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驚寒》東至穹頂已無路,只好偏頭日轉西

自那一日青川病反覆惡化之後,房間就一直閉門鎖窗,線昏暗低沉,再加上長時間不通風,一走進房,迎面而來的便是濃郁的苦藥味,經久不散彷彿侵染著一桌一椅都吸飽了葯嚨滾一下就好似能嘗到舌盤旋不下的苦藥味。

一連幾天,一天三次湯藥不停,青川著實好了不神頭也漸漸回來,現在正坐在床上發獃無聊,見門「吱呀」一聲葉寒走了進來,不瞬間喜上眉梢,可當看見手中端著的湯藥時,又立即眉頭一皺扮著可憐,撒求著,「姐姐,我真的已經好了,你就別再讓我喝葯了,好苦!」這幾天迫於葉寒的「威勢」,灌進肚子的葯湯足足有一大盆,一想到黑乎乎粘稠散發著陣陣苦味的葯,青川就忍不住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的抗議。

瞧著青川神頭十足,病容不再,葉寒安心了許多,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依舊把葯遞了過去,「乖!把葯喝了,一滴都不準剩下。」

看著黑乎乎的湯藥青川眉宇皺一臉苦大仇深,但又不敢不聽葉寒的話,只好著頭皮手接過,一臉悲壯似將士赴戰場般,眼一閉一張一口氣喝下。

隨著葯湯從口嚨至腸胃,似疼痛般瞬間擴散全,青川苦不堪言,小臉皺著像個小老頭般,看得葉寒不失笑出聲。

「唔!」

突然,口中被塞進一,舌頭本應下意識地推拒出去卻快不過味蕾的速度,淡淡的酸甜味在舌苔上一點一點慢慢化開,然後逐漸取代中藥的苦,縈繞在口腔,久久不願離去。

青川立即睜開雙眼,只見葉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包裹滿白糖霜的梅子餞,散發著不同於滿屋苦的淡淡清甜香氣,瞬間就讓他上心頭。

「好吃嗎?」葉寒笑著問道。

「好吃,酸酸甜甜的,比葯好吃多了!」

葉寒聽后,又塞了一顆梅子了青川的裏,青川貪吃,隨便嚼了幾口就咽下,然後又立即纏著葉寒要。本來這包腌制梅子就是給青川去苦味的,葉寒瞧著青川這麼喜歡吃便都給了他,讓他吃個痛快。一不留神,葉寒口中也被塞了一顆梅子,瞬間沁人的甜意從舌蔓延而開,心也頓時升起一輕鬆的愉悅來,讓人不角一揚生出笑來。

「在吃什麼這麼開心?」花折梅也從外間進來,本想看下青川喝葯的可憐樣幸災樂禍一下,沒曾想卻看見他正拿著一包梅子餞吃著甚是暢快,不饞上來,連忙上前討要道:「青川,也給我幾顆嘗嘗。」

青川才不給,雙手抱著餞就偏過頭去,理都不理花折梅,氣得花折梅連連擺手,搖著摺扇笑著輕罵道:「你這小白眼狼!幾顆餞果子都捨不得給,虧我這幾天跑來跑去替你抓藥。」

知花折梅是在逗著青川玩,葉寒也沒怎麼介兩人的槍舌劍,於是給花折梅倒了被茶遞給他問道:「你不是在樓下喝茶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花折梅嫌屋藥味重發悶,所以沒事時便在樓下喝茶,除了自己有事喚他,他一般是不到飯點不會回來的。

被葉寒這麼一提醒,花折梅這才想起自己上來的正事,「客棧掌柜要我提醒你一下,明天該房錢了,順便再你把之前的飯錢也結了。」

「不是才過嗎?」

「你是才過,可那已經是兩天之前的事了。」

這幾日一心撲在青川病上,哪還記得外面是今夕何夕,可外面的一切卻是一直記著,葉寒自己快乾癟的錢袋,心裏細算著最近的各種開銷,立即眉輕蹙愁上心來。

見花折梅說完話後葉寒一直沒說話,臉上泛著淡淡幽幽的愁緒,青川立即明白所愁只是,於是開口問道:「姐姐,是不是銀子不夠了?」

出門在外銀錢開道,如今錢前路難行,此艱難境況葉寒一人實在抗不下,所以也並沒打算瞞著青川和花折梅,「從元州到雲州,特別是這幾日花費確實有些大,我現在所剩銀錢不足五兩。」

之前葉母久病不愈,聽大夫偶然說起若有人蔘葯或有奇效,便以紅姜稀罕見為賣點,四尋外地來的客商高價售賣,但也只籌得二十幾兩銀子,連人蔘的一須都買不到,後來葉母撒手人去,除去辦後事等等還剩下二十兩,本以為就此存下慢渡餘生,誰知又遇上青川這事,算過若兩人省吃儉用應能勉強支持他們到長安,可誰知中途多了個花折梅,現在又出了青川生病一事,是葯錢都是花去大半,別說去長安,就手上這點錢連走出雲州都難。

青川雖初凡塵不懂銀錢一在人世走有多重要,但看著葉寒那愁苦的樣子也大概明白他們現在的境況不是很好,「姐姐,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若是可以你也不想生病,所以你不用自責,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養好,知道嗎?」

青川病才剛好,葉寒怕他想得太多又病反覆,所以好言勸著,可心裏卻因缺錢一事愁得不行,以前在元州種地賣菜,錢但多有個進項,心裏踏實不會坐吃山空,而現在一行三人只出不進,還有青川貴得嚇人的葯錢,現在總算會到「一分錢死英雄漢」的覺了!

倒是一旁的花折梅毫無憂心,輕鬆說道:「下午吳伯會來看青川,我們可以找吳伯幫忙,找他借點銀子不就行了?」

葉寒一聽,直接否決,「吳伯本就靠跑船賺點辛苦錢養家餬口勉強過日,哪有多餘的銀兩借給我們?就算他有,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人家憑什麼要借給我們?就算借了,我們又拿什麼還?」

葉寒一連拋出幾個問題,問得花折梅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這家客棧位於鬧市附近,即使冬季寒冷也是人,耍把式的,跑江湖的,賣瓜果的,走貨郎都在街上大聲吆喝賣,吸引有人顧。即使坐在樓上門窗閉,還是能聽見鬧事喧囂和濃濃地生活味道。

自從花折梅上來「催錢」后,房間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那是一種被生活生生彎了腰的抑,讓葉寒不得不看清現實,讓青川也變得沉默不語,讓花折梅也第一次嘗到了「愁錢」的滋味。

午時將近,外面的人聲鼎沸越盛,越發襯托出房間如無人之地的安靜,突然只聽「啪「的一聲在屋響起,甚是響亮,然後就見花折梅拍落摺扇在桌一下站起,昂首十分自信說道:「不就是缺幾個錢嗎,有什麼大不了,至於這麼愁眉苦臉的嗎?既然錢不夠,我們就在雲州賺夠了再走!我就不信偌大個雲州城,寸寸繁華似錦,難道還沒有你我的淘金之地?」

果然是不知人間煙火的大爺,天真得不切實際,葉寒聽后不由調侃道:「不知你是準備到哪淘金子去?是去鬧市耍劍賣藝,還是一碗酒下肚飛檐走壁做梁上君子?」

「我……」,花折梅又被問住,但這次他卻堅持著,不肯死心,「反正我覺得我說的法子沒錯,你不信就算了。」

花折梅負氣坐下不再說話,葉寒也發愁得沉默不語,青川瞧見,低眉想了想,然後開口與葉寒說道:「姐姐,花折梅說的話是有些太空太大,但我覺得他的方向卻是對的!我們現在確實錢不多了,不如先在雲州城住下,慢慢籌錢,等錢籌夠了再上路也不遲。」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折中的好辦法,可若是留在雲州城,我們首先住哪兒呀?總不能一直住客棧吧?如果按這種開銷繼續下去,不出幾日我們就得上雲州城街頭要飯了。」

不喜葉寒臉上生愁,青川立即為之解愁,「吳伯下午不是要來看我嗎?吳伯是土生土長的雲州人,我們可以問下他哪兒的房價便宜,然後再做決定。」

聽青川這麼一說,葉寒細想一下點了點頭,他們在雲州城舉目無親,除了相識的吳伯外,他們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幫他們之人了。

吳伯是吃過午飯才來的,所以到客棧時也不過剛餉午不久。可能是剛從江上回來,吳伯的腳還沾著水漬,手上提著一條活蹦跳的大魚,專門拿來給青川補,葉寒推辭不下,好言謝了好一陣。

向店家借了木盆放好魚,葉寒給吳伯倒了杯熱茶,然後把自己最近的窘迫以及方才三人討論后的結果給吳伯說了一下,想聽取下他雲州城本地人的意見。

「吳伯,你說這樣可行嗎?」

一屋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吳伯,而吳伯聽后除了拔下滿臉的絡腮鬍子,就如同一座小山靜坐在圓凳上,長氣吸著旱煙,也不知他想著什麼,弄得葉寒三人面面相覷。

一卷旱煙吸完,吳伯敲著煙鍋抖下還未燃盡的煙灰,語重心長回道:「葉丫頭,你們想聽下我的意見,我定是知無不言,但是在回答之前,你得坦白跟我說句實話,」面由心生,吳伯老實所以也長了一張面善的臉,就好像一張鏡子般能將他人藏著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看著葉寒三人心裏莫名一陣心虛,「你們三人,真的是親兄妹嗎?」

果然,葉寒三人猝不及防被打得心慌不已,三雙眼睛、六隻眼珠子彼此之間慌流著無形的信息,而見吳伯一副早已明鏡在心的樣子,葉寒也不好繼續瞞下去,萬分了實底,「吳伯您既瞧出來來了,我也不好再瞞著你。確實,我們三人並不是親兄妹。我和青川相識已久,不是姐弟勝似姐弟,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元州城的惡人,實在過不下去才被迫離開家鄉,來外地求生,而花折梅則是我們在半路上見的,因被家族所不容才遠走他鄉。我們想著山高水長路途遙遠,又是同鄉,所以便結伴而行一路有個扶持,但怕他人閑言碎語,這才以親兄妹的名義好方便一起上路。」

無論惡意還是好意,說謊騙人終究是不對,尤其對方還是一顆真心對自己之人,葉寒站起來向吳伯低頭一拜道著歉,見狀,青川和花折梅也連忙起道歉,向吳伯深深作了一揖。

吳伯心善,見葉寒三人誠心向自己道著歉,連忙起去扶起,然後長嘆一聲,「罷了!我也只是一時懷疑,本也無意探知你們三人之事,只是我年長你們幾十歲,以一個長輩的份提醒你們一句,男有別,哪有這麼大的親兄妹還同住一屋的道理。」

之前為省錢只要一間房間,沒考慮到在外的世俗之見,沒曾想竟被吳伯如此老實之人給看穿了,真是大意了!看來,今後自己得多注意下言行舉止了,省得又讓人懷疑了去,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葉寒再次謝過,吳伯也沒難過他們三人的意圖,於是真心實意為他們打算道:「江上一路相近十天,你們的為人我也看了個清楚。至於你們在元州的過往,我也不關心,只是你們打算在雲州城住下,住的地方可想好了?」

葉寒上前給吳伯見底的茶杯重新填滿,細說著困境,「吳伯你也知道我們之前說的投奔親戚是假話,在雲州城我們無親無故,對這裏更是不,所以我們想請您幫我尋個便宜點的房子,破一點也沒關係,能遮風避雨就行。」

聽后,吳伯抿了一口旱煙,仔細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知道雲州城有這麼一個地方,租一年房錢還不到半兩銀子,就是位置不好,比較偏。」

雲州城的房子一錢銀子不到,還是半年?葉寒一聽心裏頓時有戲,立刻忽略掉其它劣勢,恨不得立刻就拿下,連忙問道:「吳伯,房子是在哪?可以現在就領我們去嗎?」

「葉丫頭,你別先著急,聽我說完了你再做決定!」見葉寒如此心急,吳伯怕後悔,於是先把房子的好壞皆如實告知,「雲州城有句謠,『東城寸金西城賤,南北兩市雙面贏』,講的就是雲州城的地價況。自從新任太守上任后,開城挖河,把碼頭跟南北商市相連,南北兩城商運興旺,人都往這兩邊跑,以致兩城一再擴建,而東城貴胄雲集,寸土寸金,自此西城就空了下來,慢慢了外來人和窮人住的地方。」

聽后,葉寒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我們本來就是外來人,也沒多錢,西城租金便宜,住在那裏正合適,就是不知那邊安不安全?」

到底是個娃,擔心安全也是正常,聽后吳伯扇大的手擺了擺,讓葉寒安心道:「雲州城各城各坊早晚都有衙役巡邏,這點你大可放心,而且西城窮人太多,小都寧願泡在運河裏揀點有用的件,也不願意到西城東西。」

既然是這樣,葉寒也就徹底放心了,簇了大半天的眉頭終於平展,一臉輕鬆回道:「那就好!吳伯,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們去西城走一趟把房子租下來?」

吳伯沒有推辭,「明日上午,我去早市把魚賣掉就帶你們去西城看房子。」

雙方說好事落定,葉寒見吳伯下午無事便留他在客棧多坐了一會兒,待日頭稍微偏西又向店家借了下廚房,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吳伯吃的菜肴,一直讓他吃完晚飯又留坐喝了幾盞茶才不舍送他離去。

夜晚,老大夫再被請來了一次,再三確認青川病已好,葉寒才敢放心明日讓青川出門。為了保險起見,葉寒向老大夫討了幾副調理的葯,想著給青川再補補子,生怕再來一次病惡化。這樣一花費下來,葉寒乾癟的荷包更是瘦沒樣。

第二日,吳伯來得很早,踩著雲州城清晨的冬霜和冷就早早到了客棧。一進客棧便是一驚,原來葉寒一行三人比他起得更早,退了房,行李包袱整整齊齊地放在八仙桌上,正圍坐在桌邊安靜地等著他的到來。

天邊的太還藏在山尖后,除了一空的天白,偌大個雲州城竟然找不到一的冬意暖。街上的青石板上著未消的寒意,雖然吳伯一路走來,也沒見到一丁點汗珠子的痕跡。

葉寒連忙起座把位子讓給吳伯,然後再讓小二沏了一壺熱茶給吳伯暖暖子,「吳伯,不是說上午去看房子嗎,怎麼太剛出頭你就來了?」

一碗熱茶下肚,著實趕走了一路粘附在上的寒氣,吳伯瞧著葉寒和青川神頭還好,倒是花折梅眼下泛青,不停打著哈欠,一看就是沒睡飽的樣子,不關切道:「今日運氣不錯,一打到魚剛上岸就被人買了,所以結了魚錢就直接過來了,倒是你們怎麼起來得這麼早,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們不是著急看房子嗎,又不知您上午何時回來,怕你早到讓您等著,所以就起了個大早等著您,沒曾想還真讓我猜著了!」其實葉寒不好意思說是自己為了省錢,客棧規矩辰時一過就得新加一天的房錢,所以便比著時間早早起來在樓下坐著乾等著。

旭日初升,這時的雲州城好像才幽幽轉醒,空街上飄著薄紗般的霧氣似睡眼惺忪,然後漸漸霧氣變稀變薄顯現出一兩個人影,挑著兩大木箱干早集的貨郎匆匆忙忙從客棧門前經過,街角站在早點攤邊的大娘利落炸著油麻子滿街飄香,睡了一晚肚子早空的人紛紛被勾醒問門覓食,很快空的長街上便冒出一個兩個三四個人來,然後越來越多人聲漸起,靜謐不再。

見吳伯到了,葉寒這才了早飯,店小二作麻溜,很快便把剛做好的油條豆漿包子麻團四大件端上桌來。

他本來是答應葉寒三人去看房的,怎麼反倒蹭起人家吃喝來,看著桌上的早點吳伯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可他笨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乾坐著不筷子。還是葉寒心細瞧出了吳伯的為難,於是開口解圍道:「吳伯,為了幫我們看房您起得比早點攤子還早,你肯定沒來得及吃早飯吧?這客棧也沒什麼好吃的,您就勉強吃點墊墊胃,等看完房后我們再去尋家好的酒家好生吃一頓,慶祝我們三人喬遷之喜。」

三人中,葉寒是將,花折梅和青川是兵,聽葉寒這麼一說,兩人立即心領神會,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勸說著吳伯,吳伯本在家吃過肚子並不,但經不起青川花折梅兩人花言巧語的說勸,最後不得不筷又吃了一些。

待吃完早飯後,四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起出發往西城去。此時,方才門可羅雀的客棧前好像一瞬間就涌滿了人,空空的一條長街也被買各種東西的商人滿,都知趣地在街邊站兩列,吆喝著吸引著中間經過的行人看看買買,好不熱鬧。

雲州果然繁華,就連元州城最繁華的街市也不如客棧門前這一條普通三里長街熱鬧。葉寒看著有趣,好奇的天也忍不住想往圍攏的人群中瞧上一瞧,可惜今天有正事要做,只好收起心思跟著吳伯往西城走去,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從客棧出發,穿過長街又經鬧市,從繁華似錦到人煙稀,也不過才短短十幾里路,可這世界卻好似顛倒變了個樣,讓人不想起「滄海桑田」四字。

都說雲州城「黃金鋪地,天街神宇」,若非遙得到東城的巍峨樓宇,葉寒真難相信自己現在腳下踩著的地方是在自古繁華的雲州城裏。

吳伯的話果然沒有水分——這西城真是空得冷冷清清,房屋破舊不說,街上的人更是得可憐,一路走來都見不到幾個人,就算偶爾在街邊看見一兩個人,也會謹慎瞥四人一眼然後迅速鑽進一旁深巷沒了影子,整座偌大的西城還有沒有之前住過的客棧門前熱鬧。

此時太已東掛於天,驕正好,可穿街走巷都聽不見一閑言嘮嗑聲,偶爾從不知何傳來一聲犬吠聲,都能讓葉寒一行驚訝不已,當終於看見前面有一向他們招手的人時,竟有種恍如隔世之

陳婆是這一塊有名的掮客,專門向外地人介紹房屋租金賺錢。今早見吳伯領著一個小丫頭片子和兩個一大一小男人上門,這一張就忍不住想笑,臉上未抹勻的胭脂高高聚在顴骨,遠遠看去像極了猴子的紅屁

市井中爬滾打了幾十年,陳婆一眼就瞧出葉寒是三人中的主事人,於是上前就拉起的手就先誇上一通,然後見花折梅書生風流倜儻,也不合攏說著好話,當看見臉上抹了鍋灰的青川時,一雙渾濁的枯眼忽瞬間睜大一亮,連帶著周圍的眼褶子都撐平了,裏還不住嘖嘖嘆道:「這兩人長得真好,尤其是這一個小郎君,整一個天上的人兒,就是黑了點。」

「咳咳!」

吳伯輕咳幾聲,拿著煙桿在門框敲著煙灰,催促著陳婆別耽誤正事,「你這老婆子還想不想賺錢?要是不想,我們立馬換個地界租房子去。」

「瞧您說的,我陳婆再怎麼不懂事,也不能抹了老吳您的面子!」陳婆老眼一勾,搖著老腰肢著嗔,一面說著自己的不是,一面擺開步子領著葉寒一行去看房子。

以前沒錢時吳伯也在西城住過一段時間,與陳婆一家識,知這人就是上沒個把門的,什麼該說的不該說都說一通,常常說得他老臉通紅就像現在這般,但這心地卻著實不錯,他家在西城時沒照拂,所以他才敢放心介紹陳婆給葉寒他們租房。

陳婆好似有意的一般,看的房子不是不能住人,要麼就是寬敞大院,好不容易有幾間價格大小都合適的房子,但價錢卻有點讓葉寒下不了手。

一連瞧了五六套房子,葉寒也沒有一個合心的,但也不說話表明態度,於是這陳婆也漸失了耐心,熱臉一落了冷臉,鸛骨上兩坨大紅胭脂如同掛在臉上一般看著怪嚇人,語氣更是冷里藏刺,「小丫頭,你到底想要個什麼樣的房子,給陳婆吱個聲,絕對給你找個滿意的。你看我這老胳膊老可頂不過你們年輕人的腳,經不起折騰。」

青川和花折梅哪聽不出陳婆明言暗諷,但葉寒卻面不改還生著笑來,細緻地在院子中轉悠一圈,然後又一言不發地出了門,站在大街上東張西了一番,任後被陳婆不滿的目一遍又一遍掃視著,也毫沒有反應。

沐浴在冬日的暖里甚是舒服,葉寒忍不住了個懶腰活下筋骨,其實對於剛才陳婆看似毫無頭緒的看房,葉寒心裏甚是明了,不過是掮客租房時的慣用伎倆罷了——先擺出最好和最壞的,等租客被「嚇著」一番后,才把一般的房子拿出來,坐地起價。如果租客還猶豫不決,索「長點脾氣嚇唬」一番,讓租客陣腳大,最後被掮客牽著鼻子走,半推半把房子租下。可惜呀,陳婆看走眼了,眼前這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片子里住的可是二十五歲的靈魂,想這麼輕易敲竹杠,沒門!

吳伯常年跑船,臉本就曬得黝黑,如今見陳婆不厚道,開口就抬高租金騙葉寒租下房子,不由臉一沉,黑得嚇人,但又是自己領著葉寒向陳婆租房的,又抹不開面說,兩面為難,於是叼著旱煙了一卷又一卷。

葉寒現在站的這條大街應該是西城的主街,道路寬闊,兩邊房屋齊整,向前面遠去還能看見頭,是跟大街相的一條小巷,有白圍牆擋著,能看見牆后的黑灰屋頂,看樣子那邊也是屬於住宅區。

陳婆本就是想把價錢抬高,多賺點中間錢,可哪知葉寒一直不開口,雙方就此陷僵局。這西城租客本就不多,除了外地人,人都很往這邊來,陳婆自是怎麼也不希失去眼前這個賺錢的機會,如果對方猶豫不決又或者索不租了,還就白費了一上午的唾沫嗎?

想到到的鴨子可能會飛走,陳婆立即重新堆起雙頰上兩坨紅彤彤的胭脂,冷臉又瞬間變笑臉,熱絡說道:「丫頭,是不是剛才陳婆介紹的房子不好,還是我說話無禮不小心衝撞了你?如果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你可得給我這個老婆子說,可別因此耽誤了你租房子。」

葉寒依舊笑意不下不緒,心裏卻是暗哼一聲,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呀!於是立即拉長臉犯著難,十分不好意思開口回道:「陳婆婆,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事。你介紹的房子都很好,只是你也看見了,我們兄妹一行三人本就拮據,吃穿用行樣樣都得花錢,而你這房子租金確實有點」

點到就收!葉寒故意沒有把話說破,把能否順利租下房子的決定權全推到了陳婆上,自然這接下來的事就不是該擔心了,然後氣定神閑地等著陳婆的回話,順便拉著青川和花折梅到轉悠。

見葉寒三人在不遠著,吳伯這才有機會走進,拉低聲音訓著陳婆的不是,「你這老婆子平日錢就算了,怎麼連我認識的人你也要敲上一竹杠。我是見你與我家那口子自認識的份上,才介紹他們到這裏租房的。若不是人家不願麻煩我,我早帶他們回家去住了。」

吳伯平日老實鮮說話,要是開口也是溫溫和和的,如今老實人一發火,讓陳婆這個紙老虎一下破了膽,立刻賠起不是來,一口老塗著蜂般,一聲一聲著吳伯「老大哥」,讓他消消氣,並許下承諾會去把租金降下來。

「一年八錢銀子?」

對於陳婆突然的「慷慨大方」葉寒有點不敢相信,當然也有點不願應承,因為看上的房子並不是剛才那幾家,所以還是笑著婉拒了。

而陳婆見葉寒這個小丫頭片子人不大,心思卻七轉八繞,而且拂起自己的面子來毫不留,不心火一上,把吳伯剛才說的話全忘在一邊,立馬叉腰瞪眼罵道:「八錢還嫌貴,剛才那些房子哪間不值這個數?你這小丫頭片子錢不多,挑三揀四的病卻不小,這個不喜歡,那個瞧不上,難不你想住皇宮不?」

被罵了葉寒也不生氣手指向大街盡頭與小巷相的那一家房子,堅定說道:「我想租那間房子。」

陳婆順著葉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滿臉是怒的老臉突然就是一樂,然後捂著發黃的兩排老牙笑出聲來,「你這小丫頭看著聰明明,怎麼眼力勁比我這個老婆子還差?就那個破院子,我送人都沒人要!」

「那就謝謝陳婆了,讓我們不花錢就撿了一個大便宜!」

葉寒快言一句,堵得陳婆如同吃了顆石頭堵在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結道:「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陳婆此時真是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在江里湖裏趟了一輩子了居然在一小丫頭片子上翻了船。雖然那個破院子不值幾個錢,可再破再不好就這樣免費送給別人住,心裏多多還是有點彆扭,總覺得了一塊一般。

看著雙方僵持不下,吳伯立刻出言調停著,一支老煙桿指著陳婆先說道:「我看這樣,你那間院子給他們住,反正空著也是空著,」陳婆不甘心,剛要開口便又聽見吳伯向葉寒三人說著話,「那院子雖然破舊,但畢竟能住人,你們好歹也給點租金,讓陳婆子能賺口飯吃。」

葉寒方才也是玩笑一言,並沒真想趁此撈個便宜,畢竟吳伯好心幫他們租房,自己不能讓他夾在中間為難,於是當他說完后,葉寒立即點了點頭,然後與陳婆說道:「既然吳伯都這樣說了,這樣吧,「五錢銀子一年!如果續租也是這個價,不準漲價!」

陳婆聽后,雙眼微微瞪大又很快了回去,然後點了點頭同意了,不過雙方在換錢、契約和鑰匙之前,王婆不忘提醒幾句,「我可先說好了,那房子風水不好,沖著你們別賴我。而且旁邊兩戶鄰居也不是好相的,尤其是右邊那戶人家,還有個半死不活的老母,病了幾年都沒見好,要是沾上些不幹凈的東西,可別怪我陳婆子沒提醒你。」

葉母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年,自己每天與住在一起,對這些個什麼生病晦氣葉寒又怎會害怕,手指沾著紅泥不見一點猶豫就在房契上按下。待付了租金葉寒收好房契,接過陳婆手中的鑰匙,便往自己在雲州城的新家走去,因吳伯下午還有事便沒有一同前去。

站在新家門前,葉寒沒有直接推門而進,而是看了看破舊不堪的院門,然後問了問旁的青川,「住這破院子,你怕嗎?」

「不怕!「青川墨眼堅定,毫不所懼,「只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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