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境里的時間似乎比外界快，幾個白夜變化，離境關閉只剩下九天。

在找不到別的出口的況下，他們必須預留兩天時間回返，時間更加迫。

而這些日子，除了遇見諍尸骸勉強算得上機緣，其他收獲不過小打小鬧。

當然這是對燕凌云而言，對莫恙來說，他的小金庫已經滿了，草越薅越多，玉佩里已經壘起了幾座小山。

茫茫的黃沙鋪天蓋地，似乎沒有盡頭。

小舟就像一片碧綠的葉子，是這荒野里唯一的生機。

就在莫恙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時候，在倒數第七天，他們竟然上了一座城池。

這座城池已經破敗不堪，但這里是境，有城池說明此界并非自然形，而是人工造化。

只是不知為何最后落得這樣的下場。

等飛舟飛到城墻邊，才發現這城墻格外的高，離地幾乎有五十幾米，上面還設了塔防和陣法。

城墻里面，儼然一座小小的城市。

這些建筑和外面截然不同，更簡樸，又更大氣，風從無數黑的窗口呼號而過，襯得樓塔如同戈壁一般，沉默而高險。

里面的房間還能住人，就是臟了點。

燕凌云一個清塵法訣過去，房間頓時變得顆塵不染。

兩人決定在古城暫時休息一晚，住一間房，燕凌云打坐守夜，莫恙睡覺。

沒有風吹日曬，這是莫恙近些天來睡覺條件最好的一次。房間里的床除了邊角凹出一個坑，其他地方都是好的。他經過燕凌云同意，又鋪上了幾件他的服，然后才躺下去，蓋上披風。

莫恙勉強撐著神，挪出一小塊位置，對燕凌云說：“仙長，你也上來嗎。”

地上又冷又，還沒有團，盤膝坐一晚上，多難。

莫恙都把被窩暖好了，就是打坐也可以在床上打坐啊。

但燕凌云拒絕了。

莫恙睡眼惺忪，解了頭發，不知不覺便睡沉了。

第二天，莫恙是被賣聲吵醒的。

他以為是在做夢，但意識漸漸凝聚后，他才發現，似乎不是夢里的聲音。

莫恙茫然的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更茫然了——昨夜還破破爛爛的房間，今天卻煥然一新。

原本斷裂的墻壁和陷落的窗戶全都歸于完好，房間里不風，燃著好幾個火盆。地上鋪著詭譎華麗的皮毯，而他則睡在簇新的床上。床帳著，被褥還有艾草的清香。

“……”莫恙一時想不起來他在哪兒，他在干嘛。

他赤著腳下床，循著聲音走到窗邊，遲疑的推開窗戶，看到了下面讓他骨悚然的一幕。

這座古城——活了。

街道上大大小小全是商鋪，賣鹽的、賣茶的、賣酒的、賣靈的、賣吃賣喝的、高低錯落，擁異常。里面的人也很擁，遠遠看去只見得到人頭涌，有男有，穿著打扮和外界截然不同，樸素，上的服沒有多花紋，見飄逸，多見古樸自然的氣質。

見鬼了。

莫恙了眼睛，視線一下清楚不，他集中神，往最近的街道看去，想看看都是什麼人。

但這一下，卻如披冰雪，從里到外都涼了。

他們……沒有臉。

一個“人”似乎發現了莫恙的目，他挑著扁擔，卻抬頭朝莫恙“看”了過來。

臉上平整，沒有五，什麼也沒有。

莫恙猛地退后，關上了窗，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外面原本聽似熱鬧的賣聲都出了詭異的味道。

“咚咚咚——”

就在這時，他的門忽然被敲響了，莫恙回頭盯著門：“是誰？”

門外傳來一個熱的男聲，但說的語言莫恙完全聽不懂。但他猜測來人大概是客棧的“小二”，因為過窗紗，他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個大食盒，像來送餐的。

也或許是來吃飯的。

莫恙：“不需要，你走吧。”現在的鬼臉都沒了，竟然還能說話騙人。

小二卻仿佛沒聽到一樣，繼續敲門，里重復著一句話，不斷舉高他的食盒。他的敲門聲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快，到后來整個人像蟲子一樣趴伏在窗戶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把門撕破。

莫恙拿起了窗戶的板磚，心里竟然不怎麼害怕。

他想，一會兒要是這東西直接沖進來，他可以試試能不能迎面一板磚，爭取逃跑機會。

當然，他覺得燕凌云肯定設了結界一類的東西，不然“它”早就闖進來了。

傻子才出去。

莫恙老神在在坐回了床上，一邊哼歌，一邊穿子，聽到小二野一樣的磨牙聲，只當他在賣萌。

直到樓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小二砸門的聲音乍然而至。

莫恙若有所，側耳傾聽。

他聽到了劍出鞘的聲音，而后仿佛揚沙落地，僅一瞬息，劍又悄無聲息的回鞘了。

敲門聲又起，這次短暫而克制。

莫恙去開門，門外果然站著燕凌云。他手上還拿著熱騰騰的早點，見莫恙拿著板磚，青年角微提：“我出門前在房設了結界，不必擔心。”

莫恙心說果然，把板磚放回去了。

他好奇的看向燕凌云手里的粥和包子：“這個能吃嗎？”

“可以，”燕凌云道，“正是可以，才覺得詭異，買回來探查一番。”

此地集市易用的竟是靈石，就算這粥和包子是凡食，也花去了燕凌云五塊下品靈石。

他們不認得金銀。

燕凌云細細探查這碗粥和這袋包子，但無論如何查驗，這的確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粥和包子，只是沾了一點氣。

莫恙聞著香氣有點饞，忍不住吸了吸味道。

皮蛋瘦粥！

燕凌云發現了，將食放回儲戒，搖搖頭：“這里的東西不要吃。”

“嗯。”莫恙乖乖點頭。

他只是饞。

接著燕凌云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此你拿來防，上面篆刻了符箓，可攻可守，遇到化元也可抵擋一二。”

比板磚好。

莫恙接過，高興地眼睛都彎了：“謝謝仙長。”

主角的大好啊，他要抱。

燕凌云嗯了一聲。

稍微休整一會兒，燕凌云便打算帶著莫恙出門。

之前他是顧念年才未曾醒他。畢竟連日趕路，好好睡上一覺是必要的，莫恙尚且不能引氣，和修士不一樣。

他倒是從未懷疑過莫恙不是修士。

吳齡就算再蠢，也不會擄掠凡人，那是大罪。

凡人孱弱，于修士而言譬如朝，轉瞬即逝，即便是無心之舉，也可能給他們帶去滅頂之災。所以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平衡，仙凡都有集。

留劍派曾有修士對凡人，百年后走火魔基盡毀，最終道途無，老死山中。這事每一弟子門時都會聽到，早了常識。

所以沒人會犯這樣的錯。

燕凌云走在前面，莫恙跟在后面。

到了外面街道，就更加覺到氣氛的詭異。

莫恙其中，就像悶在了罐子里，兩道熱鬧再熱鬧，卻是死的熱鬧。

路邊行人不僅都沒有臉，而且沒有影子，一個個全都是鬼。之前他們遇見的鬼是妖，現在是人。

莫恙不敢細想為什麼生機的藏山境下會有這樣一個鬼蜮，這些人又為什麼會死在這里。

只能說幸好藏山境被下界同化了，不然這地方哪里是新手能闖的本，一照面怕是直接就被滿級boss一錘打死了。

靈越來越多，互相撞到也不曉得避開，莫恙夾在他們中間，覺得空氣都冷得像冰箱，不免僵起來。

好冷。

他更加努力的跟上青年，就差直接著了。

然而這時，他的手忽然被握住。

是燕凌云。

莫恙有點呆愣，本能想掙開，覺得好奇怪。但握著他的手握慣了劍，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的手全部包裹了，不僅溫是暖暖的，還有一溫熱的靈氣從相接的地方傳來，瞬間驅散了莫恙上的寒冷。

莫恙嘗到了好，頓時不掙扎了。

燕凌云風輕云淡道：“便裝作什麼也未察覺。”

這些鬼這千萬年來或許都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還重復著從前的生活。

莫恙被牽著穿過萬鬼中間，漸漸自如，不知不覺和燕凌云并肩走著。雖然他高才過青年下頜，卻也顯得很和諧。

有時還會好奇地看四面八方。

這里的確很奇異，城樓恢復原貌后，更能讓人覺到時代的斷層。除此之外，語言文字也全都不一樣。

這里人書寫的字更像是符號，說出的語言也更蜿蜒綿長，卻很好聽，還有點雅正的味道。

莫恙莫名覺得悉，卻想不起來了。

仗著他們和鬼互相聽不懂，莫恙大膽問燕凌云：“他們是不是都是古代的人。”

“不錯，”燕凌云答道，“看符文書寫，這是上古先民。”

“他們都死了？”

“死了。”

“為什麼他們都死了，”莫恙念頭一轉，“為什麼他們都不去往生。”

但這個問題話音剛落，燕凌云便停了下來，看向了他。

“怎麼了？”莫恙約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因為燕凌云的目銳利，幾乎稱得上是打量。

而且一直沒有移開視線，似乎含著某種思索。

但他不知道哪里說錯了，修仙世界人死了去投胎，這不是常識嗎？莫恙一臉茫然。

“無事，”燕凌云卻沒有直說，而是道，“走罷。”

可他的手好像握得更了，莫恙莫名覺得有點疼。

逛了一下午，莫恙什麼也沒發現，燕凌云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深。

反正也想不出什麼，莫恙索就當跟團游了。

而這一路上最有趣的，就是有一個小鬼撞到了他們上。

莫恙在被撞到時，覺像被冰砸了一下，但看燕凌云平靜的樣子，撞上來的小鬼似乎不有威脅。

事實也是如此，這個小鬼似乎是個笨蛋小鬼，而且是個小孩鬼，撞到莫恙先是哼唧了一聲頭，然后抬起有點臟兮兮的臉，對莫恙出了一個笑容。

雖然沒有臉，可莫恙是覺得在笑的，莫名有點可。

輕聲說了句什麼，大概是對不起。

莫恙不由和對話：“沒關系。”

小孩鬼歪頭扭，從挎著的花籃里選了一朵小紫花，送給了莫恙。

莫恙看了看燕凌云，燕凌云頷首。

他就小心翼翼接過了，說起來，這還是他兩輩子第一次收到鬼的禮。

小孩鬼雖然穿的不好，但服很整潔，很快挽著花籃蹦蹦跳跳走了。

莫恙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心里莫名輕松。

鬼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但下一刻，他就聽見了凄厲的尖聲——

這一聲尖從遠的城樓傳來，仿佛一個信號，整座城市都為之一靜。

莫恙眼睜睜的看著天空快速灰暗下來，像一個癟了的氣球，卷起濃烈的灰云。這座城市立刻就像被撕裂的畫布一樣，明的迅速衰敗，陡然變得混、。

是真的炎熱。

巨的呼吸從城墻外傳來，一個全是火和斑瘡的妖，緩緩冒出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