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海邊天氣涼爽,微風徐徐。

一班同學們昨晚在篝火晚會玩了通宵，今天都在補眠，只有沈時和于庭有神,一塊去博館參觀。

博館外沒有排隊,最近來參觀的人不多不，沈時和于庭把提前預定的門票給管理員核查，確認無誤后進了大門。

一進大門,迎面吹來一冷風。

空調溫度開的很低,館線暗淡,并不明亮，展示柜展示著歷史悠久的文,例如衫、瓷、手稿等。

于庭很興趣的一一查看，再回過頭，沈時已經沒了蹤影。

此時此刻,‘異之骨’展區外。

‘異之骨’展區算是整個博館人最多的地方,甚至排起幾十人長的隊伍，每個人最多只能停留五分鐘，不論展廳外還是展廳,都有至兩名工作人員監督。

游客們并沒有心生不滿,反而更加期待。

隊伍緩慢的前行著，終于，沈時進了展廳側門。

一進‘異’展區,空調溫度比外面還要低上五六度，線昏暗,整個館區裝修的神瑰麗，天花板鋪有漆黑幕布，閃爍著銀河般的星。

最中央被保護罩隔離出的展示柜,線打的極亮，沈時聽到排在前的兩個小竊竊私語。

“哇……真的是骨頭……好短一截。”

“嗯，看著像指骨。”

沈時面無表，眉眼的沉。

外人眼中的指骨，在他眼中，卻是一片帶著跡、銀閃閃的人魚鱗片。

銀鱗片已經失去了澤，部跡斑斑，與鱗片融為一。

修建展區的管理者甚至用貝殼當作鱗片的托架，那懨懨的、好像已經失去全部生命力的鱗片干枯的橫放著，沈時仿佛看見了那怯懦乖巧的銀小人魚，曾在海水中抱著自己的魚尾哭泣。

無形的戾氣自他周溢出。

他緩緩低眸，眸深黑，看了眼展示柜前潤的極為正義的解釋詞。

—【30年前，碧波海上掀起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風雨，天空宛若潑了墨，海面波濤洶涌，浪高達數十米，一艘滿載瓷品的貨平穩的行駛在海面上，船員們在為靠岸做準備，這時，船長看見了‘它’。】

—【那是一抹幽幽的怪影，隨著起伏的海水扭曲、晃，大片海藻在漆黑的海面下飄，好像下一秒便會破水而出，發襲擊。】

—【危急時刻，船長掉轉方向，迎著狂風暴雨拋下漁網，鐵水澆筑而的漁網有著尖利的‘獠牙’，它從海怪上咬下大塊，鮮斑斑，海怪被英勇無畏的船長趕跑，這截骨頭，便是船長收獲的戰利品。】

—【彼時船長年僅七歲的小兒子也在船上，十年后，船長去世，骨頭被小兒子無私捐獻給天南市博館。】

—【我們該銘記這兩位無私的捐獻者。】

—【邱國城、邱明安。】

天南市博館所有非發掘展品的說明牌上，都寫有捐贈者的姓名。

唯有邱家父子，除了姓名，還有他們的相關事跡。

倒是冠冕堂皇。

沈時冷冷的扯了下。

他不覺得自己無條件相信那條小人魚有什麼問題。

一只笨笨的，連牡蠣都不會撬開的小人魚，自己都養不好，何談襲擊人類。

后有拍照聲，那靜靜站在展區旁邊的工作人員走上前，溫聲提醒：“兩位先生，這里不允許拍照。”

“哦哦，抱歉抱歉……我們這就刪掉。”

男人微笑：“謝你們的支持。”

奇妙的直覺促使沈時回過頭。

他眼神格外冷淡，男人也在這時抬頭看來，兩人簡短的對視，隔著半明半暗的展區影，一個疏離、一個溫潤，那名工作人員愣了下，似乎被沈時出奇英俊的五震住，幾秒后，才禮貌的點點頭。

沈時目下垂，自然的掠過男人前的工作牌。

—邱明安

—27歲

—‘異館’工作人員

……

在展區門口豎起“止拍照”的提示語后，部工作人員們的力驟減。

臨近閉館，人越來越，娜娜從館出來氣，今天特意多穿了件外套，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邱明安站在門口，正在藍工作馬甲，娜娜詫異道：“邱哥，你現在就走了？”

邱明安不是館的正式工作人員，因為份特殊，所以能隨時來“異館”幫忙。

“是啊，今天有點事，得回家了。”邱明安笑了下，他模樣并不出眾，但因為腹有詩書，氣質上便優于普通人。

娜娜被他看的耳熱，忍不住問：“什麼事呀？”

邱明安輕笑，“家里的魚有點不安分了，我得回去看看。”

“魚？”娜娜茫然，魚有什麼安分不安分的。

邱明安卻沒了解釋的意思，只隨口道：“夏天快過去了，它也該著急了。”

說完這句話，邱明安徑直離開。

徒留娜娜在原地，一頭霧水的想了會兒，還是不明所以。

不像邱明安，可以在大庭廣眾下換馬甲，生們有專門的換室，下班時間快到了，“異館”不再接游客，也隨著同事們離開。

走廊重新恢復寂靜。

過了許久，拐角葉片茂的綠植后，才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沈時姿筆，半邊子遮掩在黯淡的影中，他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面無表地，眼底是一片深冷的寒意。

這天晚上，沈時練的翻過欄桿，進大玉角的沙灘。

月輕的籠罩著海面。

水霧蔓延，飄飄渺渺，形大片濃郁的黑霧。

他出現不久，海面也憑空浮起一塊礁石，銀尾人魚躲在礁石后，悄悄出來一雙漂亮的紫眸。

水潤潤的，澄澈而懵懂。

在暗中觀察著人類。

沈時瞥他一眼，走上前，今天晚上他換了裳，黑t恤、黑短，人字拖，子長到膝蓋，可以下水。

“過來。”在岸邊洗了洗手，沈時眼也沒抬，對小人魚道：“我給你撬牡蠣。”

礁石后水波。

片刻后，海面傳來破水聲，層層波紋開，謹慎藏起小尾的人魚游過來，獻寶似的捧起雙手，他五指纖長、細白，指尖有明的蹼，薄一般瀲滟著水，并不畸形詭異，相反，有種獨特的，讓人想。

今天的小人魚收獲不，只找到兩手掌的牡蠣。

略數了數，應該有十三、四個，牡蠣殼上的泥土很厚，沈時抬了下眼，看見小人魚蹼上也沾著土。

他神很淡，對乖乖趴在岸邊的礁石上、甩著銀小尾等投喂的人魚道：“手給我。”

小人魚歪頭。

濃墨般烏黑的長發隨之傾斜，他頭發過于茂、卷曲，襯得臉很小，探出發的魚鰭尖尖的，可又警惕的了，才猶豫的游向沈時，出連有蹼的五指。

沈時停下作，不輕不重的握住他的手。

如他所料，小人魚的蹼的，冰冰涼涼，起來像水母，很敏，掉尾部的泥土時，他力氣稍微重了些，面前的小人魚便掙扎著要離開，銀魚尾若若現，拍打著海面。

等蹼上的泥土清洗干凈，小人魚也含著兩泡眼淚躲遠了，重新藏在礁石后，怯怯地看著他，眼里還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人類為什麼忽然欺負他。

明明昨天還友好的喂他牡蠣。

今天就弄得他好痛。

掌心冰涼的消失，沈時不自覺捻了捻指尖，他看著藏在礁石后的葉然，抑了一晚上的心莫名好轉，耐心解釋道：“吃飯前要洗干凈手，知道嗎？”

小人魚沒有回應。

沈時挑挑眉，利落的撬開牡蠣殼，祛除不能吃的部位，將干凈的牡蠣重新鋪到殼上，這次他沒有丟給葉然，而是好整以暇地擺在自己面前，示意小人魚自己過來吃。

葉然等的眼穿，小尾甩了又甩，確定今天的人類不會投喂他后，才小心翼翼地游近。

他試探的出手，月下的蹼仿佛蒙了一層薄紗，下水珠，暈染珍珠般的白，見沈時沒有再欺負他的意思，他才起牡蠣，滿足的吃進口。

耳邊似乎聽到一聲輕笑。

他尖尖的魚鰭了，抬起頭，看見人類撬開第二個牡蠣。

這次沒有再躲，葉然趴在岸邊，沈時開一個，他吃一個，的牡蠣飽含水，一頓晚飯結束，葉然快樂的甩起尾，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人魚。

他看著岸邊正在洗手的人類，輕盈的游近。

聽到水流聲，沈時起眼皮，“怎麼了？沒吃飽？”

小人魚靜靜看著他，出連著蹼的手，扯了扯他的腳。

一個讓沈時跟著他走的作。

沈時一頓，微微起，隨著葉然走向大海深，海水從小蔓延至膝蓋，漸漸的，又升高到大。

海浪的沖擊力極大，幸虧這片海域沒有暗流，以沈時的素質，還能穩住。

對人類并不了解的小人魚并沒有發現這樣有多危險，見沈時隨著他一起走向海中的礁石，他越發開心，小尾不控制的探向沈時。

他想讓人類他的魚尾。

這是人魚族表達喜的最高形式。

沈時似有所覺，低頭看了眼海面。

漆黑的海面看不見任何景象。

正在對人類表達親昵的小人魚愣了愣，又甩了甩尾，竭力把最漂亮的尾尖展示出來，沈時抬頭直視他，幽黑的瞳孔映出人魚不解的神。

“我看不見。”人類說，他沒有夜視的能力。

小人魚恍然大悟。

他輕盈的游向沈時前，形在月在麗的近乎朦朧，皎潔的月如紗，勾勒出他圣潔而韌的軀，他看著人類，“嘩啦”一聲，一條銀魚尾波水流，甩出晶瑩剔的水珠。

沈時終于真正意義上的看見了人魚的魚尾。

優雅、神、瑰麗。

銀鱗片閃爍著澤，細的綴在尾上，宛如珍貴異常的珠寶、水晶，極黑的發、銀白的魚尾，姝麗的兩種匯集于一，不諳世事的小人魚快樂的看著沈時，小心的將魚尾遞給沈時。

快ovo~

這是然然最最寶貝的小尾~

黑發人類站在海中，一不。

他有著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眸，像葉然曾經遇見過的海淵，吸力極大，深沉而可怕，不等葉然不安的收回魚尾，人類便有了作。

他彎下腰，很輕的了葉然珍視的小尾，用最的指腹劃過人魚泛著冷的鱗片，眼瞼低垂著，溫聲說：“很漂亮。”

小人魚害極了，眼地又把尾往人類手中送了送。

為人魚族中被排的存在，從來沒有任何人魚/人類夸過葉然，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別人的贊，缺的小人魚立刻期待的看著沈時，希這個善良的人類能給出更多的反饋。

沈時眼里出笑意，他越發輕的抱住人魚韌冰涼的尾，銀魚尾被月暈染通的珠白，這個姿勢讓葉然覺到了威脅和不適，他下意識地掙一下，下一秒，便聽人類真誠的贊道：“這是我見過最麗的尾。”

“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小尾呢？”

葉然：“！”

葉然立刻停下作，殷勤地把小尾往人類懷里送，兩瓣優輕盈的花瓣尾更是驕傲的前后擺，仿若由月鍛造而的珠紗，麗至極。

……這小魚。

沈時心一團，花瓣尾沒有鱗片覆蓋，更為，他力道放到最輕，生怕小人魚珍惜的尾會因為自己的而疼痛，很輕的了一下，沈時便適可而止的住手。

葉然卻頓了頓，疑的歪歪頭。

很奇怪，人類他的尾會產生麻麻的覺，他赧起來，覺得自己最蔽部位的鱗片發燙，好像要陷膩的部了。

這種反應葉然從阿伯伯那里了解過。

他的繁期要到了。

繁期的小人魚通常暴躁又難纏，如果遇不到喜歡的繁對象，便會在海里大開殺戒，更多的人魚會頻繁的出現在海上，發出蠱人心的聲音，那些英俊好生養的水手。

葉然今年才年。

他腦袋笨笨的，又不喜歡族強取豪奪那一套，所以很向往遠在大西洋的小人魚表姐，聽說找了個人類王子，讓王子三年懷倆，葉然怯的覺得自己也可以。

雖然他沒有表姐那麼厲害，但……但有漂亮的小尾，可以給他的人類，然后跟他的人類一起生崽崽~

為了找到自己的王子，葉然在太平洋上潛伏許久了，好不容易才看中一個英俊的王子，結果因為睡懶覺錯過了王子的貨，這讓他很懊喪。

不過有失也有得，現在他有了一個人類朋友，它可以問問他的人類朋友，讓他的人類朋友幫他把王子抓過來！

想到這，小人魚神一振，漂亮的銀尾自然落，勾纏到人類勁瘦的腰腹上。

“怎麼了？”沈時結滾了滾，著腰腹冰涼的，縱容的隨著小人魚繼續往前走。

海水即將漫過他的腰，他呼吸漸漸不順暢，直到這時，葉然才發覺到不對勁，連忙慌張的去看人類，魚擺也自責的松開，不敢再鬧著去纏沈時。

“沒關系，”沈時抬手，溫的掌下的魚尾，黑眸開清淺的笑意，低聲哄他：“你我過來做什麼？”

葉然不敢再讓他深，干脆使用能力，讓礁石自己游了過來。

海霧深的黑礁石漂浮而來，石面平整，沈時翻坐上，渾漉漉的，水堆的悶重同時消失。

他隨手捋起額前的發，出深邃英俊的眉眼，耐心的看著小人魚。

葉然從礁石部取出自己這些年來的小寶藏。

盡數鋪到礁石上，給沈時看。

他的寶藏說是寶藏，實際上更像是“海洋垃圾”。

一個士的化妝品收納盒，一個七彩斑斕的兒小網兜、幾個彩小球、還有一本被泡的看不清表面的書籍。

沈時打開收納盒，瞬間芒閃閃。

里面是鉆戒、手鏈、項鏈、寶石等等東西，有些人類一吵架就往海里湖里丟垃圾，葉然被砸中一次后，深深喜歡上這種的東西。

每當有游經過，他都會追著跑上十天半個月。

寶貝們被小人魚保護的好好的，芒依舊。

沈時邊挑起笑，掠過小球和網兜，拿起書籍，趴在礁石邊的葉然眨眨眼睛，藍的魚鰭也染了點赧地紅，期待的看著人類。

沈時翻開第一頁，看清書籍名稱后，微微一頓，語氣意味不明的：“……海的兒？”

小人魚甩甩尾，覺得那兩片鱗片又開始發燙，越發的。

“你想讓我給你講故事？”沈時看向葉然。

葉然連連搖頭，人魚族是會人類的語言的，只是葉然天生發育的很慢，又沒有同族前輩的教導，因此這麼多年，說話依舊磕磕，而含糊。

“……不……我想，”小人魚組織著語言，雀躍的看著人類：“王子……”

沈時稍稍琢磨片刻，垂下眸，不輕不重的看著他：“哦，你想找王子。”

葉然：“！”

是的是的！

人類果然是聰明的生！

他難掩開心的甩起尾，銀白的魚尾閃爍著細碎的澤，天真到近乎稚，看了本話書，就不學好，跟著里面的人魚學找王子。

難道這小笨魚不知道人魚最后的結局嗎？

變泡沫消失。

沈時下心里的戾氣，竭力緩和緒，溫聲對葉然說：“這個故事你看完了嗎？”

葉然乖巧的點頭。

看完了，還看過好多遍。

沈時：“小人魚最后變泡沫消失了，你不害怕嗎？”

葉然眨眨眼睛，當然不怕啦，變泡沫都是騙三歲小人魚的，他都活了幾十年了，才不相信這種謠言。

而且人魚族找王子是脈傳承，葉然之所以看海的兒，是因為只有這一本話故事和人魚有關，他雖然每次看的都會掉金豆豆，但不妨礙他找王子生崽。

生崽，是人魚一族從生到死的使命。

葉然是個沒太大出息的小人魚，他不像其他同族那樣充滿雄心壯志，一次要生個一窩兩窩。

大海太寂寞了，他只要有一個崽崽陪著他就好啦。

他不貪心的。

……但是人類看他的眼神有點恐怖。

葉然抿著瓣，怯怯地往海底沉了沉，只出茫然不安的紫眸，與人類對視。

他覺得人類偶爾看他的眼神比鯨魚還要嚇人，鯨魚是為了吃掉他，但人類不吃人魚，所以這樣的眼神小人魚不理解，只下意識地想要回避。

他的鱗片又燙了起來。

有溫熱的、的水跡溢出，那片松的鱗片更加明，即將陷落，變得更加、輕盈，收自如。

這是期的標志。

不能再拖延了，葉然鼓起勇氣，從水里出小腦袋，聲音而緩慢，依舊笨拙的打著磕，怯怯地說：“……可、可以幫、幫幫我嗎？”

人類靜靜的看著他，海風吹起他微的鬢角、額發，他緩緩勾笑了，笑容卻讓小人魚到害怕。

“你讓我幫你……找王子？”人類問他。

葉然遲疑的點下頭。

人類沒有說好或者不好，只是散漫的撐著雙臂，低眼打量著他。

葉然吞口口水，想了想，游進礁石部，再次從礁石里出來，他趴到礁石旁，仰頭看著黑發人類，白皙的雙手合攏，到人類面前，給了他一片珍貴的、漂亮的小鱗片。

銀白鱗片更為稚，像是鱗，薄薄的，雖然能看出銀白調，但更偏于明，哪怕捧到掌心，也讓人害怕會不會弄碎它。

“……給你，”小人魚笨拙的說：“……這是、是珍妮……”

褪鱗期沒掉一片鱗片，小葉然都會抱著胖乎乎的小尾掉眼淚，然后紅著眼眶，趴在泥土里找鱗片，再給他們一個一個起名字。

現在把最可的珍妮送出去，葉然希人類能開心一點……要是愿意幫助他，就更好了。

他心里打著小九九，忐忑的看著人類，生怕他不會接自己的鱗片。

出乎意料的，人類安靜片刻，坐正了，很莊重、謹慎的從他手心接過這片鱗片，他抬起眼皮，看著葉然，詢問：“它珍妮？”

明明沒有得到人類的承諾。

但葉然看著人類，卻莫名的開心起來，尾不自覺地甩了甩，他開口道：“嗯……珍妮……最可……”

的腔調帶著初學者的笨拙，不分聲調，還很含糊，但沈時卻和了雙眼，輕笑著看著他：“你把最可的珍妮給我了？”

葉然點點頭。

人類笑得越發英俊，眸深深淺淺，注視著他，沒了讓葉然害怕的暗，卻讓葉然又熱了熱。

“謝謝你，你呢？你什麼？”沈時輕松的問，原先他以為這條小笨魚不會起名字，但如今看起來不會起名，名字起的還很好聽。

小人魚理解了一會兒他的意思，小聲說：“……我、我葉、葉然……”

“葉然？”中式風格的名字，沈時默默在齒間念了幾遍，眼神溫，心里的快化一灘水，“很好聽，我沈時。”

他掌心有些僵了，一直保持放松的姿勢，呵護著的鱗片，這讓他有些力不從心，但擁有鱗片的同時，又讓他有了某種、從此以后將和人魚產生羈絆的饜足。

他看著仰頭期待的看著自己的人魚，很輕的道：“然然。”

葉然：“！”

他藍的魚鰭又染了紅，難掩開心的看著人類。

……他想把安迪、朱莉、西里爾、凱撒都送給眼前的人類了！

沈時不知道自己即將接手的一大堆鱗，還在問葉然：“你也送過別人鱗片嗎？”

葉然回過神，連忙搖頭。

當然沒有！

他是很吝嗇的小人魚，擁有的東西只有那麼一點點，除了人類，他不愿意送給其他人。

沈時又笑了，這次的笑容散漫而愜意，令人移不開眼。

只是笑容還沒持續幾秒，他便想到了什麼，心微沉，溫聲問葉然：“我在岸邊的博館里看見一個鱗片，尾端有……是你的嗎？”

盡管這句話已經被他用最溫輕的語氣說出來，海里的小人魚還是激起來。

他細長的眼睫瞬間綴上可憐的淚珠，漂亮的小臉皺一團，委屈的抿著瓣，眼里閃爍著畏懼和害怕，含著泣音，磕磕又認真地說：“我……我的……”

他往海底了，像要將自己保護起來，可憐的嗚咽：““是……是我的、艾莉兒……”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只是一覺睡醒，面前便出現一艘巨大的郵，不等他懶洋洋地劃走，那船上的男人便灑下鐵水鑄的鋼刺大網，和周邊人說著“抓到了”“不能放跑它”“研究”之類的話。

那是葉然第一次那麼害怕，他掙扎的厲害，絕之中覺醒了能力，礁石出現，將他保護在，黑的海霧蔓延，郵被沖擊的左右搖晃，那些人才終于放過他，只是狠狠的從他上刮走了大片鱗。

后來葉然又回到這傷心地，在土里翻了許久，才找到自己帶的鱗片。

其中一枚還是被人類帶走了。

他聽岸邊的人類說過，他的艾莉兒被放在柜子里，讓所有人類觀看。

那是他的寶貝……最終卻了人類的戰利品。

他越想越難過，眼淚化作珍珠，啪嗒啪嗒掉到礁石上，灰暗的緒籠罩著總是很開心的小人魚，他蔫的連魚鰭也耷拉下來。

難過中，葉然的腦袋被溫的了。

人類的手掌溫熱寬厚，他湊近許多，起葉然的長發，漆黑幽邃的瞳孔近在眼前，蘊著安而耐心的意，“別哭。”

“我會幫你找回艾莉兒。”

毫不費力地將小人魚抱上礁石，沈時輕輕攏著他，看著他瑰麗而優雅的魚尾，輕的問：“是哪里的鱗片？”

沒有發現如今的姿勢有多麼曖/昧。

葉然靠在人類前，淚眼汪汪的抱起自己的大尾，從集的鱗片中，找到其中略顯黯淡、失了很多澤的一片。

“這里……”

把大尾小心的放進沈時懷里，小人魚含著眼淚，蹭蹭人類，的說：“你……你……痛、痛的。”

沈時愣住，卻又穩妥的抱住他的大尾，看著明明吃過人類的虧，卻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人魚，他深無奈，眼神卻和的不像話。

他順著氣的小人魚，垂眸看著那片飽摧殘的鱗片，心里升起濃濃的憤怒與戾氣，更多的，還是對這條小笨魚的憐惜與疼。

低下頭，他用最的瓣輕輕吻上這枚鱗片，仿佛隔著漫長的時，親吻到了許久之前，那個在海底哭著找鱗片的小人魚。

笨笨的、懶懶的，還很弱。

不會撬牡蠣，不會說話，獨來獨往，還被話書騙了個。

但他想養。

想養一輩子。

用人類世界最新鮮的食、的珠寶、舒適溫暖的海水，無聲無息的養著他。

鱗片暖暖的，人類果然哄了他好久。

葉然漸漸收起眼淚，好奇的看著人類，他眼神純然干凈，本該充滿魅的紫眸卻乖乖的，很安靜的著鱗片上傳來的溫度。

被堅鱗片覆蓋著的兩片鱗又溢出了溫熱的水。

小人魚赧地抿瓣，等人類抬起頭后，溫順的靠進人類懷里，他喜歡被人類抱住的覺，人類的懷抱很溫暖，像春日輕盈的海底，包容著他的一切。

只是人類太小了，如果再大一點，就能抱住他，也抱住他的尾了。

葉然到苦惱，他赤著，黑的長發披散在肩后，形是纖瘦、潤的，皮溫溫，細膩，有海水覆蓋，味道偏向咸，但很好聞。

因為剛哭過，洇紅的眼皮懨懨的垂著，格外的乖。

沈時摟著他的腰，大掌著他的后背，溫聲細語的哄。

明明是最不屑于的格，現在卻心甘愿地做出那些他曾經極為看不上眼的舉，甚至愿意為了小人魚出的笑，打算今晚就繼承沈氏，買下整片海。

葉然當然不知道昏頭了的人類在想什麼。

他越來越熱，鱗片也越滾燙，燙的他臉頰熱熱的，難的蹙眉，推開了人類，又把大尾遞給人類。

“、……”他看著人類，希人類繼續親親他。

沈時中溢出輕笑，俯下，瓣了那片黯淡的鱗片，正要親吻，小人魚便焦躁的了尾，他漂亮清澈的眼中氤氳著的水汽，霧蒙蒙的，散發出極為人的異象。

粘膩、腥甜。

像沈時曾經聞過的，開到極致，瀕臨腐爛的濃稠花香。

“你怎麼了？”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沈時陡然皺眉，臉一變，就要放下尾去抱葉然。

葉然躲著他，瓣紅紅的，吐著灼熱的氣，眼睫也被水汽濡，胡的黏一團，氣的小人魚難的要哭了。

他到那兩片越發脆弱的、開合的鱗片，紅著眼眶，把大尾重新塞進沈時懷里，抓著他的手，用單純、茫然、撒般的語氣對他說。

“這里……你親這里。”

“怎麼了？是疼嗎，還是——”皺的眉頭在大掌到一灘熱的水后，瞬間變得僵。

沈時大腦一片空白，“嗡”的一聲，看見小人魚依賴而粘膩的眼神，像在看人、伴，天真溫順的，催促他：“親親……親親……”

這是奇妙的水跡，嘀嗒滴答落手掌。

散發著極為人的腥香，沈時眸緩緩變得黑沉，比葉然曾經看見過的深淵還要可怖，灼燒著抑的、克制的。

他低下頭，脊背逐漸拉一條蓄勢待發的弓，如狩獵前夕冷靜觀察的類，細致的為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掌心的不能浪費。

他靜靜的、在小人魚不解的眼神中，垂著眼瞼，去水跡。

向來隨心所、趨利避害的小人魚莫名覺些不安。

熱火灼燒的大腦清醒了些，啞著小嗓子，怯怯地呼喚自己的人類：“……沈、沈時……”

‘沈時’兩個字對他而言太難了，他更喜歡用人類稱呼對方。

但一旦出這兩個字，仿佛便打破了某種束縛，他心里充盈著飽飽的暖流，四肢像泡在海底，舒服的要抬不起來。

人類撐在他的尾上，抬眸看著他笑。

很英俊的笑，吹的黑發傾灑在他臉畔，勾勒出他深邃立的臉部線條。

介于青年與男人之間，散發出獨屬于雄占有伴前，溫而穩重的氣息。

小人魚不自覺地也笑起來。

然后，人類便深深的看著他，眸幽深而和，低下頭，吻住了他。

剎那間。

葉然到了被狩獵者含口中，即將吞噬的酸麻。

他眼神渙散空白，瓣的厲害，平日里足以甩開人類的魚尾此時毫無力氣，癱在礁石上，所有鱗片都泛起櫻花般可憐的淡。

濃稠的黑屋包裹著這一方天地，宛若無人之境。

偶爾有浪濤聲、嗚咽聲響起。

但都無法傳外界，最終，和著風聲，消散于空中。

……

……

深夜十一點半，遙遠的大海中央。

一艘游燈火通明，擺好poss，穿著騎士服的邱明安站在甲板上，隨風朗誦著詩歌，眼睛卻仔細搜尋著海面上的每一個角落。

那曾經驚鴻一瞥的影當真像是他的一場夢。

但這場夢持續了這麼多年，他也堅持了這麼多年，絕不會在此時功虧一簣。

尤其那個來這里旅行的大學生。

過分英俊的五外貌，很難不讓他產生危機。

他必須加快進程了。

邱明安沉的想。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看了眼來電顯示，邱明安不耐的神一變，溫和的接起：“喂？劉市/長？”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邱明安猛地出聲：“你說什麼？！”

“哎喲，明安啊，我知道那塊骨頭對你來說意義重大，但是現在是非常時刻啊，君廷愿意為我們天南市明年一整年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你為咱們榮譽市民，肯定會支持政/府的工作的，對吧？”

“劉/市長！我為鱗……不是，骨頭的所有人，我——”

“明安啊，格局這方面你還是不如人家沈氏的小公子啊，一枚普通的骨頭而已，那海里有沒有異，咱們心知肚明，你是新時代長大的新青年，馬克思主義、唯主義都學過，我就不多說了，而且骨頭既然已經被你捐贈了，你就沒有置權了，你明白把？”

邱明安目眥裂，發出困般的低吼：“我不同——”

“好了，骨頭已經在十分鐘前被我的人拿走了，用飛機送往沈氏總部，明安啊，我會給你補償的，行了，我年紀大咯，不聊了啊。”

“喂？喂？劉市/長？劉市/長？！”

邱明安暴怒的摔了手機，那枚鱗片……或者說外人眼里的骨頭，是他用來釣魚的工，他不信那條人魚不會來取自己的鱗片，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鱗片沒被人魚走，居然被政/府用明正大的手段贈人了！

這下哪怕他想拿回鱗片，也毫無可能。

順風順水的生活了二十余年，邱明安在今晚徹底嘗遍了失敗、懊悔、憤怒的滋味。

而他的滋味，遠遠比不上葉然當年被刮掉鱗片的痛楚。

邱明安以為這是事的結束，但守護著人魚的兇，已經在暗朝他出了森森獠牙。

……

第二天。

于庭終于撥通了失聯人員的電話。

“瑪德，沈時，你他媽把自己關博館了？一整天沒消息！”

“什麼？你不走了？”

“不是，好端端的你怎麼不走了？斷了？”

“……哈？”聽到電話那頭莫名沙啞的男聲，于庭徹底懵了，“你說什麼玩意？”

“——你要參加當地的‘海洋保護協會’？？？”

“沒錯。”

此時此刻，遙遠的大海中央。

海面無邊無垠，水天一。

漆黑的霧氣依舊纏繞蔓延。

一座礁石緩慢的漂浮著。

沈時慵懶的靠著石壁，懷抱著小腹漲起的葉然，指尖不不慢的，捻過小人魚格外酸的兩枚鱗片。

埋在懷里的小人魚嗚咽一聲，的抬起頭，眼尾洇紅，很乖的埋進他頸窩，充滿倦意的蹭了蹭。

他眼神溫，抱著自己的小人魚。

漫不經心地說：“是啊，不回去了。”

“要養小魚和小小魚了。”

——《沈濱遜漂流記·完》

主角：沈賓遜，星期然，星期小小然

配角：礁石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