人，問我什麼名字，想從公司大群里加人呢。”

KIM歪了下頭，笑容無奈，“正常，第一天在茶水間就有倆男同事追著我問了。”

如果沒聽到這兩句話，蘇晚青可能還會思考如何措辭，可眼下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扯出笑說，“我有穩定往的男朋友了。”

旁人都只是靦腆的驚訝，只有Doris像是到了打擊似的，瘋狂地搖晃的胳膊，“什麼？你有男朋友了？”

“你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

一頓晚飯吃了大約兩個小時。

結束時KIM詢問要不要去隔壁唱會兒，Nicole剛出差回來想回家補覺，Doris不想在下班時間還看見Zane，其余人是無所謂，但幾人說著說著散了興致，最后決定不續攤兒了。

蘇晚青想把Doris送回家，被拒絕后只送到了地鐵站，可沒曾想剛下去，車子就堵在了路口。

那條路上有商業街，周五晚上人流多，堵車堵得水泄不通。

蘇晚青著前方排長龍的車隊，降下了車窗氣，沒過多久，就聽見有人名字。

一開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往心里去，可后來那聲音又響了兩次，就在耳后，清晰又渾重，仿佛帶著某種回憶的力量，朝傾瀉而來。

蘇晚青渾一，轉往后看，隔壁車道上停著一輛輝騰，副駕車窗也降下來，扶著方向盤的人笑瞇瞇地看著。

“yulia，好久不見。”

趙杰盛依然還是那副樣子，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不茍，人近四十不顯老態，笑起來面中橫紋矚目，一個總是彬彬有禮的惡人。

“剛剛在博源街就看見你的車了，追上來一看，還真是你。”

蘇晚青一言不發地關上車窗，轉過，前方的車終于流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松開剎車，跟前車緩緩移。

可趙杰盛宛如魂不散的鬼魂，就在隔壁的車道上，亦步亦趨地跟著，只要回頭，就能看見他那張臉，帶著令人厭惡的有竹。

悉的窒息再度襲來，蘇晚青逐漸開始焦慮，經過一路口時，即便提示燈已經變黃了，可還是一腳油門越過了斑馬線。

不知過了多久，左岸水榭輝煌的門柱已經出現在視線里了，蘇晚青終于鼓起勇氣看了眼后視鏡。那輛輝騰已經不見了。

蘇晚青松開握著方向盤的手，掌紋里的汗水像汨汨流淌的小溪，讓整個人兜頭淋了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