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整個人都斯達了。帶著濃濃的低氣，一聲不吭地折回衛生間拎起痰盂。

聞到了人類排的氣味，本來還想將痰盂裡頭的東西直接倒在樓下院子角落裡的尿桶里，然後打井水沖沖得了。現在絕對不行了，尿味在農家小院還可忍，便便的氣味，還是得去糞坑倒掉。

農家的糞坑也屬於各家私有財產，因為糞便是農家的重要組部分。

一般人家都會在房前屋后的蔽蓋一圈半人高的半圓形磚牆，裡面挖坑，埋進一個大水缸（當地人俗稱缸），出十厘米高的邊，然後一家人的糞便全都倒進去，等待自然發酵后當做有機。

許多生無可地拎著兩個痰盂下了樓。姐正坐在廚房裡頭的小桌旁吹碗上的熱氣，聞到了麥片的香味。許多很想來一句：「姐，你去倒痰盂好不好？」然後覺得這時干這事實在太缺德，只好著頭皮出了院子。

許家的缸在午後大約七八米遠的地方，旁邊長了棵大槐樹，枝頭出點兒的芽兒。

許多剛靠近缸就想鼻子，好想吐，的耐力早就退化了，承不起。皺著眉頭苦著臉，迅速拿開痰盂上的蓋子，然後往裡面倒。

讓許多崩潰的一幕發生了，糞濺了起來，粘到了的上。許多看著那黃褐的小點，嗚嗚嗚——求放過，我寧可當三十歲一事無的大齡剩。求空間，求空間賜予我水馬桶。

許多如喪考妣地拎著臭烘烘的兩個痰盂走了足有五十多米路，找到了以前用來刷痰盂的水坑邊。刷馬桶的水坑，能有多乾淨，連趕洗洗子上的糞都做不到啊。

匆匆忙忙刷好痰盂，站起，準備回家。後有人走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年郎，笑嘻嘻地朝眉弄眼：「許多，你又刷馬桶啊？」

許多認出了他，程昆，無他，這孩子有雙招牌的斜視眼。

程昆家的條件，在村裡講，算是很不錯了。他爸隸屬第一批敢於吃螃蟹的梯隊，沒掙到大錢，但此時也足以建起村裡頭最漂亮的一棟小樓。許多跟他一個班，不算能玩到一塊的人，但一個村裡頭總有幾分香火。

許多上大學時回家聽媽提起過程昆。這倒霉催的孩子跟人打架被警察帶到醫院看傷，見了媽老遠就笑嘻嘻的打招呼。說上學時最佩服的人就是許多，又聰明又勤。他爸媽常說他能有許多一半的一半，就燒高香了。

許多當時就笑笑，當初意氣風發，正是村裡人裡別人家的孩子的時候。

許多知道程昆這人就是賤想說點什麼捉弄人，倒也沒大壞心。於是只是冷淡地點點頭：「嗯。」然後保持撲克臉，自顧自地往前走。

程昆鬧了個沒意思。他個子高，步子大，三步兩步就超過了許多，很快就走遠了。

許多心裡頭忐忑不安，他沒發現子上的污垢吧。被同班同學發現上沾了糞，覺整個初中都要灰暗下去。

許多一回家就急著換子。可惜現在天冷，子乾的慢，昨天換下的子還噠噠的。

許多在櫥裡頭翻了半天都沒找到合適的子。最後還是上樓來拿落下的數學試卷的許婧發現了一臉焦躁的妹妹，幫找了條媽媽穿的帆布子。

許婧雖然大了許多兩歲，但長得瘦瘦小小，的子，許多完全塞不下。

許多看著穿鏡裡頭自己的一行頭，只覺得暗無天日。雖然一直不修邊幅，但此刻上的搭配仍讓自覺心理承能力一流的自己深辣眼睛。算了，不管丑啥樣，總比穿著沾上糞的子強。

嘔，不能想，一想連早飯都吃不下了。

許婧沒急著走。等許多吃早飯的時間裡切了青菜葉子拌好米糠餵鴨。等放下食盆，發現妹妹已經撂下了筷子，起往門口走，還有些驚訝：「多多，你這麼快就吃完了？」

許多：……別跟我提吃字，我現在看見什麼都想吐。

鎮上初中食堂提供蒸飯跟現飯菜兩種服務。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前者。家境好的孩子看不上食堂的伙食，家境一般的人家又不願意花那個冤枉錢，反正能自家帶飯菜。許婧跟許多兩姐妹自然屬於後者。

許媽清炒了韭菜給兩人當下飯菜，許婧的菜缸子裡頭還有個煎蛋，快要中考的人得補補子。許多沒啥反應的接過只有韭菜的菜缸子，反正現在啥也不想吃。

許媽看著許多，突然冒出去：「多多，去鹹蛋缸里撈個鹹蛋蒸蒸中午吃。」

許多怔了一下。知道媽媽這是因為給許婧煎了蛋而沒有，所以想補償一下。這是媽媽釋放的善意，應該接，但是只是咧笑笑，搖了搖頭。

許多沒有拿鹹鴨蛋。

現在披著十三歲的皮，底下卻是三十歲的老靈魂。既往的經歷早就在上烙下深印。整個初中時代，蔬菜匱乏或者早上來不及炒菜時，一直都帶鹹鴨蛋下飯；後來看到鹹鴨蛋就倒胃口，高郵紅心流油的鴨蛋也不行。

許多出了院子門還想問姐姐自行車怎麼不推，張了才猛然想起來，自己是這個學期快到暑假時才學的自行車。許婧更遲，許多都上高中了，為了上班方便，才不得不開始學騎車。

兩人背著書包拎著飯盒袋子往鎮上走。倆算好的，村子離鎮上近，走步就能到。住的遠的村子的學生，每天騎車就得花上一個小時。

許婧接過飯盒兜子一手一個，催促妹妹：「手放在口袋裡，冰的要死，回頭又得生凍瘡。」

許多囧囧有神，雖然手發冰，手上卻基本不生凍瘡，而是長在臉上。反倒是火力十足的許婧，年之前基本年年生凍瘡，了生薑也不管用。

有一年千辛萬苦熬了一個冬天沒長凍瘡，結果都三月了，竟然突然手上發，小指頭上紅腫一片。

「也是我賤，沒事非得跟陳秋月（同桌）笑後面的男生爛手，結果我倆第二天就都生凍瘡了。」

許多暗暗祈禱，姐今年冬天已經生過凍瘡了，春了，一定不會再長了。

學校門口已經站著兩個戴著紅袖章的學生執勤，一左一右，哼哈二將，酷似門神。其中一個面白微胖中等個子的男生大老遠就朝許婧打招呼：「許婧，你來啦！」

許多順著男生的眼神看向姐，嗯，姐的確是個小人胚子，清秀可人，難怪男生這麼熱。

被熱招呼的許婧卻頭一昂，冷哼一聲，牽著妹妹的手，目不斜視地進了學校大門，連眼神也沒給那年丟一個。

後面傳來男生正在變聲期的公鴨嗓子：「哎哎哎——你說清楚啊，我沒得罪你啊！」

許婧從鼻孔裡頭噴出一口氣，將憤憤不平的鄙夷發揮到了極致，跟許多強調：「別搭理他，什麼東西！我以後也都不會理他。得到他嫌好怠拐的。」

許多一臉懵，姐姐，求前回顧，這人誰啊。回頭仔細打量了兩眼，那個白凈微胖中等個頭的男生被同伴打趣，正急赤白臉地解釋：「我真沒啊，我沒事惹幹嘛。」

許多眼珠子轉了轉，認出了那個男生，這屆初三的風雲人，許婧他們班的班長。

許多去學生會開會時近距離見過他，有點兒恃才傲的意思。當然這人就是楊修再世本來也跟許多麼有半錢的關係，可攔不住他賤啊。許婧帶著妹妹報名時，這男生見到了，慨了一句：「這麼漂亮的人居然跟這麼丑的人站在一起。」

好吧，許多得承認，年只是太耿直了。

許多讀大學時，許婧曾經去學校看，還請舍友吃飯。結果許多的舍友都各種驚艷啊，其中一人還鄭重其事地跟許多說：「看到你姐姐，我覺得你媽真是對不起你。」

就該攔著姐姐不讓去結賬。

初一時的許多對於相貌有種詭異的觀，以侍君者，衰則弛，況紅白骨。也不知道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話。不同於許婧一聽之下氣得臉都漲紅了，當時反應淡漠：「噢，人幹嘛管狗怎麼。」

當年的許多真這麼風輕雲淡？見鬼吧，後來該會長同學中考失利去了一所二流高中然後高考也未逆襲，最終泯然眾人。許多聽說時可是長吁一口氣，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