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的鈴聲一響，學生們爭先恐后地沖出教室。

“秦小游，你等一下。”班主任揚聲住秦小游。

秦小游愣了一下，心里不安。不會要留課堂吧？他最近表現好，作業都完了，上課也沒遲到。

“徐……徐老師。”秦小游慢吞吞地走到班主任面前，仰起腦袋，可憐兮兮地問，“有……有什麼事嗎？”

見他一副害怕的模樣，徐老師失笑，他的頭說：“是霍老師找你有事，不是留課堂，別擔心。”

一聽不是留課堂，秦小游長吁一口氣，嘿嘿地傻笑。

“快去吧，霍老師在辦公室等你。”班主任拍拍他單薄的背。

“得令。”秦小游敬了個禮，背著書包往辦公樓走去。

教師的辦公樓是后建的，看著新，墻面刷得雪白，上下兩層樓，共有十二個辦公室。霍元是城里人，校長優待他，給了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秦小游到了辦公室門口，一臉忐忑。不知道霍老師找他什麼事，難道是課堂上和石大海傳小紙條被發現了？

墨跡了一會兒，秦小游著頭皮敲辦公室的門。

“請進。”里面傳來霍元悅耳的中低音。

秦小游推門進去，向老師鞠躬：“霍老師好。”

禮貌一些總沒錯。

霍元笑瞇瞇地上前，了他的頭。“你好，秦同學。”

突然被了腦袋，秦小游疑地直起腰，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臉困。

兩人之間差了不小的高，霍元邀請秦小游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自己則搬了一張矮板凳坐下，兩人面對面，保持一個視線水平。

“別張，你把我當朋友，咱們隨便聊聊。”他和藹可親地說。

秦小游挪了挪屁，端正地坐好。“哦……聊什麼？”

“那天……你看到尸了吧？”

秦小游瞳孔一，對上霍元幽深的眼睛，突然到頭暈目眩，靈魂好像被吸進了一個漆黑的無底里，一沉，然后什麼都不知道了。

半個小時后，秦小游離開霍元的辦公室，踏出學校大門的瞬間，整個人一震，茫然地回頭。

“小游——”

“啊？哥？”秦小游看到秦霖，嚇了一跳。

“怎麼了？”秦霖見他一副魂不舍守的模樣，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秦小游晃了晃腦袋，疑地問，“哥還沒回家嗎？”

“再過一個月就小升初了，最近老師每天都增加了一節課。”

崇夏國雖然是十一年義務教育，但績好才能上好學校。秦霖作為五年級的三好學生，是學校重點培養對象，有為萬宏小學歷屆以來，第一個被鎮一中錄取的學生。

“哦，那我們一起回家吧。”秦小游拉起哥哥的手。

“你剛剛……”秦霖言又止。

“什麼？”秦小游茫然。

“——被留課堂了嗎？我看別人都早早放學回家了。”秦霖瞇眼問。

秦小游急了。“才沒有，是霍老師找我有事。”

“霍老師？”秦霖見弟弟急得臉都紅了，疑地問，“什麼事？”

秦小游皺眉，努力回想。“……足球……對，他說要組建一支足球隊，問我愿不愿意。”

奇怪，好像不只這一件事，還有其他事……忘了，想不起來。

“足球隊嗎？”秦霖低喃。

學校的育課還未系統化，學生們剛剛接足球，霍老師就想組建一支足球隊了？

踢足球有什麼用？學習績好才最重要！

秦霖拉著弟弟離開學校，打算回家后給弟弟做做思想工作。

玩喪志要不得！

***

秦小游想去李先生的別墅，無奈哥哥秦霖看得，只好不不愿地跟他回家。

在院子里洗服的王春蘭看到進門的兄弟倆，甩甩手上的水珠，笑問：“喲，都回來了？”

“嗯。”秦霖應了一聲。

“媽，有吃的嗎？我了。”秦小游把書包扔到門前走廊的凳子上，了干扁的肚子。平時這個時間去李先生家，都能吃到可口的小餅干。

王春蘭輕瞪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秦小游朝吐了吐舌，理直氣壯地說：“我正在長。”

王春蘭比量了下小兒子和大兒子的高，嫌棄地搖頭：“吃得比你哥多，個頭沒長幾公分，喂你還不如喂頭豬有就。”

秦小游張大，不敢置信。“你真是我親媽嗎？”

哪有把兒子跟豬比的？

還有——

他斜眼瞅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的秦霖，深深地妒忌。

一樣吃白米飯，為啥哥的個子竄得那麼快？

秦霖早就習慣了弟弟羨慕的眼神，手他的腦袋，若無其事地進屋。

“早點寫作業。”

丟下一句話，他自律地上二樓進書房。

王春蘭提起沖掉泡沫的服，對秦小游說：“學學你哥。”

秦小游氣鼓了小臉蛋，著肚子嚷：“我——”

王春蘭到底心，一邊擰干服一邊道：“灶里有烤紅薯，小心拿，別燙著，給你哥也拿一個。”

秦小游一聽烤紅薯，眼睛一亮，行了個子軍禮，甜甜地說：“世上只有媽媽好！”

王春蘭磨了磨牙，朝他潑水：“滾吧！吃完了紅薯立即寫作業！”

“知道，知道。”秦小游提起書包，猴子般地竄進屋里，進廚房，拿了燒火從土灶的里掏出兩個黑不溜丟的烤紅薯。

紅薯還有些燙，他手拿了一下，被燙得“嘶嘶”吸氣，手指急忙住耳垂降溫。好一會兒，他從書包里拿出一本薄冊，撕下兩張寫過的紙，小心翼翼地包起烤紅薯。

上了二樓進書房，只見秦霖端正地坐在書桌前寫作業，秦小游把包著紙的紅薯往他桌上一擱。

“吶，給你。”

秦霖放下筆，看看桌上的大紅薯，再看看弟弟手里的小紅薯，說道：“我肚子不怎麼，大的給你吃。”

秦小游了角，眨貓兒般晶亮的眼睛。“你確定？”

秦霖搶過他手里的小紅薯，練地開外面黑炭般的皮，出里面紅紅的，香味四溢。“快吃，吃完了做作業。”

秦小游咧了咧，拿了大紅薯，坐到自己的書桌前，皮吃得津津有味。

紅薯是前不久剛從山上園子里收的，非常新鮮，媽媽做飯時，會放幾個進土灶里烤，飯了，紅薯也了。

吃完紅薯，秦小游心滿意足地拍拍半飽的肚子，認命地拿出作業，半個小時后，樓下響起王春蘭的喊聲：“小霖，小游，吃飯了。”

秦小游立即丟下筆，迅速地沖出書房，秦霖做完最后一道計算題，合上作業本，擺放整齊，不不慢地下樓。

晚飯富，有秦小游最喜歡的椒鹽河蝦。

五月的河蝦碩多籽，村民拿網兜去河里一撈，就夠一盤，水煮或紅燒，都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最味的還是椒鹽。

秦小游夾了一只蝦，塞進里，連殼帶頭都吃了，又脆又香，胃口大開。

王春蘭見小兒子喜歡，夾了一只大河蝦放他碗里。“你今天怎麼和你哥一起回家？”

據所知，小學一至四年級下午四點半就放學了，五年級為了考初中，補課到五點，小游和小霖一起回家，顯然時間不對。

“又去河對岸了？”王春蘭皺眉。

被媽媽質疑，秦小游氣呼呼地否認：“沒有！是霍老師找我有事！”

王春蘭眉頭皺得更了：“霍老師找你……你被留課堂了？”

眼見媽媽拿起筷子敲自己的腦袋，秦小游麻利地起，躲到旁邊的秦飛躍后。“才不是留課堂！霍老師想組建一支足球隊，問我要不要加！”

“真的？”王春蘭放下筷子，看向大兒子。

秦霖咽下里的飯，點了點頭：“嗯。”

王春蘭瞪秦小游：“躲什麼躲？”

秦小游回到位置，拿起筷子，把大河蝦塞進里，含糊地控訴：“爸，你看媽，都不信任我。”

秦飛躍端起酒杯，呡了一口：“只能怪你自己前科太多了。”

秦小游氣鼓了腮幫子，埋頭吃飯。

總之，在這個家里，他最沒地位。

王春蘭夾了塊紅燒放秦小游的碗里，秦小游毫不客氣地吃了。

村里窮人多，不是誰家頓頓都有吃，他們家的條件屬于中等水平，服可以穿得樸素，吃方面絕對不能虧待。

兩個兒子都是長的年紀，蛋缺一不可。

“足球隊就算了，你績一般，有時間踢球不如努力學習。”王春蘭說。

秦飛躍放下杯子，不贊同地說：“小孩子多沒啥。”

王春蘭提高音量：“你沒聽他說要組足球隊嗎？那得占用多課余時間？”

秦飛躍瞬間矮了幾分，很沒骨氣地和老婆站到了同一戰線，小兒子的腦袋，慈祥地說：“你媽說得對！”

秦小游睜大眼睛，像一只氣鼓了臉的小青蛙。

爸爸太沒原則了吧？

雖然他最近一下課就和同學踢足球，但正經八百的組足球隊，還是有些猶豫。

不過，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父母越反對越要做。

“我已經答應霍老師了。”秦小游咬咬牙，“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王春蘭握筷子，抬高手臂想敲他的腦袋。

秦小游氣地沒有躲。

他這副不躲不閃的模樣，王春蘭反而下不去手。

“算了，算了，好好吃飯。”秦飛躍勸說。

秦霖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起問：“媽，你鍋里煮什麼，有焦味。”

“哎呀！我的烏湯！”王春蘭風般地沖進廚房。

秦霖看了眼秦小游，端起自己的空碗。“學生應以學業為重。”

秦小游朝他做了個鬼臉。“我才不要和你一樣當書呆子。”

被罵書呆子，秦霖心平氣和。“績雖然不是衡量學生的唯一標準，但是沒有好績絕對上不了好學校。如果你想出人頭地，必須好好學習。”

秦小游用筷子碗里的米飯，一聲不吭。

秦飛躍瞅瞅大兒子再瞧瞧小兒子，笑呵呵地說：“你哥說得對。你們這一代比我們幸福，遇上國家好政策，有書可讀。不像我和你媽，識字不多，一輩子只能給人打工。”

嘆了口氣，他又說道：“爸有個兒時玩伴劉大江，從小聰明勤，邊放牛邊自學，不僅考上了鎮上的高中，后來還考進了市里的重點大學，畢業后辦廠創業，只用了五年就了大老板，十年前遷家進城住大別墅，出坐轎車，那一個威風。”

“我對你們的要求不高，只要考上大學，有一技之長，不死自己就行。”

秦飛躍語重心長。

秦霖點點頭，端著碗去廚房。

秦小游齜了齜牙，嘀咕：“我也沒說不好好學習。”

他腦袋沒有哥哥聰明，有什麼辦法呢？

秦飛躍重新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地喝著。

王春蘭搶救了烏湯，長吁口氣，回頭看到大兒子端空碗進來，問：“現在喝還是晚一點？”

這烏是自家散養的，為了給驚嚇的秦小游補，王春蘭忍痛宰了一只，熬了四五個小時，終于熬湯了。

湯多，足夠一家人喝兩頓。

秦霖把碗放進水槽里，搖頭：“晚一點喝。”

晚飯吃的撐，喝不下去。

“那我先溫著。”王春蘭蓋上鍋蓋，回餐桌繼續吃飯，問秦小游，“喝不喝烏湯？”

秦小游拍拍圓鼓鼓的肚子。“喝不下。”

王春蘭沒勉強，準備八點后再給兒子盛湯。“足球隊的事，我明天去學校找霍老師談談。”

正好瞧瞧霍老師長得有多俊。

秦小游含糊地應了一聲，拔上樓。

“把碗端廚房水槽里去——”王春蘭朝他喊。

秦小游跑了幾步，又跑回來，拿起空碗和筷子進廚房，沒一會兒“噔噔噔”地上樓。

“這渾小子！”王春蘭嘀咕，轉頭見秦飛躍倒酒，手一攔，“老秦，你這是第幾杯了？”

“第二杯。”秦飛躍心虛地說。

“第二杯？”王春蘭搶過他手里的酒瓶，“昨天還有一半酒，現在快見底了。”

秦飛躍“嘿嘿”地笑了幾聲：“椒鹽蝦太好吃了，不知不覺多喝了點。”

王春蘭重重地放下酒瓶，端走他面前的酒杯，沒好氣地說：“小游就是傳了你的子，才會不讀書。”

“這……這能怪我嗎？”秦飛躍辯解，“再說了，我小時候最讀書了，可惜家里窮，沒錢上學。沒準……他傳了你……”

“我？”王春蘭威脅地擼起袖子。

秦飛躍一見老婆壯的手臂，頓時慫了。“那個……你不覺得小游今天好多了嗎？”

王春蘭一愣。

秦飛躍指指樓上，低聲音說：“阿蘭的事，我怕他嚇傻了，都沒以前活潑了。”

王春蘭想了想，雙手合十：“果然做法事有用！三教爺顯靈了！”

秦飛躍地端回酒杯，朝東邊舉起酒杯：“敬三教爺！謝三教爺救了我們家小游。”

說完，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