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辰或許只是個在和平年代生活的大學生，但他并不天真稚。

四位玩家的死亡讓他清楚，這并不是個安全的世界，不可能沒有任何犧牲就完任務。

但首先，犧牲是自己做出的決定，而不是其他人，沒有人可以替沈霽月做出決定。

更重要的是，這犧牲的代價太大了。

沈霽月能夠在變異怪的況下，依舊保持著堅定的信念，不為所，他甚至可以面對自己上的丑陋和怪異。

這證明對沈霽月而言，信念是比生命還重要的。

而所謂治愈患者，反倒不是要殺掉沈霽月，恰恰是讓沈霽月的神到污染，失去支撐他心靈的信念。

這對沈霽月來說，大概是比喪失生命更令他難過的事。

穆思辰不能認可這種行為。

如果可以，穆思辰很想狠狠給姚平一鎬，敲一敲他那理智冷漠過頭的腦袋。但如今他還需要從姚平上獲取報，不宜鬧僵。

穆思辰不聲地問：“你也和我一樣，進療養院時是家屬，‘治療’了一個患者之后為醫生了嗎？”

“不，我是患者。”姚平說，“這家療養院會自分辨人的信仰，我在小鎮可以算作異端，一進來就變患者了。”

“患者要如何為醫生？”穆思辰問。

姚平說：“家屬本就在向患者轉變，將家屬徹底變患者，家屬與患者的份就可以互換。這之后，只要再治療一個患者，就可以為醫護人員。”

“看起來只要我為醫生，在這家療養院中就是安全的。”穆思辰說。

“并不是這樣。”姚平說，“醫生有主尋找患者的義務，醫生每天如果不能上一個患者，第二天就會降為家屬。”

“醫生確實危險，那志愿者呢？”穆思辰問。

姚平：“志愿者是療養院中最穩定、最特殊，但也最沒用的存在。他們的份不會發生轉變，但也沒有什麼傷害人的能力，只會協助醫生行。一旦為醫生，就可以命令志愿者做任何事，所以不用在意他們，只要努力變醫生就好。”

在姚平的解釋下，穆思辰終于弄清楚這里的規則。

療養院四個份中，志愿者是堅信著大眼仔的信徒轉變的，即使上長滿水泡眼，他們也只會覺得幸福，他們沒有變患者的可能，份最為穩定，可以暫且將他們放在一邊不考慮。

接下來便是患者-家屬-醫護人員這三種份，其實這三種人，全部是由普通鎮民或者異端轉變的。他們不信仰大眼仔，是瞳之鎮僅存的神正常的人，也就是幸存者。

這三種份互相坑害，患者將家屬變患者，就可以為家屬，家屬治療患者，就能為醫生，而醫生則是需要去外面找人，找到患者帶進療養院，才能不會降級。

穆思辰越想越覺得這個規則和傳銷十分相似，有這個規則在，就可以讓幸存者們自相殘殺，互相坑害其他幸存者，只為讓自己為醫生，可以保一天平安。

大眼仔什麼也不需要做，幸存者們就會為他送上信徒。

“被治療的患者會怎樣？為志愿者嗎？”穆思辰問。

“不，會出院。”姚平說，“他們會發自心地接的異變，去地下一樓領取病歷后，滿懷虔誠地離開醫院。”

穆思辰：“出院？我們呢？”

姚平：“有患者出院，家屬和醫生就得到了貢獻點，19:30分后可以離開療養院回去休息，第二天繼續來療養院照顧新的患者。志愿者只要每天按時工作，不擅離崗位，就可以獲得足夠的貢獻點，到時間自由離開。”

穆思辰在這規定中發現一違和，他問道：“那豈不是除了出院的患者和為志愿者，幸存者本無法離開這家療養院？也就是說，只要不信仰大眼仔，就本不可能離開這里。”

“那又怎樣？我們的目的也不是逃離療養院，而是找到‘柱’。你不要啰嗦了，快去治療你的患者，隨后和我一間一間房尋找‘柱’的線索。”姚平催促著說。

“‘柱’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要一間一間房尋找？”穆思辰問。

姚平搖搖頭：“每個‘柱’的存在形態不同，沒人知道它會是什麼樣子。它可能是個眷、可能是個有邪的品、可能是一幅畫、一張紙、一面鏡子、一團空氣……總之，它是足以支撐領域的龐大能量，可以附著在任何品和生靈上，沒有形狀。”

穆思辰：“那要怎麼找？”

姚平：“‘柱’一定在療養院，我們每個房間尋找，找到特殊的能量集合就可以。”

穆思辰認為姚平的做法太過簡單暴，而且他心中有種濃濃的不安。

他總覺得，如果按照療養院的規定行，只會被規則束縛，困在這家療養院中，本不可能完任務。

“你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到療養院吧？是從哪里得知這些規則的？”穆思辰問。

姚平看了眼時間，有些不耐煩地說：“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當然是其他同伴傳遞的消息，你以為我們只有一個人來到瞳之鎮嗎？”

以這個醫院的規則，真的有人能把信息傳遞出來嗎？是什麼人給姚平傳遞了信息？穆思辰陷沉思。

姚平見穆思辰還是沒有行，急促地說：“醫生們會在14點前外出搜尋患者，14點到19:30是治療時間，現在是10:30，我們還有三個半小時。我給你半個小時為醫生，到時候迅速來一樓與我匯合。”

說完，他走出辦公室，不再理會穆思辰。

穆思辰滿心疑，他覺得目前療養院的信息還不夠明確，貿然行說不定會落陷阱中。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大眼仔，怎麼可能不知道“柱”是至關重要的，不用最強的力量守護“柱”呢？

大眼仔清楚瞳之鎮存在異端，真的會放任異端在療養院行，破壞祂的“柱”嗎？

事一定沒有這麼簡單。

穆思辰攤開手，他掌心和手背長出的水泡眼并沒有因為秦宙的圖騰而消失，反倒變得更加活靈活現了，水泡眼中的黑點像眼珠一樣開始來回轉，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正在觀察穆思辰。

穆思辰的視線與水泡眼對上，心底升起一陣惡寒，險些掉san。

他不敢再看水泡眼，將手藏在斗篷下面，眼不見為凈。

任何思維正常的人，看到自己的變這個樣子，只怕都會迫不及待地擺困境，甚至為此毫不猶豫地坑害其他人。

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會被療養院的規則支配，患者污染家屬，家屬治療患者為醫生，醫生為了不降低份，去外面找來新的患者，像恐怖片一樣，將這種污染連鎖無限循環下去。

穆思辰回到病房，見沈霽月正躺在床上，安詳地閉上眼睛，仿佛在等待死亡。

他甚至沒看穆思辰一眼。

穆思辰再次拿起沈霽月的病歷日志，視線落在第三條，“家屬勸解”上。

這上面記載，昨日有一名家屬在沈霽月面前得到大眼仔的賜福，沈霽月見到這一幕大震撼，神有了松。

結合姚平所述的規則，穆思辰有理由懷疑，昨天那位家屬是治療失敗，沒有得到貢獻點，轉化為患者后直接發瘋，給沈霽月帶來極大的刺激，但他還是承住了這種打擊。

穆思辰覺得他有必要了解沈霽月的想法。

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沈霽月床邊說：“沈霽月，我們來聊聊天。”

“你還是離我遠點吧。”沈霽月閉眼說，“我不會信奉那只惡心眼睛的。”

穆思辰問：“你知道家屬治愈患者，就會為相對安全的醫生；如果沒有治愈患者，家屬在不斷污染之下，也會為患者嗎？”

沈霽月睜開眼，用那雙凸出的青蛙眼認真地看著穆思辰。

“看來你是知道了，那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不應該試著將我變患者嗎？”穆思辰問道。

之前穆思辰對規則一無所知，如果沈霽月也不知道那還好說，但他顯然是知道的，那麼之前那副不愿與助紂為的家屬為伍就是做戲。

因為面對一無所知的穆思辰，最好的選擇是污染他，將他變患者，這樣沈霽月就可以為家屬。

但沈霽月沒有這麼做。

“看來你已經知道規則了，”沈霽月說，“我勸你不要做助紂為的事，寧可變患者，也不要試圖為醫生。”

“為什麼？”穆思辰問。

沈霽月說：“一旦按照療養院的規則行事，就代表這人從心深認同了瞳之鎮的底層邏輯。就算他的意志再堅定，也會被無形地污染了，永遠無法逃這里。”

“被污染？”穆思辰想起姚平的樣子，他明明是祥平鎮派來拯救幸存者的人，卻能毫不猶豫地將為幸存者的患者推火坑。

穆思辰當時以為姚平是極度理智到無的程度，現在想來，說不定他已經悄無聲息地被污染而不自知。

姚平有秦宙的圖騰守護，也能被污染嗎？穆思辰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