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平素不大出門，但鎬京哪里有高消費場所，哪里達貴人多，心里門清。既然要鬧事，那必然不能訛平民老百姓，不然衙份一亮，說不定好事變壞事。但也不能踢鋼板，他只想害自己，沒想害全家。

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他還是選中了自醉樓。據說這里是京都府尹岳母的產業，之前朱宇達鬧的就是這里——實踐過的土地，更令人心安。

傅希言剛走到門前，就有伙計迎上來：“貴客臨！不知您有沒有訂過位？”

傅希言豪橫地說：“沒有，但我要你們這里最好的包廂。”這個時間點，最好的包廂里應該已經有人了吧？呵呵呵呵……

由于對自己的酒量心里沒數，他打算清醒著鬧一波。

“好咧！”伙計高興地喊道，“帶貴客去摘星房。”

……

傅希言看著滿樓的人來人往。不是啊，黃金時段，知名酒樓，最好包廂，居然還空著？！你……你樓里這麼多的客人不會都是托吧？

頓棘手。

不行，征程萬里，不能倒在起點。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艱巨地挪移，帶路的伙計見狀想過來攙扶，被擋開了：“不，我要用我自己的走我自己的路。”

伙計：“……”可你的型擋了別人的路啊。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他后響起：“伙計，包廂還有沒有？”

嗯？包廂？

傅希言猛然一個矯健的一百八十度旋轉，雙眼如探照燈般掃過門口的公子哥。觀起著神態，絕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而且沒在貴族聚會中見過。

傅希言一看不認識，心就定了，掄起雙，發揮出了一個胖紙不應該有的敏捷，躥到對方面前。

那公子哥看著如一陣風般瞬間刮到面前的胖子，臉上難掩驚恐。

傅希言微微一笑，待對方放松警惕，立馬質問：“看你英俊瀟灑，儀表堂堂，吃飯一定會選最好的包廂，是不是想和我搶摘星房？”

莫名其妙被夸又被誤會的公子哥一時茫然，不知該怒該喜，溫地解釋：“這位兄臺多慮了。君子不奪人之，我雖不敢自稱君子，但與兄臺初次相見，未有嫌隙，不過一房爾，怎會與你相爭？”

傅希言：“……”

為有錢人家的孩子，能不能氣一點？怎麼能被人懟到臉上了還這麼好脾氣呢？

他正組織語言，想再接再厲，就見樓外又嘩啦啦走進一撥人，原來是公子哥的相識，約定在此聚餐。

他頓時靈一閃道：“千人千面，你怎麼知道大家都這麼想的呢？要不要再仔、細、問問同伴的意見？”求你們，爭一爭。

公子哥見同伴疑地看向自己，便將事簡單地說了下，并著重指出自己并不想搶對方包廂的主要神。同伴聞言，整齊劃一道：“由戰兄做主。”

傅希言：“……”

戰兄你倒是戰起來兇起來啊！

一群氣旺盛的年輕人，怎麼能一點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正想再說什麼，就見一個高個子青年從人群后面站出來：“何必選擇？相逢即有緣，不如同席？”

當小爺吃不起嗎？

傅希言瞪向他，瞬間——眼睛瞪大，瞳孔微，慢慢的，臉上就洋溢起親切而熱烈的笑容：“好，好呀！”

公子哥們一臉狐疑，以為他瓷蹭飯。

傅希言干笑著，他倒是想原地消失，只是……三皇子的邀約，敢不從命？

他現在有點懷疑人生。

據現在的劇走向，他懷疑自己的路線不是廢柴流。

畢竟，這些年逆襲金手指的套路他試了個遍，敲燒火，戴垃圾戒指，撿武功籍殘頁……除了沒有一個高貴的未婚妻上門打臉退婚外，該努力的都努力了，但始終沒能給傅輔找到個落難的金手指爹，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穿越就是一次普通的孟婆湯失效的醫療事故。

倒是最近，生活突然有聲有——職被別人刁難，刁難別人遇皇子……這節是不是有點像職場偶像劇？該不會，他從一開始就誤解了故事分類，自己其實是某言故事里男二三四五六七……中的一個？

那還努力個鬼！

再努力，也抵不住劇的天涼王破！

經歷過太對越努力越心酸的傅希言不惶惶，連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

“戰兄”看他的筷子一直夾醬油，好心提醒：“用勺子。”

三皇子聞聲看過來：“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傅希言抬起頭。

彼時，傍晚最后一縷斜的余暉撒在三皇子的背后，熔煉了他的滿頭黑發，散發出萬丈金——畫面觀者心理副作用影響，不代表客觀事實。

然而，傅希言對金手指執念甚深，怎能不影響？他把心一橫，想著，來都來了，怎麼可以不努力就放棄？他滿臉堆笑：“好吃極了，連醬油都是人間味。”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散席時，“戰兄”還拉著傅希言依依不舍。

傅希言納悶：“我一開始冤枉你，你不生氣？”

“戰兄”地笑笑：“是我太英俊，母親常說我招蜂引蝶，我也深困擾，不怪傅兄。”

傅希言：“……”

怪的怪的，怪我眼瘸。

帶著酒氣、瘸著眼回家，家里人居然還很高興，覺得是工作解救了一個資深宅男的社。

傅禮安趁機發布新任務：“陳太妃壽辰在即，想要一幅《百壽圖》湊興，皇親國戚家中未及冠的男子不夠，又請了勛貴家的湊數。你與冬溫、晨省都在其列。”

“是借我們的臉演繹《百壽圖》嗎？”傅希言不由躊躇，“萬一我中《姚兕刻志父仇》，我爹不就要‘為國捐軀’了？”

傅禮安：“……”

傅禮安說：“太妃的《百孝圖》只是湊一百個人恭賀的壽宴罷了，與姚兕無關。你適才的想法切不可對第三人說起。”他怕他爹還沒來得及為國捐軀，就氣死家中了。

傅希言點頭：“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就是你說的。”

傅禮安：“……”怪不得說長兄如父，他此時此刻就很想理解父親揍弟弟的快樂——不打不出氣啊。

只是在《百孝圖》個臉，傅希言去羽林衛上值最后一天，順路就去拐了一趟，沒想到還遇到個新人。

“戰兄”見到他很是欣喜：“當日一見，便知傅兄份非凡，不想竟是羽林衛！”

那天吃飯，三皇子沒有主問起份，傅希言樂得蒙混過去，沒想到竟與他們緣分未盡。

傅希言坦然報了家門，又說：“明日便要去錦衛報到了，你以后若有事，便來錦衛衙門尋我！”這話純屬賣了個口頭人。錦衛不日就要護送三皇子去，沒自己的衙門，只讓他們暫時與金吾衛一，本無可尋。

“戰兄”不明就里，很是高興，也自報家門，原是樂安伯府樓家的人。同是伯府，樓家這一代因出了習武天才樓無災，了皇帝眼，存在比永伯府要高得多。

“我樓百戰，冒認‘戰’姓，請傅兄原諒則個。”

他沒說為什麼姓埋名，但傅希言聯想到他邊的三皇子，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問出來：“好說好說。”

傅希言是執勤時溜過來的，樓百戰等著進去留相，都不能久留，閑聊幾句便散了。

畫師待了幾日，終于將鎬京皇親勛貴家未年公子的畫像收集完畢，匯總到前畫史梅下影。

梅下影收了畫，卻沒有前往陳太妃，而是改道去了拾翠殿。

與其他宮殿的奢華瑰麗相比，沐浴的拾翠殿依舊樸素而清冷。斑駁的墻，老舊的陳漆，都顯這座宮殿年久失修的滄桑。

唯有走廊邊的幾株薔薇鮮活明艷。

梅下影捧著畫在廊下等待時，卻離花很遠，仿佛怕那花上的艷沾染了自己上潔白的衫。

冷冰冰的宮娥出來，也不說話，只是漠然地盯著梅下影，等他會意地抬步跟上，才轉往里走。

到門檻，梅下影停下腳步，朗聲道：“臣梅下影，求見容娘娘。”

“進來。”冰冷的語調一如這冰冷的宮殿。

得到允許后，他低頭弓腰，殿，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忽而聞到一清淡的蘭花香氣，立馬停住腳步，并攏雙膝下跪，將畫卷高舉過頭：“娘娘吩咐的畫像，臣等已繪制完畢，請娘娘過目。”

“拿來。”

宮娥立刻上前，取過畫軸，走到一面屏風后。

那里放著一張全銅梳妝臺，邊上坐著這座宮殿的主人——賢妃容榮。的五明艷，如昏暗房間的一道，一簇火，令人不敢直視。

此時，正專注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邊描眉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將畫展開。”

畫徐徐展開，卻并非傅禮安以為諸子拜壽，而是三十幾名青年的正面畫像。

容榮放下石黛，緩緩站起，走到畫前，目一一掃過每張臉，微微蹙眉：“可有？”

梅下影道：“臣已與名冊比對，不曾。”

容榮道：“賞。”

立時有宮娥遞上金錠。

梅下影謝賞，正準備告退，卻聽又道：“把最好看的五個人圈出來。”

宮娥遞過來一支用過的石黛。

梅下影愣了下，恭敬地捧起。

畫已經被轉了過來，正面朝向他。畫中人個個神采飛揚，在他們畫的那一刻，絕不會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或將就此改寫。

梅下影猶豫了下，謹慎地問道：“是以目測論，還是以骨相論？”

容榮淡然道：“皆可。五個不夠，就十個。”

梅下影手微微一，低聲道：“是。”隨即不假思索地依次圈起畫中五人，又將角落的那人圈了起來，然后躬將石黛高舉過頭，待宮娥收起后，又等了會兒，確認里面再無聲音，才緩緩告退。

他一走，仿佛帶走了屋僅存的生氣，連照進來的都死氣沉沉。

可容榮渾然不覺。看著重新翻過來的畫，抬起手，在自己的上一抹。沾著殷紅口脂的指尖橫掃過畫中被圈中諸人的頸項，忽而暴怒，抓起畫一把丟開，猶不解恨，反退到梳妝臺邊，將臺上東西一掃而落。

“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伺候的宮娥們依舊如木頭一般地站著，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容榮發泄了半晌，終于停下來。

優雅地坐回銅鏡邊，拿起花鈿，在臉上比劃：“把畫給胡譽，告訴他……”

花鈿最后落在雙眉間的命宮。

“一個不留。”