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場大雨，溪水暴漲，比平時更高的水位幾乎淹沒了淺灘，一些本來出水面的巨石，都只剩半個腦袋。

然而，最令小朋友們震驚的，卻是燕石溪上方的那條燕尾瀑。

燕尾瀑，顧名思義，是一條長得像燕子尾的瀑布。

它高十米，寬三米，當溪水充足時，水流傾瀉而下，瀉到一半，又被崖壁上一塊凸出的巨石巧妙地一分為二，遠遠去，像一條燕子尾。

今天的燕尾瀑和平時截然不同。

燕子尾不見了，崖壁上凸出的石頭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氣勢洶洶的超級大瀑布，“轟隆隆”地巨響，震耳聾。

小朋友們站在瀑布底下的深潭前，驚訝地張大了。

辣麼大一條燕尾呢？

怎麼不見了？

昨天夜里的雨勢這麼恐怖嗎？還是說，山頂的湖泊水太多，溢出來填滿了整條溪澗，水量過度，把小瀑布變了超級大瀑布！

震驚過后，小朋友們往后退了十多米，再待下去，服要被瀑布濺出的水珠給打了。

由于剛吃過午飯，肚子還飽著，他們決定先把帶來的東西留在溪邊的石灘上，背著空竹簍先去摘山莓。

這里民風淳樸，路不拾，東西放溪邊，完全不用擔心失丟。

村里的小朋友經常上山玩，對哪里長著山莓，了如指掌。

五月是山莓果子的期，最近上山的孩子多，一些長在顯眼地方的山莓樹都禿禿了。

秦小游等人沒有氣餒，費了點工夫，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株沒被顧的山莓。

山莓又名樹莓、山拋子，后的果子長得像小號草莓，飽滿鮮紅，艷滴，吃進里酸酸甜甜，是小朋友們吃的野果。它的枝干長滿尖銳的短刺，采摘時一定要小心，以防手指被刮破。

秦小游摘了一顆個頭最大的紅莓，直接塞進里，酸甜的味道令他瞇起了眼睛。

“唔，好好吃！”

其他小朋友也邊摘邊吃，不一會兒，整棵山莓樹禿禿了。

“走，換個地兒。”

五個小朋友行迅速，手靈活，猴子般地爬上爬下，雖然忙得滿頭大汗，但是收獲頗，每人都裝了半背簍的山莓。

山里除了山莓還有其它野果子。

比如野櫻桃、野杏子、野桑葚、羊果等，只要看見了，都摘了一些。

秦小游運氣不錯，遇到了采摘枇杷的叔伯，叔伯送他們每人十顆枇杷，可把小朋友們樂壞了，道過謝后，心滿意足地回到燕石溪。

這會兒太偏西，大概下午兩點了，溪邊聚集了幾群人，大部分是十來歲的孩子，和秦小游等人一樣，他們自帶工和食，在溪邊野炊。

秦小游看到了王艷。

王艷扎著雙馬尾，穿一條碎花連，坐在一塊的石頭上，對四個小朋友指手畫腳。

這四個小朋友都是的小跟班，有男生有生，平時在學校對唯命是從，放假了仍被出來聽使喚。

秦小游撇了撇，對的行為不置可否。

石大海小聲地問：“不是怕蛇嗎？”

秦小游放下小背簍，聳了聳肩膀：“誰知道呢？”

阿中撿了幾塊大小相似的石頭，練地搭一個石灶。“不要管，我們玩我們自己的。”

在外頭得罪了王艷，回頭向校長媽媽告狀，他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輕則周一升旗大會上全校批評，重則把父母到學校談話。父母丟了面子，回家拿起木，男混合雙打，最終苦的還是他們的屁。

正因吃過大虧，所以很多同學都對王艷敬而遠之。

秦小游收回視線，掉鞋子，挽起，拿起自帶的青菜，踩進溪里，讓湍急的水流沖刷菜葉上的泥和灰。

其他小朋友割干草的割干草，切年糕的切年糕，洗鍋的洗鍋，忙得不亦樂乎。

王艷早就看到他們了。

昨天放學回家后，越想越不甘心，今天上四個要好的小跟班，壯著膽子上山，一路爬到燕石溪，平平安安，連蛇影子都沒見著。

秦小游果然是故意嚇唬。

王艷怒不可遏，準備找秦小游算賬，結果在燕石溪附近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他的蹤影，倒是發現一塊平坦的巨石上放了一堆野炊工和食。

猜這些是秦小游等人帶來的東西，想全部扔進溪水里，被小跟班勸住了。

找不到人，也不能拿東西撒氣。

于是，坐在石頭上待等，這一等等了兩個多小時，人都快被太曬干了。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秦小游回來了。

王艷提著擺，踩著溪石，小心翼翼地往秦小游方向走去。

秦小游正彎腰洗青菜，突然到一道不善的視線，回頭一瞧，只見王艷怒氣沖沖地朝他走來，嚇了一跳，手里的青菜差點被溪水沖走。

“秦、小、游！”王艷站在距離他兩米遠的大石頭上，咬牙切齒地吼，“你這個大騙子！”

“啊？”秦小游直起腰，一臉無辜，“我騙你啥了？”

王艷手一指，氣急敗壞地說：“你騙我山上有蛇！明明沒有！”

秦小游甩掉青菜葉子上的水珠，淡定地說：“你沒看見不代表沒有。”

王艷一臉狐疑，堅持己見：“說謊！你就是不想帶我一起野炊！”

被指控，秦小游面不改。“我們采山莓時，遇到了一條大蛇，要不是躲得快，早就被咬了。不信，你問大海。”

石大海等人見王艷質問秦小游，都張地站在溪邊，聽到秦小游的話，他們連聲附和。

“對對，那蛇有手腕這麼！”

“幸虧不是毒蛇。”

“我們逃得飛快，才沒有被追上。”

“真有蛇，小游沒說謊。”

他們七八舌，形容得活靈活現，聽得王艷臉發白。

秦小游眼珠微轉，添了把火，指著溪水：“搞不好這里就有水蛇。”

王艷雙微，故作堅定：“你……你再胡說，我回去告訴我媽媽！”

溪水清澈見底，下面的石子清晰可見，怎麼可能有水蛇？

“不信算了。”秦小游繼續洗青菜，順便捉了一只藏在石頭里的溪蝦。

他沒有瞎說。

昨天夜里下了一場大雨，山頂的湖泊湖水外溢，溪澗水勢兇猛，沖下幾條水蛇不無可能。

至于會不會遇上，那就看個人運氣了。

他不再理會王艷，專注自己的事。洗完青菜，給掌廚的劉奇，繼續踩進溪水里，彎腰躲在石頭下的溪蝦和溪蟹，給大伙加餐。

王艷到自己被秦小游無視了，又氣又惱。咬了咬牙，掉運鞋和子，赤腳踏清涼的溪水，地接近秦小游，想從背后推倒他。

“小游小心——”石大海看到的作，出聲提醒。

秦小游恍若未聞，他正被溪水下一塊晶亮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啊啊啊——有蛇——有蛇——”

王艷突然發出凄慘的聲，整個人摔進水里，驚慌失措，哭喊著掙扎，越掙扎，人越往水里沉去，嗆了好幾口水。

溪邊的孩子被驚，四個小跟班急忙跳進溪里救人。

秦小游離最近，不假思索地抓起那塊晶亮的東西塞進兜，再幾步走到王艷邊，一把揪住的手臂，使勁往上提。

他人長得瘦，力氣不小，一口氣將王艷提出水面，然而王艷被蛇嚇破了膽，又嗆了水，看到有人接近，手使勁地勒住對方的脖子。

秦小游差點被拖進水里，憋紅了臉，呼吸都困難了，萬幸其他小朋友跑過來了，眾人齊心協力，一起把王艷拖到溪邊的淺灘上。

“咳咳咳——嗚哇哇哇——”

王艷死里逃生，又恐又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剛剛，就在快要到秦小游的后背時，腳腕有什麼一而過，低頭一看，看到了一條拇指的細蛇，頓時嚇得魂不附。

一定被秦小游詛咒了，才會遇到蛇！

王艷哭得越來越大聲，小跟班怎麼哄都哄不住，著急得團團打轉。

秦小游捂住自己的脖子，氣吁吁地走開。

真是好心沒好報！

差一點就窒息了。

“小游，你沒事吧？”石大海關心地問。

秦小游清了清嗓子，不在意地揮手。“沒事，不管了。”

快快樂樂地上山野炊，可不能因為別人壞了好心。

小伙伴們聚到一起，點石灶，炒年糕。

村里的娃多多都會干活，秦小游廚藝不行，但會生火，小黑是家里老大，經常幫媽媽做飯，炒年糕的任務便落他上。

很快，一鍋年糕炒好了，加了溪蝦和溪蟹，秀可餐，聞起來更是香極了。

五個小朋友圍著石灶坐，每人手里拿一雙筷子，就著炒鍋吃得津津有味。

至于王艷，早就哭鬧著讓小跟班帶下山了。

野炊結束，差不多下午三點半了，小朋友們利落地收拾東西，元氣滿滿地下山，個個滿載而歸。

夕掛在山頭，晚霞滿天，覓食的鳥兒歸巢，嘰嘰喳喳地個不停。

一行人回到村子，揮了揮手，各自回家。

秦小游背著裝了各種野山果的竹簍，歪歪腦袋，腳步一轉，朝河邊方向走去。

時間還早，他想去河對岸的別墅，給李先生送一些自己采摘的野果。

反正昨天媽媽已經同意他去李先生家做客了，今天他名正言順，只要天黑前趕回家就行了。

秦小游起小膛，理直氣壯地走著，經過曬谷場時，又看到了警車。只見四個警察，抬著一條黑的大袋子，放進警車旁邊的面包車里。

村民聚在一，遠遠地站著，指指點點，小聲地談。

“聽說是養鴨人，造孽啊——”

“昨天我還在河邊見過劉大勤，今天竟然死了！”

“誰知道呢？三個，三個了——世道怎麼了？”

“剛才我約聽到警察說，報警的人是河對岸的李先生？”

“不是李先生，是李先生的管家。”

“哦，羅管家啊！”

“據說兇手也抓住了。”

“真的假的？兇手是誰？不是咱們村的人吧？”

“不是咱們村的人，是個外地來的逃犯。”

“嚇——外地逃犯竟然逃到我們村，還殺了三個人！真該千刀萬剮，死后下十八層地獄！”

“可不是……”

秦小游斷斷續續地聽了一些，心里發慌，抓背簍的袋子，加快腳步。

養鴨人來萬宏村一年，和村民都混了，要是在河邊遇到玩水的小朋友，都會好心地提醒他們注意安全。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秦小游下意識地避開他。

分明還是一樣的臉，看人的眼神卻格外瘆人。

晃了晃腦袋，把不舒服的覺趕出去，秦小游一路小跑，跑過田地，跑過木橋，跑過小樹林，一口氣到達李先生的別墅。

他站在敞開的院門前，看著滿院艷滴的玫瑰花，聞著沁人心脾的清香，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做了一個深呼吸，急促跳躍的小心臟恢復平靜，秦小游抬腳進院門，沿著鵝卵石小道，走到別墅大門前。

大門和往常一樣，半掩著，里面約傳出優舒緩的鋼琴琴音。

秦小游了小巧的耳朵，輕輕推門而。

琴音更清晰了。

比霍老師彈的腳踏風琴，好聽一百倍。

鞋子在玄關的墊子上蹭了蹭，秦小游安靜地步客廳，看到坐在鋼琴前彈奏的李先生，禮貌地沒有出聲打擾。

每次聽李先生彈鋼琴，都是一種的。

今天的李先生一如既往地好看，上面是一件白復古的襯衫，下面是一條黑的長，一頭及腰的金發隨地披散在背后，像一匹的綢，隨著他彈鋼琴的作，輕輕。

夕橘的輝過窗戶斜進來，為李先生和鋼琴鍍了一層淡淡的金。

秦小游怔愣地著李先生優雅的背影，清秀的小臉上流出欽慕的神。

一首輕松悠揚的曲子結束，李先生收了彈琴的手勢，轉頭對上小朋友清澈晶亮的眼睛。

“小游來了？”他聲問。

秦小游從妙的音樂里回神，聽到李先生獨特悅耳的聲音，張得臉頰微紅。

“我……我下午去了一趟山上，摘了好多果子，送給您嘗嘗。”

他解下背上的竹簍，提到李先生面前，展示里面的野山果，咧出可潔白的小虎牙。

“看起來都很棒。”李先生舉止大方地手進竹簍，拿了一顆紅紅的山莓，自然地放口中，酸甜的果刺激著味蕾，他微微瞇起湛藍的眼睛。

“好吃嗎？”秦小游仰著小臉，期待地問。

“非常好吃。”李先生笑著秦小游的腦袋。

得到贊，秦小游心花怒放，將整個竹簍推向李先生，豪氣地說：“這些都給您！”

小朋友的快樂就這麼簡單。

李先生沒有接，眼神溫而寵溺。“這是你辛苦的勞果，留一半給我足夠了，剩下的你帶回去和家人一起分。”

不能完全拒絕，否則小朋友會沮喪傷心。

秦小游角上翹，乖乖地點頭：“好！”

盡職的羅管家適時地出現，手里托著一個荷葉造型的瓷制水果盤，幫助小朋友把竹簍里的野山果分兩份。

秦小游坐在沙發上，托著下，看羅管家忙活。“羅管家，烤紅薯好吃嗎？”

“嗯？”羅管家分山果的作一頓，看了眼神自若的主人，面不改地頷首：“好吃，謝謝游爺。”

秦小游頭上的呆一晃，“嘿嘿嘿”地笑：“該說謝謝的是我，每次來這里羅管家都給我做好吃的小餅干和小蛋糕。老師說，禮尚要往來！昨天李先生到我家做客，我就拜托李先生給你帶一個烤紅薯啦！”

并沒有吃到烤紅薯，只在廚房垃圾桶里發現炭黑外皮的羅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