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全都瞠目結舌,還是KIM率先反應過來，站起，了聲“聞總”。

門外天是暗郁的青灰,這樣樣貌出眾的兩個人停在門口,就連他們那桌隔壁的人都看了過來。

聞宴祁被了聲，腳步頓住，邊清淺笑意未散，目隨意逡巡一圈,最后落在蘇晚青臉上，眼底似是終于有了些象的緒。

Doris在桌子下面了，蘇晚青端起杯子假裝喝水。

凝滯的間隙，那位栗長卷發也看過來,語調微揚：“你公司的員工在團建？”

聞宴祁回過神,收回視線,旁邊的KIM出聲解釋,說他們就是普通聚會。

那之后也沒說什麼了，聞宴祁被服務員領去了一間包廂，蘇晚青放下杯子隨意地看著,半分鐘后翟緒也帶著一個男人進來，大約是沒注意到剛才那一幕,腳步未做停留,跟著去了包廂。

桌上平靜了幾秒，Nicole突然“哇哦”了一聲。

隨后各類話題像是開閘泄洪，眾人熱烈地討論起來——

“那的是聞總朋友吧？”

“包是HermesKelly25誒,大象灰很難買的，有錢人。”

“估計是什麼門當戶對的千金吧，高富帥果然只會跟白富在一起。”

“唉,聞總竟然真的喜歡人，我連做夢都沒素材了。”

“死一邊去啦你，還真敢想啊！”

KIM聽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打斷：“是不是想被開，小聲一點OK？”

Nicole連忙比手勢：“OK，OK。”

-

一條走道盡頭的包廂，著和服的服務員上了酒水后便退了出去。

趙薈西挨著聞宴祁坐在一側，翟緒和梁蔚輕并排坐在對面，落座后翟緒就開始閑聊，向趙薈西：“試了車，手如何？”

趙薈西搖搖頭，面上有笑意，“他的車我可開不好。”

梁蔚輕將面前的瓷杯拿過去，倒上水，隨口道：“跑車開不慣可以換SUV，我車庫有輛卡宴還閑置，過幾天把鑰匙拿給你。”

翟緒在一旁笑：“嚯，梁總大氣啊。”

“不用，我周末去4S店看看，隨便提一輛小轎能代步就行。”趙薈西說著，偏頭往旁邊看了眼。

聞宴祁自打進來后便有些沉默，端坐在椅子上，不參與聊天，只是擺弄著手里的打火機，不時點亮，赤橘火映照在瞳孔里，彰顯著心不在焉。

趙薈西端起茶杯抿了口，看向他溫聲開口：“剛剛那桌人是七合資本的員工嗎？”

七合資本是聞宴祁五年前立的投資公司，初始時專注早中期投資，漸規模后發展迅速，瑞思便是那個時候接的，之前是不參與經營，直到后來瑞思經營出現問題，原始東跑路，聞宴祁才全面控。

“哪桌人啊？”翟緒好奇地問，“外面有人嗎？”

“不是七合。”聞宴祁又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打火機，“是瑞思的。”

“瑞思？”翟緒陡然坐正了，興致地問，“那你老婆也來了？”

聞宴祁聽到這話，起眼皮睨他一眼：“你給我坐好，別出去打招呼。”

翟緒笑得張狂，趙薈西靜了幾秒，云淡風輕地開口：“所以說，跟你假結婚的那個孩也在？”

聽到這話，聞宴祁起眼皮，不輕不重地看向翟緒，翟緒立馬雙手舉起，“不是我說得，你找老梁。”

他又往旁邊看，梁蔚輕低頭倒水，沒有看他，面容平淡，眉宇間似有倦，但聞宴祁記得，這場局是他極力攢的。

趙薈西是聞宴祁在國外認識的朋友，倆人讀預科時就是一個班，后來到了賓大讀商科，依舊能抬頭不見低頭見，大洋彼岸的同鄉，聯系稱不上熱絡，但偶爾會在假期同趟航班回國，算是說得上話的普通朋友。

翟緒和梁蔚輕認識趙薈西是在大二那年，元旦前一晚，倆人飛機落地，翟緒和梁蔚輕去接機，順道邀請了趙薈西去年。趙薈西格爽朗，當下就答應了。幾人來往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翟緒跟聞宴祁說的，梁蔚輕似乎是陷進去了。

不像翟緒，梁蔚輕這人更有風度，也更執拗，就存了那點兒心思，不確定就不提，憋了三四年，直到聞宴祁快畢業。

畢業前，梁蔚輕去了趟國，那次是以游玩的名義去找聞宴祁，邀請了趙薈西在公寓過圣誕。趙薈西雖然跟聞宴祁更些，可顯然跟梁蔚輕更聊得來，零點一過，聞宴祁走到臺煙，特意留了空間給他們倆。

不清楚梁蔚輕那晚有沒有表白，但趙薈西畢業后還是留在了國，那時候聞宴祁還以為梁蔚輕死心了，沒想到幾年過去，趙薈西突然回國，更沒想到的是，梁蔚輕竟然還能卷土重來。

想到了翟緒日前在電話里說得那些，要不是他，梁蔚輕也不會折趙薈西手里。

聞宴祁沒有再問，站起，丟下一句“去衛生間”就推門出去了。

-

竹鶴的煙室在衛生間旁邊，斜相對的兩扇門。

五分鐘后，聞宴祁剛掐了煙想推門出去，就看見蘇晚青和一個孩子手挽手從衛生間出來。

他還記得蘇晚青剛剛避開他視線的樣子，下意識放緩了作，推門推得小心翼翼。

好在倆人并沒發現他，往前走著，還在閑聊。

聞宴祁不遠不近地落在后面，然后就聽見蘇晚青旁邊的孩語氣輕快地問：“人節你男朋友送你什麼啊？你那個書簽那麼貴，至得讓他回個包包什麼的吧。”

聞宴祁腳步頓了頓，沒忍住抬頭看了眼。

蘇晚青那天穿了一條純白碎花連，腰肢一繩，即便是松松垮垮地系著，依然能瞧出曼妙曲線，走起路來慢騰騰，又步步生姿。

他著煙盒，心頭閃過些從沒有過的思緒。

跟朋友說，那個書簽是送給男朋友的嗎？

回了包廂，剛好有人過來上菜。

香箱蟹茶碗蒸，服務員介紹蟹是從日本空運過來的雪蟹，口綿溫潤。

旁人聽得漫不經心，聞宴祁卻忽地開口：“今日還有份例嗎？”

趙薈西聽見，將自己那碗推了過去：“你喜歡吃？”

聞宴祁沒應，盯著服務員瞧。

是沒什麼表的一張臉，可服務員還是被他瞧得心慌，穩了穩神才答道：“蟹是上午剛空運來的，還有很多。”

聞宴祁收回視線，語氣隨意：“你們店里進門左手邊第一張長桌，每人上一例。”

服務員沒聽明白：“確定......是每人一份嗎？”

“確定。”聞宴祁將煙盒隨手丟到桌子上，再抬頭，眼底像是藏了幾分繾綣意趣，淡聲補充，“順便跟他們那桌說一聲，單我買了。”

-

十幾分鐘后，不遠的餐桌上發出了一陣小小的歡呼聲。

Nicole是個心思多的，開玩笑道：“老板這不是要封我們的吧？”

聞宴祁多算是個風云人，早些年白手起家創建七合資本，是各行金融版面的常客，本地的一些也樂于報道他，只不過從他異軍突起之后，風霽月的這五六年，確實也沒拍到什麼花邊新聞。

因此在今天之前，他還是瑞思員工口口相傳的做夢素材，青年英俊，鉆石王老五。

“想多了吧你。”Doris撇撇，一邊吃一邊說，“大老板談還要看我們的臉嗎？他都準備把瑞思賣了。”

言之有理，話題又被歪到了公司究竟會被賣給誰上面。

眾說紛紜里，蘇晚青一直在悶頭吃東西，Doris瞥一眼，朝大堂里面的包廂努了努，著聲音道：“你剛剛怎麼不跟他打招呼啊？”

蘇晚青出一張紙巾，張地看：“為什麼要打？”

“你倆不是半年前就認識嗎？”

“你小點聲。”蘇晚青幫也了一張紙巾，蓋在上，“回頭別人誤會了。”

“誰誤會啊？”Doris朝揶揄地笑，“你男朋友啊，還是剛剛聞總邊那位？”

蘇晚青把自己那份雪蟹推到面前，“吃你的吧！”

還心虛著，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一下，蘇晚青拿起來看，是聞宴祁發來的，他問幾點回家。

蘇晚青：【吃完就回去了。】

聞老師：【哦。】

蘇晚青盯著那個“哦”看了幾秒，有點莫名其妙。

怎麼像查崗似的？

默了幾秒，打字問道：【你呢，幾點回家？】

聞宴祁回得很快：【待會兒他們還要去打牌。】

蘇晚青終于找到機會：【哦。】

包廂里的聞宴祁也盯著這個“哦”看了許久，翟緒吃飽喝足，打電話給會所訂了位置，而后就開始催促旁人吃快點兒，說是有段日子沒玩過麻將，手了。

聞宴祁眉尾稍抬，看了他一眼。

翟緒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道：“待會兒要不要你老婆一起來？”

聞宴祁沒說話，默默垂下眼睫，又打了一行字過去。

半分鐘后，蘇晚青看到他發來的消息，沉默了。

屏幕上，聞宴祁說：【三缺一，你去嗎？】

蘇晚青：【......你們不是四個人嗎。】

聞老師：【翟緒不會。】

蘇晚青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絕，而后就收到了沈梳音的微信，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小姑娘發來一連串的表包，最后說：【晚青姐，教我打麻將！】

稍傾片刻，聞宴祁又發來消息，是塵埃落定的語氣：【我在街角等你。】

蘇晚青放下手機，就瞧見了走廊上走出來的一行人。

聞宴祁為首，黑襯衫的扣子松了兩粒，領口漫不經心地敞著，有種不加掩飾的張揚，目不斜視地走過來時，毫不意外地被KIM住。

眾人表達了一番謝，蘇晚青一直沒開口，張兮兮地握著手機，手指到發白，雖然不想承認，但的確有種在和男人的覺。

終于等到不尷不尬的寒暄結束，聞宴祁幾人轉要走，蘇晚青抬頭，卻意外捕捉到了一道打量的視線。

聞宴祁邊那位栗長卷發人在看，不是過分探尋的那種目，但多能瞧出帶著幾分疑慮。

怔了兩秒，他們離開了。

沒過幾分鐘，KIM也提議結束。

眾人收拾東西起，因為附近就有地鐵站，蘇晚青不用再送Doris，一群人在店門口分別，蘇晚青開著車緩慢上路。

還在想剛剛那道視線。

結合聞宴祁和那位進店時的表現，總覺得這倆人匪淺。可如果真的是待發展的關系，聞宴祁為什麼要這個塑料老婆一起去打牌呢？

蘇晚青想不通，并且想著想著就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不喜歡誤人姻緣，也不想去赴注定尷尬的局。

車子開進輔道，蘇晚青拿出手機，給聞宴祁打了個電話。

瞎編了一個理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聞宴祁的聲音：“回頭。”

蘇晚青下意識看了眼后視鏡，后面一輛黑跑車，朝晃了兩下雙閃。

聞宴祁手肘搭在車窗上，朝淡聲開口：“跟著我的車走。”

蘇晚青看到副駕上約的影，不再猶豫，控制了音調小聲地說：“我不想去了。”

“為什麼？”

話題有些尷尬，蘇晚青委婉開口：“其實我不會打麻將......”

聞宴祁那端靜了幾秒：“沒關系。”

他直接啟車子開了上來，從旁路過時，蘇晚青聽見聽筒里傳來的聲音，聞宴祁調子低啞，像是在配合著的語氣，人地響在耳側：“我教你。”

蘇晚青掛了電話，看著飛馳而去的車尾燈，臉頰突然有些燙。

-

已是盛夏，七八月的天晴不定，夜空飄來一朵烏云，等幾人到達會所的時候，雨就那麼不聲不響地落了下來。

蘇晚青和聞宴祁幾乎是同時停進車位，兩人推門下車，蘇晚青這才注意到副駕上坐著的一直是個男人。

也許就是翟緒口中一直念叨的那個梁蔚輕。

倆人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云杉會所，蘇晚青之前和KIM來過，只不過那次是在大廳等客戶，進來包廂還是頭一回。

七八十平的房間，有麻將桌，有臺球桌，還有一條長長的沙發，面前是一扇投影墻，大約就是KTV功能區了。

幾人坐下，支起了麻將桌，翟緒接了通沈梳音的電話到門口接人去了，蘇晚青默默數了數，覺他們也不差人，于是就想著往后躲躲，去沙發上吃果盤也行。

可聞宴祁顯然沒給這個機會，拎了一把椅子放在麻將桌旁，沒多廢話：“坐這兒。”

察覺到另外兩人投來的目，蘇晚青尷尬地扯了扯角：“其實我不怎麼會玩兒的。”

“沒關系，就是隨便打打。”栗長卷發人坐在對面，說完這句朝笑著出手，“趙薈西。”

蘇晚青虛虛跟握了一下：“蘇晚青。”

趙薈西雙手疊墊著下，纖瘦手臂被深綠桌布襯得白皙無比：“名字好聽，人也漂亮。”

蘇晚青扯出笑：“謝謝。”

服務員進來遞菜單，聞宴祁接過來，就坐在后，眼皮抬了抬，落在蘇晚青臉上：“喝什麼？”

“我隨便，茶吧。”

聞宴祁把菜單遞給梁蔚輕，跟服務員說：“兩杯普洱。”

梁蔚輕接過菜單看向趙薈西，嗓音溫厚：“你也來杯茶吧，剛剛不是喝了酒？”

趙薈西勾笑：“都行。”

服務員推門出去，門還沒合上，沈梳音的娃娃音傳過來：“小姐姐先別走，給我來份榴蓮千層。”

翟緒揪著的領進來：“吃什麼榴蓮，有沒有素質？”

進了門，沈梳音掙束縛，直奔蘇晚青而來。

在某些人際往方面，蘇晚青覺得自己有特殊的癖好，就比如面對一些弟弟或妹妹，只要聽到對方“姐姐”，總會莫名其妙發出一些母。

沈梳音直接撲到懷里，蘇晚青一把抱住。

“來那麼快，淋雨了嗎？”

“沒有，家里司機送我過來的。”

翟緒走到聞宴祁旁邊煙，瞧見這一幕恨得牙，自家這個妹妹似乎跟別人面前都是小天使，唯獨在他面前，就是無惡不作麻煩不斷的搗蛋。

沈梳音走到倆人旁邊拖椅子，語氣傲：“我要跟晚青姐一組，讓教我。”

聞宴祁的手直接按在了拖得那把椅子上，薄白眼皮輕掀，寡聲開口：“不會，教不了你。”

沈梳音委屈地繞過他看向蘇晚青，蘇晚青一攤手，出無可奈何的表。

最后牌局支了起來，梁蔚輕、趙薈西、沈梳音和蘇晚青各居一側，翟緒坐在沈梳音后面，而聞宴祁呢，蘇晚青也想不明白，原來那句“我教你”不是戲言。

他是真的想當的老師。

蘇晚青只能被圓謊，抓了牌，裝作不會的樣子，理得七八糟。

聞宴祁頗有耐心地幫擺正，金屬表盤反出燈，冷白手腕不時過的肩側，像是浸了雨似的，帶著薄淡的涼意。

蘇晚青把胳膊往里了。

到了擲子的環節，翟緒開腔：“先說好啊，要玩就好好玩，不帶賴賬的。”

梁蔚輕笑著打趣：“這里好像就你賴過賬吧。”

趁眾人玩笑，蘇晚青上半往后退了退，想找聞宴祁商量一件事。

聞宴祁的興趣似乎并不在麻將上，他坐在蘇晚青后，不遠不近的距離，剛回了條工作信息，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傾瀉下來，一抬頭就怔了下——

蘇晚青頭微微往后仰著，側臉離他不足十公分，細碎鬢發下面，耳廓是小小的圓弧形，細白明的絨都看得一清二楚。

蘇晚青沒回頭，因此沒注意到這些，著聲音道：“你們定的籌碼我玩不起。”

聞宴祁不聲地屏了屏呼吸，往后稍撤了幾公分：“輸了算我的。”

蘇晚青坐了回去。

聞宴祁看著渾圓的后腦勺，又補充了句：“贏了算你的。”

蘇晚青直接在桌子下面給他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