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幾乎是一路著樂回到車里的。

薄越明將車門一關,無奈又寵溺，“就這麼值得開心？”

“當然，雖然有點對不起梨園和晏岑,但我哥總算不再只惦記著我們兩人了。”

裴意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心里對秦以舜還是尊重并且喜歡的，“我哥那雙眼啊，實在是太尖了。”

長兄如父，這句話還真是沒有說錯。

秦以舜知道他和黎于安從小到大的不容易,也知道帝京真正世家豪門的混——

所以,他總是全心全意的對待兩位弟弟,不想讓他們再到任何一傷害，哪怕是上的傷害也不行。

薄越明由衷嘆,“確實尖，我有時候看見他也覺得發怵。”

來自大舅哥的威,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得住的。

裴意忍俊不,開起玩笑，“我覺得我哥應該去學校當教導主任,那抓學生早，肯定一抓一個準。”

薄越明笑著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坐好了,開車帶你去吃飯。”

“嗯。”

車子緩緩駛離了醫院停車場。

已經染黑的夜幕中,頂層的“住院部”這三字亮燈招牌更顯冷漠空。

裴意回憶起在病房里看到的一切，“二哥，不是我在咒人，老爺子這會估計是不過去了。”

“以前多風的一個人,現在全滿了管子,瘦得整個人都形了。”

唯二待在病房里的裴如章和鄧秀亞,還很有可能是出于“面子”和“財產”才守著的。

人活一輩子，到頭來誰也不惦記，圖個什麼勁呢？

裴意又想起一件事，“不過說來奇怪，裴煥真被趕出裴家了？那他現在在哪里？”

“我看裴如章剛剛在病房里的態度，是你在背后給裴氏施了？”

薄越明說，“裴煥年前那一會兒就已經離開裴家了，你還記得薄冠是怎麼知道我眼睛的事嗎？”

裴意被人的話輕輕一點撥，反應過來。

當初裴煥不想失去裴家這保護傘，又怕薄越明會對他不利，所以企圖借著薄冠等人的手掉薄越明。

只不過最后全軍覆沒，沒能功。

“我已經和報備過了，那次站隊大房的公司寫，或重或輕都理。”

那次和薄家大房的爭斗中，無辜牽連到了裴意，還讓他了傷，薄越明暗中將相關人員都狠狠理了，其中就包括裴氏和裴煥。

裴氏的產業在年前被他打擊得一蹶不振，至于裴煥，對方倒是想用以前當富家爺積攢下來的人脈，只可惜——

沒有一個人敢再幫著他。

以往黎于安遭到的那些冷眼和嘲諷，今時今日都落到了裴煥的頭上。

“裴煥是自傲也自負的格，估計比當年的梨園更承不住打擊？”

“應該是。”

薄越明擔心裴煥會懷恨在心、報復裴意，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著他的一舉一。

“我聽說，他年前要求安將‘黎明游戲’的權全部變更給了他，但拿到手沒多久又轉讓給了其他人、套了現。”

“……”

裴意聽見這話，無語地嗤笑了一聲，“他這是跑路了？之前那麼看不上‘黎明游戲’，結果轉頭就拿盡了利益？”

“安那邊呢？什麼反應？”

“抱錯的孩子”黎于安苦心維持了這麼些年，“親生的兒子”裴煥卻能轉頭就賣了公司。

前后對比起來，又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幸好他們提早將ywy工作室獨立了出來，否則還有得折騰。

“小黎總沒和你說？”

“說什麼？”

“裴煥拿錢跑得無影無蹤，安神了刺激，重新被帶進了神病院接治療，這事還是晏岑出面幫忙料理了，就在春節假期那段時間。”

“……”

裴意沉默反應了一會兒，沒有怪罪好友的瞞，反倒徹底明白了過來——

黎于安應該是怕麻煩朋友才故意藏著不多說，他自己新年那一陣子腳傷不方便跑，那晏岑自然是趁著這個機會使勁表現了。

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兩人的就蹭蹭蹭上去了。

裴意又問，“薄冠他們的判決出來了嗎？”

“一審在月末，但聽律師那邊的意思，薄立鴻說五年往上。”

“薄冠那邊除了對我和你的兩次故意傷害以外，警方那邊還查出李貴在去年故意傷人致重傷死亡，背后主使也是薄冠。”

裴意眸中顯出震驚，“什麼？”

薄越明也是在人出差海市的那兩天才聽說這一消息，“你記不記得，薄氏原先有個傭人曾阿開？”

裴意蹙眉回想了一下，“是之前故意往你手上潑熱茶的那人？”

他還記得，那晚他蹲守在小樹林里狂揍薄冠之前，對方就是和這位曾阿開在私聊。

“嗯。”

薄越明將得知的大致消息說出，“因為害怕事暴，薄冠將曾阿開趕出了薄氏，但對方反過來敲詐要求封口費和補償費用。”

“薄冠不肯，于是李貴幫忙料理一下。”

聽李貴的代，他和兩個小弟只是想著揍一頓、讓曾阿開吃點苦頭，但沒想到后者還反擊上了！

一來二去，他們就鬧出了人命。

“薄冠的案子還沒到一審的時候，但估計判下來也會很重。”

薄老夫人已經徹底對這位長孫失死心了，畢竟做錯了事就該接懲罰。

裴意微微搖頭，又想起一人，“仰山呢？他怎麼樣了？”

薄越明將車子駛了商場餐廳的專屬停車場，“年齡到了，判不了，但鐵了心要和他離婚，還要讓他凈出戶。”

裴意想起仰山曾經對老夫人的所作所為，“那也太便宜他了！”

薄越明回答，“我一開始也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但說，不讓他待在監獄里老死才是真正的痛苦。”

裴意一愣，“嗯？”

“待在監獄里一日三餐不缺，還有獄警管著，頂多就是被其他獄友數落上兩句，就算是生了病，還得于人道主義替他治療。”

薄越明將薄老夫人的原話原封不地說給人聽，“他現在因為年齡限制，不會遭到過分的制裁，但離婚還凈出戶后——”

“家曾經依仗著他的親戚估計嫌的嫌、避的避，而帝京圈里有名有姓的人都得賣老夫人一些面子。”

也就是說，仰山完全沒了依仗。

他靠著薄氏吃了幾十年的飯，晚年沒有錢、沒有地方去。

以后上了歲數生了病，也不一定有人照顧，只怕會比監獄里還要慘上千倍萬倍，最終還得接自己一個人孤獨老死。

裴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慨，“果然還得是老夫人看得徹、理得狠心。”

薄越明又補充，“的一面只留給值得的人，仰山他不值得，他和裴老爺子也一樣，淪落到今天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裴意點點頭，沒由來地接了一句，“二哥，等我們倆老了絕對不能像他們那樣。到時候啊，要麼找個養老院安安心心住著，要麼找能信得過的……”

話才說到一半，邊的薄越明就傳來一聲愉悅的輕笑。

裴意的思路被打斷，忍不住側眸看去，“你笑什麼？”

薄越明牽起他的手，“小貓。”

四目相對。

裴意從薄越明的眼底窺見了深以及一難以理解的喜悅，“嗯？怎麼了？”

薄越明吻了一下人的手背，笑道，“這是我們兩人在一起后，你第一次和我提到了以后的事。”

“……”

裴意一愣，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對充滿了不確定，往前后幾乎從來不會想太久遠的事。

薄越明知道他的顧慮，說好了陪著他“一天、一月、一年”地去過，他也就想著“多一天、多一月、多一年”都好。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會下意識地想到以后、設想將來？

“等我們倆老了”——

他這隨口一句的簡單玩笑，得需要多個“一天、一月、一年”來鋪墊？

“我、我就是隨便扯了一句，那況確實太遙遠了點。”裴意莫名有些打退堂鼓，“我沒想著……”

“可以想。”薄越明打斷他的自我懷疑，“為什麼不能想？”

裴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目不確定地垂了下來。

薄越明解開安全帶，湊近他，“你對我還是沒自信？”

裴意搖頭，“不是，我對你有自信。”

就是因為有自信，他才會下意識地說出那些話。

薄越明繼續反問，語氣里的悅意被嚴肅一點點取代，“那你是怕我會變心？還是怕自己會變心？”

裴意一急，“我不會！你會嗎？”

薄越明接得很快，“我也不會。”

裴意呼吸微，不自地抱住了薄越明，“我、我不喜歡這種假設的問題，以后能不能別這麼問？”

薄越明到人驟然繃的子和緒，后悔頓時染上眉眼，帶著歉意低聲安，“好，是我不對。”

“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說錯了話。”

“……”

裴意沒回答，也說不上自己的心為什麼會低落。

薄越明繼續哄他，“裴意，我只是告訴你，我們可以設想很久以后的事，你也可以對我們這段有期待。”

裴意回得很小聲，“有太多期待就會落空，而且以后的事說不準。”

他可以在事業上貪心，但不能在上貪心，人一旦貪心越了界，就會失去分寸、甚至丟失自我，容爸就是這樣的。

裴意知道薄越明對自己的意，只是他怕再濃烈的和意都會有燃燒殆盡的那天，就像彥爸那樣。

“裴意，我不會讓你的期待落空，你信嗎？”

“信。”

本能的回應搶在了前頭，尾調帶著一說不上來的小委屈。

薄越明揪住他那一點思緒的尾，“小貓，我明白你的顧慮，太久遠的期待是需要時間來經過漫長證明。”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換個角度。”薄越明說話的越調越發溫，“想近一點的‘期待’？”

裴意重復，“近一點的‘期待’？”

薄越明親吻了一下他的耳垂，打了比方，“就比如，明后兩天周末，你期待怎麼和我過？”

裴意聽見這話，還真認真地想了想。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回答，“如果我說，就想要和你賴在被窩里，會不會很沒有出息？”

大冬天的周末，又不用上班的周末，哪里會比暖呼呼的被窩更舒服。

薄越明失笑，“果然是屬貓的？就想著要賴床？和探長一個樣。”

裴意哼唧，“不是你問我的嗎？我說實話都不行？”

“行。”薄越明吻了吻他的額頭，“吃完飯就回家，這兩天我陪你賴被窩，好嗎？”

裴意繃的神經緩了下來，笑問，“你們薄氏周六不上班啊？”

薄越明看出人緒的放松，繼續哄逗他，“這都已經是董事長了，偶爾逃一次不去集團總部，需要的時候賴在被窩里用電腦辦公也可以。”

裴意樂了，“這話不能讓聽見。”

薄越明趁機吻了吻人的，“裴意。”

“嗯？”

“我說過，我們兩人一天一天過，一月一月來，一年一年算，那我在這句話的后面補一句——”

“你可以對我們的有所期待，哪怕只是一丁點都好。”

現在談‘老去’或許是太久遠，那他們就換近一點的時間來期待。

“這周末可以是一起賴床，下周末可以是一起泡溫泉，等到下一個最近的假期，我們也可以出去玩或者一起宅家。”

“你什麼都可以期待，也什麼都可以和我說，從近到遠，從現在到未來。”

“只要你說、只要你想要，我都會完，你要相信我，好嗎？”

裴意努力了自己發酸的眼眶，笑著湊上去索吻，“好。”

他早已經相信了，哪怕是用最悲觀的念頭去設想——

有限時間的里，薄越明對他的意也會是無限的。

裴意將那點郁緒拋之腦后，“二哥。”

“嗯？”

“有點了。”裴意一本正經地要求，“我現在比較期待和你一起填飽肚子，可以嗎？”

薄越明輕了一下他的后頸，“當然可以，小先生。”

……

暖氣十足的主臥里，裴意背靠在薄越明的懷中，被子遮擋住了難以形容的景。

他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皮著一紅意，指尖更是拽著墊枕不放。

薄越明親了親他的臉頰，“放松點。”

裴意氣息一抖，瀕臨失控地求饒，“不行……別鬧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他就驟然了力。

裴意就像是一條上岸了的快要死的魚，任由薄越明用另外一只手將他翻轉了過來。

薄越明吻了吻他燒得滾燙的臉，“小先生，緩過來了？”

裴意結滾了一下，將腦袋回到了被子里，沒個兩秒功夫又探了出來，臉被氣味熏然得更紅了。

“都怪你。”

薄越明聽見他新晉的口頭禪，失笑，“怎麼又怪我？誰一大早那麼神的？又是誰一大早就……”

裴意手擋住他的提問，認栽，“我，我被你的迷倒把持不住，行了吧？”

雖說周末賴了兩天被窩，但薄越明也沒想著把他“榨”干。

兩人昨晚是看著電影睡過去的。

裴意今天意外醒得早，也睡不著了，于是就對著還在夢中的人胡鬧了一通，再然后就被薄越明逮住“就地正法”，直到剛剛才結束。

床頭柜上定好的鬧鐘終于響起。

裴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今天周一，我可不能和你耗著胡來。”

薄越明深呼一口氣制沖，寵溺地罵了一句“小沒良心”，這才拍了拍人的手臂，“起床洗漱吧，我去沖個澡，遲點再把床單換了。”

“大浴室留給你，不客氣！”

裴意裹自己上的浴袍，一溜煙下床跑到了隔壁房間的浴室，順勢還拐走了正在貓窩里睡懶覺的探長。

薄越明放縱“罪魁禍首”離開，無奈起進了浴室。

裴意洗漱完回到主臥時，浴室里還想著淅淅瀝瀝的水聲，他想象了一下里面的景，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神大好地坐在床邊。

——滋滋滋。

調震的手機亮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黎于安的名字。

裴意接起，“喂，梨園。”

黎于安的聲線沾了一難得的著急，“我說裴意啊，你可算是接電話了！剛才給你打了四五通電話都沒接，給你發的微信也沒回。”

裴意聽見這話，連忙看了兩眼手機上的顯示，眸微變，“我剛起床去洗漱了，出什麼事了？”

黎于安長話短說，“游途網友流論壇上出了好幾起前后料，直指這次游戲原創設計大賽的獲獎名單有問題。”

“……”

獲獎名單有問題？確實是有人走后門。

他們之前也料到了這事會鬧出一風波，但如果這料是直面柯鳴以及蟬鳴工作室，恐怕黎于安不會急這樣。

裴意迅速想通了其中的變化，正經提問，“料說什麼了？”

黎于安覺得一時半會兒隔著手機說不清楚，“這樣吧，我直接按照時間順序把帖子都發給你，你自己看更直觀。”

“對了，盡快來工作室，等到了我們再當面聊。”

裴意點頭，“好。”

兩人迅速掛斷電話，浴室的開門聲同步響起。

薄越明走了出來，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家人不太對勁的神，“裴意，怎麼了？”

余音剛落，裴意的手機就接連響起了幾道震，全都是好友轉發過來的論壇帖子。

裴意從上到下掃看了這些帖子的標題，眼中的嚴肅和冷意一點點凝了起來。

“二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