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偏執帝王一起重生后》第17章 死去

16

五年前的冬天, 十六歲的扶容被管事公公帶到冷宮門前,做五皇子秦騖的伴讀。

秦騖不要他,扶容就抱著自己的小包袱,乖乖地坐在角落里。

了夜, 扶容得快要睡著了, 秦騖分給他半塊餅, 又讓他一起上床睡覺。

從那天起,扶容滿心滿眼都是秦騖, 一心一意替殿下做事,日里夜里都期盼著殿下登基。

他盼秦騖登基, 盼了五年。

可是, 就在秦騖登基的前一天晚上,扶容決定放棄了。

只差一點點了。

從養居殿到冷宮,從冷宮到城外祭天,差不多的距離。

可是他竟然放棄了,明明唾手可得,他就這樣放棄了。

秦騖不明白。

宮門前, 宮人臣子謙卑俯首,烏泱泱跪了一地, 諾諾不敢言。

只有八匹駿馬牽引著帝王車駕,一匹馬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前蹄在雪地上了兩下,有些不耐煩。

秦騖穿著帝王冕服, 扶著車駕欄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人。

“再去問一遍。”

“是。”

宮人從雪地上爬起來, 扭頭就要再去一趟冷宮。

忽然, 秦騖又喊住了他:“站住。”

宮人回頭, 秦騖看了一眼天,問道:“問幾次了?”

宮人如實稟報:“陛下,問了三次了。”

秦騖面一沉,冷聲道:“回來。”

“是。”

秦騖握車駕欄桿,終于下了命令:“啟程。”

“是。”

眾人應了一聲,紛紛從雪地里爬起來,抖落掉肩上的積雪。

新帝登基祭天的隊伍,像一條沉睡的巨龍,隨著秦騖一聲令下,慢慢蘇醒,緩緩行進。

宮門大開,寬闊的車駕上只有秦騖一個人,空的。

秦騖神不虞,手上力氣加重,幾乎要把欄桿掰斷。

扶容這幾日都在鬧脾氣還不夠,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跟他鬧脾氣。

事不過三,他都派人去問了三遍,已經足夠了。

再派人去問,倒顯得他沒了扶容不行。

等扶容跟他服了,非得罰他一頓不可。

車駕行進,秦騖的臉越來越難看,邊的宮人愈發害怕,屏息凝神,不敢說話。

*

與此同時,冷宮的小廚房里。

扶容雙手捧著粥碗,坐在爐灶旁邊的小板凳上,一邊烤火,一邊喝粥。

宮墻外約傳來莊重的鼓樂聲,大約是登基大典開始了。

扶容稍稍抬起頭,忍不住想,城外離冷宮到底有多遠,城外的聲音怎麼會傳到冷宮里來?

扶容拍了拍耳朵,他最近總是耳朵疼,可能是聽錯了。

這時,他后傳來一個聲音:“扶容?”

扶容拍著耳朵,耳邊呼呼作響。

果然是聽錯了,他竟然還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章老太醫提著藥箱和食盒,站在小廚房門口,一臉迷,提高音量:“扶容!”

扶容嚇了一跳,連忙回頭:“您老怎麼來了?”

章老太醫無奈:“我來,我來給你看病。你干什麼呢?”

“耳朵有點不舒服。”扶容站起,“您老要吃一點嗎?”

“我不吃,你快吃,吃完過來喝藥。”

“好。”

扶容把鍋里最后一點粥舀出來吃了,把柴火熄滅,就跟著章老太醫回了房間。

扶容裹著被子,坐在床榻上,章老太醫給他把脈。

章老太醫十分疑:“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越來越……你這陣子按時吃藥了嗎?”

扶容點了點頭,面不改心不跳:“都吃了。”

“嘶——怎麼會這樣?”

章老太醫百思不得其解,又斟酌了一會兒,然后收回手,從食盒里端出一碗烏黑的湯藥。

“喝了,我在太醫院熬好帶過來的。”

“好,多謝。”

扶容接過湯藥,只抿了一小口,就放在旁邊,借口說太燙了,等會兒再喝。

章老太醫也沒有在意,反倒跟他抱怨:“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回事,一會兒要制藥丸,一會兒又要熬藥。”

扶容笑了笑,果然,陛下沒有把他沒吃藥的事告訴章老太醫。

陛下最要面子,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沒吃藥,說出去太丟臉,他不會跟別人說的。

章老太醫看看扶容:“你之前跟我說的,你想走,就是回冷宮?”

扶容點點頭:“嗯。”

章老太醫低聲音:“你怎麼知道,陛下一定會讓你回來?”

“很簡單啊。”扶容頓了頓,“我只要犯一個錯,他就會說,你再怎麼樣,我就把你送回……”

扶容忽然說不下去了。

畢竟,他還沒有那麼坦然。

扶容朝章老太醫笑了一下:“所以,我只要等這句話就可以了,陛下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絕對不會收回去的。”

章老太醫嘆了口氣,又問:“那你就一直在冷宮里待著?天這麼冷,也沒幾個人跟著你。”

“沒關系。”扶容看看窗外飛卷的細雪,輕聲道,“馬上就要開春了。”

兩個人再說了一會兒話,章老太醫便起要走。

“別送了……”他擺擺手,頓了一下,指著扶容放在旁邊的藥碗,“現在不燙了,快喝。”

扶容試圖蒙混過關:“我等會兒就喝。”

“現在就喝,陛下給我下了死令,必須看著你喝完。”

扶容怔了一下。

秦騖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都已經搬到冷宮來了,秦騖還讓人看著他喝藥?

見他猶豫,章老太醫有些懷疑:“怎麼了?”

“沒事。”扶容端起藥碗,小口小口地將烏黑的湯藥全部喝完。

見藥碗空了,章老太醫這才放心離開。

扶容神平靜,送他離開。

一關上冷宮的門,扶容就忍不住跑回房間,俯下子,“哇”的一聲,把剛才吃的藥,連帶著一點稀粥,全都吐了。

不一會兒,扶容把肚子里的東西都吐了,只是干嘔咳嗽,停不下來。

忽然,他嚨里溫溫熱熱的,扶容低下頭,發現自己竟然嘔出一口鮮

扶容怔了一下,看著鮮紅的,良久沒回過神。

到最后,不知為何,竟是松了口氣。

快結束了,就快結束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把房間收拾一下,趁著自己還有力氣,把自己從養居殿帶出來的小包袱拿出來,從里面拿出兩本小書。

扶容一邊看書,一邊把看完的書頁撕下來,折一只小紙船。

難得片刻安寧。

*

正午時分,圣駕回宮。

秦騖沒有再乘車駕,而是讓人把自己的戰馬牽來,他騎馬回宮。

車駕太慢了,晃晃悠悠的,弄得人頭暈。

今日的登基大典不是很順利,到了地方,宮人們忽然發現,陛下的鎮圭不知道去哪里了。

眾人一團,找了好一陣。

秦騖懶得管,沒讓他們再找,直接開始祭天。

大典肅穆,說難聽點就是沉悶抑。

按部就班辦完大典,秦騖就騎馬回來了。

戰馬走在積雪的宮道上,忽然,馬蹄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戰馬若無其事地走過去,秦騖回頭看了一眼,抬眼示意宮人看看。

宮人們拂開積雪,大典上丟失的那塊玉圭,就靜靜地躺在地上。

對了,今日啟程前,陛下聽見扶公子還沒醒,煩躁得很,把玉圭隨手一丟,可能就丟在了地上。

宮人們把東西收好,再次跟上秦騖。

秦騖騎著馬,心底煩躁,忍不住想到扶容。

這都過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了,扶容這麼氣,肯定在冷宮待得不舒坦,也是時候來跟他服了。

他再不來,秦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秦騖這樣想著,又回頭看了一眼,朝一個宮人揚了揚下,讓他過來。

宮人小跑上前。

秦騖放慢了馬匹前進速度,似是隨口問道:“他怎麼樣?”

宮人答道:“扶公子在冷宮,自己煮了飯,章老太醫也送了藥過去,扶公子全喝了。”

秦騖冷笑一聲,語氣諷刺:“他可機靈得很,得親眼看著他喝完。”

“是章老太醫親眼看著喝完的。”

“嗯。”秦騖低低地應了一聲,又過了良久,繼續問,“他還干什麼了?”

“扶公子還在房里看書……”

正當此時,一個宮人從冷宮那邊跑來。

秦騖勒停戰馬,轉頭看了一眼。

宮人稟報:“陛下,扶公子出門了。”

秦騖從嚨里呼嚕了一聲,勾了勾角。

不出他所料,小東西求饒來了。

秦騖的臉上登時有了笑意,他松了松韁繩,往養居殿的方向走。

這回可不能輕易就饒過他。

整天犟,想那些七八糟的事,還敢不吃藥,得好好罰他。

秦騖這樣想著,很快就回到了養居殿。

他的目快速掃視四周,扶容沒有在門外等他。

于是秦騖翻下馬,信步走進殿中。

扶容也沒在里面。

大約是個子太矮,走太慢了。

秦騖一掀擺,在正殿主位上坐下。

宮人們要替他更,他擺了擺手:“不必。”

等會兒扶容自然來給他更了。

秦騖架著腳,坐在主位上,宮人給他添茶,秦騖也沒

他的右手按在桌案上,食指輕輕敲擊桌案,慢慢地、節奏卻越來越急促。

終于,秦騖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問了一句:“去看看他走到哪兒了,是不是在路上摔了。”

宮人臉發白,戰戰兢兢,小心答道:“陛……陛下,扶公子出了門,去找掖庭的管事公公領了一件過年的新裳,就回冷宮去了。扶公子沒來……沒來養居殿。”

沒來?

秦騖表一凝,敲擊桌案的作忽然停了下來,殿中一片寂靜。

扶容沒來找他?

宮人惶恐:“陛下息怒。”

秦騖的結上下滾了滾,卻問:“他去領什麼裳?”

宮人答道:“掖庭每年會給奴籍宮人一件新裳,年節前發放,好讓他們也過個好年,扶公子領的也是……”

秦騖懶得聽這麼多,直接問:“藍的太監裳?”

“是。”

秦騖面一沉,周氣勢更加嚴肅。

準備好的服不要,偏偏就要那太監的裳。

他到底怎麼回事?還在鬧脾氣?

秦騖斟酌著,朝宮人招了招手:“去冷宮走一趟。”

*

冷宮里。

扶容圍著被子,坐在榻上,正拿著針線包,補自己領來的新裳。

奴籍宮人在宮里是最卑賤的奴婢,過年的新裳也是隨便趕出來的,許多地方針腳落,需要重新補。

扶容得認真,畢竟這是他想要穿著走的裳。

忽然,外面有人輕輕叩了叩門:“扶公子?扶公子?”

扶容回過神,出去開了門。

養居殿的宮人站在門口,面上帶著笑。

“陛下聽說扶公子去掖庭領了裳,想著扶公子可能是出來得急,沒帶換洗的裳,特意讓我們把扶公子的裳收拾了一下……”

扶容朝他后看了看,他的后空的,好像沒有帶什麼東西出來啊。

扶容問:“那我的裳呢?”

“都在養居殿呢,陛下的意思是,請扶公子親自去拿。”

扶容了然地笑了笑,搖搖頭:“不用了,天寒地凍的,我就不出門了。”

他太了解秦騖了,秦騖的意思很明顯,先把他騙回去,等他回去了,再要出來,就不能了。

這個宮人也沒有想到,陛下給了臺階,扶容竟然會拒絕。

他還試圖勸一勸:“扶公子,冷宮里待著多難啊,既然陛下已經……要不您還是回去吧?我這一趟一趟地跑著,也不容易……”

“噢,稍等。”扶容反應過來,轉回房,從自己的包袱里拿出自己這些年攢下的散碎銀子,遞給他,“真對不住,麻煩你一直跑。”

“這……我不是要錢的意思,扶公子,你就回去吧?陛下上不說,其實昨夜、今早,還有中午都在等你。”

“不了。”扶容堅決地搖了搖頭,把銀兩塞到他手里,又低聲音問,“你可知道,林意修林大人這幾日什麼時候進宮?我有事想找他。”

扶容敢問這個,不是因為他不怕秦騖,而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宮人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秦騖。

說出去對他又沒好,他不會說出去。

宮人猶豫了一下,對扶容說:“這幾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林大人全權負責,此時應當還在宮中,整理陛下的儀仗。還有明后兩天,宮里宮宴,林大人應該也會來。”

扶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

宮人苦笑了一下,拿著扶容的銀兩走了。

這一日,他在冷宮和養居殿之間跑了十來趟,真是要命。

扶公子不回去,等會兒陛下肯定又要發火,他這是造的什麼孽?

宮人膽戰心驚地回到養居殿。

秦騖沒換裳,仍舊穿著上午的帝王冕服,正批奏章,面不驚不喜,毫無波瀾。

“陛下,扶公子說,他的裳還夠穿,天寒地凍的,他又生著病,就不過來了。”

稟報完了,宮人戰戰兢兢地等著秦騖發火。

可是這回,秦騖并沒有發火,他批著奏章,連頭也不抬一下:“嗯。”

嗯?

宮人驚訝地抬起頭,很快又俯下去。

就這樣?什麼都沒有發生?

秦騖抬眼看他:“嗯,今日你跑跑得累了,讓他們給你拿一塊金錠。”

“多謝陛下!”

這個宮人就這樣,得到了扶容給他的碎銀子,還有秦騖賞賜的一塊金錠。

忽然,他又聽見秦騖開了口。

“林意修還在不在宮里?”

“誒……”宮人抬起頭,“在,林大人還在宮中,奴方才路過看見林大人還在整理陛下的儀仗。”

陛下問的問題,怎麼和扶公子問的一模一樣?

秦騖想了想,最后道:“明日宮宴后,讓他留下。”

“是。”

秦騖不再說話。

宮人捧著扶容給他的銀子、秦騖給他的金子,慢慢退出去。

他想,陛下和扶公子怎麼連做的事都一模一樣?

先賞他東西,然后問他林大人在哪里,還真是天生一對。

*

林意修如今在禮部做事,負責此次的大典。

回到宮里,他盯著人把儀仗禮全都放回去,重新清點一遍,全部封存好,才準備離開。

林意修和幾位同僚一起走在宮道上,準備出宮。

忽然,他仿佛看見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個藍影一閃而過,朝他揮了揮手。

林意修不地將腰間的玉佩摘下來,藏在袖中,然后落后幾步,對幾個同僚說:“不好,幾位大人,我的玉佩恐怕掉在殿中了,我得回去找找。”

幾位同僚疑:“誒?林大人,若是不要,還是算了吧?”

“我的玉佩怎麼能和陛下的儀仗禮放在一,我還是回去找找。”

“也是,那你去吧。”

林意修朝他們行了禮,轉離開。

林意修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尋找藍影。

在宮道拐角,他找到了扶容。

“扶容。”林意修謹慎地環顧四周。

扶容朝他笑了笑:“林公子,我看過了,附近沒人。”

林意修神擔憂:“我早上才聽說,你被陛下送回冷宮了?是真的嗎?登基大典你也沒來。”

扶容糾正他:“沒有,是我自己想回冷宮的。”

扶容只有在他面前,還能保有一點點自尊。

是他自己想回去,不是秦騖把他送回去的。

林意修嘆了口氣:“冷宮里食宿如何?你的病呢?要不然你還是……”

“沒事。”扶容想了想,小聲問他,“上次見面的時候,林公子說,我有事可以找你,你會盡全力幫我,不知道這話,還算數嗎?”

“自然算數。”林意修皺了皺眉,忽然覺不太對,低聲音,“你是不是要我幫你出宮?”

可是這太難了,怎麼可能在秦騖的眼皮子底下,把扶容一個大活人送出宮?

扶容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那麼厲害。”

扶容也不可能讓林公子替他冒這麼大的險。

扶容朝他笑了笑:“我只是想吃一碗你府上的糖蒸酪,我打聽好了,明天正午宮里有宴會,你可以進來,你可不可以……給我帶一碗糖蒸酪?”

林意修松了口氣,等回過神來,又有些驚訝和疑

扶容急匆匆跑出來找他,就是為了一碗糖蒸酪?

他總覺得,哪里著不對勁?

扶容見他不說話,便有些失:“不可以嗎?”

林意修回過神:“可以,自然可以。明日宮宴結束后,我去冷宮找你,給你帶糖蒸酪。”

“好。”扶容的臉上出了滿足的笑容,“能在臨死之前吃一碗林公子家里的糖蒸酪,這下我可死而無憾啦。”

從前住在冷宮的時候,他去給林公子送信,林公子每次都給他吃這個,這是他最喜歡吃的點心。

蒸過之后,就不腥了。

他的話說得輕,林意修也沒聽清楚,只覺得奇怪。

林意修不好耽擱太久,囑咐了他兩句,再三確認他沒事,就匆匆離開了。

扶容獨自回到冷宮,繼續給自己裳、折小紙船。

扶容忍不住想,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喪禮。

他竟然有些期待。

*

了夜,章老太醫又來了一趟,看著他喝了藥,才放心離開。

扶容努力制著想吐的覺,才過了一會兒,他就又一次沒忍住吐了。

他實在是吃不下藥了。

扶容也不在乎,用剪子剪掉燭芯,繼續服。

了一會兒,扶容咬斷線,看看自己補好的服,檢查一遍。

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他便把裳疊整齊,收進了箱子里。

服費眼睛,扶容眼睛,把東西全部收好,就爬上床鋪,吹滅了燈,準備睡覺。

冷宮里,扶容蓋著幾床被子、蜷一團,睡得正香。

養居殿里,秦騖仍舊穿著白日里所穿的帝王冕服,盤坐在正殿主位上。

殿門大開,冷風迎面撲來。

宮人前來回稟:“陛下,冷宮里吹燈了。”

看來扶容今日是不會來跟他服了。

宮人們捧來熱水:“陛下,陛下昨夜都沒怎麼睡,還是……”

秦騖有些不耐煩:“滾下去。”

地盯著正殿門前的臺階,仿佛昨夜扶容離開的背影還沒有消失。

竟然已經過去了一整天。

扶容在冷宮里待了一整天,也不來跟他服

他真是翅膀了。

宮人們剛要退下去,忽然又聽見秦騖厲聲道:“隨他去。”

秦騖霍然起,走回偏殿。

他沒有讓人收拾,宮人們也不敢,偏殿還是昨夜扶容走時的模樣。

秦騖屏退宮人,更洗漱,哐的一聲躺在榻上。

更深重,墻外的梆子敲過三聲。

又一夜未睡的秦騖翻坐起,披上裳,走出殿門。

守夜的宮人想跟上去,被他一個眼刀掃回去了。

途中遇見巡邏的侍衛,也被秦騖的威回去了。

秦騖從養居殿出來,目標明確,直奔冷宮而去。

他這個人刻薄記仇得很,扶容一日不來服,他心里就一日不舒坦。

他倒要看看,扶容是不是和他一樣,吵了架拖過夜,睡也睡不著。

他不是去服的,他要去看看扶容這個小東西到底有沒有良心。

冷宮一片漆黑,連門前的燈籠都沒點,遠遠比不上養居殿奢華氣派、燈火通明。

秦騖站在冷宮門前,強忍下心底的煩躁,推開門。

若是可以,他寧愿永遠不回這種臟地方。

偏偏扶容在這里。

秦騖快步進去,推開扶容的房門。

冷宮的窗紙破了,月映著雪過破,照在扶容的臉上。

秦騖腳步無聲,在榻前站定,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幽幽的

他死死地盯著扶容的臉,像一個惡魔。

好啊,扶容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都吵了架,還睡得這麼香,睡著了還咂吧,還生著病,結果一點不舒服的樣子都沒有。

或許是秦騖從外面進來,帶了一冷氣,又或許是扶容本對他的威就有所應。

扶容皺了皺眉,哼哼了一聲,好像是覺不舒服,眼見著就要醒了。

這時,秦騖出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讓他睜開眼睛。

扶容掙扎了一下,慢慢地又睡著了。

秦騖的手慢慢下,按在扶容的脖子上,輕輕收

在扶容馬上就要不舒服的時候,他又松開了手。

扶容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邊好像多了個人。

他嚇了一跳,差點就要睜開眼睛,可是他太困了,于是他在心里安自己,沒關系,他已經在冷宮里了,冷宮里很安全,陛下絕不會來冷宮的。

那他邊多出來的人是誰?

那應該是殿下,殿下就不會一直欺負他。

秦騖好像聽見扶容喊了一聲什麼,他俯下,靠近扶容。

扶容輕聲喚道:“殿下?”

秦騖頓了一下,扯了一下他的臉頰,低聲道:“錯了。”

他對“殿下”這個稱呼,憎惡至極,特別是在冷宮里。

秦騖一只手捂住扶容的眼睛,不讓他發現,另一只手摟著扶容,死死地困住他,最后在榻上躺下。

冷宮的床榻,又冷又硌,還有一霉味,秦騖厭惡至極。

*

翌日,日過窗紙,照在床榻上。

章老太醫推了推扶容:“誒,起來吃飯喝藥了。”

扶容悠悠轉醒,眼睛,從床榻上爬起來。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他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早起,而是一覺睡到了現在。

扶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又要倒回榻上。

章老太醫把他拉起來,讓他洗漱:“快點,耽誤了吃藥。”

扶容笑了笑:“反正都會……”

反正都會吐掉,反正這是最后一天了。

他回過神,沒有把話說出口,章老太醫也沒有聽清楚。

扶容認真洗漱,從箱子里拿出昨日補好的新裳,認真地穿上。

章老太醫笑著道:“行啊,你還有心思穿新裳了,看起來病是好些了。”

扶容站在銅鏡面前,正了正襟:“嗯。”

他又一不茍地梳好頭發,洗了手,吃飯喝藥。

他把兩個空碗擺在章老太醫面前:“好了。”

“行。”章老太醫再陪他說了一會兒話,也要離開了,“走了。”

扶容頭一回有些不舍地看著他:“您老晚上什麼時候來?”

章老太醫哭笑不得:“天黑了就來。”

扶容用力地點點頭:“好,那我等您老。”

等吃了糖蒸酪,等見過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們,扶容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章老太醫走了,今日養居殿也沒有再派宮人過來,扶容難得清閑,能坐在床上,繼續折他的小紙船。

扶容折的小紙船,鋪滿了整張床榻。

扶容坐在中間,仿佛這些小紙船,可以就這樣載著他,離開皇宮。

*

新帝登基大典第二日,大宴群臣。

林意修早早地就整理好了著裝,府里也備好了馬車,準備宮。

臨走前,林意修多問了一句:“我要的糖蒸酪裝好了沒有?”

小廝應道:“公子都問了好幾遍了,裝好了,裝得好好的。”

“那就好。”

林意修上了馬車,又不放心,打開食盒看了一眼。

他給扶容帶了兩碗,扶容若是喜歡吃,就多吃點。

宮宴繁瑣,清晨就要宮,各種禮儀,正午開宴,到了傍晚時分,才能離開。

午宴上,香鬢影,觥籌錯。

林意修坐在桌案前,理了理服,進退有余,心里卻記掛著扶容。

糖蒸酪不能帶進來,他托一個小太監保管,他囑咐了那個小太監很多,忽然又想起,自己忘了囑咐那個小太監,東西要好好放著,要是打翻了,扶容就吃不上了。

林意修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傍晚時分,天黑,宮宴終于結束。

林意修終于松了口氣,立即起,隨眾臣一同俯行禮,準備退走。

他剛走出殿門,就被一個宮人住了:“林大人,陛下有請。”

林意修回頭看了一眼,十分無奈,只能跟上那個宮人。

養居殿正殿,秦騖坐在案前,架著腳,手按在膝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膝蓋。

林意修俯行禮:“陛下。”

秦騖并不說話,仿佛是在想什麼事

良久,秦騖淡淡道:“他不認得其他人,朕找不到其他人商量。”

林意修抬起頭,大約明白陛下說的“他”是誰。

秦騖微微傾向前:“他肯定有跟你說過,他想要什麼?”

林意修頓了頓,想起扶容說過的話。

——陛下登基了,是皇帝了。林公子你也升了,可以正大明地說,自己是陛下的臣子。可我卻不知道,我自己是誰。

——我沒有份了。

份……”

林意修這兩個字說得輕。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忽然,外面宮人匆匆跑來:“陛下、陛下,不好了,冷宮那邊……”

秦騖眼睛一亮,來了,扶容終于服來了。

秦騖翹起的角,很快又變隨意的模樣,語氣平淡:“他又病了?又裝病了?”

宮人整理了一下詞句:“是……不是……章老太醫說,扶公子病了……”

秦騖了然地嗤笑一聲:“朕就知道,朕昨夜才……”

朕昨夜才去看過他,睡得跟小豬似的,死沉死沉,還直哼唧,哪里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真是,每次都來這一招。

上回靠著裝病,把他從西山大營里騙回來。

這回又要靠著裝病,把他哄去冷宮。

他才不去。

昨夜自己去了,沒人看見還好。

今日當著林意修的面,當著這麼多宮人的面過去,去哄他,秦騖不去。

秦騖頓了一下:“他整天裝病,不用管。去跟他說,朕和林意修議事,讓他別鬧脾氣,等朕有空了,自然去看他。他有裝病的力氣,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認錯服。”

他用長篇大論,掩飾自己去看過扶容的事實。

宮人言又止,對上秦騖凌厲的目,只能退出去,關上殿門。

秦騖重新看向林意修:“你剛才說什麼?”

林意修也有些不放心,被問到了話,才轉回頭,輕聲道:“份,扶容想要一個份。”

秦騖冷笑一聲:“份?跟在我邊,他還要什麼份?他還想做皇后不?”

秦騖一揮手,把案上的奏章掀開,丟下去。

長長的奏章,一端還掛在案上,一端滾下臺階,滾到林意修面前。

職冊子……”

秦騖話還沒完,殿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陛下、陛下,章老太醫又派人來了,說扶公子……”

秦騖皺了皺眉,不耐煩道:“說了別管,他要是知道錯了,讓他自己過來,別派那些七八糟的人過來。”

宮人只能退下:“是……”

林意修有些不放心:“陛下,要不……”

秦騖面不虞,將一支筆丟在他面前:“朕讓你看冊子,給他挑一個職,沒說你能見他。”

“是。”

林意修跪在地上,撿起筆,在職冊子上圈圈點點。

殿中寂靜無聲,秦騖架著腳,靠在椅背上,正想著事

良久,墻外的梆子敲過一聲。

林意修將所有職看過一遍,開了口:“陛下,侍墨郎……”

秦騖淡淡道:“太小了。”

“那校書郎?”

“嗤,他有那個本事嗎?一篇文章都讀不下來,去做校書郎,校的書能看嗎?”

“那……”

秦騖提點他:“前朝沒有適合他的位置,你不會往后宮找?”

林意修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陛下顯然是想給扶容后宮里的位置,但是他不想說,讓自己來提。

林意修忽然覺得頭干,輕聲道:“陛下的意思是,低一些,還是高一些?”

秦騖低聲道:“自然是高一些。”

“那……比照后妃中的貴妃,還是……”

秦騖的聲音更低了,像是直接從腔里發出來的:“還有更高的嗎?”

“那便是……”

皇后了。

林意修話還沒完,門外再一次傳來了叩門聲。

這次比前兩次都要響,拍得震天響。

報信的宮人帶著焦急的哭腔:“陛下!陛下!扶公子……扶公子……”

宮人推開殿門,撲進殿中:“真的不好了!”

    人正在閲讀<和偏執帝王一起重生后>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